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夜会

作品:《东宫伴读

    被李稷送回家,常宁还有些恍惚。


    英国公和姜夫人还没睡下,在房里等常宁。常宁简要地说了下情况,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笑道:“小事,你先回去歇着。”


    爹娘的性子,天大的事也是小事。常宁一路踢踢踏踏回院子,一会儿想着江湖上那桩案子,一会儿又想着李稷。


    往常常宁多是玩乐心态,今夜忽然又觉得不太一样。


    譬如从前,她是不可能在告别后想起李稷的。


    李稷?常宁皱眉。


    忘去祠堂上香了!


    万幸离子时正还有几刻钟,常宁一溜烟跑过去,还来得及。


    连着两三天,常宁都忙忙碌碌。


    姜夫人虽忙,但时刻关注着常宁,又一天看到英国公提着水桶回来时,不满道:“孩子在外面忙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思钓鱼?”


    英国公无奈一笑:“不是夫人你说要我扶不上墙一点吗?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出意外,就且随她去。”


    姜夫人何尝不知。往日里他们对常宁都持放养态度,知道常宁闲不下来,从没想过要拘束她,“可如今是多事之秋。”


    “欸,夫人,”英国公揽着她往回走,“咱们做好退路就行。”


    常宁有些苦恼。


    时间过去太久了,在江湖人士进京报案时,天机阁受害者的尸体已经腐烂,没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这场案子,尽管十分粗暴,但背后谋划者显然也做得十分周全,全程直截了当地杀人、劫财,不留下一丝透露身份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和目击证人。


    这是一场目的明确的谋杀,仿佛只是为了天机阁积累下的财富。


    在接触这桩案子的第一时间,常宁就派人到市面上察看是否有天机阁印记的金银财宝、干戈弓箭流传。


    然而线人给的回复永远都是没有。


    将课业交给学舍里的严先生,严先生仔细看了一遍,提笔勾勒出几处不足,苍老面孔上浮现出欣慰,“常生,还需持之以恒。”


    常宁看着先生递过来的新策论,对上先生湿润的眼睛,弯唇笑道:“多谢先生教诲。学海无涯,自然不能松懈,只期有一天,学生也能近于道。”


    “好,好,”严先生不住点头,“少嬉游,多攻读。”


    策论写起来很耗费心力。近来御书房学子愈发少,课业却见天地多。这个时候还能留下来的学生,或是不明朝堂暗流汹涌,或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或是本身就中立。严先生有口难言,只好多留些课业,让他们没那个闲工夫出门,免得碰上什么躲不开的祸事,或是卷进了旁人的争端里,成了替死鬼。


    其中又以常宁课业最多。严先生的拳拳爱护之心,常宁体会得到,也感念于他,却不免唏嘘。


    有些事,不是常宁不想碰,就能躲得过去的。


    摇了摇头,常宁去东宫找李稷。


    上次公孙瑾的事情过后,李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户部侍郎换成了自己人。


    如今眼看边境不太平,隐隐有动乱趋势,怕丢了江山的庆和帝对二皇子予以重任,时常夸赞打赏,二皇子风头日盛。


    常宁到时,方俞周大倒苦水,“殿下仁爱,不给二皇子使绊子,可二皇子却不会对殿下心软。”注意到常宁,他没往下说。


    李稷背对着常宁,和方俞周盘腿坐在临窗玉簟上,声色沉冷,不容置疑,“凡是与军中有关,都不许卡。”


    等他们俩又说了会儿话,方俞周便走了,继续去忙他的事。李稷手边是几本账册,翻得起了毛边,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常宁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回神。


    李稷露出个笑:“今日这般闲?莫不是找出线索了。”


    常宁的笑一下就消失了,苦恼道:“没有。但这一定不对劲,那么多财宝,要真是被抢走了,怎么可能一点也不流出来。”


    “总不能是抢过去当陪葬品吧?就算真是陪葬品,这么多东西,墓得多大,都赶得上小诸侯了……”


    常宁顿住,若有所思。


    李稷听着常宁讲话,推过去一杯茶,“不急,慢慢来。巡盐御史不日就要下江浙,你可要去看看?”


