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坚持!

作品:《东宫伴读

    嘉明四年,并州三川城,一片繁荣气派。


    三川城是并州府城,在大魏西部偏北方向,但离京都并不算太远,通往西域的商道从三川城经过,让三川城愈加繁荣昌盛。


    夜间的三川城,更是别有一番风味。穿城而过的淄水曲曲折折绕过城中人家,小桥流水,两岸杨柳依依,各色灯笼高悬,在淄水中映出粼粼波光,成了行人眼中的星星点点。


    和昌楼内,明烛泣泪,胡姬发髻如云,腕骨雪白伶仃,手中朱漆羊皮鼓击出悦耳的乐音,额前水滴宝石晃出动人的弧度。


    林长庚手持铜柄,拨了拨瑞兽香炉中袅袅云烟,清雅香味飘满整间雅室。


    “余娘子,林某这桩香料生意,你考虑得如何?”


    对面女子不过二十上下,肌肤比对面翩然起舞的胡姬还要雪白几分,琥珀色眼眸宝石一般透亮明丽,桃花眸含笑,朱唇轻扬,温然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十分淡定,对着富甲一方的林长庚,也不见怯弱谄媚。


    “林公,你的香料一向妥帖,不但质量上佳、品类齐全,供货也较之别家稳定。”


    林长庚笑着垂首,啜饮盏中龙井。点了他家的好,就不知是欲抑先扬,还是来现诚意的了。


    “……若能去掉罂粟,便再好不过了。”


    林长庚失笑,微摇着头,“余娘子有所不知,此物最难得,要价甚高,利润也丰厚。但卖,量却不足,我是卖不出去的。莫看这几车香料药材林林总总数千斤,可都是沾了此物的光。你若不要它,这桩生意林某就要另寻旁人了。”


    他虽口称是一桩生意,可在内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桩若成了,往后便能长期交接。


    常宁笑笑,“那就不耽误林公了。”


    她本能地不喜罂粟,也不喜林家的处事风范。前年常宁和张侍玉经商颇有起色时,就同林家谈过一笔药材生意,其中便有这味罂粟。掌管这件事的管事和伙计,从上到下,没多久便形销骨立、精神萎靡,家财也不知散去多少。细察方知,林家伙计或诱惑或悄悄放罂粟给他们食用,迫他们不得不花重金到林家求购此物。


    这些年来,凡能替代的,常宁和张侍玉都不会同林家来往。若非这次是林长庚亲自来谈,常宁甚至都不会来走这一遭。


    “我家东家拨冗前来,余娘子若无意,直言相拒就是,何苦让我家东家空欢喜一场,为此已一夜不曾合眼……”


    “住口,”林长庚喝退管家的话,儒雅的面上挂着歉意的笑,“余娘子莫放在心上,他老糊涂了。买卖不成情意在,切莫误了两府的往来,日后林某再邀余娘子过府一叙。告辞。”


    张侍玉着箭袖,抱着剑,于人走后轻嗤一声,“老狐狸又做什么?”


    胡姬们轻盈地退下了。


    常宁也笑,拿起一串犹带水珠的紫葡萄递给张侍玉,耸眉道:“谁知道呢,不让我给他做儿媳妇就行。”


    他们在并州行商,林长庚看他们老大不顺眼,处处使绊子。后来得知余记大半身家都归常宁,竟然动了做媒的心思,要常宁带着余记嫁给他小儿子。遭拒后,还编排起常宁的绯闻来。


    管事敲门进来,“大东家,二东家,济幼堂容管事来了。”


    “快请进来。”


    容殷人至中年,乌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最是严厉不过的性子,却也最细致妥帖,处事果决周密,“东家,这是济幼堂上月的开支,只三川城一处,就较前月多出一百三十五两银子。”


    如今银贵,二两银便够一人一年的嚼用,更别提一群半人高的小孩。这般算来,再加上其余城市中的济幼堂,每月便是数百两银子。一年下来,可不在少数。


    尽管来过许多次,容殷还是不自觉攥紧了袖中的拳,“不如再缩减些开支。不过一群没爹没娘的孩子,哪里用得着念什么书,养得活便好。到了年岁,赶出去自个讨生活。”


    常宁笑吟吟截了话头,“容姑姑,你没回都这样说,侍玉都会背了。只是教他们识得几个字,算不了什么。你若不自在,就对他们多提提我和侍玉,可别我们去了都不识得,那我们可要伤心。今日谈了桩大生意,我已命人采买了蔬果猪肉,等会儿还要你早些回去招呼着。你那边可有什么困难?”


