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会儿见，的确见得很快。


    蒋漾回去要给狗挨个穿胸背，套上蒋鸢买的发光项圈，拿上垃圾袋，而葛晗只需要在家里放好东西顺便换件外套。


    二十多分钟后，葛晗就又和蒋漾见面，手里牵上阿门和阿前。


    蒋漾一手牵狗一手揣兜，悠闲地看着葛晗被两只跑来跑去的小狗的牵引绳绕得头晕目眩。


    “能不能别笑了！”葛晗站在原地无能狂怒，蒋漾惬意地欣赏了一会才过去把人解救出来。


    比熊到了蒋漾的手里，乖乖地跟在萨摩耶身后走，一大一小两只白毛狗很能吸引目光。


    尽管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但是今天是星期五，这附近散步的人还是有很多。


    很多人看到小狗会停下来打招呼还想要接触，一般蒋漾都会观察一下对方的动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停下来让人和小狗互动一会。


    今天也不例外，有两个女生见到小狗就很激动，非常兴奋地蹲下身和葡萄树玩。


    神爱世人，葡萄树更爱，见到人就开扑，对面的女生明显也不太能招架得住。


    蒋漾往后退了两步，绳子也跟着往后拽，把狗拽离。


    阿前在后面的树边解决狗生大事，葛晗站在旁边看着，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只看到两个女生在和小狗玩耍之后又和蒋漾说了点什么。


    不知道蒋漾回答了什么，女生们往她这里看了一眼，没多逗留就走了。


    阿前的狗生大事已解决好，葛晗掏出口袋里的垃圾袋清理了一下，打了个结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们刚刚和你说什么？”葛晗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问狗的名字，我是不是狗主人，能不能加我的联系方式。”


    蒋漾说得很坦然，葛晗挑挑眉，跟她猜的差不多。


    “我说这只叫大狗。”他指了指萨摩耶，又转向比熊，“这只叫小狗。”


    “这只是主人。”他的手又指向葛晗。


    葛晗上前一步拍掉他的手：“你才是狗呢。”


    葡萄树看着她靠近又跳起来扑向她，葛晗顺势蹲下身去，又和几只小狗进行了一会亲密接触。


    昏黄的路灯像舞台上唯一一盏追光灯，此刻打在蒋漾面前的人身上。


    片刻后，主角抬起头，看向观众。


    “那最后一个问题呢？”


    她眼神澄澈，手上抚摸着宠物的动作不停，声音比动作还柔和。


    蒋漾和她对视着，缓缓俯身，手撑在膝盖上。


    “我说这得问狗主人。”


    葛晗永远猜不到蒋漾的下一句话到底会是什么，这回也一样。


    “别发神经。”她低下头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蒋漾透过她的发丝看到她红透的耳廓，没再说什么，伸手把她拉起来：“蹲久了腿会麻。”


    “哦。”她还是没抬头，自顾自地往前走。


    工作、上司、同事带来的所有烦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葛晗只能感受到自己跳得很快的心跳，快到她怀疑一会就能收到手表的心率警报。


    但比手表警报先来的是电话。


    葛晗看到来电后愣了一下。


    自从上周五林润珠的那句话之后，母女俩之间再也没有发过任何一句话了。葛晗承认自己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不知道林润珠为什么也一直没有联系她。


    她在前几天还给葛曜打了电话问了问情况。她们很疼他，就算学校不让带手机葛曜每天也都偷偷带着。


    但明显葛曜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他们会在她面前吵得要生要死，但是不会让葛曜听见一点不好的动静。


    葛晗扯了扯唇角，接听起来。


    蒋漾听到她喊的那一声称呼就放慢了步伐，走在她后两步的位置上。


    葛晗注意到他的动作，也往前走了几步，一边听着林润珠和她说话一边拉开他们的距离。


    “我就说他怎么又那么想把我嫁出去了。”她听了半天终于听到重点，冷笑一声，“没有赚钱的命还乱投钱搞投资，这么多年花出去不少赚了多少？”


    林润珠那边沉默了一会，想要反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葛晗说的是对的。


    “总之，人我不会嫁，他别想赚到彩礼钱，也别想从我这边拿走一分钱。”葛晗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你也藏好你的钱可以吗？也别再帮他借钱了。我知道你不会和他离婚的，但就算是为了葛曜以后读书，他读高中读大学也都需要花钱的，好吗？”


    蒋漾在后面看见她拿着手机的手在抖。


    葛晗觉得自己很可笑，葛曜出生后她在家里就变得可有可无了，现在好像一下子就交换了，他们联络她想要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葛晗需要用葛曜做借口。


    不知道那边又说了些什么，蒋漾看见葛晗突然停住不动了，她的右手垂下来，电话好像已经挂掉了。


    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前，因为站在葛晗身前所以挡去了大部分的光，但还是能看到葛晗脸上的泪水。


