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一个晌午，周家夫妇得到沈湘的秘旨来到冷宫。


    周夫人看着已经消瘦了一圈的周善立即上前抱住了她，周彦邦巡视周围的环境和不远处那碗馊掉的饭偏过头去默默红了眼。


    “娘，对不起。”这是周善这几日来说的第一句话。


    储慈来看过她，问她双手沾血，一个人在这害不害怕。


    周善没回答，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黑痕苦笑。


    这里遍地是冤魂，早就麻木了。


    若是说后悔，她真的后悔了，她确实不该把恨转移到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所以薛夫人来质问她的时候，周善只能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连落在脸上的巴掌也不敢反抗，一向疼她的母后这回也不再护着她。


    也对，是她杀了母后第一个外孙。


    周夫人擦掉眼角的泪水，心疼的看着周善红肿的脸咬牙道：“他们竟敢对你用刑，我的儿啊！”


    周善含泪摇摇头，“是女儿让你们为难了。”


    “我等快走吧……”周彦邦吸了吸鼻子，拿出了一套丫鬟衣裳，“儿，太后娘娘下了秘旨让我们来接你出宫，日后这紫禁城再无淑贤皇后，只有周家长女，你可愿意？”


    “愿意。”周善不假思索。


    三人出了冷宫，直接往午门走。


    周善再次回望这个住了整十年的紫禁城。


    有些事情好似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就像年少时许下的情谊，从一开始就会变。


    储慈自打登基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那年少时惊鸿一瞥令人动心的少年，她也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周家女。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终是栖不了阿娘心中的最高枝。


    “站住！”


    三人同时顿住脚，回头看去正是一脸气势汹汹的薛妙仪。


    她红眼上前便是抬手。


    周善闭眼。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


    睁眼的瞬间是周夫人捏住了她的手。


    周夫人红了眼，声音颤抖“薛娘娘，我自知是善儿做了对不起的事，养不教是父母之过，你若是打便打我的吧！”


    “娘！”


    “夫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周彦邦上前护在妻儿之后，沉声开口：“薛贵妃，你失了皇子，皇后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有何不满？难不成你在我面前辱我妻儿不成？！”


    这时间紧，若是长久停留，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


    周彦邦带着两人就要离开，薛妙仪着急上前死死抓着周彦邦的衣袖。


    “不满？应有？！”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避嫌，戾声追问：“周将军，本宫且问你，若是你的孩儿快出世时被害死你会做甚！不过被夺了皇后之位，出了宫你周善仍是周家女！本宫听说周善出生世时，将军喜极而泣，一度红了眼，那本宫问你若是有人一把刀生生给周善捅了个对穿你会做甚！！”


    “你！”周彦邦咬牙甩袖，却不知从何辩解。


    “呵。”薛妙仪嗤笑，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周善：“先皇给你赐名一个善字，但你却歹事做尽，枉为人妇，周善你们周家忠君报国怎就出了你这个毒妇！为何你偏偏是周将军的女儿！”


    周善怔怔看着薛妙仪，慢慢弯下了膝盖，直直跪在地上。


    周夫人不忍看这一幕偏过头去抹眼泪，周彦邦忍着一口气，但也知道是自家闺女做错了事。


    “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我周善给你磕头赔礼道歉。”


    午门旁。


    巡视的侍卫已经被沈湘打点好，自然是不会管这里的事。


    但大家的都心知肚明，皇后给薛贵妃磕了三个响头。


    薛妙仪擦掉眼角的泪，长长叹了口气：“要怪就怪这孩子在紫禁城，要恨就恨你周善是忠臣之女。”


    她转过身去，“你们周家欠我一条命，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如此便是不与她纠缠了。


    “谢娘娘。”


    三人离去，不远处一抹明皇又隐于暗中，悄然离去。


    紫禁城还是那个紫禁城。


    新人，老人却换了一波又一波。


    三人在路上同周韫碰面，回到周府之时院内一片狼藉，先前拉扯的椅子正歪斜在院内。


    周彦邦皱眉问，“人呢？怎么不收拾收拾？”


    小厮跑上前，看了眼周韫拱手道：“老爷，  少爷白天于公主争执，对公主动了点手，公主气的不让人动那把椅子，说是什么案发现场……”


    “什么！”周彦邦一听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


    女儿他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逆子还是能教训的了的！


    “你敢对公主动手！你是嫌我将军府还不够乱是不是？！”


    周彦邦气的要动手。


    周夫人连忙挡在周韫身前求情，“老爷，您也知道韫儿的品性，怎会同公主动手？你待他把话说完再开口教训也不迟啊。”


    “对爹爹，让阿韫说说吧。”周善还红着眼。


    十有八九是同她的事有关。


    周韫缓声道：“爹，娘，阿姐，今日确实是我莽撞了，不该让下人把公主的藤椅搬开，儿子这就去屋内哄人。”


    “少爷晚了。”


    “什么晚了？”周韫问。


    小厮挠挠头道：“公主说这几日要去贡亲王府中住住，让少爷您自己反省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