    容殷微微摇头,“并无。”


    常宁和张侍玉对视一眼,“你不说,我们自己去看。”


    容殷笑道:“那孩子们怕是高兴得睡不着。”


    心下却有些忐忑。济幼堂里,多是些因家里养不起而被丢弃的小孩,事都不记得的年纪,又以女孩和生来有疾的孩子居多。这两年总有爹娘看着孩子能烧火做饭、下地种田就要将人带走的,甚至还告到了官府。幸而有东家在,这才没受大灾。近来容殷将各城收留的孤儿互换城市,这类事虽少了许多,但依旧没有断过。


    思来想去,容殷肃面,真心道:“东家也要早为自己打算。”


    常宁听了,靠在椅背上,懒散挥手,“我知的。”


    容殷便知道,这是没放在心上。再想劝,却也劝不出口了。罢了,往后她再多留意些。


    常宁与张侍玉出门,抬臂挡了挡刺目的日光,身旁便有一人从仆从缝隙中挤入,殷勤地撑起青罗伞。


    小林公子俊秀面容微红,羞答答闷声道:“娘子,日头大。”


    张侍玉无比自然地接过伞柄,举得更高更稳,宛如看待乖巧懂事的小辈,笑道:“不劳费心,告辞。”


    心心念念的人影渐渐远了,依旧是连个眸光都未曾落在自己身上。可余娘子不开口,对他视若无睹,他就听不到拒绝的话语。小林公子抬袖虚擦额汗,喊道:“我只比你小两岁!”


    常宁也听到了,转眸瞪张侍玉一眼,“你逗他做什么?待他心灰意冷,自然就不会再来了。”


    张侍玉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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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日日来眼前晃,晃得我头晕。”


    常宁听罢,微微吐出一口浊气。林长庚心脏得很,当年杜撰了常宁的绯闻,没曾想被儿子拆了台。三年来,小林公子有空就来偶遇常宁,任常宁如何也赶不走,已经叫林长庚和夫人十分不满。


    ……


    宫道上,几个宫女手捧漆盒,耳语着往远处走去。


    笑语声越过飘扬的帷幔,传入八角亭中,御案前的人顿住笔尖,微皱了眉。


    刘总管已经擢升为御前内监,见状就要命小太监去呵退宫女们,忽见李稷抬了手,问道:“她们做什么?”


    “互看巧果。”


    纵然刘总管有意说的含糊,李稷还是叹息一声。


    “又是一年。”


    近七夕了。常宁的生辰,就在这日。


    过了这天,常宁便有二十一岁了。原来,已是三载有余。


    这些年,不止是英国公夫妇不敢为常宁立牌位,李稷也从不祭奠常宁,总觉得是种不祥征兆。


    他总是怀着不切实际的念想,想着常宁还活着,只是遇上了困难,一时回不到他身边。可李稷也知,按着他和英国公夫妇寻常宁的力度,若人还活着,绝不会三年多都杳无音讯。


    除非,常宁不愿意回来。


    “可备全了?”李稷嗓音愈发清冷寒凉。


    刘总管道:“全了,同往年一样,备了双份。”


    一份给常公子,一份给陛下。俗礼,若要为亡人送东西,须得记上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名姓。陛下寻不到常公子尸身,即使心灰意冷,清楚凶多吉少,却总抱着一丝希望,不肯立牌位大肆祭奠,唯恐咒到常公子。


    可陛下又怕常公子真的遭逢不幸,因无亲人祭奠,在地下受苦,每每都要再备一份祭品,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一并记上。


    李稷淡淡嗯了一声,收回眸光,提笔继续批阅奏折,高大的背影显出几分清癯来,不带一丝人味。


    刘总管看着,鼻尖一酸。


    陛下夜里总失眠,白日又一刻不停地处理政务、召见大臣,分明是忧愁难以排遣。犹记得最初那一整年,每每陛下醒来,总是心神恍惚,喃喃着常公子夜里来唤他走。


    近些年陛下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在政务上,处理贪官污吏、世家大族,统筹着打服了羌人,使得大魏政治数十年未有的清明,即便因迟迟不立后妃而遭朝臣催促,也从未松口。


    分明还是放不下常公子。


    夏风穿过湖面,裹挟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李稷搁笔,从怀中摸出针脚粗劣的荷包,从中抽出个碧玉色荷包来。那荷包精致,却又磨破了几处,显然是主人时常摩挲。


    撑开荷包口,眷恋不舍地看一眼朱红的平安符,李稷眼前蓦然又浮现出常宁的音容笑貌。


    碧玉的色泽,翻腾的祥云,让李稷想起大海、天空,忆起常宁时常挂在口中的永州和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