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说谎呢？”栾柠直愣愣盯着解悬的眼睛。


    “我会无法自控地攻击你。”少年诚实作答。


    女孩竖起拇指，“很好！”她转向陈蕙：“姐，你帮我一下。”


    ......


    “你的家庭幸福吗？”解悬照着栾柠给的文本提问。


    “幸福！”女孩背在身后的左手搭着右手，站在门板前，笑着回答：“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狗，邻居都喜欢我......”


    少年一瞬迸发极强的金光，他低下头，“陈蕙！”陈蕙猛地将栾柠拉到一旁。


    “砰！”解悬一角撞飞门板，大家蜂拥进屋。


    陈蕙冲向待遇下降、仰躺在地的孩子。


    “在那！”栾柠一眼看见陈玉身侧的被子鼓鼓囊囊的，侧露一截黑尾。


    “喵——”黑猫掀飞薄被登空。


    “阵眼是什么？”解悬喊道。


    “是小玉的魂！”陈茹在空中极速回道，少年却听得一清二楚，“魂魄藏在容器里！”他高声告知同伴，然后一刻不停接着问：“陈玉的魂在哪！”黑猫开始在平面间飞来飞去，同时乱声嘶吼着，以杂音阻隔自己的听力。


    兽形赋予陈茹不可思议的速度，她在空中不断弹射，解悬也不执着于追逐，只是站在原地重复追问，两人延续先前未完的关于时间的博弈。


    “陈玉、”解悬的声音忽地停顿，“的魂在哪！”他以余光瞥见陈玉除去头发、眼珠基本成型的身体，心中隐隐预感【时间不多了】


    陈茹仍在逃。


    【婆婆是不是在挡门？】和陈蕙一起守着陈惠惠的栾柠察觉到，【她一直在出口附近窜来窜去，是在给门上封条？】她猛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婆婆为什么不逃出去？】她追忆黑猫所做的一切【她苏醒后没有直接逃走，而是铤而走险再次掳走陈惠惠，这说明——】“小解！”她高喊：“婆婆要把陈惠惠留在这个屋里！”


    “最终献祭需要在这完成，那么阵眼一定也在这！”少年言尽，猛然由侧方倒向地面。“砰！”来不及思考，栾柠飞扑过去勉强护住了他的头，“复苏阵...开始进食下一个祭品了...”解悬的瞳孔褪回红色，栾柠搀着他靠坐床边。


    【得赶紧找到阵眼！】女孩轻轻活动被砸得生疼的手，吐出胸口憋的气，忽然瞥见右侧木桌上陈玉的脸，【等等...遗照什么时候被搬来的？】她察觉出不对劲来：【是为了让陈玉的遗照陪伴她重生？这吉利吗？】她倏地就趴着的姿势陷入思考。


    此时陈蕙正紧盯黑猫，以防她发动突然袭击，然而她自解悬倒下后就悠然并着前腿坐在门前，显然并不把剩下的人放在眼里。


    栾柠眼前闪过陈玉的临终记忆，【我看着陈玉往山上走...等一下！】她瞪大眼，【我看着陈玉？第三视角！看她爸的时候还是第一视角！为什么？】


    女孩以掌根轻敲额头，督促脑子努力工作【因为她爸的魂早就去投胎了，陈玉的还在人间？应该不仅仅是这样！】她自觉离真相很近了【陈玉的灵魂当时应该离我很近！


    灵魂在——


    在照片里！】


    ......


    “蕙姐！照片！”话音未落，陈蕙心领神会，全速冲向遗照。


    “滚开！”陈茹就地弹起。


    陈蕙拥有距离优势，黑猫拥有速度优势，两相竞争，最终还是速度占了上风。陈茹将遗照叼起，之后顾不上陈惠惠，一个闪身要逃出去。


    “咚！”她撞上一道障碍物，是栾柠！陈茹顶着栾柠震响廊壁。女孩胸口前后一颤，呕出猩红血块，她的瞳焦逐渐涣散，双眼却依旧紧追黑猫。她见黑猫甩了甩头，向后退了一步，颤着身侧手去捉，却被轻易躲开，无力地垂下手。


    陈茹深深地看了眼耷拉着头的女孩，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和小玉死的时候差不多大】她调转头部，正要离开，脚步猛地一顿，【陈蕙为啥子莫追来？】黑猫惊愕地张合下颌，恍然大悟,【照片撞掉咯！】她刷地回身，往房间里扑。


    无视挡在女儿身前的陈蕙，陈茹滞空疯狂搜索遗照的踪影，空无一物的桌边、床边......【没有！哪里都没有！】黑猫愤怒地朝陈蕙嘶吼：“你把照片藏在哪里咯！还给我！”


    陈蕙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哀怨也有笑意，仿佛讥讽道【你在乎的也被藏起来了吗？】


    “我杀了你！”黑猫射向陈蕙，她的身形快似飞箭，陈蕙却丝毫不怵，反而站起迎上。


    “噗嗤——”黑猫的尖爪没入胸膛，陈蕙忍痛紧握她的前肢，又召血刺黏留，抵抗兽爪深入心脏。


    “喵——”伴着刺耳猫叫，陈蕙胸前一疼再一轻，瞬间失去重心倒地，新伤叠旧伤令她暂时无力爬起，只能躺着感受心口的疼痛，倾听血液缓缓涌出。


    陈茹被横空出世的白箭掠走，右侧身贴上泛黄的墙壁，她扭头要看向攻击者，颈间立即传来剧痛。


    “咳...咳...”黑猫忍不住咳嗽，每一次喉部震动，都引发尖锐的刺痛，周而复始，直至咳嗽与疼痛相伴而亡。她皱颈斜眼，终于勉强瞥见垂直身体的那条毛茸茸的白色。


    ......


