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药浴泡完，裴神医特地前来诊脉。


    这一次诊得特别久，仔仔细细一个时辰。


    老夫人也闻讯而来，坐在帐中担忧瞧着纪昭。


    良久，裴神医收了手，摸了摸胡子点头：“已恢复六成有余，寻常练武没什么阻碍了。”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佛主保佑我孙女，总算是伤都好了大半。”


    她笑盈盈对二夫人沈氏：“从库房里支五百两给裴神医做酬谢诊金。”


    裴神医摇头：“这个倒是不用。睿王那边已支了诊金。”


    老夫人坚持：“睿王是睿王，我们纪府是纪府，虽说承了睿王的情，神医也得收了纪府的答谢。”


    裴神医见拗不过老人家，便答应收了。


    皆大欢喜，整个紫棠院人人轻松，笑容满面。


    老夫人拉着纪昭的手，埋怨：“我这祖母做的失职，竟不知道你伤还没好。要不是知道你每日泡药浴，我竟不知道。”


    纪昭：“其实外伤是好了的，只是经脉受损不能练武。可孙女实在不想就此荒废这一身武艺，所以才瞒着祖母去寻了名医。”


    老夫人：“说起来睿亲王真是个好男人。应了你的央求，还默默为你寻了裴神医。这份情意在，祖母放心你嫁过去。”


    纪昭脸微微一红。


    说起了忠义伯爵府的二公子要与睿亲王萧烨一起去射大雁。


    老夫人夸：“王爷是愿意扶人一把的。”


    她说着看向纪昭，满脸欣慰。


    纪昭学会了脸厚，佯装没瞧见老夫人的期许。


    老夫人见纪昭没什么事，嘱咐两句便回了等人都走了，纪昭迫不及待换了身衣衫便去院子里再试身手。


    果然比先前又有力不少，一枪指过竟有了无形的枪气。


    满院子的人都看不懂，只觉得气势惊人，只有瑾娘露出惊异。


    纪昭擦了擦汗，压着兴奋：“再过些时日，我定能提枪上马上战场了。”


    瑾娘满脸笑容：“是。大小姐心愿得成。只是如今两国在议和，哪有战场可以上。”


    纪昭不语。


    她当然不能说了今年议和不成，明年战事会再起。


    正说着话，下人前来说白沁雪想求见。


    纪昭微微蹙眉。


    白沁雪已经安分了许多日，现在不知要做什么。


    “让她来见。”


    纪昭回屋换了身轻便衣衫，依在罗汉床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白沁雪来了。


    两人见面，暗自打量。


    白沁雪见一位绝色美人靠在罗汉床的软垫上，肤白如雪，明眸顾盼生辉宛若灵珠似的在瓜子脸上。


    周身气度越发如霜雪般凌厉。


    白沁雪只觉得自己俨然矮了纪昭一大截。


    果然是运气养人，从前纪昭刚回府时看着并没有比自己更出众，而如今诸多运道在她身上，自己反而越发黯淡无光。


    纪昭也在打量白沁雪。


    瘦了许多，精气神也弱了。像是一支荷花被霜打过似的。虽还娇嫩，但却少了灵气。


    白沁雪上前行礼，声音怯弱：“见过大姐姐。”


    纪昭让人看了座，问：“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事。”


    白沁雪低头，叹气：“没别的事，只是这几日母亲病着，二哥也伤着，心里惶惶不安故而来见大姐姐。”


    纪昭似笑非笑：“母亲和二哥病着自然有大夫和丫鬟看着。你为何惶惶不安？”


    白沁雪被问得噎住。


    纪昭见她尴尬，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就直说罢了。”


    她实在没什么耐心与白沁雪玩套路。


    白沁雪挤出笑容：“其实来求大姐姐，是想解了我的禁锢。”


    纪昭微微蹙眉：“是父亲禁了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说出这一句时，纪昭心中有了莫名的畅快。


    前世她被囚佛堂，也曾专门等着白沁雪，当面哀求她在父亲面前说些好话。可白沁雪那时占据高位，在自己面前装也不装地嘲笑。


    “大姐姐在佛堂中思过是为自己积功德。妹妹羡慕都来不及呢。”


    “父亲与母亲也是为了大姐姐好，若不是为了你好，怎么别的人都不罚，单单只罚你呢？”


    那时自己被讥讽得满脸通红，对父亲母亲越发绝望，心中的不甘怨怼越发深了。


    如今这些带了尖刺的话又转了回去，白沁雪也该受一受。


    果然，白沁雪苍白的脸上浮起愠怒的红晕。


    但她能放下自尊，哭着跪下：“我知大姐姐恨我，可一切都是母亲的缘故，沁雪实在是没做错什么。”


    “若说沁雪有错，也实在是被逼到了墙角，不得不为自己筹谋终身大事。”


    她膝行到了纪昭面前，泪眼婆娑。


    “大姐姐，若是你还气沁雪，沁雪愿意任由大姐姐打骂。”


    她说着竟然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


    纪昭眉心拧起。


    白沁雪竟然把过错都推到了大夫人身上，这点是她没想到的。


    纪昭故意问：“当真是母亲的错？”


    白沁雪连忙点头：“是。母亲说大姐姐粗俗粗鄙，性子急躁，难成大事。就算是回了京城也寻不到好亲事，还不如……不如让给我，让我替了大姐姐攀附高门……”


    纪昭沉了沉眸色：“你且起来说话吧。”


    白沁雪怯怯起身，坐在椅子上也不敢全坐。


    她擦着泪：“如今母亲被罚，二哥也被罚……他们都害了大姐姐。大姐姐恨他们，连着心里恨我是正常的。只是这点缘由今日得让大姐姐知晓，才不能冤枉了我。”


    纪昭似笑非笑：“这么说，勾引三皇子殿下，在行宫又故意让皇上瞧见你，都是母亲的主意？”


    白沁雪面不改色：“是。”


    纪昭脸色虽不动，但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这谎话三分真，七分假，让人分辨不出。


    若不是自己重生一回，恐怕会被白沁雪骗了。


    纪昭：“如今求我解了你禁锢，你要做什么？”


    白沁雪低眉顺眼：“我所求的不过是安安稳稳出嫁罢了。我不敢再起了别的心思了。”


    纪昭仔细瞧了她的脸色，半天才淡淡道：“好吧。”


    白沁雪反而愣住：“大姐姐是答应了？”


    纪昭：“是，答应你了。”


    白沁雪似乎还不相信，试探问：“大姐姐为何要答应我？”


    纪昭：“如今你靠不了大夫人，我何必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