    “巡盐御史?”常宁疑惑,“我不去。怎么突然就要派巡盐御史去江浙?”


    李稷笑笑,“两广和江浙地带用海盐,川渝用井盐。海盐雪白明亮,销路广阔。井盐经大锅熬炼,成色黑上许多。前些日子川渝总督上奏,川渝的井盐大大滞销,捕获了许多在川渝私下贩卖海盐的商人。”


    朝廷每年发往各地的盐引有定额,一般根据当地人口来规定各地能够生产哈贩卖的盐量,算在长官的考核里。川渝的盐被江浙的盐商挤得卖不出去,川渝总督的考核就要降了。


    常宁还是有疑问,“海盐和井盐差别这么大,为什么川渝总督这么晚才察觉不对?这不是很容易就分辨出走私的盐商了吗?”


    李稷道:“财帛动人心。私盐总比官盐便宜,且商人又岂会不伪装?用井盐的炼制方法来制作海盐,即使在滨海,也能造出黑盐。差别有,但没那么大。”


    常宁灵光一闪,“那贼人劫走了天机阁的财宝,也不一定要大摇大摆地花出去咯。只要把金银熔炼重塑,上面的印记就都没了,别说拿去陪葬,就是拿出去花,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你倒有几分急智,”李稷毫不吝啬夸奖,伸指一弹常宁额边的发,“去忙吧,夜里孤再去寻你。”


    常宁眨眨眼,“你找我?你很想我吗?”


    李稷摇头。


    常宁哦了一声,“那我走了。”


    回去之后,常宁拜托燕云台帮她查查天机阁附近的土匪。


    团体作案且手法相似,常宁第一个想到的是宗门仇怨。然而就目前江湖上的状况来看,这种可能性不高。


    保险起见,常宁约见了周盟主。


    周盟主衣着简单,疏阔落拓,远远就是一声“宁弟”。


    常宁热情地回,“周大哥好。”


    周盟主很受用,“找我有事?”


    常宁问:“天机阁在江湖上有什么不对付的势力吗?”


    “查案子?”周盟主挑眉,沉着一笑。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了,“天机阁专心于钻研机关,几乎不与人或宗派结仇。要说他们的杀部,倒还有些可能,可杀部如今却幸免于难。”


    “即便是同一个宗派,大家也各有专长各有偏好,在一技上深研,不可避免会影响到出招,大概不是宗派寻仇。”


    “再者,宗派寻仇必然有不小的伤亡,我们没发现哪个邻近宗派有这种情况。”


    常宁明白了,认真道谢。


    周盟主笑笑,“不用谢,你不记恨我头次见面灌你酒就好了。”


    “哪里哪里。”常宁连忙摆手。


    真记恨了她也不敢说啊。


    “这就好,”周盟主心情愉悦,“代我向你姐姐问好。”


    常宁点头应下,心头古怪。


    平常不应该是向家中长辈问好嘛,怎么到他这里就不一样了。


    算了,也许是他只认识她姐姐呢。


    李稷忙完已经亥时了,换了身竹绿色锦袍,束青玉发冠,腰间挂了条长笛,乘马车出门。


    刘总管点燃檀香,以手作扇挥了挥,和殿下的熏香一致。李稷正撩了车帘,望着漆黑的夜色和灯火已灭的街坊。


    “殿下,时辰还早,可要用些点心?”刘总管笑眯眯。亥时过,对普通人来说,或许是睡觉的时间。但对年轻人来说,顶多是睡得晚些,连熬夜都算不上。就单说他家殿下,少时念书习武极勤勉,这个时辰才开始准备沐浴。


    提前知会过,常家少爷没这个点睡的理。


    马车从常府府门前驶过时,悬挂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摆。进了府,除了巡视的府丁,万籁俱寂。


    李稷步伐轻而快,眸中映着常宁院子里的光亮。


    常宁身着单衣,发丝半披半挽,捏着笔管在宣纸上写字,肌肤莹白透亮,看上去清瘦单薄。良久,常宁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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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笔,转了转手腕,在案上翻来翻去,秀眉微拧,颇为苦恼,还离了席。


    李稷正欲上前,就见常宁已然满意地坐了回来,举着巴掌大的铜镜照来照去,挤眉弄眼又咧嘴龇牙的。


    常宁正照得开心呢,忽然听得几声低沉的咳嗽,手里的铜镜险些都给丢了,抬眸瞧见李稷,忙放下铜镜,跟着若无其事地咳了两声,“咳,真巧啊。”


    李稷颔首,缓步往窗边走。他今夜看起来很俊秀,常宁觉得养眼,多看了两眼,然后僵硬地低头看自己的白中衣,耳尖红了。


    完了,李稷再晚来一刻钟,常宁都睡了!


