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局外人(28)
作品:《未遇知音人》 薛祺头开始有些痛了,他始终不明白方端究竟是怎么想的:“端哥,你总是质疑我对你的感情,可是你看看啊。”
她站起来,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展示给他看:“我今天就这样出去了。我走到一个四面八方全是眼睛的地方,那些眼睛的主人有多少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而我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她今天是黯淡无光的,走在大殿上的时候,那些视线仿佛要将她穿透,她将每一步都尽力迈得坚定极了,可又分明感觉自己的颤抖。
这一切只是怕这个孩子没了,方端越是和她闹,她就越害怕没办法生下这个孩子,她现在不敢上妆,连金银器物也不敢多带几件,只怕有什么磕碰,最危险的三个月已经过去了,她却半点不敢松懈。
“如果我不爱你,那我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薛祺缓缓蹲下去,好像被彻底击溃了,掩面轻颤着哭泣,眼泪越流越多。
“我那么爱你,我那么爱你……”
又开始演了,方才好不容易泄露出一点真心来,一旦察觉到他的松动,便立时做起戏来想达成目的,连自己的真心也可以随手拿来利用。
她好像永远是这样,情感永远不会占据她的理智,目的才是驱使她行动的缘由,只除了薛平澜。
方端钦佩并欣赏着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薛平澜,他恐怕会觉得这样的薛祺该死的迷人。
“你现在这样又是何必,话已说出去了,死就死吧。”方端真心不认为薛祺会为了自己去驳薛平澜的颜面。
他早对薛祺那谁都可以委屈,唯独她哥哥不能受委屈的准则有了了解。
“那你不可以生我的气。”薛祺抬起头来,泪盈盈的。
方端有时候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有时候突然就胡言乱语起来:“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薛祺满意了,不再哭,顺手捡起刚刚扔到地上的折子站起来,自己随意瞄了一眼,坐回方端旁边递给他。
方端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看这个,见薛祺不再胡闹,起身就要走。
薛祺连忙扯住他,问道:“这么早,今夜我们一起守岁吧。”
方端把被她拽在手里的衣服扯出来:“殿下忘了,我家破人亡,没什么平安好求。”
薛祺也不生气,好言哄道:“你乖乖的,明日我叫人把语蓉也接过来,一起过年好吗?”
方端并不被这个条件打动,漠然道:“不必。”
薛祺真是有些好奇他二人上次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敬王府那一个月,方端没来找她拿信见方语蓉,如今关在公主府的一个月也只字不提要见妹妹,就连她主动提起也被否决。
“她是不是说什么话惹恼你了,我叫人教教她规矩。”
薛祺很讨厌不知感恩的人,如果不是她、不是方端,方语蓉指不定现在什么境遇。自己这样护着,也不指望得她一句感谢,怎么连对着自己的兄长也没好话。
“没有的事。”方端否认的很快。
薛祺也不在此事上纠缠:“好吧,那就我们还有孩子,一家三口一起过年。”
薛平淮的确留在了皇宫,楚虞今日这番折腾下来,他有些放心不下,不愿她再去受马车上的颠簸,留在宫里,也可以请几位太医一同会诊。
齐太医被薛祺带走了以后,敬王府便只驻了一位太医。
楚虞堪称所有太医最怕接手的病人,身体底子本就差极,医嘱倒是遵受,眼看着身子细细养着逐渐好起来,却突然狠狠伤上一次,前功尽弃自不必说,偏偏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敬王殿下。
假话是不敢说的,这样差的身体,连个润色的余地也没有。可真话也说得胆战心惊,生怕哪个字触怒了敬王,没好果子吃。
好在这一次没出什么大事,看脉象并无不妥。
“那为何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薛平淮皱着眉头,对这个结果不太放心的样子。
太医们尽皆惶恐,谁也不敢贸贸然答这个话,快速思考着如何能将话说的好听些:“这个……这个……也许是楚姑娘今日受了些惊,才致如此。”
薛平淮脸色更难看了,几位太医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却见他转身瞪了薛平澜一眼:“都怪你。”
