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阴阳存亡悬一灯
作品:《白月光她撩完就跑》 经年累月,风裔渊在的灯光下亦能温书习字。执嫣却只觉双眼酸涩,难以明物。
内殿原本昏蒙暗极,因着“昭儿”魂兮归来,案上才多掌一盏灯。
此际视线明晰不少,执嫣瞥一眼屏风外。
情之所至,风裔渊眼底难掩欲念,得他及时阻断,还算有惊无险。
这几日被凤袭夜盯着,被监视虽不自在,也算定心。今日他却不曾出现。
不得不与陌生男子同居一处,执嫣如履薄冰,浑身不快。袖中金簪常备,不敢掉以轻心。
执嫣嗅得龙涎浓郁,心中惴惴,宽慰自己好歹将陈年旧事探听了个明白。
先太子亲厚仁孝,立为储君乃众望所归,天胤上下无人有异议。皇父为其择选良家奉为太子妃,成婚一年,也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时为五皇子的风裔禹与风裔渊虽非一母所出,却是先太子最为亲近的皇弟。二人一同授学于太傅,骑马踏花,游猎围场,台榭对弈,从无罅隙。
风裔渊成婚后,五皇子鲜少入东宫与他作伴,直到曜辰犯境,风裔禹主动请缨。
风裔渊请命父皇,以三千金吾卫随行以示天胤君威,愿他早日凯旋。
出征前夜,兄弟二人一番叙话,仿似又回到了从前。
风裔渊寝食难安,恰逢太子妃诊出身孕,又得知五弟凯旋,一时双喜临门,喜不自胜。
父皇病重,风裔渊一时悲喜交加,卧床不起,使太子妃修书去边,请风裔渊速速回京。
奈何福无双降,祸不单行。
风裔禹带着北军回到胤京当日,整个皇宫被围得水泄不通。
风裔渊见到他浑身染血,眼神冰冷,霎时什么都明白了。
他以为风裔禹将自己流放至此,还算人性未泯。没想到,他一路追到因陈,放火烧山,是为方便在千里之外赶尽杀绝,才好不落人口实,稳坐皇位。
风裔渊话至此处,便哽咽到晕厥。
执嫣趁他阖眸,悄然垂眼。
那日她无意间瞥到一份往来单据,被风裔渊慌忙遮掩,放入案底。
执嫣讲他案上书卷堆叠齐整,弯身摸索半晌,就着微光看清那张单据上的内容,浑身都惊出冷汗。
她原以为,风裔渊暗中练兵,醉生梦死,意在皇位,没想到他早已暗中与宇文鸢有勾结。
程赋生从西关行馆沾染硝石,地宫之中又现硝石,她早就怀疑风裔渊勾连曜辰,只是没想到,宇文鸢从曜辰开市后便有所动作。
数以万计的鲛脂龙涎,换了风裔渊无数的金银粮草。
粮草从程家来,那如此数量庞大的金银又是从何而来?
后室金碧辉煌,依稀可见初建时的绚烂奢靡。可即便传说是真,陪葬的金银器皿奢豪无度,这么多年来也早该耗尽,金阶玉瓦已然凹陷,越往尽处越是贫瘠,定非风裔渊的资财所在。
风裔渊呓语一声,执嫣一惊,赶紧收好布帛。
风裔渊幽幽睁眼,踉跄起身踱步到她面前,一把挥落案上灯火。
“昭儿,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风裔渊已经疯了。
恨意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碾成恶疾,昭儿若知道风裔渊会甘心沉浸在梦魇中,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与虎谋皮、通敌卖国,只为了颠覆天胤的江山,她可会后悔当初没有与他共赴黄泉?
幸而高骏身边多的是不遗余力愿意倾力协助之人,往后他是恨也好,是怨也好,终究不会成为下一个求而不得的风裔渊。
来日因陈保全,行州安定,就算未能红尘共赴,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练兵的呼号恰在此时响起,打算了风裔渊的诘问。殿外传来脚步声,有人禀报贵客求见。
他回过神来,在满地零星的火光中整了整凌乱的衣襟。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宇文鸢。
执嫣脚步一顿,但见鲛脂燃燃不绝,片刻后映亮整个内殿。来不及细听二人对话,执嫣匆忙踏灭星火,提起裙摆,悄声步入殿后。
深长的甬道不见尽头,往日的莲华灯全都不见踪迹,执嫣凭着记忆向前,到了后室才停下脚步。
原先半墙高的粮草不见踪影,唯余地上几缕细碎的草屑。她打开机关,石壁在眼前裂开缝隙,万丈明光映入眼帘。
空旷的洼地中央,莲华灯层层叠叠堆成一树,剔透的鲛脂灌满莲灯,从顶部滴滴流落,粮草围垒数圈,环抱着这座灯塔。
执嫣走近一看,粮草外缘挖出一条沟渠,里面堆满了硝石。
不知凤袭夜有没有信自己所言,若他未能及时将甬道内的硝石清理干净,一旦鲛脂浸透粮草、渗入硝石,只消一粒火星,便可使整个地宫荡然无存。
执嫣脱去繁复的外袍小心靠近,用金簪挑出灯芯捻灭,直挑到最后几盏莲华灯,她已满头大汗。
她抬袖拭汗,忽闻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凤袭夜眼看着宇文鸢被带入地宫,又从地宫中出来,提步跟在他身后。
宇文鸢等了片刻,不见阿银来接应,转身见乌云骓踏近,温润一笑:“凤将军一直避而不见,今日主动前来,是改变主意了?”
