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吕南秋打开电脑，心不在焉。


    尽量控制着眼神不往白淼淼、黄暮云的方向看。


    正气一个起跳，已经坐到电脑屏幕上，晃悠着小腿。


    她本身就不太喜欢黄暮云，于是果断选择留下来陪吕南秋了。


    “我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她笑眯眯的开口。


    吕南秋回神，想她一定不明白。


    杀上竹园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面对面黄暮云。


    在之前，他从暗卫手里见过他的画像。


    黄暮云陪着白淼淼从南到北，他一度以为，这会是淼淼一辈子的爱人。


    而他这个人类，不过是她的消遣。


    白淼淼医术高超，热衷于悬壶济世，为很多人喜欢。


    性子不卑不亢，爱恨分明，想要欺负她是不可能的，她更不会去欺负弱小。


    初见时会觉得她性子冷淡，后来相处的久了，就知道她也有女儿家柔软的一面。


    喜欢玩，喜欢睡懒觉，喜欢尝遍天下美食，喜欢和朋友纵情欢乐。


    她的感情炙热强烈，像盛夏晚风，热烈又带着一点凉意，烘烤着他的灵魂。


    这样美好的她，被人爱慕简直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


    吕南秋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被留住白淼淼的目光，能得她青睐，与她结为夫妻。


    他心心翼翼忐忑不安地拥有她，也从她口中偶然听到黄暮云的名字。


    白淼淼从没提过两人的恩怨，他就从未问过，只悄悄将暗卫这只力量加码，想她或许有天用得到。


    杀到竹园那天，天色阴沉，空中飘起零星雨滴。


    黄暮云脚下的酒罐子七零八落摆了一地，眼神醉醺醺。


    这没魂没魄的模样，吕南秋太眼熟了。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黄暮云是个求而不得的疯子。


    正气见他迟迟不说话，继续安慰说：“吕大人，你有黄暮云没有的真心，真诚才是必杀技。”


    正气偏过头看向窗外，悠悠叹道：“他活的太久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了。”


    吕南秋愕然，若有所感地朝着黄暮云方向看去。


    黄暮云加强了结界，湖边的位置空无一物，还真有意思。


    吕南秋扯扯嘴角，目光重新移到屏幕上。


    或许吧。


    希望这次黄暮云不要冲动地毁灭一切。


    一万日薪不好赚，白淼淼气喘吁吁地结束热身运动，接过黄暮云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口吻随意的问，“我们今天学什么？”


    “今天教你保命的招式。”黄暮云说。


    白淼淼很怀疑他在挖苦自己：“……我也不是这么差吧？”


    “你现在状态不错，灵力很充盈。”黄暮云回的话里有话。


    白淼淼撇撇嘴，若无其事恭维道：“多亏了师傅的修行心得，真的超实用。”


    她明白，黄暮云心里和明镜似的，他是看出点端倪，又没明说。


    在装傻充愣的方面，两人可以说是半斤八两。


    黄暮云意味深长地回敬一个眼神，继续说：“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招式最适合你。”


    “怎么说？”


    “疗愈系遇到事就躲后面，不要拖队友后腿。”


    白淼淼：……反正就是要损几句，来回应她的不够诚实呗。


    白淼淼轻哼了声，按耐住想召唤出武器的冲动。


    如果放在从前，那是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白淼淼笑笑，回的慢悠悠，“师傅说的也是，疗愈系最重要的就是保命——对了，疗愈系一般脑子灵光，都担当智囊团的角色。”


    她五指并拢，一掌霹下去，掌风压倒一片芦苇。过境后，芦苇重新弹起来。


    “随时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白淼淼笑吟吟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给不了颜色看看，语言上总也不让他痛快。


    黄暮云淡淡一笑，继续说：“这个招式叫槭灵，源自鸡爪槭，一种四季叶色多变的植物，结翅果，可借风力散布种子。”


    他耐心极好，解释的很详细，“种子就是你的分身，可以用来藏匿你的真身，种子一旦受伤，你也会受伤，受到的伤害只有种子的那一小部分。”


    “是一种迷惑对手，转移伤害的术法？”白淼淼适时追问了句。


    “是。”黄暮云颔首，“如果有10个分身，敌方伤你，你只会受到1/10的伤害。”


    “听起来是个很万金油的法术。”白淼淼有点期待。


    “我只演示一遍，你记好了。”黄暮云说完，抬手在空中画符。


    “一遍怎么够啊？”白淼淼不满地嘟哝了句。


    抬手虚虚比划，一招一式深刻地映入脑海，根本不用再看第二遍。


    她愣了下，偏过头打量黄暮云，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


    他在用最不动声色的方式试探她，小心翼翼。


    “专心！”


