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甜瓜

作品:《长公主今天也在灭国

    响头端端正正地扣在石砖地面。


    民间话本中,失意不得志的书生们都爱写小情人为爱托举,拿出原本为赎身准备的白银若干,供着心上人考中功名后再风风光光地被迎娶回家的情节。


    嫌富爱贫、高风亮节。


    要是有哪位未来的大人知晓,他笔下的这位佳人非但没有爱上书生,反而一门心思削尖了想“攀龙附凤”,估计会气得拿不稳笔。


    绿湖中慢慢悠悠浮水的鹅似乎都察觉到了岸边紧张古怪的气氛,嘎嘎几声往清澈的湖心钻去。


    油彩尽褪、只简单穿了身粉衣水袖的花旦眉眼清秀身形端正,低着头跪在地上,忍受着周围一圈侍卫揶揄的隐晦目光。


    半晌,见马车内的‘长公主’不为所动,他咬咬牙,再次行了个大礼道:“听闻殿下喜好风雅、不入戏班,只是偶尔会在娘娘的生辰宴听听《登宫阙》一折,小民斗胆,为殿下……”


    喜好打听得这么清楚。


    马车前座的阴影里,许竹影冷眼看着他,有些想直接跳下去将人扶起来送走。


    可万一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骏马长嘶,把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


    桃花眸中落叶惊潭水波荡漾,许竹影面上风轻云淡,只是将帮她挑帘的手默默收回。


    前几天主管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莫名其妙地浮出记忆,在脑海中循环。


    做主夫第一要点就是大度。


    你不想做有的是人做。


    你把位置坐稳了,外面的都不过是野花野草。


    每月初一十五,殿下最后不还是要回你房里一起睡?


    公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殷切,边耳提面命边帮他拾掇衣裳,重复了足足好几个时辰。


    好,要大度,不能让她觉得厌烦。


    许竹影深吸俩口气,朝车内缓缓道:“殿下若是看得上,这位……公子,不知是否——”


    这里人多眼杂。


    夏荇一只手端着温度刚好的绿茶,不着痕迹地打量那道纱帐外隐隐若现的桃粉色。


    她头顶发髻梳得端庄大气,几支做工繁琐富丽的通草花簪通体绿白,或珠链点缀或翠羽流光,黄金与玉石打造的步摇垂在白皙圆润的耳垂与肩窝之间,随着主人思考时的小动作微微晃动。


    这片水杉树林足足生了几十年,枝叶交叠遮天蔽日,和外头阳光直照的热闹集市压根不是一个温度。


    双膝下跪、脚背触地的花旦孤零零地蜷缩在落叶堆里,动作略有颤抖。


    “带回去吧。”


    许竹影还未道完,账内先行轻飘飘地传来句话。


    不重、也不轻。


    香炉袅袅升起精心调配的桂花香,雾月放下银筷,担忧地往前帘看了一眼。


    被光落在绣花帘布上的高挑人影诡异地停住不动,半晌才低下头去,小声地哄烦躁不止的马。


    “殿下……”


    从小便在皇家做活的侍女早早瞧出了那点不对劲的苗子,她斟酌再三,还是开口提议道:“眼下既添了人,不妨给许公子抬抬位置?这样也方便日后家宅和睦。”


    别看世俗热爱评议家长里短是是非非,其实男人们争起宠来也能闹个没完没了。


    要是不立好规矩,能翻了天去。


    夏荇奇怪地睨她一眼,仿佛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抬位子?”


    抬什么位子?


    她想的那个位子吗?


    雾月艰难地吐出俩个单字,点头:“啊,对。”


    不抬吗?


    殿下这样虽也可以,但是不是太渣了?


    ……


    回到小院的时间刚好赶上谢府的茶点。


    捧着六层食盒的小厮远远听见马车的动静,要原模原样端回去的路走到一半,又调转头回去。


    茂密的竹林里挂起了五颜六色的祈福带与彩铃,棕马啃啃长出篱笆的嫩草,将脑袋凑到拥有同种味道的车夫跟前。


    姓许的车夫随便敷衍几下它,抱胸侧目不说话,专注地欣赏旁边长出院墙的青梅枝。


    就是目光死死地盯住正踩着木梯下车的夏荇。


    “殿下……”


    一路跟着队伍走回来的花旦站在院门口柔和地笑,伸手去帮忙接两位侍女手中沉甸甸的竹篮。


    没能成功。


    夏荇打开遮阳的伞,等护送回来的侍卫们散去各自值守的方位。


    “方才人多,考虑到或许有什么难处而来拦马,当众难堪怕是下不来台,故将你带了回来,”她递眼神示意青萍上来,看着花旦真挚地解释道,“本宫不需要什么人暖床,你也不必紧张。”


    花旦眨巴眨巴眼睛,笑容僵在脸上。


    被他寄托了安稳与富贵的夏理事偏过头,和青萍简单商量几句后交代他:“这位姑娘会帮着给你找差事的,你跟着她走吧。”


    春风会有的是活和位置。


    被马车和密竹挡住的视线堪称糟糕,声音也断断续续。


    “至于你……”


    许竹影猝不及防被抓包,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撑上马车的前板。


    上一刻还在那头与人好好谈话的夏荇神出鬼没地绕到他身前,假笑道:“许医师偷偷摸摸看了半天的热闹,可还中意?”