自从西关械斗频发,凤袭夜便留了心眼。地宫内的守卫中有他的眼线,他早知这些年来义父用山中粮草金银向外界换物,谁知送来鲛脂与龙涎香的竟是宇文鸢。
龙涎香聚烟招魂,制成迷香可蛊惑心智,令人产生幻觉。本只置于梓宫,为阻人出入地宫,却成了俨然成了义父的软肋。
虞锦程本该在回到因陈之日便该死了,但香是他制,亦该由他解。凤袭夜将人关在暗室,斩断他一条胳膊,用一个重见天日的念想吊着他,让他配置解药。
可惜风裔渊沉迷太深、执念太深,解药于他已然无用,凤袭夜只能另寻他法。
无数女佣已无法满足他的幻想,一个血肉之躯正好闯入他的视线里。
她能从弃室出来,没有急着出去,却想方设法留在地宫。
凤袭夜隐约觉得自己的料想出了偏差,但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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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的出现又打碎了他的迟疑。二人若非同谋,硝石藏于何处,她又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行馆之中,曜辰数度派人递帖奉礼求见,都被凤袭夜拒之门外。
宇文鸢一面对义父言辞恳切,一面又对自己示好,凤袭夜原本并不在意。直到找到足以炸毁整座地宫的硝石,他才知道宇文鸢狼子野心,由来已久。
西关之战,宇文鸢囊土而攻,西关将士死伤无数,高骥丧命战火之中。又攻打兵力疏散的叠浪关,意图两面夹击,打因陈一个措手不及。若非高骏及时赶到,曜辰早已大破行州。
如今他故技重施,将硝石深埋在无人知晓的地宫中,比起在战壕外囊土更加阴险。
凤袭夜冷眼睨他:“我只问两件事,殿下若能答应,我们再谈其他。”
“凤将军但说无妨。”
“来日北军得定胤京,曜辰榷市是否还能常开?”
宇文鸢闻言,挑眉笑道:“曜辰与天胤唇齿相依,榷市利国利民,自然不能取缔。”
“北军要在天狼城外驻兵安营,护卫天胤行商往来。”
宇文鸢嘴角微动:“夙闻凤将军军纪严明,若能亲入天狼城,必是曜辰百姓之福。”
宇文鸢不摄政已许久,事关曜辰边境领属之事他又答得如此云淡风轻,凤袭夜便知他居心叵测:“可惜,现在的曜辰,殿下说了不算。”
宇文鸢听他话里有话,只轻笑:“现在不算,不代表以后不算。”
“那便静候殿下佳音了。”
宇文鸢看着凤袭夜,眼中的笑意冷下来。
诚如凤袭夜所说,他如今的确没有筹码。
王师皆藏,无法奔赴千里来此同他作战,他本欲趋风裔渊以利,屈凤袭夜以害,让二人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利。
今日一见,凤袭夜不是陆深那样唯命是从的无能之辈。他的野心比陆深大得多,挑拨不能轻易成事;他的城府也比陆深深得多,多到这一步棋,他只能兵行险着,才有半分取胜的可能。
不过无妨,风裔渊已然陷在局中,时机一到,哪怕拿不下凤袭夜,一把火就能让他们同归于尽。
便是凤袭夜侥幸不死,他有攻略天狼城之心,倒正中下怀。
届时他再回到金都城,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凤袭夜的背影消失在山中,山下倏尔传来厮杀喊叫。宇文鸢敛眉细听,快步下山。
阿金见到宇文鸢安然无恙,面露喜色,立马劈开眼前之人,冲杀到他身前:“殿下,恒州的兵马没去胤京,随高骏回行州了!”
“阿银的事办妥了?”
“我刚回来就没见到阿银。”
宇文鸢眯眼看着天色,又瞥过山界,跳上马:“走!”
“那阿银……”
话音未落,地宫中传来一声闷响,阿金一怔,意识到什么,再看宇文鸢时,他已策出百米远。
他咬牙打马下山,回望因陈山,山界处接连炸开火星,跟着他上山的死士没一人能活着逃到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