薛平澜脾气很好的样子,笑眯眯的:“怪我。”
伸手挥了两下,示意太医都下去,几位赶紧飞快地行礼往外跑,落荒而逃。
“怎么样楚虞,有什么不舒服吗?”薛平澜问道。
楚虞笑笑:“谢陛下关心,奴没什么不适的。”
薛平澜朝薛平淮摊摊手,你看,没什么。
楚虞自当年喝了那碗药后,便三不五时的头疼脑热,多年来忧思过甚,再加上前两月那样跪了一日,身子就没舒服过,根本无从判断自己究竟有没有事。
她从没说过,薛平淮不知道,薛平澜自然更不知道。
“真没事?”薛平淮还是不放心。
“真没事。”楚虞有些无奈的与他对视,很是诚恳。
她看向窗外,烛火和喜庆的灯笼将夜映照成红色。
比起总是刺眼总是炙烤的太阳,楚虞一向更喜欢温凉的月。
可月总是只出现在夜里,夜晚会侵袭她的健康,所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晒过月亮了,就连打开门窗看上一眼也会害怕夜风透进来。
“新年快乐,平淮。”楚虞正过视线盯着面前的薛平淮,轻声祝福。
薛平淮的焦躁被瞬间抚平,他能感受到楚虞此刻并非寻常时候走过场的状态,她眼里有能溺死他的熠熠神采,全然映照在他身上。透进去,便能轻而易举的望到那颗真心。
薛平淮自然的勾起唇角,久违的祝愿,他格外珍视,此刻就连回一句祝福也郑重极了:“新年快乐。”
薛平澜看着莫名腻到一起去的两个人,心情有些复杂,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
今夜这残宴之中,美酒自无人品,宴席尽散,才得享琼浆。
柳依依心里压着事,薛平淮楚虞已经旁若无人的处上了,她挨着薛平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夜怎么没见到皇后娘娘。”
薛平澜没抬头,答得理所应当:“今日庆阳来了,皇后从不与她一处。”
柳依依未曾料得矛盾尖锐至此,更不想薛平澜如此轻易告诉了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顾自又满饮了一杯。
从前在柳家,闺中的女儿是不许饮酒的,那是没规矩的人家才会干的,所以并不习惯酒的味道。
她神思混沌,辛辣的酒液能叫她清醒一些:“长公主的脾气实在不太好。”
薛平澜本是慢慢品来,见柳依依情态,便也猛然饮尽,话至此处,却是自豪起来:“她那样的脾气,没人能欺负得了,养成这般,实在花费我许多心思。”
几杯酒下肚,二人又是那样不管不顾的方式,虽不至醉,却也难得的放松下来。
“陛下心疼妹妹。”比起那些规束人的礼教和旁人的口舌,活得自在在薛平澜眼里似乎更为重要,许是天家独有的资本,叫柳依依也艳羡起来。
薛平澜轻笑一声:“我还心疼弟弟。”他可是认真考虑过薛柳这门亲事到底有何存在的必要,也是认真打算过取消这门婚约的。
至于为何还是成了这亲,他一手指着背对着他们这边的楚虞,轻语道:“那个女人,是个疯子。”
折腾自己不够,还要折腾他弟弟。
他弟弟也是乐在其中,自己又何必去插手,由他们算了。
柳依依顺着手指看过去,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妾倒觉得,王爷更疯些。”
薛平澜又饮完了一杯,酒壶已经被两人喝空了:“小二从前不这样的”。他眼里显出些挣扎的痛色来,“是母亲逼他。”
他至今没能想明白母亲当初为何要让楚虞喝那碗药,有没有孩子无关紧要。可那药极伤身,薛平淮该如何面对这一幕。
楚虞那年才十五岁,薛平淮那时因为身有婚约,甚至还并没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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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楚虞在一起,盘算着等成婚之后替她请个郡主,保她荣华护她安稳便是。
母亲那样做,是将薛平淮逼到了边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子间也没有半分缓和的迹象,而随着楚虞身体的逐渐恶化,到死的那一天,只会让关系彻底崩溃。
薛平澜从不敢细想,楚虞倒下的那一天,薛平淮会如何,只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日子就这么过一天是一天。
从思绪里出来,薛平澜看着柳依依问道:“你呢?有什么打算。”
柳依依迷茫不知,想了想,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随即又反问道,"妾斗胆想问问陛下,对江皇后您是怎么打算的?"
