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羽乌黑的兽似羊似鹿，它的蹄踏风，金瞳目光如炬，额间微曲的独角却是与毛色格格不入的雪白。“嗒嗒嗒——”牛犊体型的乌兽低头拱角，不留情面地将地上的两人一同刺穿，一击命中，它的皮毛便开始褪去。


    “啊啊啊啊——”陈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潜藏在她体内的红雾自七窍四窜出逃，直至她的虚弱无力地瘫软在地，外表也恢复成年老的模样。因身形收缩，陈蕙对她的桎梏自然而然地松开了。


    【我没有受伤？】陈蕙全程无知无觉。


    “刚刚发生了什么？小解你打败她啦？”栾柠只赶上红雾出逃的部分。


    解悬点头，“没事了。”


    “那我们快去找陈惠惠！”女孩架起手臂，急匆匆地就要跑走，刚跨出一步，倏地想起地上缩成一团，陷入昏迷的老人，“那婆婆...


    “她即使苏醒了短时间内也难行动，”少年观察到陈茹加剧的衰老，“阻止她，也算是救下她的性命。”


    “库房里有绳子，可以把她绑起来。”陈蕙领他们找到了走廊尽头、陈茹房间对面的仓库，于是解悬将老人绑起，暂时留在里面。


    ......


    “怎么了？”解悬看着栾柠杵在仓库门口，摸索裤兜。


    “这个！我觉得它能帮助我们找到陈惠惠！”女孩以像是胜利的手势，食指中指夹住东珠举起，和伙伴们分享了光球蛙是如何为她带路的。


    女孩举起自己的手掌，“话说我还没想明白我的手什么时候变成的褐色。”她回忆自己碰过的东西，【椅子？可是我的手并没有完整接触它。】她的记忆继续倒带，“我知道了！是在暗道里！”


    这下轮到陈蕙观察自己的手，她确认后朝女孩摊开裹满血双手，“可能是以前我爬过的时候留在里面了。”


    “以气味寻人。”少年评论道。


    栾柠闻言眼睛亮得向两个小灯泡，“姐，你最近见过惠惠吗？有留下什么她的东西吗？”。


    “没有。”陈蕙垂下头，“我只有在她被抓的那一天见过她。”


    “你认为东珠能定位陈惠惠？”解悬退了一步，几乎退入陈茹房间。


    “我认为可行！”女孩用力点头，“新月大人找不到惠惠是因为她的灵魂不纯，没有和他掌握的气味匹配上。换句话说，是因为祂掌握的气味过期了。那么我们只要找到最新的、没有过期的气味就行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少年竖起认可的拇指。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栾柠把嘴扁成鸭嘴形状。


    “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有所发现。”


    “那赶紧走哇！”女孩拉着解悬移动。


    ......


    陈茹房间内。


    “小解！怎么样！”栾柠朝地窖内喊道。


    “找到了！”解悬自地下一跃而上，稳稳落在女孩身边，他张开手，掌心躺着一大把枯黄的头发。


    “这么多！”栾柠差点就要伸手接过，“还是你拿着吧，等会沾上我手上的血了。”闻言陈蕙猛地缩回手。


    “底下还有很多，”少年回忆寻发之旅，几乎每半步就能看见两三根发丝，“在我们找来之前，陈惠惠大概一直被关在下面。”女孩偷偷看向陈蕙，见她垂在身侧的手紧攥，垂眉皱鼻，一副又忧又怒的模样。


    陈蕙注意到栾柠的目光，放松面容，勉强露出个微笑，“我没事。”


    【要尽快找到陈惠惠】女孩这两天中不知第几次提醒自己，她夹起东珠，放置在那团枯发中。


    发丝仿佛被燃尽，环珍珠消失，随之东珠的光芒打败廊灯，成为夜幕中的引路星。


    ......