    “还行。”差点魂被吓掉一半的许竹影回她。


    夏荇撑伞站得离他不过几步之远,闻言轻微地蹙起眉。


    她开口,还待说些什么,反被他抢先追问:“不知,殿下对新得的美人儿中不中意?”


    许竹影貌似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颇为在意。


    夏荇看他难得正经一回,眼眸弯起好笑道:“本宫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事。”


    盛夏的阳光大多刺眼明媚,哪怕上头罩了层打蜡的伞,也总有细碎的金点从乱七八糟的叶面反射过来。


    她半分未觉身处的环境有多幽静,衬得人有多么超尘脱俗此生不忘,只是从纸袋里挑出几块集市买来的硬糖,道:“青行头将他领回春风会当差去了,应该会帮着做点对口的活。”


    夏荇本想告诉许竹影他多了个同僚,日后须得好好相处。


    结果落到这人耳朵里,只一条明晃晃的总结:


    花旦不留下来花旦不留下来花旦不留下来……


    他还是‘长公主’后宅里的唯一。


    普天同庆、老天有眼!


    回去晚上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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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拉磨都更有力气了!


    “你笑什么?”


    油纸伞随动作稍稍偏到一边,夏荇将剩下大半包的糖递给他,奇怪地道。


    许竹影强行忍下嘴角要翘到天边的冲动,摇头:“无事……”


    他抬起手,本想继续好好装乖,将她给的纸包揣到怀里,视线却忍不住要往后头露小半截的腕口跑。


    各种珐琅描银的手串珠链里,细细的一圈红色压在最后。


    夏荇收回手,看许竹影痴笑得像个村口的傻子,放不下心确认道:“真得无事?”


    许竹影抱着纸包深深地闻,愉悦地道:“许某好得不能再好了。”


    夏荇担忧地看他几眼,选择尊重:“随你吧。”


    心情一会儿晴一会雨的,搞不懂。


    左右要说的要做的都干完了,夏理事想着书房里还未处理的一大堆活,抬脚就要走。


    干爽清凉的风摇动竹林,遍地的碎金顺带也将裙摆上绽放的莲花照得反光。


    夏荇没走出几步,听见许竹影在后头突然道:“其实许某可以理解那位花旦的想法。”


    夏理事:“?”


    她实在不能搞懂这又是怎么理解上了,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头。


    长长的石板路拐到芭蕉遮掩的尽头,重重的酸涩青梅“噗通——”一声,往墙角搁着盛水的陶罐里落了个小小的果。


    笑得每个正形的许竹影抬眼,各处浓墨重彩才能勾勒出神韵的五官落着恰到好处的阴影,恰似盛会的火树银华惊动了夜幕中的皎皎圆月。


    他散漫地道:“像殿下这样的人,其实就好比掉到泥垢里的宝珠子,自以为毫不起眼,其实散着光华火彩熠熠,谁见了都会想捡走。”


    温柔、包容、心软、坚毅。


    遇到谁都愿意扶上一把,等级阶层视为无物、儒家伦理那更是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理想得不像是这个社会里能养出来的性格。


    他也一样的。


    遇见了这样的人,只要被她的光短暂地照到过一次,就会想长长久久地拥有。


    “本宫就当你在夸了。”


    青梅在陶罐中上浮,夏荇等他没头没脑蹦出来的这句感慨说完:“下次记得换个好点的比喻。”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至少,”夏理事睨他,强调道,“不要是能随便捡的。”


    许竹影接过她在风中撑得摇晃的伞,尾音拖长,笑道:“遵命。”


    “殿下!”


    喜画帮着搬完马车里不多的几件物品,坐在院门口朝并肩而来的俩人挥手。


    旁边,拼在一块的几张矮桌高高低低地摆满东西。


    刚从井水里捞上来的甜瓜切成块块的条状,整齐地码在方正的白瓷盘里,随风散出香甜的气味。


    绿玉站在盘边,扭扭头蠢蠢欲动。


    “来了。”


    夏荇冲齐刷刷坐在门口竹椅上,等着吃瓜的这群姑娘喊。


    “不急哎不急,”公公笑眯眯地捧着糕点盘从院里跨出,古里古怪地道,“殿下再和小许好好聊会儿。”


    方才他可是废了老大劲才把要过去的空云拦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