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医书
作品:《招惹权臣表哥后他黑化了》 八公主住在杜贵妃绮华宫西侧的宫殿。
她和裴云莘每日要去璋华宫听太傅讲学,那时姚雪乔会被邀请到绮华宫说话。
今日,姚雪乔被请到御花园,稍后陪同杜贵妃在水榭用饭。
“咦,好似是松烟,他怎么没在教场伺候?”宫女嘟囔着,朝柳树下垂头丧气的内侍走去。
松烟是七皇子身边的内侍,可见七皇子也在不远处。
宫规森严,春桃不便入宫,这两日都是杜贵妃安排的宫女伺候她。
姚雪乔坐在秋千上晃悠,和另一个宫女说说话。
身后脚步声细细簌簌,有些阴恻瘆人。
她几乎是弹跳下来躲到宫女身侧,指着秋千后的草丛,“有人在那。”
宫女扒开茂密的枝叶,钻出一个又黑又圆的脑袋,吓得两人连连后退。
认出那张满是稚气的脸,宫女拍了拍胸口:“殿下不是该去教场等候郡王吗?”
七皇子爬上秋千指使宫女在身后推,笑了会才道:“表哥和父皇在议事,今日改在御花园考教。”
宫女疑问:“那松烟为何不在殿下身边?”
“他……”七皇子看向柳树下的姚雪乔,眼珠一转,“你是谁,怎么没见过?”
姚雪乔忽然笑出来,这种转移旁人注意的招数太过幼稚,没准他就是偷跑躲考教的。
她笑还有一层原因,八公主论辈分其实是裴承聿的姨母,七皇子小小年纪是他的舅父,也不知是不是皇帝觉得过于荒诞,又或是裴承聿难以启齿,又或是杜贵妃圣眷浓厚,竟然按照杜贵妃那边称呼。
还真别说,表兄弟听起来顺耳得多。
宫女介绍道:“姚小姐是晋阳郡王的表妹,这几日和云莘小姐一同住在八公主那处。”
姚雪乔行礼:“见过七殿下。”
“哼,我可没听说过表哥还有表妹,你是和许盼儿一样的女人。”他指着姚雪乔,“过来给我推秋千。”
“殿下,奴婢推得不好?”
宫女给姚雪乔使眼色。
姚雪乔应付不来小孩,尤其是对她有偏见的小孩,又担心会撞见裴承聿,借口去湖边喂鱼。
回想起她那时撂下的话,一时有些心虚。
她当然是在胡说八道,他不是很厌烦她凑近,疑神疑鬼觉得她居心不良吗?
她就是故意怄他,逼他冷漠无情反驳她,仿佛只有这样她心里才能好受些。
可他却连生气都不屑,只凉薄冷漠换回从前的称呼。
姚雪乔忽然想到裴云菁做出的口型。
“痴心妄想。”
本来就是嘛,她卑微如草芥,怎配攀玉树。
不过谈不上痴心,裴承聿到底是风采艳绝,举世无二的人物,仅凭相貌便轻易招惹姑娘家芳心。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又生了一对明亮的眼睛,看中他的皮囊只能证明她眼光极好。
而且他数次出手救助过她,如神明降世让她绝路逢生,对他有好感,人之常情。
知他不喜亲近,便于无声处讨好他,一次又一次。
但每每看向他漆黑的眼眸,冷淡讥讽宛若针芒,刺痛双目穿透内心。
如今熬过那阵痛,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意味。
湖水澄澈如镜,照出她那双越发沉静的眼眸,乍看有些呆滞。
这份呆滞沉淀出柔婉,阳光柔润和煦,落在她脸上呈现出皎月般的白净,抛洒鱼食的手指纤长,宛如玉兰绽放。
赵洵从中看出愁绪,凝结在姚雪乔微微蹙起的眉间,惹人怜爱。
他走向她,“雪乔,你怎独自在此?”
湖边垒起太湖石,她侧坐在石上,身形纤弱如水中摇曳的荷茎,风稍大些便能折断。
姚雪乔见到是他,骤然紧绷身子,防备的姿态看向他:“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赵洵被她的反应刺痛,停在原地。
距离玉春楼相见,已经过去整整半月。
莫说去裴老太太跟前提亲,他连登上裴府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那日过后,陛下忽然将南衙军交给他,嘱咐他整肃风气。
南衙军中多是京中富贵子弟,懒散娇奢,目无军纪。从前一直是赵池在管束,自从他跟随太子到幽州,南衙军便暂且由中层将领接手。
那些人蛇鼠一窝,面上不敢与他公然敌对,但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
和表哥抱屈,他却说这是历练的好机会,因此他才向陛下举荐他。
于是赵洵忙着收拾烂摊子,父王屡次不满,他更不好开口娶妻之事。
耽误至今,实在无颜面对姚雪乔,可内心又万分想念,便借着调遣宫内禁卫的机会,来绮华宫附近碰碰运气。
来前想着见一见她以慰相思之苦,见面又想牵她柔软的手倾诉衷肠。
可姚雪乔没给他半分机会,起身要走。
“雪乔,你听我解释,等到年后……”
“我等够久了。”姚雪乔站在阳光下,金光点缀,让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仿佛下一瞬便要飘然飞走。
赵洵哑然,惊诧之余,又不敢上前打搅她,怕她真的要离他远去。
姚雪乔眼神不避讳他,字字真切,却又格外遥远飘渺:“我被诊出心疾,无法嫁你时,你放弃过我。我父亲入狱,母亲下落不明时你说你为难,无法帮我,任由我自生自灭。后来你当着裴云菁的面,不考虑今后我如何面对她,要我嫁给你,我也二话不说答应了的。”
“裴尚书根本不同意,是裴云菁一厢情愿在作怪,你不必担心。”
“但是你呢,裴云菁非但没有阻挠你,还帮你我见面。可你也没有实现过你的诺言。”
姚雪乔浅浅笑道:“你一次都没有,我不想再相信你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他耗尽她的信任,覆水难收。
可有些人天生就有怪罪别人,摘清自身的本能。
赵洵只听得见她的最后一句,不相信他那就是相信别人。
裴承聿为全老太太心愿顺手帮了姚家,于她而言如雪中送炭。
他认定是她移情别恋,她和他那神威俊逸的表哥朝夕相对,岂会不动心。
说什么三日后等他求娶,其实她根本清楚,短短三天他如何说服得了父王,不过是刻意制造困难,好顺理成章甩开他。
他眼神暗了下来,“你是不是还没放弃表哥?他的婚事有老太君和皇祖父把关,你死心吧。”
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她不配的语气?