薛平澜大方回答:“她是朕的妻子,后宫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柳依依追问道:“可您放任长公主与皇后的矛盾。”
薛平澜扬眉笑起来:“那有什么办法,已经这样了。”
柳依依恍然觉得古怪,觉得不该如此,又说不出个道理,因着那几杯酒的缘故,脑子里乱成一团,脱口就问:“那么两人之间,陛下会选谁?”
这问很是冒犯,柳依依出口的那一瞬便后悔了,好在薛平澜并未计较:“哪里轮得到朕去选呢,你早该知道的,朕的筹码早就全给姚姚了。”
姚姚,是庆阳长公主的小字吗?她今日在宴席上似乎听薛平澜提过一次,此时听薛平澜这一声,唤得是柔肠百转,不免感慨:“陛下和长公主的感情真的很好。”
是啊,薛平澜不止给了薛祺宠爱和纵容,连选择权也交给了她,完完全全称得上毫无保留。
薛平澜顿了一下,笑道:“朕就这么一个妹妹,小时候又吃了许多苦,多宠她些是应该的。”
柳依依很懂事的没再追问,薛平澜待她很是和善,只因着她嫁给了敬王,也算是薛家人。
可谁又不知道,她这个薛家人压根儿没人当真,分寸还得掌住了。现下氛围这样好,不该多嘴问的一定不能张这个口。
柳依依甚至不少人心里都门儿清,就冲着薛祺今日的表现,那位“死了”的驸马,此刻恐怕正在庆阳长公主府里守岁呢。
但薛平澜态度成谜,她再好奇,也不能问。至于庆阳的生母,又是吃了什么苦这等没几个人知道的秘辛,更不敢问。
只是据她观察,这无论是薛平淮还是薛祺,都绝对当得上一句喜怒无常,薛平澜竟有这样的放心,放给二人这样的权力,全没有帝王常见的疑心。
“王爷同长公主很能替陛下分忧。”她试探着提了那么一句。
薛平澜不想她有此一问,这下才恍然想起来,眼前之人其实还是个不过十七岁姑娘,再怎么稳重,心性依旧年轻,好奇心是难免的。
他并不介意满足一个小姑娘的无伤大雅的好奇,也懒得拐弯抹角兜圈子,答得很是直接:“都是我最亲的人,若连亲人也不敢信,这皇帝当得也无趣。”
柳依依还没从这样的话中回过神,便又听他道:“母后从小就更疼小二,他要是想做皇帝,我没那个机会。”
一边儿的薛平淮竟是听见了,撇撇嘴驳道:“她分明更疼你。”
从小杨明珠就将绝大多数心思花在了兄长身上,对自己放任不过是因为没什么期望,又过于忽视。
他实在想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认为杨明珠偏心他,这样的不讲道理。
薛平澜摇摇头,这话题是兄弟间多次聊过的,谁也说服不了谁,也懒得与他相争。
“小二想做皇帝,让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只转回话题。
对于薛平澜的坦诚,柳依依只得选择默然,她深深看着室内的几个人,伴随着除夕夜里的爆竹声,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薛家实在很好,她喜欢薛家,既然已经出嫁,何不从今以后就做一回薛家人。
于是,她也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酒杯,站起身来,郑重道:“新年快乐。”
她向三人道上一句祝福,在新的一年,或许能够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