    不久前。


    解悬眼睛半开半阖，吃力地驱动身躯，却只有手指响应号召，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栾柠踉跄飞奔去阻挡，然后被撞出房间，他知道【她没有放弃】少年强撑开眼【无力化形】山神之语回荡耳畔，解悬消失，白羊现身。小羊只有一击之力，务求命中制敌，它朝本要追往走廊的陈蕙努角示意，对方点头。


    【陈茹化兽，虽然敏捷度上有所提升，然而猫难以分清颜色】解悬于是腾空倚上靠床白墙，闭目蛰伏墙角，这样黑猫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身后总有白墙为他遮掩身形。果然，陈茹慌忙之下并没有注意到解悬的消失，也没有注意到隐于黄白墙间的雪白神兽，直至解悬凭听力锁定时机，一举串穿黑猫的脖颈。


    【兽形力量不足以助她挣脱，而复苏术在吞噬干净我之前便会结束】小羊秉着这个认知，安心地闭上眼。他的身躯下坠，然而独角如钩钉入墙面，将羊与猫一同高高悬挂。黑猫沾着陈蕙血肉的肉垫推拍白羊胸口，不甚奏效。


    【照片！】陈茹退而求其次，朝四面八方扭头撕扯着脖颈间愈合的孔洞，随着伤口重新渗出血液细流，她的视线停留门外走廊。


    ......


    栾柠半睁着眼，与黑猫对视，她藏在身后的手抽出，四截泛白的指节捏着个红木相框。


    “还给我！”陈茹的声带撕裂漏风，几秒前才又恢复的伤口再度破损，她习惯了痛，四肢奋力挣扎，摆脱不了桎梏。


    女孩颤抖着缓缓举高相框。


    “不可以！”黑猫的挣扎更加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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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瞳与义眼边同时流出血泪，“咳、咳、不要！”陈茹口呕鲜血，耳眼涌出热流，她意识到邪神的附身效果快过去了。


    一点、一点、黑猫的皮肉干瘪下去，毛色失去光泽。


    栾柠的目光扫过绞刑死囚般垂挂的解悬、捂着胸口倒地的陈蕙、从未苏醒过的陈惠惠，最终避过陈茹的目光，毅然决然地松了手。


    “哐！咔！”伴随着清脆的响声，相框上的玻璃碎落，里面的遗照自发从相框中逃出，再落地时里面的人物已然失踪，同一时间，女孩望见身侧陈玉后脑上的血块。


    ......


    “小...玉...”黑猫悲鸣。


    陈玉循声转动视线，最终与陈茹对上视线，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两瓣薄唇分开，在黑猫期盼的眼神中唤道：“大猫？”


    陈茹没来得及悲痛，就见女儿的眼神倏地空洞，呆呆傻傻地矗立原地，任凭她如何呼喊也没有反应。


    栾柠目睹一切，有些难受，她知道陈玉是因为滞留人间太久而失去了记忆，【得送陈玉去投胎！】


    “婆婆，”她以喉间血润嗓，努力扯着声音呼唤痛哭的陈茹，“你放心，陈玉这个情况，还能投胎，虽然这辈子的记忆丢了，下辈子照样过的。”


    陈茹知道陈玉的神志散了、一切便都迟了，她颤颤巍巍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吟诵咒语。


    “这样...换生也解除咯...就当是...是...给小玉下辈子积德...”婆婆喃喃，她留恋的目光不断在床上正分崩瓦解、灰飞烟灭的女儿肉身和门外的女儿魂魄间游移，看着看着，眼前只剩黑暗。


    .....


    一间房，五条命，皆不省人事。孤立的陈玉虽睁着眼，却不感知世界。


    最先苏醒的是陈惠惠，她茫然地撑地坐起，先是短暂地不记得自己是谁，想起后，又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妈！”她环顾四周，很快看穿凌乱的黑发，认出身旁的陈蕙，孩子急切的摇动与呼唤憾醒了母亲，陈蕙缓缓睁眼。


    “惠惠。”陈蕙小声唤道，坐起身将头发拢到耳后，再捧住女儿的脸，孩子猛地抱住了她，她也回以紧紧的拥抱，都曾畏惧天人两隔，如今却都有幸品尝失而复得的喜悦。


    “妈？”门外的陈玉机械地重复听见的词汇。她毫不压制的音量吸引了陈蕙的注意力，指引她看向瘫软但仍竭力维持笑容的栾柠。


    “惠惠，”陈蕙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你等妈妈去做点事情。”


    “好。”陈惠惠不解但乖巧地应道，她的视线跟着妈妈走出房间，走到走廊里坐着的姐姐面前。


    “姐...”栾柠坚持微笑着，她听见陈蕙问：“东珠呢？”


    “口袋里呢...”她的眼神下斜，【蕙姐也是时候变回去了】


    女孩太累了，于是她就垂着眼，看陈蕙从她的口袋中轻柔地取出东珠，然后送到了她的嘴边。


    “嗯！”（不要！）栾柠双唇互相压制，用鼻音拒绝。


    “你吃吧，你伤得重。”陈蕙劝说道，“东珠能将我变回人，也一定能治好你的伤。”


    “嗯！”（不行！）女孩短暂地凝起劲瞪大了双眼，甚至奋力撇开了头，她不敢赌山神是否还有其他令陈蕙恢复的办法。


    栾柠听见一声轻叹，她目送陈蕙握着东珠转身，这才含笑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