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作品:《珠胎

    温幼槐随小二一路行至二楼,这里有专门为抄诗的墨工备好的包厢。


    一路上,她仍在想傅伯山方才的语气,他分明没有说什么重话,但不知为什么,她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他还是生气了吗?


    方才她说那些话,也只是出于把事实讲清的目的,他生不生气抑或是消不消气,都不在她的期望内,可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回复,她心底竟有些失落。


    可他刚刚的话分明暗含深意:来这里是为了宣示主权。莫非她会错意了?


    这样一想,她又有些懊悔,心下决定不要再冲动,所谓言多必失便是如此。


    大会开始,温幼槐将注意力放在抄诗上,一时心无旁骛。


    却说今日来的文人也有无名小卒,温幼槐与笔墨打交道,对这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然而却有一位的诗清尘脱俗,瞬间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位书生看上去平平无奇,写出来的诗却惊艳四方,竟隐隐有放翁先生的风格,沉郁却暗藏机锋,令她不禁抽出空来誊抄一首,特放入怀中珍藏。


    一旁的墨工起先见她站在傅伯山身边,以为她是个绣花枕头,然见她笔墨显然是有功底的,都纷纷对她改观,当中更有眼尖的,认出她是槐南居士,她只得笑笑承认。


    此时的她并不知正是因为这一场诗词大会,槐南居士的名号被圣上所知。受到陛下亲口夸赞后,她在京中文人中的地位屡屡升高,又因女子的身份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槐南居士这个名字自此在文坛变得极有分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大会进行到末尾,等待最终名次花落谁家时,温幼槐从包厢里出来透气。


    往常她在陌生的地方并不会胡乱走动,但今日那些墨工一个接一个捧着夸她,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便偷偷溜了出来,心想索性比赛快结束了,她这会儿趁人少直接离开却也是可以的。


    但在这之前她想去见见那位书生,不为别的什么,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会的第二阶段,参赛的人都被分配到了三楼中的各个包厢,又有专人看守,以防徇私舞弊。


    温幼槐便上了楼,她打算只在外面瞧他一眼,她实在好奇写出这诗的会是什么人,可她心里也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倘或能结识他,她想请他为麟儿作一首诗。


    心里这么想着,上了三楼,却见廊中零散地站着些白衣长衫的书生,当下便想转身回去,却忽地被人叫住,“五妹妹。”


    她愣了愣,朝那人看过去,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谁。


    他已经朝她走了过来,笑着冲她道:“五妹妹这是认不出我了?倒也正常,自从我和你四姐成亲那日后,我们也没再碰过面了。”


    眼前身着月白绉纱长衣的男子正是她的四姐夫,员外郎李大人家的孙子。


    她对这位四姐夫的印象一直很浅淡,只记得他看上去很老实,话也不多,想来当年四姐能攀上这门婚事,也是看中了四姐夫这个性子。


    是以后来听宋翰之说四姐夫因寻衅滋事在牢里被关了几日的时候,自然是十分惊讶的,只是彼时她一心担忧着自己和傅伯山的事,便也没去关心。


    今日见他出现在这里,倒也不算完全出乎意料,四姐夫科考多年未中,通过家中关系参加这次诗词大会,应也有借此扬名的想法。


    “自是记得四姐夫的。”温幼槐低了低额,便见他已经走到自己跟前,面上似是有些犹豫。


    她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便截住他的话头先开了口:“四姐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父亲那里该说的话已经同我说过了,我的态度也一贯如此,你若要再来做说客,恐怕也不会改变什么。”


    却见他面色局促地泛红,忙解释道:“不、我不是要说这个。”


    温幼槐不明白了:“那四姐夫要说什么?”


    四姐夫轻叹一声,这才缓缓道:“大姐前些日子回来了,还去了府上一趟,她不知是在哪里做生意发了家,说日后父母由她赡养,我们都无需再操心,临走前还问了你的踪迹,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你回京了。”


    大姐?


    温幼槐有些震惊,那个当年毅然决然离开的大姐竟就这么回京了,提到大姐,她脑海中还是那个不执一词冷眼相对的样子,她竟要接过温家那个烂摊子了么?


    温幼槐心中百感交集,神色都有些恍惚。


    “你若是想见她,我回去后让功仪寻个日子,安排你们见一面。”


    “不,不。”温幼槐拒绝道,“我现在没有时间。”


    听到大姐的消息,她第一反应便是不想见她,再者她根本不需要见她,两人在年少时期便不是亲密的姐妹,如今一别多年,再见又能有什么话说?