都是寻常男女,再将他描绘得高洁胜雪,目下无尘,也不是腾云驾雾的神仙。
只是差一点点身份。
杜贵妃侍女出身,却能令九五至尊折腰,无人敢置喙,可见所谓门第悬殊因人而异。
若是介意,如同深海沟壑,无法跨越。
若是不在乎,只是一道虚幻的枷锁,轻易即可挣脱。
有本事的男人不会拿门第说事,而口口声声门第悬殊,只是因为他没有脱离家族的能力,又不想担上负心罪名,便怪在虚幻的门第上。
懦弱。
姚雪乔缓缓走向他,凝视他的眼睛,紧紧逼视他:“赵洵,分明是你心性不坚定,为什么总牵扯旁人,承认我心中不再有你很难吗,承认在你心里我也没那么重要很难吗?”
“你说要娶我,可你从没认真考虑过会遇到的阻碍,总是借口被各种事情绊住。我可以听你解释,你现在告诉我你如何说服王爷和王妃,你用什么换取他们点头?”
赵洵站在原地,风将那些话吹入耳中,带着萧瑟凉气,刮得他脸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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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怎么回事,他今日是来好好解释,再博取一次机会的。
可姚雪乔为何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她从前的柔软温和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走路也更快,像是游荡在林中的精怪,衣袖飘扬,人影都不见了。
她在他心中当然重要,只是权衡利弊必然要退居其次。如若他失去世子身份,她也不会情愿的吧?
深闺姑娘家对情爱怀有憧憬,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热忱得叫人招架不住。
她父母恩爱两不疑,便也期盼他能如此。
怎么可能,他所拥有的或许是整个天下,为此蛰伏多年,怎会在见到曙光之时放弃。
他四处寻找姚雪乔的身影,皇宫禁内,她认不得路,可别闯入什么禁地。
姚雪乔也确实迷路了,只顾着彰显气场,拂袖离去,想回到水榭时已经走出御花园。
殿宇森森,林木苍绿中透着幽冷。
林荫道的尽头满地金光。
张太医手提药箱,走在每日必经之路上,忽然停顿下来。
“姚小姐?”
翘头鞋脚步迷茫微乱,淡粉罗裙飘逸掠过眼前。阳光下少女肤白胜雪,俏生生闯入林荫道。
张太医笑了,上前递上手中的书,“昨日听姚小姐提到云太医所著的医书,可惜家中只有抄本,小姐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
他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杜贵妃宫中侍疾。
其实杜贵妃什么病都没有,她只是疑神疑鬼有人会害她,非要见他点头才安心。
姚雪乔接过书,从前她对学医兴致缺缺,总觉得万事有母亲操心,可如今孤身一人,她唯有读医书习针法,才能感受到母亲离她并不遥远,逐渐沉迷。
泛黄的纸沉淀出时光的味道,字体清秀端正,赏心悦目。
“这是张太医的字,好生秀气娟丽。”她默默比较,裴承聿的字也很端正,但笔画暗藏风骨劲道。
不似张太医,是真清俊文雅,是真君子。
她夸人时眼眸纯澈见底,不藏私不闪躲,毫无保留释放出真诚璀璨的光。
张太医不敌其中炽烈,摸了下鼻尖。
两人默契地结伴而行,姚雪乔翻看手中的医术,踩在他影子后不远不近跟着。
倏然,箭镞破空,“唰”一声划过耳边。
经过后琉璃坠子摆动不停,脸颊上还停留着微凉的风。
姚雪乔后知后觉,茫然四顾,稚嫩的怪笑声吸引她看去。
七皇子站在亭下,拽起弓弦眯着眼睛瞄准她,正要再射一箭,忽然泄气般垂下肩膀。
黄透的枫叶中夹杂赭色,热闹炽热,那道玄色身影冷峻而严肃,只背对她抱胸站立,便发散出深沉与强势的气息。
裴承聿的声音传到耳边时仿佛较之以往更为冷厉,“私自逃学躲懒,肆意放箭取乐,便罚你蹲半个时辰马步,可有异议?”
七皇子垂着脑袋,摇摇头,二话不说在原地蹲起马步。
松烟小跑过来,“原来是姚小姐和张太医,七殿下在此练习射箭,偏了靶子,不知二位可有受伤?”
哪里是偏离靶子,分明是仗着练习所用箭镞皆为碳头,肆意捉弄路过的宫女内侍,地上已经沾了好几处黑点。
“无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姚雪乔甚至嫌他声音有些大,抬脚就走。
裴承聿教育起七皇子倒是宽松。
姚雪乔想到他总凝着寒气的脸,身上都冷了几分,朝那道高大的身影幽怨盯了一瞬。
不妨碰见赵洵,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就在裴承聿身侧。
她赶忙收回视线,可已经迟了。
亭子中传来恼人的声音,透着失而复得的欣喜,“雪乔,原来你在这里。”
余光里,那道玄色背影缓缓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