    黄暮云声音严肃，白淼淼立刻收起走神的思绪，专注的看向他指尖移动的位置。


    黄暮云的灵力随着指尖在空中游走，意识也短暂的脱轨了。


    原来她真的记起来全部了。


    距离揭开真相不过一层纱，他还以为自己会有多难过，原来心情竟然这么平静。


    最后一笔落下，他念道：“翅果化灵，来。”


    一个崭新的黄暮云出现在两人面前。


    黄暮云2号温柔地冲白淼淼露出笑：“淼淼，过来。”


    白淼淼恍恍惚惚，某一刻的回忆袭来。


    每次白淼淼受到欺负，都会悄悄躲起来，躲在犄角旮旯最不好找的地方。


    偏偏黄暮云总能寻到她，半蹲下身子，温柔地朝她伸出手，“淼淼，过来，我们回家。”


    然后，白淼淼总会磨磨蹭蹭出来，磨磨蹭蹭地爬上他的肩头，拿脑袋蹭蹭他表达委屈。


    “白淼淼，该你了。”黄暮云说。


    白淼淼猛然回神，望着半空画了一半的符，闭目回想须臾，伸手磕磕绊绊将它补全。


    记忆里，他就该是这样，温柔，不染世俗。


    白淼淼眨眨湿润的眼，将目光定定地落在符纹上。


    灵力归位后，她的修为突飞猛进，这点小招式她其实可以信手拈来。


    只是落下那一刻，她下意识地伪装了。


    “翅果化灵，来。”她念道。


    一个模模糊糊的分身出现在黄暮云2号旁边。


    黄暮云望着模糊的轮廓，目光移向白淼淼身上，意味深长地扯扯嘴角。


    “你第一次用，就能化出一个模糊轮廓已经很不错了。”他‘安慰’说。


    白淼淼低垂了视线，忽然说：“谢谢师傅，这一招真的很好用。”


    “当你能力足够强大，制作出来的替身就越是逼真。”黄暮云说，“你可以操纵它做一切事情，与你别无二致。”


    黄暮云说完，望着白淼淼的分、身，许久没再开口。


    明明什么都记得，还在装什么都不记得，还能心无旁骛地认他做师傅。


    是不是说明，他多少也是有利用价值，至少在她完全恢复之前？


    白淼淼不知道这一瞬间他千思百转，只觉得他没开口的时间异常的漫长。


    黄暮云就是个人精，总能在细微里寻出真相，然后不动声色地看她做戏。


    “你就那么信任他？带他来这里。”黄暮云忽然发问。


    他以为这地方只会是彼此的秘密基地。


    从前是竹园，他在心里沉默了。


    他当竹园是两人的回忆，可那里转瞬就住上了吕南秋。


    她明明是最怕产生羁绊的猫妖，却愿意和一个人类有了羁绊。


    “他是我男朋友，我当然相信他。”白淼淼纠正他的说法。


    “你很喜欢他？”黄暮云又问。


    没头没尾的开始，令人有点摸不到头绪。


    白淼淼看着他的眼，直白地承认说，“喜欢，很喜欢。”


    黄暮云自嘲地笑了下：“嗯，好好练。”


    走到一旁打坐，眼睛闭上，五感更加敏感。


    结界内，白淼淼的灵力似薄雾流动在她身边，她有意收敛了灵力，可一点也没偷懒。


    有几缕灵力悄然掉队，小心翼翼地漂到他身边，好奇地试探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黄暮云弯起嘴角，分出一缕去安抚它，又果断地将它推回去。


    “睁眼看不清，那就闭上眼去感受。”


    方益善的话再次跃入脑海，似一面警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再也不要行差踏错，悔恨余生。


    从最初的痛苦，到现在痛苦又平静，冷眼旁观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已经这么久了啊。


    已经可以用祝福的姿态说再见了。


    原来也没什么是非她不可，也是时候走出去了。


    结界之外，那个男人的灵力安静的戒备着。


    黄暮云毫不怀疑，这边只要有一丁点异样，他就会毫不犹豫出手。


    两个男人隔空较量，无声胜有声。


    白淼淼一心在炼造一个结实的白淼淼2号，始终和黄暮云的范例差点意思，她不得不调动更多的灵力去制作。


    到后来，她实在练的有点累了，本着劳逸结合的原则，干脆停下来休息。


    她端详着白淼淼2号，总觉得槭灵这个法术挺鸡肋。


    一个分、身都很费灵力，真如黄暮云说的，做十个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白淼淼琢磨了会儿，忽然抬手捏出几个大差不差的人形，跑到很远的地方观察了会儿。


    如果想以数量模糊对手，似乎也不是不行，就像是进入满是等身镜的空间，透过镜子看到无数个分身。


    前提是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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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体藏的好，几秒之间大约是分不出真假。


