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南苑厨房。


    一大早的，又是一堂女佣修炼课。


    因昨夜没休息好，此时姜妍站在咖啡机前，眼皮沉重得几乎黏在一起。


    刘管家背着手，站在她身旁，语气刻板得像在宣读法律条文：


    “历爷的咖啡，糖度3.5克，浓度必须精确到萃取18秒，多一秒会苦，少一秒不够醇厚。”


    姜妍机械地点头，然而手一抖。


    手里的电子秤歪了一下，咖啡粉洒出几粒。


    一旁其他女佣看了忍不住偷笑。


    “姜妍！”刘管家皱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历爷最讨厌不精确的东西。”


    “哦...”她勉强睁大眼。


    内心却忍不住吐槽：“这男人喝个咖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搞科研。”


    身后，皮鞋踩地发出的声音又沉又稳。


    刘管家瞬间绷直了背：“历爷！”


    听到声音，姜妍的手又不不小心抖了下。


    咖啡杯“叮”地撞上托盘。


    她慢吞吞回头，正对上历迟宴冷峻的脸。


    历迟宴居高临下看向她，狭长的眸带着一丝冷诮。


    想起昨晚上的事情。


    他这会儿来找她算账吧？


    姜妍有些心慌。


    然而，他只是扫了一眼洒出的咖啡粉，忽然伸手，指尖在杯沿一抹，沾了点未融的糖粒。


    “3.5克？”他挑眉，“你放了至少5克。”


    姜妍：“……”


    他是味觉仪器成精的吗？


    刘管家额头冒汗：“我这就让她重做...”


    “不必。”历迟宴冷声打断。


    他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姜妍发红的指尖上，忽然道，“换冰美式。”


    姜妍一愣：“你不是只喝加糖的……”


    话没说完，刘管家狠狠瞪她一眼。


    历迟宴微顿，转瞬却笑了，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看来你记得很清楚？”


    姜妍顿住。


    那是之前张嫂给她讲的。


    偏偏自己还记住了，明明她不该知道他的习惯的。


    此时历迟宴已经走到餐柜桌的位置坐下，打开了手中的平板，神情专注。


    “先把这里处理干净。”刘管家走开前低声命令道。


    历迟宴出门的时间快到了，刘管家动作熟练专业地工作着。


    很快，对着历迟宴递上了一杯冰美式。


    历迟宴收起平板，一手拿着冰美式走过来。


    疏冷的视线落在姜妍的身上，“一点小事也做不好，我们历家可不养闲人。”


    姜妍冷冷盯着男人的背影，下意识攥紧了衣摆。


    “这是用剩的冰块，拿去扔吧！”刘管家的声音传来。


    “啪嗒”一声，冰袋落在她的手边。


    姜妍垂眸握住冰袋，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谢谢刘管家！”


    随着冰冷的触感至指尖传递，她手上烫伤的位置渐渐得到缓解。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历迟宴那清冷无温的面庞。


    历迟宴刚刚、是故意的？


    想到这个可能，姜妍内心又是一阵复杂。


    为什么这个男人有时候又好像对自己很好？


    让自己产生一种被人默默关心的错觉呢？


    此时，掌心的凉意不知不觉传达至体肤之内。


    姜妍鼻尖一涩。


    “历迟宴，如果我的仇人不是你…该有多好?”


    ……


    下午两点钟，茶艺课。


    檀香静静燃烧，姜妍跪在蒲团上，背挺得笔直。


    刘管家站在旁边，眼睛似尺子一般盯着她的每个动作。


    “手腕再低点。“刘管家伸手调整她的姿势，声音平静但不容反驳。


    姜妍深吸一口气，稳稳提起茶壶。


    茶水像银线一样流进白瓷茶杯，水面轻轻晃动，泛起金色波纹。


    “停。“刘管家突然说。


    姜妍立刻停手，茶壶稳稳停在空中，这次一滴都没洒出来。


    “历家的茶，七分满为敬，八分为傲，九分——”她指尖轻点盏沿，“便是失礼”


    姜妍垂眸，茶汤映出她沉静的眼。


    “是。”她轻声应下，指尖却无声收紧。


    这时，其他女佣过来叫她，“姜妍，别忙了，大小姐有事找你。”


    姜妍闻言，看向刘管家。


    刘管家点了点头，“去吧，今天就学到这里了。”


    姜妍颔首离开。


    她走出茶室。


    历南知正站在不远处，意味颇深地望着自己。


    她走过去，“历大小姐，有何指示？”


    历南知微微一笑，“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姜妍侧过脸去扶了扶额，冷笑，“大小姐真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根本懒得理会你的事情好吗！”


    历南知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压抑了下来。


    这倒是让姜妍感觉意外，历南知居然还会抑制自己的情绪了！


    她勾了勾唇，一如既往地自信：“跟我去见我父亲吧，待会你还得感激我。”


    姜妍狐疑，也不知道对方卖的是什么葫芦。


    西苑。


    这里是书画室，姜妍看着墙上大师级的画作，颇有些震撼。


    那些笔锋凌厉的山水，像是某种无声的威慑——这里的一切，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历霆背对着她们，素色衣袍垂落，手中毛笔在青瓷笔洗中轻荡，晕开一片淡墨。


    “爸，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姜妍。”


    历霆侧过脸，清洗毛笔动作刚停，脸上浮起温和的笑：“姜小姐，又见面了。”


    “爸，您老人家记性真好，就上次家宴见了一次，您还记得呀。”


    历霆垂眸，将毛笔搁上砚台，发出一声轻响。


    “何止见过一次。”


    “那就更好了，爸，我的部戏，有一个角色真的非姜妍不可，只要您开口，哥那边一定没问题！”


    姜妍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历南知，才明白她这次来是为了这个。


    她也不难猜出，一定是裴予请求历南知带自己出去的。


    她攥了攥十指，也不知道历南知是不是趁机对裴予提了无理的要求。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一般也不管，你那哥哥的秉性你也知道，就算是我这张老脸豁出去，也不见得他就真的听进去了。”


    “爸～”历南知撒娇着握起自家父亲的手轻轻摇晃。


    “你这丫头，之前差点被你哥送出国，现在还敢惹是生非！”


    姜妍一听，也大概猜到了历南知还在这里，应该也是历迟宴看在了历霆的面子上。


    如此看来，眼前的便是自己的机会。


    自己又何不顺手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