    她在蒋漾走过来后就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哭着。


    没有任何声音，连吸鼻子的声音都没有。


    像一个被设定了流泪程序的机器人。


    目之所及只有地上那几块砖的葛晗，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蒋漾蹲下身，仰视着她流泪的样子，没说任何安慰和疑问的话语，只是看着她。


    刚闭幕的舞台又重新打开，主角还是那个主角，观众也还是和刚才一样，专心致志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葛晗一直竭力避免在蒋漾面前露出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讨厌自己因为工作的事苦恼时蒋漾悠然自得的模样，她猜测蒋漾的家世一定比她想的更优越，她羡慕蒋鸢和蒋漾亲密无间的兄妹关系，她恼怒于蒋漾能毫无顾忌地说一些话后又全身而退，她更亲眼见到过许多次蒋漾遇到任何人任何事都处变不惊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们成为朋友后，她珍惜蒋漾，同时窥视蒋漾，嫉妒蒋漾。


    在伤心的关头，葛晗仍然希望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关系。


    你可以不要看着我吗？


    葛晗和他对视着，眼里的泪还没停。


    似乎是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蒋漾垂下了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站起来后递给了她。


    她沉默地接过纸巾，没擦眼泪，拿来擤鼻涕了。


    一张用完，蒋漾又递过来一张。


    她终于擦干眼泪，眼眶通红，没说任何一句话，把纸巾攥在手里，牵着刚刚全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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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静的西高地往前走。


    她又输了。葛晗心想。


    李迎夏说的那一句话提醒了葛晗，也激起了葛晗的好胜心。


    在那之后，在和蒋漾相处的无数个瞬间里，她搭了无数个擂台，举办了一场又一场没有人观看、没有任何奖励的比赛，连具体在比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但对手永远只有蒋漾。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给出了属于输家的惩罚。


    蒋漾伸手，分开了她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在葛晗错愕的目光中，他拿过她手里还没丢掉的两个纸团。


    “垃圾干嘛还一直握在手里？”他没露出任何的嫌弃，把两团擦过鼻涕和眼泪的纸就那样抓在手里。


    她沉默地看着蒋漾往前方的垃圾桶走，把两个纸团丢进去，然后又折返回来。


    所有情绪都在这个瞬间转化，葛晗很想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说点能看到蒋漾露出惊慌失措、瞠目结舌模样的话语。


    希望它很伤人、很有效。


    她嘴巴刚张开，就看到蒋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后捏着包装袋把糖丢进了葛晗的嘴里。


    手指和她的嘴唇没有任何接触。


    “白桃味。”他说话的同时她也尝出来了。


    是日本的一种糖，一包里面有很多味道，蒋鸢的书包里就放了一整包，慷慨的小女孩把每个味道都给了葛晗一颗让她尝尝，葛晗最喜欢白桃味。


    葛晗也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喜欢白桃味。


    是巧合吧？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希望他不要再说出任何的话语，就让她理解成这是一个巧合。


    蒋漾笑了一下，他的确如葛晗所愿，没有解释为什么掏出来的糖是葛晗最喜欢的味道。


    但他当然知道这是葛晗最喜欢的味道。


    他还记得那个下午，蒋鸢从房间里拿着糖走出来，拆开后把所有糖都散在地板上让葛晗挑，什么味道，要拿几颗，她都没关系。


    葛晗那个时候都还没看清到底有几种口味的糖，蒋鸢就眼疾手快地把每个口味都拿了一颗放到她的面前。


    蒋漾看到她最先吃了白桃味，并且在接下来没有再吃别的味道。


    剩下的糖在晚上遛狗的时候被她又分给了兄妹俩，无论是柠檬还是巨峰，她给得毫不留恋。


    蒋漾知道，因为她最喜欢的味道早就被她吃掉了。


    她藏着自己的喜欢，不需要再进行任何比较，认定了就一口吞进去。


    那个时候，蒋漾看着自己手掌心的巨峰味硬糖，难得有些不满足的情绪。


    -


    白桃味在嘴里蔓延开来，葛晗收回了一点理智，放慢了步伐，又和蒋漾并排走着。


    蒋漾其实什么都没做错，何况他还很体贴很会照顾人，表现出来的全都是优点。


    让人无法抗拒的优点。


    喜欢蒋漾，爱上蒋漾，放在谁身上都是人之常情。


    她也会因为蒋漾暧昧的动作和话语有不可控的生理反应。


    但她的人生里已经有那么多的不可控了，不可控的家庭、不可控的性格、不可控的情绪。她不需要更多的不可控制因素。


    她不要爱上蒋漾。


    她要继续窥探蒋漾，像蒋漾对她做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