    白淼淼露出笑：这也不是个毫无用处的招式，的确很万金油。


    白淼淼走回原位，继续不急不躁的练习，直到肚子先诚实的表达了抗议。


    最后一次捏好分、身，白淼淼冲黄暮云道：“师傅，我饿了，我要补充体力去。”


    黄暮云睁开眼，眼神落到那个明显糊弄人又明显用了几分心思的白淼淼2号上，表情连带声音一起严肃，“继续练。”


    “我去便利店打工，每两小时都能休息15分钟，午饭半个小时。”白淼淼反驳说，“资本家都没你黑心。”


    白淼淼内心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他喝露水，他清高。


    “我去吃饭了。”白淼淼径自往结界外走。


    黄暮云说的言词决绝，但他的结界更诚实，自动敞开大门，直接放她离开。


    白淼淼不由笑了，在出口站住，思索片刻还是回头对黄暮云说，“师傅，午饭还是要吃好啊，吃饭不规律回头得了胃病就不好了。——而且人间有很多好吃的，不体会体会多不值啊。”


    她说的话里有话，她想以黄暮云的聪明，一定能听懂。


    白淼淼说完一蹦三跳离开，黄暮云怔怔出神，直到结界自动闭合，将她与吕南秋隔绝在外。


    许久，他收回目光重重叹了口气，低声应了句，“知道了。”


    白淼淼蹦蹦跳跳上车，吕南秋早准备好了全家桶，整整齐齐摆在临时小桌板上。


    “这么晚？”他问。


    “是啊，早10晚3，恨不得榨干每一分钟。”白淼淼应道。


    一双眼琢磨着先从哪个开吃，“不过他真的在认真指点，认真教我。”


    “他是个挺有耐心的老师。”吕南秋如实道。


    吕南秋方才围观了黄暮云的教学，后者似乎是有意让他围观，这感觉就像是示好。


    他诧异又不觉得意外。


    吕南秋开了罐可乐推到她面前：“你最喜欢的冰可乐。”


    白淼淼接过可乐吸了口，舒爽地叹了口气，才接了他的话说，“你竟然帮他说话？”


    “能双赢的事，何必两败俱伤？”吕南秋心平气和的说。


    白淼淼盯着他看了几眼，笑了，“也是，成年人能谈合作谈合作，没必要撕破脸，大家一起难过。”


    他们三人没有赢家，各自蹉跎了千年，那点爱恨在时间面前，渺小到不值一提。


    凡事都能好好坐下来谈，不过是桌上桌下筹码多少而已。


    白淼淼捏着薯条，仔细盘算了下，“等下课，我找个机会和他聊聊。”


    话音一转，“赶紧吃饭，我真的好饿，你都不知道他教我的槭灵真的超耗体力。”


    “还想喝奶茶吗？我一会儿出去买？”吕南秋贴心的说。


    “行呀，那我要不额外加糖。”白淼淼叽叽喳喳，心情很好。


    ……


    下午的练习，她有意放出更多灵力辅助，进展很快。


    不走心的白淼淼2号，渐渐走心了。


    到三点整收工，她已经能做出差不多能以假乱真的分、身。


    这东西操纵一个就够费脑子的，真捏出10个以假乱真的，她得疯掉。


    以后可以，现在不行，她的灵力还有待提高。


    白淼淼拿起背包，面对黄暮云站好，后者诧异了下，淡淡开口，“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走。”


    白淼淼从包里摸出一个系着黄色丝带的小盒子，郑重地递给他，“我有男朋友，你送我的平安符，我不好再拿着，就物归原主了。”


    黄暮云垂下眼盯着盒子，小盒子正正方方，无比刺眼。


    他抬眼时眉眼弯起：“你真的很喜欢他？”


    “你问过一遍了。”白淼淼诧异了下，旋即很认真的说，“但我很乐意再回答一次。”


    她轻咳一声，郑重回道：“白淼淼很喜欢吕南秋，从来没变过。”


    黄暮云颔首，折衷道：“那这平安符就当师傅给你的见面礼吧。”


    白淼淼安静了，呼吸跟着屏住几秒。


    “我做过你两世的师傅，送你一个平安符，你收下它也不过分吧？”黄暮云温声继续说。


    白淼淼握着盒子的指尖，磋磨了几下，轻声问，“你都知道了。”


    “我都猜到了。”黄暮云笑了笑，弯起的嘴角带着一点苦涩，“我想依着你的性子，陪我演到现在已经是很好了。”


    白淼淼松了口气，坦白说：“我记得所有事情。吕南秋也记得所有的事。”


    “我知道。”黄暮云说，“既然吕南秋在，不如叫他一起？此地风景甚好，不如饮茶闲聊虚度光阴。”


    黄暮云一扬手，屏障落下。


    白淼淼转过头，看见吕南秋就倚在车旁，朝着两人的方向露出笑。


    “正有此意。”他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