18.18
作品:《[血源诅咒]月食》 时间倒退回几小时前。
鎏金的座钟端坐在会客厅的壁炉架上,两侧摆着枝状的烛台和细颈的花瓶。瓷质细腻的花瓶里插着浓紫的花,和周围雍容华贵的红与金相得益彰,从细节处就能判断出这家主人的优雅品味。
她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挺着腰坐在软垫的沙发上。面前的茶桌上摆满了精致的午后茶点,琳琅满目的饼干和糕点在点心架上摆了好几层,搞得她差点将前阵子学习的社交礼仪都忘了个精光。
即将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克制住了自己,转而端起茶杯,喝茶的过程中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开局表现得非常有教养,绝对不会让玛利亚丢脸。
……没错,虽然不知道对面的女人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一起喝下午茶,但她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会做出给玛利亚再添麻烦的举动。
“不用那么紧张。”穿着黑纱的女人笑着将一碟茶点递到她面前,“尝尝这个吧,这是我特别准备的。”
那是一碟搭配草莓酱的司康饼。她知道这种时候拒绝会显得很不礼貌,于是矜持地拿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口——
然后顿住了。
——完蛋,好好吃。
比拜伦维斯厨房特供的奶油小饼干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好吃得她瞳孔都要扩大了。
她轻咳一声,放下那块司康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试图让理智回笼。
“如你所见,我在守丧,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节制。”穿着黑纱的漂亮寡妇——对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笑意温缓地补充,“这桌茶点都是为你准备的,浪费了多可惜啊。”
“原来如此。”她含糊地说,“浪费……确实不太好。”
“我们意见一致真是太好了。”仿佛看出了她之前的疑问,对方道:“我的名字是罗莎琳·艾斯利。我的父亲是这座宅邸的主人,其他人都称他为艾斯利先生,但你我之间不用那么生疏,你叫我罗莎琳就好。”
她点点头。
停顿片刻,她看着对方身上的黑纱,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
“……请节哀。”
罗莎琳笑了起来:“你真贴心,但是不用担心,那不过是一桩权宜之计的婚姻。我和我那个倒霉的未婚夫没有什么感情。”
“噢。”
她想:对于她这种刚开始学习社交礼仪的人来说,这个话题会不会有点超纲了?
她现在算是在考试吗?是礼仪课的现场实战吗?
这个时代的淑女一般下午茶的时候都聊些什么?社交界的八卦?时尚与服饰?文学与艺术?旅行与度假?
不凑巧的是,这些话题没有一个她接得下去。
“……你也是猎人吗?”
她犹豫了一下,含糊地撒了个谎:“我只是个学徒。”
罗莎琳对她的回答很感兴趣。她对猎人这个神秘的职业一直有所耳闻,可从未具体了解过猎人的工作。她无意打探过多,毕竟每个行业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秘密,但任何细节——不管多么微不足道——她都求知若渴。
她注定要让对方失望了。
她对猎人的工作了解甚少不说,就算有真才实学,也无法把这些内容和外人分享。
思及此,她开始紧张地吃茶点。
茶桌上的点心以消失般的速度不断减少。
“不能说的话也没关系,我们聊聊其他和猎人工作无关的事吧。”罗莎琳端起茶杯,“——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谁?”
罗莎琳朝她眨了眨眼:“高高的个子,冷淡的表情,银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
“——诶,”对面的人忽然说,“你的脸好像有点红,是屋内太热了吗?”
她摇摇头,放下茶杯。
将手交握置于膝头,她犹豫稍许,开口说:“……凡妮是谁?”
