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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围罪堵截

    91   悛戢·四


    ◎更新◎


    前房主是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女人,她挎着一只Kelly扭着走进中介的办公室,“不好意思小张,送孩子上课来晚了。”


    “钟女士。”中介站在中间,“这位是勾先生。”


    钟女士看了眼勾陈一旁边的郑直,然后递出手,“这个房子我当时买的时候可满意了,要不是为了孩子我也不会卖的。”


    勾陈一把手递上去,“房子我们很满意,这两天就可以交全款,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配合过户。”


    “我都行的,当然是越早拿到钱越好。”钟女士摘下墨镜,她翘着二郎腿,抬眼看向郑直,“这房子是你们俩谁住啊。”


    郑直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勾陈一,右手揪起大腿上的裤子。


    “我就随便一问,别介意昂。”钟女士接过合同翻看起来,她拿着笔划过每一条,“两个人买个房子挺好的,但是要注意财产划分,别稀里糊涂地就把钱给出去了,年轻的时候觉得爱情比天大,实际上就那么回事,姐姐我过来人和你们讲心里话,这个感情掺了金钱就跟酒掺了水一个道理,越多越没味,除非两个人有一天戒酒了,都改喝白开水了才行。”


    勾陈一哼笑道:“钟女士很谨慎啊,看来在生活上颇有心得。”


    “我以前干律师的,主打离婚官司,这两年才转行给公司做法务。”钟女士的美甲戳进额间的发缝里,“离婚的案子办多了容易对婚姻生活失去信心,为了家庭和谐和我老公的钱包还是转行了。”


    勾陈一手里端着合同书,迅速翻了一遍,合同是杨川找人拟的,他信得过,里面倒是没有别的弯弯绕绕,就是把包含在房款内的车库钱单拎出来列了一条。钟女士也注意到了这里,她刚想开口,却对上了勾陈一的眼睛,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小区停车位好像挺紧张的,你们要是有车记得去物业订一个,最好是买断它,弄个车库,还能隔出一个储物间。”


    “我们会考虑的。”勾陈一大笔一挥在合同最后一页签上名字,他合上合同,看了郑哥一眼,小声说:“晚上吃什么?”


    郑直回头看向坐在后面抱着手机的杨川,“问问他吧。”


    勾陈一用脚尖够杨川的小腿,“一会儿吃什么?”


    杨川头也没抬,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东西,随口说了句,“我都行。”


    “什么都行?”勾陈一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在上面捏了两下,“想吃什么就说。”


    杨川抬头冲着郑直咧嘴笑,“你们去吃,我晚上有约了。”说完他白了勾陈一一眼,伸出中指抵在手机上。


    “那一会儿我们送你吧。”郑直偏过脸盯着他,“这次辛苦你,帮忙跑了好几天。”


    “咱们说什么谢不谢的,见外。”杨川把墨镜从后脑勺取下来,“你们俩顺路给我放家楼下就行,我回去换身衣服。”


    勾陈一听到这里才回来坐下,他往郑直身边凑,“那咱们去逛超市,家里冰箱已经‘蛋尽粮绝’了。”


    郑直笑笑不说话,最近案子忙,勾陈一非要逞强给他做饭,煎出来的鸡蛋仿佛刚经历二战,炒菜也是千奇百怪,就连家里的泡面都没放过,非要学什么炒方便面,结果面条硬的像他二姨过年的时候喷了发胶的卷发,抱成一团立在盘子上。他现在怀疑上次去勾陈一家里吃的惠灵顿牛排是陈姨提前做好的,否则按照他的平均水平应该端出来一块炭。


    钟女士在合同上签名,双方互换后合同成立,临走的时候钟女士递给郑直一张名片,她戴上墨镜,“以后有需要找我。”


    ··


    赶上周五傍晚,超市里的人格外多,勾陈一推着购物车,和郑直并排站在进口水果的货架前,拿起一箱蓝莓就往购物车里塞。


    “买两盒得了,放家里也吃不了。”郑直拿出两盒,然后一只手拽起箱子放回货架上,他偏头看了眼下方的价格,又拿出来一盒,“多买几样别的。”


    勾陈一笑笑没说话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不管路过什么都要拿一盒。郑直看着那些镶着金边的价签,感觉那些反着光的塑料盒里装的都是血汗钱,他把手搭在购物车上,使劲往外拽,“看看菜,家里冰箱塞不下这么多水果。”


    “那我们换个冰箱吧,我看厨房还有点位置,把储物架拿开正好放个双开门。”勾陈一顺着郑直把车往对面推,“有机蔬菜,今晚咱们炒素三鲜。”


    “冰箱是我前年才换的。”郑直的目光顺着一位老奶奶的方向看,那边是散装蔬菜,上面挂着的价格比这儿便宜一半,“去那边买,这边一盒能买出一周的素三鲜。”


    勾陈一把手搭在郑直腰上,“郑哥好持家哦,我捡到宝了。”


