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伸手
作品:《脉脉至遥迢》 息偌心情非常复杂地看着霍恂。
她第无数次觉得,她最初还是想得太轻易了,也将他们之间的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这些积聚了百年也没有得到处理的问题,落在她的眼中,任思虑再深,任霍恂如何坦荡地说给她听,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那绝不是她孤身一人就可以解决的麻烦。
但她没办法在看到危险的时候不做挣扎,她丝毫不想在上面撞得船毁人亡,仍想要寻求一个帮助,所以她将手伸向了离她最近的那个——
冰山上向她伸来的枝干。
枝干非常脆弱,看着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断了,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但她还是对着他伸手了,问他道:“你与陛下的关系很好吗?”
枝干非常善解人意,生出令她包含希冀的绿叶,答她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霍恂偏头注视着她,道:“我父亲从前在外征战,先帝不忍我母亲去荒僻之地受苦,便将她留在宁都。我出生时就在宫里,记事起就认识陛下。陛下一向敬重我父母,先太后也一直很是照顾我。总角之谊,纵然去日已远,回忆起来也总是好的。”
任权谋争斗再将人变得如何面目全非,回忆起最开始那些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任谁也会留出三分心软的。
这是人之常情,谁也不能幸免。
今上再尊贵,他也是凡人。
息偌听着这话,思忖道:“我长兄也是在小时候就认识陛下的。他也是陪伴着陛下长成的。”
甚至于,在她那段朦朦胧胧已不再清晰的童年回忆里,息停留在宫中陪伴今上的日子好像比留在息家的时间还要更长。
如果不是为着息停和今上的关系亲近到这种程度,息家怎敢将筹码全垒在他的身上,叫他顶到最前去?
霍恂看着天真的她,道:“可你的长兄出身世家,我的母亲却与陛下同姓。这是不一样的。”
那些皇亲可以为了一张龙椅争得你死我活,但他们都拥有同一个姓氏。如果有外姓之徒介入争端,那他们立刻就会站成一排。
轻重缓急,并不难分。
息偌却觉得荒唐极了。手足相残的仍是至亲,生死相随的却是宿敌,哪有这样的道理?她面色纠结地问道:“所以仅凭血缘,就可以决定亲疏和恩罪吗?”
霍恂只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世界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因为人心并不无辜。
但是——
霍恂看着她苦哈哈的脸色,心中仍然觉得,虽然自己已经见惯了这样的黑暗,但它不应该影响到一个无辜女子的心情。
尤其是,在这样的山间美景里,这样愁苦的脸色,不该出现在这样漂亮的一张脸上。
霍恂坐直了身子,向前倾了倾,伸出手去。
他本来想摸摸她的脑袋,来安慰一下这只低落的漂亮鸟儿,但是手伸到半空之中,他又反应过来,他们之间其实还不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他的手只能在半空中换一个动作,转而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他的力气用得不重,她捂着额头往后退了退,皱着眉看他。但这个皱眉,比方才那个皱眉好看多了。
“担心什么?”
他微笑道:“别为了没发生的事担心。谁都没想真正走到那一步去。你说我将你想得坏,你也没将我想得多好。”
息偌忍不住狡辩道:“我哪有?”
霍恂勾了勾唇角,睨着她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来对付你长兄的?”
息偌被他的直白戳中心思,一时没出声。
霍恂又道:“朝堂上的事,重在权衡。若是一方太盛,一方又太衰,这是早晚要出问题的。但若是你得一些,我也得一些,彼此都各自满意,就能这么维持下去。”
其实这些事,他是不打算同她说太深的。她明白处境就好,非要知道这些打破天真做什么?
可他也是的确没想到她会纠结这样久的时间,与其让她这么翻来覆去地乱想,还不如他多说两句。
他道:“陛下想整饬世家积弊,必然是得大刀阔斧才见成效。你长兄年轻势盛,世家姻亲盘根错节,都要攀扯着他庇护。如此下去,他们君臣之间情谊再深,也是要出龃龉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放进一个搅局之人,反能寻个新的平衡,是不是?”
所以,他是刀,还是索,全是一念之差。
眼见着,今上与息停还是一条心,所以走的还是一条路,选的还是一条绳。霍恂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当着今上的面,接过息停递来的信。
偏偏就是这个抛出去的金钩,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拉断在两头。
息偌本就是聪慧的女子,纵然有一时想不到的,被这么一提醒,也就想清楚了。
她向后靠了靠,很戒备地看着他,道:“所以我一点都没想错。你们都是恶人,自己盘算好了,把我放在浑水里蹚得一身脏。”
霍恂看着她,明明她表情很严肃,但他就是知道她其实没在真的生气,甚至相反的,她应该还有些放下心来。
所以他很坏地笑道:“我可不是将你放在浑水里的那个。从一开始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没打算过夫妻不睦的日子,也不想为难你什么——你总觉得我在算计你。”
息偌撇脸道:“谁让你与我长兄是死对头?”