    三人跟随东珠的指引来到三楼。


    “又是这个房间？”栾柠皱眉观看光球“咚、咚、咚”地轻撞着304的门。304、敲门声，简直是昨日重现，只是这次她在门外。


    “钥匙。”解悬递上前台取来的房间钥匙，女孩尝试开门，未果，她又试了另一串里的，依旧打不开门。少年将灵力注入钥匙，再次转动，确认道：“是法术。”


    “咔哒、”门开了。“啪！”栾柠打开灯。


    熟悉的床上躺着两个“人”。


    “惠惠！”陈蕙一见靠外的孩子便冲了上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陈惠惠依旧是地窖里那副模样，无知无觉，只有浅显的呼吸证明她的生命仍在。


    “如今她魂魄不稳，又不像陈茹有外力支撑。”解悬解释道，“只有解除换生术，才能醒过来。”


    “这是...陈玉吗？”女孩打量躺在她曾经位置上的“人”。


    “是复苏阵作用的主体，”少年审视后产生疑问：“这就是人类所说的‘露骨’吗？”


    栾柠想反驳，又觉得他用词也算恰当，毕竟陈玉目前以完整程度来说，只能算半个人，她解剖模型似的展示着人体的不同构造，莹白的骨骼、鲜红的肌肉、油黄的脂肪、姹紫嫣红的脏器......


    “复苏阵正在重建她的肉身？”栾柠注视着陈玉刚刚生成的口腔，以及逐渐覆上皮肤的手脚。


    “是，白骨化肉。”解悬进一步解释，“等她的身体铸成，复苏术便接近大成，只待灵魂归位。陈茹既然算准了时间，换生术完成也会在那时。将陈惠惠的灵魂献祭，陈玉的魂魄就会与□□嵌合。”


    “如果现在毁了她呢！”陈蕙扬起利爪。


    “会更糟。”少年严肃道，“目前阵法仍以山神能量运作，毁去现有的肉身，重塑便会重置，届时我们会更快被吞噬。”


    “假设我们现在带着陈惠惠离开，切断阵法的供给，会如何？”栾柠问。


    解悬沉吟片刻，“虽然不是亲眼见过，但我听说过，无力成型的阵法，会反噬。”


    “反噬？”


    少年指向床上的人形，“作为消亡的代价，复苏阵会将这副躯体分解。”


    “既然婆婆曾经尝试过复苏术，”栾柠的心脏又遭了一下锤击，“她看着陈玉，又死了一次？”她甩了甩头，收拾心情，转而看向陈蕙母女，“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解开换生术，再带着她们离开。”


    解悬点头，“解除咒术，或是由下咒的咒术师解咒，或是由另一名更强大的咒术师破解。只是......”


    栾柠皱眉，“婆婆的态度很明确，看来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或许山神能有办法。”事不宜迟，众人出逃月乡。


    ......


    陈蕙抱着女儿，一行人顺利到达大门前，却无法撼动玻璃门分毫，转而奔向各处窗户。


    解悬收回打在玻璃上的灵力，“应该是阵法锁定我们为能量来源，选择困住我们。”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破解复苏术，才能出去？”栾柠眉头舒展，“理论上，是不是破解了换生术，就能摆脱复苏术对我们的限制？”


    少年点头，“若是解除换生，阵法便能定位陈茹的灵魂。”


    “可我们破解不了换生，”栾柠眉头重皱，“不破换生破不了复苏，不破复苏出不了月乡，出不了月乡还是破不了换生？”她转向陈蕙，“蕙姐，你对这些咒术有了解吗？”


    陈蕙回忆半晌，摇头道：“陈茹一直将我关在仓库里，除了需要我打扫房间或者有任务才会将我放出来。”她紧了紧托着陈惠惠的手，“我也是偶然撞见她拜神，才知道的邪神像。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研究、怎么施咒的。”


    “研究......”栾柠倏地灵光一闪，她抓住解悬的胳膊，“你还记得婆婆在地窖，假装要逃跑时说过什么吗？”


    “她说：‘我去查下书’...”少年对上女孩的眼神，“书。”


    “那本记载了你我身份的书，”栾柠的眼睛持续发光，“大概率也是婆婆学习邪术的途径！”


    “或许不只一本......”解悬提醒道。


    “你说得对！但我们先找到一本是一本！”女孩说着就往房间外跑。


    “你知道书在哪？”陈蕙紧跟。


    栾柠目标明确，“我们好几次看见婆婆在前台捧着本包着书皮的书！”


    ......