    她给忘了!


    常宁蹭得就要站起来,“等我一会儿,我换身衣服。”


    李稷手探进窗子,握住常宁细白的腕骨,微微摇头,“你倒是会纳凉。就这样吧,不来回折腾你。”这般说着,他顺手也解了襟扣,将竹青锦袍搭在窗棂上。


    常宁低眸看两人的手,禁不住问道:“这算什么?隔窗夜话吗?要不我出去,又是隔着墙,又是隔着窗子,好怪,要死了。”


    李稷:“你可以不说话。”


    常宁讪讪闭嘴。这么握了一会儿手,李稷也不说话,风总是把他身上的檀香味吹给常宁,常宁干脆用幸免于难的那只手撑着窗子,翻到了外面。


    李稷瞥了一眼被印上半个鞋印的锦袍,又望向看天看地的常宁。几缕发丝被吹到他手上,凉凉滑滑带着水汽,“这么早就沐浴?”


    常宁小声遮掩:“习惯了。”


    檐角檐角灯摇晃,在常宁脸上打出明灭的光,风吹着半披半束的发丝,衬得人添了几分乖巧柔和。


    有那么几个瞬间,李稷恍惚以为常宁是个姑娘,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对上常宁清透无辜的桃花眸。


    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爱的是常宁,不论常宁是男子还是女子。期待本就是男儿的常宁是个姑娘,又何尝不是对常宁的蔑视和背叛。


    常宁再看过去时,李稷已经带了笑,握着常宁手在院子里转。


    到一颗枇杷树前,常宁停下了,抬指指着浓密的树冠,回眸笑看李稷,“我小时候种的,已经长这么高了。”


    树上挂着黄橙橙的枇杷果,常宁伸手摘了几颗,顺势掰开李稷手指,将他两只手塞满,“送你了。”


    她得意地背过手,展肩一笑。


    论解放双手的一百零一种方法!


    李稷也不戳破,跟着常宁闲逛,来回逛了许多遍,常宁无聊得把宝贝花草都取了个名字念给他听,他看着还精神奕奕。


    常宁张了张嘴。


    体力充沛,精力过人呐!


    李稷:“不请孤喝杯茶?”


    常宁只好挑开竹帘,带他进屋子里,给他倒了杯清热解毒的凉茶。


    李稷环顾四周,除八折屏风遮蔽的内室,其余尽收眼底。


    不如他的清冷寝殿规整,也没有他的寝殿大气,但横生趣味。桌案上,宣纸被镇纸压着,方才写下的策论还未来得及收起,一字一句都可见认真雕琢的痕迹。


    “这般晚,怎还写策论?”


    “先生留的。”


    “那这铜镜?”


    常宁看了看歪歪斜斜倒扣在桌上的铜镜,仿佛又听到了那几声咳嗽,强压下脸上的热意,“您不觉得,沐浴完简直分外英武吗?”


    李稷哼笑,“英武没见着,倒是愈发弱气。”


    常宁不甘示弱,惊讶着拖长嗓音:“呀,我家府门早就关了,要想进来只能翻墙了吧。也不知道得翻多少墙,这累不累啊。”


    李稷:“知道孤要来,你竟不留门的么?”


    常宁一噎,眼珠骨碌碌转,“偷偷摸摸才好玩嘛。”


    总不能说她给忘了吧?


    李稷眸光怪异地盯着常宁。


    常宁咳一声,“呃,我不是变态。”


    折腾好半天,终于把李稷送走。常宁净手净面,把自己甩在榻上,手无力地放在身侧。


    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