霍恂想,这也没错,他的确是和息停打小就互相不对付。
但他口中却道:“听外头那些风言做什么?我幼时住在宁都,也和你长兄认识,不至于到你死我活。”
从前或许不到,可现在满宁都城都看着他们的动作,不到也要被逼到了。
息偌扁嘴道:“我才不相信。你们这些男人的嘴都是巧舌如簧,话说得天花乱坠,其实没一句可信。”
她其实是在说息停。
但是霍恂让人细查过了息偌的旧事,当下便想多了,脸色也淡了淡,道:“少拿我与那姓冯的比。”
他可不是什么出门狎妓回头骗人的不检之辈。
息偌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和冯晚合了又分的那些事,在宁都不是秘密,霍恂也该都知道。
她有些尴尬道:“我提他了没有?你少自己对号入座。”
霍恂见她脸色,也知道是自己反应过度了。他轻咳了一声,道:“我与你说的话都够清楚了吗?那你要不要也与我说清楚。免得我有所误会,将来为难了你,你又要说我乱怪罪你。”
“我有什么可说的?”
息偌拧着眉看他,顿了顿,道:“你怎么咳嗽了?不舒服?”
刚才不是一直都没咳嗽吗?
她真是一点都没为了转移话题。但霍恂也并没真的打算过问她的过去。之所以提那话,不过是给自己遮掩罢了。
但这样白得一个关心,倒是不错。
他实话实说,答道:“一直不舒服,今天都好些了。”
息偌道:“那就是因为今日扑了风。”
她目光落在他颈间,见他只穿了氅衣,但没戴围领,露出半截脖颈,自己也没多想,伸手便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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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上围着的毛领子取了下来,又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先戴着。我自己嗓子不舒服的时候,只要捂严实了,就能好些。”
霍恂垂眼,见她掌上雪白的一条围领,没什么多的装饰,是个男女戴上都不违和的款式。
他一下没动作,息偌才反应过来不对,手里僵了一下,正要收回,他却又很快地伸出手来将围领拿去,系在了自己颈间,又整理了一下大氅的系带,将自己彻底捂了个密不透风。
“多谢。”
他很自如地道谢。
息偌却有些不自在了,蜷了蜷手指,道:“不必。”
她回过头,装模作样地将窗拉开一些看外头,道:“走到哪里了?赶紧回城去……”
霍恂道:“不回城。说了带你玩儿,咱们去荔溪坪转一转。”
息偌看着外头的山景,惊讶回头的时候还不忘将窗户闭紧。
“你烧得都烫手!不赶紧回去,跑到山里折腾什么?连口热水都没有。”
就因为方才提到马球场,他兴致来了?要去故地重游?大冬日里那地方光秃秃的,有什么可看的?
霍恂无谓道:“反正都病了,且得一阵才好,回去养着也没用。我母亲在荔溪坪跟前给我留了一套小别苑,来都来了,咱们也去瞧瞧呗?”
息偌觉得他也真是太无所谓了,拧眉道:“你回京以后着人打理过这边吗?兴之所至突然去了,看着一片荒芜枯寂的,有什么意思?”
何况还病成这样。
霍恂倒是不惧这些,道:“那岂不是正好吗?反正也是要重新打理的。你去看一看,有什么想要的,都叫雁行记下来,回头再去改。”
息偌有些别扭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霍恂反问道:“你这么跳脱,不喜欢打马球?按你喜欢的改改,将来你来玩,也好有个住处。”
息偌指尖抠了抠手心,道:“息家在永寿山也有庄子的,我做什么非要住你这里?”
霍恂道:“你家的必然没我那处风景好。再说了,你都住了十几年了,也不腻吗?想换换口味了,我那里也还不错。”
息偌其实真的有点心动了,因为她真的还是挺爱玩的性子。如果因为成了婚,就要变成囿于内院的无聊妇人,那她真的要憋死了。
她装模作样说道:“那就去看看罢。”
霍恂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因此笑了一笑。
息偌被他看穿自己的可恶姿态闹得心烦,伸手就去捂他的眼睛,恶狠狠道:“不许看!也不许笑!”
她气呼呼道:“你总笑话我!我在你面前像个演滑稽戏的一样!”
“不笑了。”
他拉下嘴角,唇线被刻意抿得平直。
息偌感觉到掌心有睫毛轻轻扫过的感觉,是他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想到,他生病了,他原本是在闭着眼睛休息,是她闹得他起来和她说话的。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关心他。
于是她扯开了一旁的毛毯,不怎么温柔地向上一搭,将他整个人都蒙在了毛毯里头,只在他颈侧的位置空出了一点气口。
霍恂感到自己的眼前突然就彻底地暗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很适宜睡觉的环境,舒服得让他不想睁开眼皮。
她那一把泠泠的嗓音在外面很轻地响——
“睡你的觉去罢!不许再闹我了。”
他歪在那里,跟着马车很轻微的摇晃,垂首闻见围领上很淡很淡的香气。
他在这样美妙又静谧的黑暗里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