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对面之人脸上的笑意像窗帘一样落了下去。
步入工业革命初期的城市,白天的时候被废尘和烟雾笼罩。从窗外漏进来的光线灰白黯淡,如同蛛网一样罩上室内鎏金嵌铜的家具。
穿着黑纱的女人将细瓷茶杯端至嘴边,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这个名字,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厨房的佣人。”她说。
由于昨天在集市闯了祸,她今天闭门思过,但没有玛利亚气息的房间实在难熬,就开始在偌大的宅邸四处乱逛。
这种豪华的宅邸,佣人的活动空间和厨房都位于地下一层,连通往佣人所在空间的楼梯都建得隐晦,仿佛生怕佣人们的存在冒犯到尊贵的宾客。
她好奇地沿着楼梯走下去时,听到门后有人窃窃私语,说最近的死人案件一定是凡妮的怨灵回来索命所致。
——你瞧,艾斯利先生都吓病了。
——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就很晦气,死了也仍是祸害。
——……嘘,小声点,你难道想让……
“下人之间的迷信罢了。”伴随着一声轻响,罗莎琳将手里的茶杯放回碟上。
穿着黑纱的女人再次露出笑容,笑容依然如玫瑰般明艳夺目。
“凡妮曾经在这个宅邸工作过,但她前不久回家探亲时感染了风寒,没几日就去世了。”
“她的灵魂如今已永归造物主的怀抱。污蔑死者名声的怨灵之说,实在是有些失礼,你不这么觉得吗?”
她当时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只能跟着点头,然后默默将剩下的点心选几个用手帕包好。下午茶也就这么随之结束了。
“——这是最好吃的几个点心。”
点着烛光的客房内,她摊开手帕,将那几块司康饼和海绵蛋糕献宝似的呈给玛利亚。
她郑重重复:“没有毒。”
别人递给她的食物和茶水,她都有警惕确认过,确定无毒时才会入口。
玛利亚手指微动,似乎想抬起手摸摸她的脸颊,或者是整理一下她耳旁的碎发。但那一瞬的念头并没有被付诸于行动。银发的猎人微垂眼帘问她:“罗莎琳还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回想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玛利亚神色平静,语气甚至有些冷淡。她开始担心自己今天是不是又无意识搞砸了什么。
“那个女人不是善茬,以后离她远点。”
她瞬间高兴起来。如果是狼形的话,尾巴都已经摇成了花。
“好!”她说,“一点问题也没有!以后她找我,我就跑得远远的。”
“……倒也不用表现得那么明显。”玛利亚的表情好像变得有点无奈。“前后反差过大,容易引人怀疑。”
“明白了!”她说,“我只要表现得冷淡就可以了!”
保证完毕,她将点心捧到玛利亚面前,再次重申:“这几个最好吃。”
“……”
玛利亚接过手帕。
“好吃吗?”她满怀期待地凑上前。
“……好吃。”
第二天出门时,路德维希不解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昨天还精神萎靡,今天就容光焕发,情绪的变化速度之快,他好像完全跟不上。
“走吧,伙计。”离开宅邸时,她戴上帽子,摆出成熟大人的姿态,自信地拍了拍黑发青年的肩膀,“我们今天有工作要完成。”
而且是和玛利亚一起行动。
银发的猎人已经翻完了市政厅已有的档案,但她觉得死亡的人数对不上。她在尸检时发现人类脱落的牙齿嵌在尸体的伤口里,而这符合兽化病初期的症状。
逐渐变成野兽的人会失去原本的牙齿和指甲,最终变成嗜血的怪物。在这期间,患者会变得极其饥饿。目前死去的人数无法满足这需求,因此有死者未被发现的可能很大。
这个时代的城市警备力量有限,目前被发现的死者大多拥有良好的家境和体面的社会地位。至于贫民窟那种地方,就算出现凶杀案,被市政厅追查的也是极少数。
惨白的太阳遥遥嵌在天幕中,贫民窟劣质的煤烟如同漆黑的破布在头顶随风飘荡。踏进房屋崎岖低矮的街区时,她首先受到的不是视觉上的冲击,而是嗅觉上的挑战。
无法言语的臭味迎面袭来,她无意识恍惚了一下,视野都变得有些模糊。
“……露娜?”玛利亚的声音由远及近,身影逐渐重新清晰。
银发的猎人握住她的手臂,帮助她站稳了。