    “现在不行,日后也能再找时间,倒不急于一时。”四姐夫劝她。


    她却坚决拒绝,只丢下一句:“没什么好见的。”便转身离去。


    人是会变的,就像在她心里一直自私无比的大姐,就像她自己,如今也能狠心拒绝亲人的联络,却算不上坦然。


    被温家剥削到极致的那个时候,她甚至恨过大姐,若是大姐在,这一府的重担是不是也能替她分担些?


    如果大姐在,或许她不会这么辛苦。


    但她知道这也只是不可能的假设罢了,然而她扛不住了,割舍掉了那些所谓的亲情,大姐却突然回来做好人,她心底一时竟说不出是恨还是痛。


    可她终究是感谢大姐的,至少她出现后,她心底的负担也会减轻许多。


    和四姐夫告别后,温幼槐便朝反方向走去,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走去哪儿了,只是漫无目的地绕着走廊往前走,直到走到某个包厢前,扫到里面的人影,茫然的视线霎时顿住。


    里面的对话声若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可否请你再作一首诗?方才瞧见你的诗便觉得夫人定然会很喜欢,我愿出重金酬谢......”


    “傅大人言重了,别说一首,只要您开口,一百首我都做的。”


    “那便多谢了。”


    那人从来漠视一切,此刻却微躬着身子冲那书生道谢,脸上神色可谓真挚,甚至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情。


    温幼槐的心就这么被扯住了,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无法挪动,傅伯山他......是在为了她求人么?


    他没有以势压人,反倒放下了架子让那人帮忙作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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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位男子,挂念着自己的妻子所做的事。


    她想她应该立刻离开,于是她便这么做了,凭着混沌的记忆寻找来时的路,踉跄着回到了方才的包厢。


    大会已经结束了,包厢中的墨工都被遣散离开,这会儿主事人走过来,将先前说好的报酬塞给她,笑着说了几句好话便离开了。


    温幼槐独自坐在屋内,看着楼下众人散去的身影,眼前仍是刚刚看到的那幅场景。


    从她决定离开京城的那一刻起,在心底已经和温家人彻底切断了关系,那时她回看巍峨高.耸的城门,心里想的是:从今往后,要学会一个人走下去。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三姐,三姐与她感情甚笃,可如今两地分隔,她纵有万般忧愁又与何人说?


    这时从屋外走进一道身影,沉默地立在她身侧,在寂静中陪了她许久,而后牵起她的手,道:“我在这里。”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可当听到他的声音时,内心莫名就平静下来。


    于是她悄悄反握住他的手,这样让她感到心安。


    像在无边无际的浪涌中,她一个人坚持了太久,亟需一只小舟渡她上岸。


    即便事后她无法相信,但在那一刻,傅伯山的的确确给了她慰藉。


    他将求来的诗送给她时,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在大雄宝殿中潜心祈福的那道身影,在神佛面前,他的心怎么可能是假的?


    ......


    麟儿发了高热。


    这事还是她从罗霁口中听说的,他彼时很是慌张,瞒着傅伯山找到她跟前,说二爷已经几夜没有合眼,老夫人更是因此一病不起,希望她能去看看麟儿。


    那是她生下的孩子,听到这话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温幼槐连夜去了傅府,傅伯山见她来了抬手用氅衣裹住她,半搂着她往房里去:“深更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他的语气带着些责备,她也顾不得什么,只道:“我听说麟儿病了,便想来看看她。”


    傅伯山往她身后那道影子看了一眼,随后道:“我已叫了太医来,应当很快就能退烧了。”


    听傅伯山这么说,她悬着的一颗心终究放下一些,然而在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那个小人时,她的心还是狠狠揪成了一团。


    许是因为太难受,眉头紧紧地皱着,额上的发都濡湿了,探手过去烫的惊人,温幼槐心中顿时一凛,将丫鬟叫来问她病中的情况。


    这时太医开的药煎好了,傅伯山端着过来一点点喂进麟儿口中,麟儿乖巧极了,即便是这个时候,麟儿也张开嘴乖乖把药咽下去了,看得温幼槐心中一阵一阵地疼。


    温幼槐攥着帕子轻轻给她擦汗,她却突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道:“娘亲,是你吗?”


    温幼槐心中一惊,下意识便要撤回手的时候,麟儿忽然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了。


    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这时手心一阵温热,她一抬眸,对上傅伯山微红的双眼。


    两人在床边陪了一宿,快清晨时,麟儿终于退了热,温幼槐总算放下心来,看了一眼紧紧牵着她的小手,天亮之前离开了傅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