    “胡说八道。”郑直拍掉他的手,微怒道:“看路。”


    “我搂我自己的男朋友又不犯法。”勾陈一的手收得更紧,郑直差点没站住倒在他怀里,勾陈一抬起下巴指着前面冷藏区,那里有几对情侣在挑选商品,“你看他们、他们、他们不都搂着,我也要搂。”


    郑直慌张地往身后看,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货架上,没人看他们。他叹了口气,赶紧岔开话题,“去前面买点北极虾,没事当个零食。”


    海鲜区里有一排玻璃缸,勾陈一站在几只螃蟹前面,指着里面一只花盖的说:“小的时候陈妈总带我逛超市,我拿这里当水族馆,有一次买了两只这样的螃蟹回家养,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没两天就死了,陈妈带着我把它们埋到后院的树下,我还用石头做了一个碑立在上面。”


    “所以你后来就不吃螃蟹了?”


    “照吃不误。”勾陈一吐了吐舌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帮我拿四只蟹。”


    郑直摇了摇头,他拿起两盒北极虾放进购物车,“螃蟹我只会蒸,别的做法没试过。”


    “那就蒸啊。”勾陈一把螃蟹袋放在北极虾上面,“菜买的差不多了,再添个酒吧,今晚值得庆祝。”


    郑直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你后天晚上有事吗?”


    “没有吧。”勾陈一的双手从购物车上释放出来,更加肆无忌惮地把货架上的东西转移到车里,“咱们要去约会吗?”


    “周末我们去看演唱会,李队托人搞了几张票。”


    “我又不是你们队里的人。”勾陈一瘪着嘴,“你们团建带上我算怎么回事?”


    “也不都是队里的,婷婷也要去,其实主要就是她和明明想去,顺便带上我们。”郑直把多余的东西放回货架,“你拿这么多瓜子干嘛?不怕把牙磕出缝。”


    “李依婷也去?”勾陈一一把拽住购物车,“那我要去,谁的演唱会啊?我去买票。”


    郑直捏着他的脸,笑着说:“我和她没关系,你去可以,但别做什么奇怪的事。”


    “那你到时候怎么和她介绍我?朋友?”


    “你算家属。”郑直从勾陈一身后的货架上拿下来一提饮料,上面印着韩至简的头像,“就是他的演唱会,在东文体育中心。”


    勾陈一还没从“家属”的荣誉称号中清醒过来,低头就看见了老朋友,他虽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但韩至简那张脸却在郑直家里的杂志上看见过很多回了,这不就是他郑哥心中放不下的“小鲜肉”吗?


    “你还喜欢他?”勾陈一在“韩至简”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愤愤不平地把饮料拿出来,“你这哪是请我去看演唱会。”


    “瞎说什么。”郑直瞥了他一眼,推着车往前走,“爱去不去。”


    “去去去。”勾陈一一个箭步追上去,他把手搭在郑直手上,“我是家属,必须出席。”


    结账的人排成长龙,郑直站住后往左撤了一步,故意和身边人拉开距离。勾陈一厚脸皮,一个劲儿地往上贴,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地眼光,小声撒娇道:“哥哥,我不乱吃醋了,你别生气了。”


    郑直捂住他的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好好说话。”


    “Yes,sir.”


    两个人结完账提着东西往车库走,勾陈一把半个屁股撅向郑直,“车钥匙拿出来。”


    郑直的手指伸进去,拿到钥匙后还在他的屁股蛋上掐了一下,勾陈一吃痛立马把腰缩了回去,他回头瞪了郑直一眼,大喊道:“郑哥!”


    郑直拿着车钥匙跑开,快速挪动到车前,把东西往后备箱里一搁,顾不上关门就钻进车里。


    勾陈一关上后备箱门的那一刻车都跟着晃了一下,郑直系好安全带,掏出手机玩小游戏。


    “郑直!”勾陈一关上车门,上半身探出去,他捏住郑直的下巴,重重地吻住嘴唇,手像是惩罚一般箍在他的腰上,吸住舌头的同时掐一把,让人无处可逃,只能乖乖钻进他怀里求饶。


    郑直边躲边推着勾陈一的胸口,硬是拉开一点距离,银丝挂在两个人中间,反出的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他在勾陈一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脸,上面闪烁着光斑,仿佛指引自己的北极星一般。心跳像是节拍器,在一个八拍后他吻了上去,疯狂掠夺唇齿间稀薄的空气。


    这时候,勾陈一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胡乱摸着裤兜,勉强拿出来看了一眼,陈鸣两个大字排列在屏幕上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说】


    新房买好了,车就不远了(捂嘴笑)


    92   悛戢·五


    ◎更新◎


    “接…”郑直见铃声响个不停,轻轻咬了一口勾陈一的舌头,强迫他结束这个吻。


    勾陈一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后背靠在车门上,像一只饱餐后的大猫,舔着自己的嘴唇。他接起电话,声音低沉的说:“不好意思,刚才在开车。”


    郑直擦着落在下巴上的口水,脑袋转向车窗,他其实不想听勾陈一的电话,特别是和陈鸣的,那种被抓包的心虚感敲打着他的内心,让他坐立难安。


    “今晚一起吃饭,在上次那个地方。”陈鸣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汇程集团的吴叔叔也在。”


    勾陈一看了郑直一眼,“几点?”


