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无名村(9)

作品:《异端收容手册[无限]

    进入污染区的第三天,天空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殊黎醒来的时候屋内的另外两个女生还没出门,正坐在窗前玩五子棋。


    ?


    殊黎有些发懵地看了眼外面雾蒙蒙的天气,一时间怀疑自己起早了,竟然还能赶在队友出门前起床。


    “几点了?”


    温虹还在捏着黑棋苦思冥想没回话,棋盘另一边的白秀秀倒是瞥了眼床上长发凌乱竖着呆毛的人,有些无语。


    “快下午一点了,你怎么这么能睡。”


    说完她继续盯着那张向殊黎来没什么表情的小脸,尤其是她比常人要黝黑很多的眼曈,试图观察对方的反应,经过几天相处她差不多能看出这是个看上去很淡实际上内心戏很多的小姑娘。


    殊黎的小眼神果然一下子变得惊恐起来,她看着悠哉悠哉的两人,方向点却完全跑偏:“你们不会是在等我吧?”


    这是什么两眼一睁就是肝工作的恐怖场面。


    “想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对工作这么积极了?”


    殊黎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状态是之前没有的松弛感,结合昨天潦草结束的会议,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今天不出门了吗?”


    “嗯。”温虹趁白秀秀不注意迅速偷走一枚白棋,将手里黑棋替换形成五子,笑眯眯说,“已经没必要调查了。”


    “异端现在的形态收容不了,只能等它主动现身,放心要不了几天......唉唉唉别抢我棋啊——”


    白秀秀冷笑着连下两棋:“就准你赖皮?就你这棋艺不如趁早跪地求饶不然我就算让你你也赢不了!”


    温虹脸一下子就红了,被激的,“啥西?!呵呵侬只寿头看不起谁呢?我闭着眼都乱杀你,再说了搞得你让过我一样。”


    她撸起袖子目光紧盯棋盘,在大杀四方前不忘随口敷衍殊黎几句:“这异端只有等特定的时机才会出来急不来,你也别乱跑最好就宅在院里,这几天异端估计会搞点事......”


    殊黎默默出门洗漱吃饭,发现不只是温虹她们,其他人好像也一下子闲了下来,躲在屋里消磨时光。


    她不自觉又坐在了屋檐下的长椅上,目光透过檐上滚落的雨珠望向远方烟缈的山脉。


    雨下大了。


    在耳边又一次不自觉响起女孩一声声泣血的哀求时,殊黎找到了裴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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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逸正在屋里打游戏,还是昨天借给她玩的那个神经跳跃游戏。


    他的手速很快,干净修长的指节熟练地架着手机,小人在他的操控下仿佛变成了无所不能的预言家,迅速而灵巧的险之又险避过数个障碍和陷阱,一命通关。


    殊黎真的震惊了,这垃圾游戏真的能这么丝滑吗?


    姜大力也在屋里,发现殊黎在看人玩游戏,自来熟地跟着围观起来,嘴巴说个不停:“帅吧我裴哥,哈哈哈我给你讲他这游戏都玩了好多遍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游戏能翻来覆去玩这么多遍也不腻,但别说光看着还真挺解压的欸快跳快跳.....”


    殊黎的表情从震惊逐渐转为了敬畏,对老玩家的敬畏。


    正说着裴逸手指一抖,小人被从天而降的滚石碾成飞灰,他表情不变熟练地重开控制着小人灵活走位。


    熟练的让人心疼。


    知道殊黎找自己有事,裴逸没玩多久就收起手机去拿外套,“现在走?”


    这边殊黎还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知道的,姜大力就已经是一副惊悚的模样:“你们这时候要出门?”


    裴逸没说话而是看向殊黎,像是在询问殊黎的意见。


    殊黎把林乐乐的事告诉了姜大力,谁知对方听完反而没之前那么激动了,甚至有些忧愁。


    “那个女孩啊......”他像是早就有了猜测,告诉殊黎一个事实,“虽然目前这些被异化的村民的确还没什么生命危险,但你还是要知道一件事,就是这些被异端特别选中的人的生死其实早就在被异端选中的时候就决定了,成为在异端捏造的世界里推动主线的工具人。”


    “我们能做的只有在不造成过多伤亡的情况下尽早收容异端,只有异端被收容这些污染区的生命才能真正被解救,但很多异端都藏的很深尤其像这种哪怕知道位置但没有形成实体店最麻烦,只能等。”


    “你想要救她的话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她是支线剧情npc,要主动参与更改他们的‘剧情’会激怒异端还会加速他们的异化,想要救她只能在在她被彻底异化之前收容异端,所以你要做好准备,因为她的异化度已经很危险了。”


    姜大力对让裴逸带着她出门很放心,见人走后对着书难得有些感慨:“唉....差点忘了这次还带了个新人,还没有接受过污染区的毒打....”


    他拿起书又看了没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凑到窗前忧愁地望着越下越大的雨势。


    不能提前收容,不知道这次污染区又要牺牲多少人……


    ......