    “《小学生生字字典》”解悬朗读出油纸藏匿的书名。


    “我小学的时候也用的这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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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封面不一样，看来是出新版了。”栾柠露出一个嘴笑眼不笑的假笑，“仔细想想也是，那么重要的书怎么可能随便放在前台呢？”她重新提议：“我们还是去婆婆的卧室找找吧。”


    众人于是折返陈茹房间。


    “房间不大，你们找吧。”陈蕙带着女儿躲在墙后，她控制着自己的力度，搂得很紧，又不至于让陈惠惠难受。她此时此刻依然警戒着，决意不让任何意外再发生。


    栾柠明白她的心思，“你守着惠惠就行！”


    正当外勤小队忙于寻找的时候，仓库里的人苏醒了，她挪动手臂，发现绑得严实，便放弃挣扎。“波若思吾祂...波如惹吾斯扯怜......”她以唯一自由的口吟诵着。


    无形中，似是一双手捧起她胸口的瓷瓶，取下封口的木塞，将瓶口送到了陈茹嘴边。“咕嘟、”她配合地一饮而尽。红雾再次自她体内腾起，只是这次的浓稠近黑，没等红雾将她遮掩住，陈茹已经变回了年轻的模样，然而这时红雾，或者说是黑雾，才完完全全覆盖住她的身影。


    ......


    “会不会在这个里面！”栾柠从枕头底下翻出个匣子，“婆婆还真喜欢在床附近藏东西。”她翻动盒子观察：没有锁孔，更看不出应该从哪里打开，【是机关盒！】她轻轻摇了摇，侧耳认真聆听，【像是纸堆撞木头...嗯？】女孩猛地直起头，“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她恍惚间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陈蕙点了点头，“像是动物的叫声。”


    “仓库。”解悬闪身而出。众人冲到对面，却只看见地上的一团绳索。


    “我们...离得...这么近...她...怎么消失得...这么快...”栾柠扶墙均匀呼吸。


    “或许她还在——小心！”解悬听见左侧方的动静，单手截住向女孩砸来的保温瓶。


    “刷！”一道黑影由反方向扑向站在门口的陈蕙。


    陈蕙来不及闪开，“惠惠！”她的求助还没出口，怀中的陈惠惠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离。黑影一击得手，撞倒陈蕙后踏着她夺门而出。


    解悬飞过陈蕙追赶，很快看清那踏空飞驰的黑影分明是一头豹子大小的野兽，油光水滑的短毛，细长尾，通体漆黑无杂色，


    【黑猫！】少年捕捉到它的尖耳，也瞬间联想到了那座神像，【邪神上身竟还有兽形】


    黑猫虽坠着陈惠惠，仍快解悬许多窜上楼梯，少年追到二楼便不见它的踪迹，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猜得到黑猫的目的地。


    ......


    304门前。


    栾柠和陈蕙循声找来时，解悬正不抱希望地再次试着以灵力开门，他拧钥匙，推门，门一动不动。


    “是换了法术吗？”女孩双手搭着膝盖，守在边上看。


    “不是，”少年抽出钥匙，“是施术之力变强了。”


    “你们进不来、出不去，”门后传来年轻陈茹的声音，“一整个月乡都画了阵。”她的嗓音里笑意和鼻音都极浓重，“我一点一点画，画了十五年。”


    栾柠苦中作乐:“小解你之前说邪术不强是因为人容易失血过多，经不住人家积少成多、持之以恒啊......”


    “是这样没错。”解悬也不得不佩服道。


    “小解，”女孩从搭档的脸上看不出沮丧，她小声询问，“你是不是还有办法？”她注视着那双不熟悉的、金灿灿的眼睛。


    少年用力眨了一下眼，“复苏阵如何破解？”他口中的字句掷地有声，仿佛浇筑上了金属。门内一阵沉寂，他耐心等待。


    “摧毁...阵眼...”四个字掺了许多气声，像是从紧咬的齿缝中漏出，“你竟然！”


    “阵眼是什么？”解悬等了约一分钟，确认提问石沉大海，“我们得进去。她设法让自己听不见，就不用回答。”


    栾柠忽然想到个可能性，她搭上少年的肩：“你听见人说谎就能获得力量对吧！”


    “...可以这么说...”解悬暂时不想进行复杂的解释，“说谎者越认为谎言严重，我越能从中获力。”


    “那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