在玛利亚开口前,她屏住气,以坚定的语气开口:“我没事。我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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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好不容易允许她同行——为什么会忽然改变主意,这件事暂且不提——这么珍贵的机会,她怎能放过。就算用匍匐前行,她也要继续……
她连打了三个喷嚏,霎时变得泪眼汪汪。
“……这个小姑娘不会感染风寒了吧?”坐在墙角边编织竹篮的老人抬起耷拉的眼皮,语气不善地开口,“这种病可是会传染人的,上个月都死了好几个。”
玛利亚看了路德维希一眼,路德维希会意地走上前,手里很快出现了几枚铜币。
“这么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啊。”老人这么抱怨着,毫不客气地将那几枚铜币收入怀中。
“你们几个是外地人吧?那身行头一看就明白。算我善心大发,好心告诉你一句,要逛贫民窟,就换身衣服再来……”
“那些感染风寒死去的人,包括一个叫凡妮的姑娘吗?”她忽然开口。
老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一顿,眼神警惕地朝她看了过来:“这我不知道。”
“我们要找的不是感染风寒的病人,而是这段时间失踪的人。”
“不知道!”老人不耐烦起来,“那样的人太多了。”
“离奇失踪的人呢?”玛利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慢慢道,“没有失踪的理由,却消失至今的人。”
“……”老人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似恐惧似不安。
对方神经质地左右环视一圈,仿佛生怕周围的阴影里藏着什么东西。
路德维希不动声色地将一枚银币放到老人手中。
如同捏着护身符,老人攥住那枚银币,低垂眉眼,半晌,用轻如呓语的声音道:“……布莱尔家,巷子尽头左转,沿着坡道下去,从第一排房屋的中间穿过去,右转走到尽头,最末尾的那栋建筑就是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三人根据老人给出的指示走到巷子尽头,再回头时,对方已经提起编到一半的竹篮,躲进屋里去了。
贫民窟道路泥泞,房屋密集。明明是大白天,周围却人烟稀少。只有瘦骨嶙峋的老鼠时不时会在阴影里蹿过。
她对玛利亚说:“不用管吗?”
他们被人跟踪了,而且对方不止一人。
玛利亚和路德维希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的存在,但猎人们神色如常,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捕盗者罢了。”玛利亚淡淡地回道。
捕盗者是以追踪抓捕罪人为生的人,但他们并非执法部门的人员,而是游走于灰色地带的特殊职业者。很多人本身就是罪犯,因此熟悉阴暗的地下世界,在某些方面比官方的执法者更加灵活。
在这次的案件中,猎人和盗捕者是竞争对手的关系。由于死者有市议员,悬赏凶手的奖金不菲。就算是市政厅内部,也有不少人对是否要雇佣猎人这件事抱有疑虑。
玛利亚走在她前面,她居中,路德维希走在最后面。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这个队形了。
那些盗捕者率先按耐不住,现出身影将三人包围起来。为首的盗捕者人满脸横肉,骂得很脏。对方阴森森地说,他们如果不想明天尸体挂在集市里供人围观,现在就赶紧夹起尾巴离开他们的地盘。
她挨近玛利亚,认真地问:“我可以揍他吗?”
“……不行。”银发的猎人说,“不可以先动手。”
为首的身影将手指往她的方向一指:“这个女人可以留下来。”
玛利亚扣住对方的喉咙将人抵到墙上时,周围的盗捕者都没能反应过来。
路德维希抽出武器,但很快发现这是多此一举。
男人憋得通红的脸上出现惊恐的神情。他拼命抓住猎人的手,然而发现对方的桎梏如同铁箍,冰冷的手掌只要再稍微用力就能折断自己的颈骨。
气管在剧痛中收紧,男人发出恐惧的嗬嗬声。当他的眼球开始往上翻时,银发的猎人才骤然松开手,后退一步,任男人如同破布袋子一样滑落在地。
周围的盗捕者如梦初醒,慌忙上前扶起自己的领头人。
纷乱的脚步声逃远后,她和路德维希朝玛利亚看过去。
银发的猎人不动声色地舒张了一下手指,仿佛想要缓解体内翻涌的冰冷怒意,表面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平静神情。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