    殊黎撑着伞跟在裴逸身后,雨水渗过的土路变得泥泞、潮湿。


    混着野草的土腥味向上缓缓弥漫着,裴逸示意她躲过一个小水坑,随口问:“你没发现这个污染区有条故事线吗?”


    “什么?”


    这不就是一个异端统治之下的污染区吗?


    裴逸像是听到她内心的话,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死样:“故事,不一定要有主角,也不一定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和狗血的剧情,可以是一段回忆、随笔、甚至散文....”


    “但一定会有结局。”


    殊黎不自觉停下脚步,怔忪的望向他,脑海里一下子浮现了很多东西。


    最开始是频繁出现在调查人梦里的诡异梦境......


    总是蹲在墙角任劳任怨扮演刻板妻子的林婶、和所有男村民一个模子的大男子主义的林叔以及总是说要救妈妈的林乐乐,显然这里的村民们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同一种传统模式的家庭观.....


    还有一直被村民不断索求愿望却不求回报的“母亲河”......


    种种种种在殊黎心里逐渐连成了一条线。


    这时裴逸喊了她一声,殊黎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被带到了村口的大树下,刚进村时有很多村民会坐在这唠家常,就像文件中梦境记录里描绘的那样,只是现在大雨滂泼,也没人会来,除了他们。


    殊黎攥着伞柄抬头往前看,这才发现这里的视野变得极为广阔。


    正好可以看到那条宽阔肥沃,仿若有生命力一样在急雨下缓缓流动着的母亲河。


    ........


    殊黎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裴逸,想要求证:“那个调查人的家的门口.....是不是也可以看到....”


    “他们梦到的老房子就在靠东后山的山丘上,一出门就可以看到河。”


    所以梦的重点一直都是这条河,并不是什么结阴亲?


    殊黎回忆起那个记录......


    【梦里俺们一直坐在树下唠嗑.....一直坐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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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啊是啊,我和老头子一样我那晚也梦到了!不过我是梦到了我们在老家的房子......那梦里可热闹的很,我记得梦里我正和一堆姑子坐在我屋门口,也在闲聊,边闲聊边往外面瞅,好像在打量着什么.....】


    【我们.....我们听到他们说....说要给小俊说...说媒!】


    但如果重点是这条河,为什么还会有梦里人要求他们去给死去的孩子“说媒”这种事?而且不只是记录里的还有带他们入村的李胜利一家也做了相同的梦......


    可自从进污染区到现在并没有遇到任何和这方面有关的线索,甚至林乐乐以为他们是做阴亲时还表现得很反感。


    裴逸对此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带着她往河岸走,还只踩没有泥巴的草丛。


    “想这么多做什么,要是什么都要查清楚我们的工作就不是收异端而是给污染区做传记了。”


    “就像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她被异端选中用来补充污染区的世界观,就算你不接触她这条线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


    随着身旁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讲述,殊黎慢慢懂了。


    就像是玩游戏,在只追求速通的情况下也就不需要去解锁支线或隐藏剧情了,官方派他们进来的目的是尽可能最快速度的收容异端以避免伤亡。


    而且按照裴逸说的,这只是个E级异端,完全可以在抓到异端的第一时间直接强制收容了,毕竟目前技术部最新研制的收容器已经可以无脑收C级以下的所以异端了。


    在与异端对抗的这些年,人类进步的速度堪称神速,可以说对于一定级别以下的异端收容工作早就形成了独特的流水线了。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个只有E级的异端竟然是个无实体,导致没法快速暴力收容,只能等待时机。


    现在还不到异端真正出现的,可以被抓住的时机。


    所以对于林乐乐,这其实像一个死循环。


    不救,等正常程序收容到异端之前她会因为过完自己的“剧情”异化而死。


    去救,会激怒异端加速异化也大概率会因为异化度过高而死。


    于是殊黎想开了很多,反正横竖都这样,不如去试试,毕竟万一呢?


    这么鲜活的一条生命,她不应该被埋葬在这里,成为谁谁的傀儡。


    雨中的世界既寂静又喧嚣。


    无数雨珠噼里啪啦砸在伞面化作细流滑落,视线遮掩下只能看见两人交错的脚步。


    在抵达河边的时候,雨声渐渐微弱,于是一些被遮掩的、细微的祷告也轻轻萦绕着雨水传了过来。


    是女人们的祷告。


    急雨过后,数个女人抱着浣衣的木盆来到水边清洗自己丈夫和孩子的脏衣。


    她们搓着脏衣,目光温顺、柔软。


    清澈的水流缓缓划过她们布满老茧通红的掌心,像是亲昵的问候。


    “母亲啊母亲,请让我今天做的饭菜再可口些吧......”


    “母亲啊母亲,我的丈夫不小心把我的胳膊打折了,请赐予我伤药能让我能方便操持家务。”


    “母亲啊母亲,家里的针线没了,请给我些针线修补我孩子的衣服......”


    “.........”


    这些在家里扮演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亲的存在感极低的女人,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同一个整体,她们将自己做成齿轮,兢兢业业地像母亲河许愿,修补着心中完美的家庭。


    她们变成了相同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