    “八点。”


    “好。”勾陈一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中央扶手盒里,发动了汽车。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冷,郑直尴尬地咳嗽一声,试探着说:“要是有事就把我放前面路口吧,我打车回去。”


    “咱们先回家吃饭。”勾陈一盯着前方黄黑相间的挡车杆,在机器上刷了自己的会员卡,“那帮老头在饭桌上不干正事,估计只喝酒聊天,陈鸣喊我无非是缺个伺候他们的小辈。”


    郑直知道他们父子俩关系不好,他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给勾陈一一个安慰的眼神。


    “心疼我?”勾陈一笑道,右手在郑直的鼻头上刮了一下,“陪人喝酒聊天就能来钱,比大多数人的工作都容易,我可是万恶的资本主义。”


    “谁心疼你。”郑直嘟囔着,眼睛也从勾陈一的脸上离开,补充道:“我是怕你深陷资本主义的罪恶陷阱,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给警方添负担。”


    “我只给你添负担。”勾陈一看见郑直的反应心里跟开了花似的,早把什么吴叔、李叔抛到脑后,他捏着嗓子学蜡笔小新,“警察叔叔,我能和你回家吃饭么?”


    郑直斜着眼看他,“警察叔叔给你泡方便面。”


    勾陈一咧开嘴,都能看见他的后槽牙,“古有王宝钏苦守寒窑挖野菜,今有我勾陈一媳妇儿做泡面,果然是有情饮水饱,但就算是这样我也心满意足,毫无怨言。”


    郑直微微皱眉,嘴角却偷偷牵起来,“别瞎说,谁他妈是你媳妇儿。”


    “我是,我是你媳妇儿。”勾陈一看着红灯旁的倒计时,足足有一分半,他抬起屁股凑到郑直耳边,右手拉开自己上衣的衣领,漏出一面肩膀,“老公,你要对人家负责哦。”


    饶是郑直身经百战也没经历过如此糖衣炮弹,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和窗外的晚霞融为一体。


    勾陈一变本加厉地用话调戏他,指着锁骨上已经深红的印子,那是郑直早晨情动时的杰作,“这是什么呀,是老公给我盖的章吗?”


    郑直有些羞恼,胡乱扯着勾陈一的衣领往上拉,企图掩盖“犯罪现场”,他咬着后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熬到倒计时变成个位数,他才得以解脱,指着前车屁股道:“好好开车!”


    直到下车郑直脸上的红晕也没退下去,他转身直接上了楼,刚踏上楼梯又想起后备箱里的东西,低着头走回来,从勾陈一手里随便抢过两个袋子,把人甩在身后。


    进了家门,郑直把袋子往餐桌上一扔,扭头就奔向卫生间。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色又加深了一度,烧得他心口都发抖,只能拿凉水往上扑,一边擦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骂完又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勾陈一如同过年赶大集一般,手里拎着袋子,腋下夹着礼盒,嘴里叼着家里的钥匙环,他用脚踹开大门,把东西扔在厨房地上,然后转身到客厅倒了一杯水,冲着卧室大喊道:“老公,做饭。”


    郑直把衬衫脱下来,拿着跨栏背心往身上套,但领口都被他抻变形了也没穿过左肩膀,他听见勾陈一的喊叫干脆裸着上半身快步走了出去,“喊什么!”


    勾陈一直勾勾地盯着他,发现腹肌上还有没擦干的水渍,立马用手抹匀,赞叹道:“这么久没练身材还是这么好,怎么保持的?”


    郑直一把推开他,“正经点,你不是一会儿还要出门。”


    勾陈一挑着眉头,转身拿起厨房门口挂着的围裙套上,“我给你打下手。”


    郑直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我来吧,你去把水果放冰箱。”


    因为赶时间,晚饭做的比预想中简单。两个人对坐在餐桌前,一人抱着一碗炸酱面,桌子中间放了一盘大闸蟹,勾陈一吃了一半又接到陈鸣的电话,说晚饭要提前半小时,郑直把蟹肉装进保鲜盒里,让他带着在路上吃。


    东文市的夜晚灯火璀璨,道路两边的大屏幕轮番播放广告,勾陈一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是韩至简的演唱会宣传,屏幕上的年轻男孩抱着麦克风,铆钉外套被他甩起来像是蝙蝠侠的斗篷,十分朋克的造型搭配粉红桃心背景居然出奇的和谐。路边的女孩应该是他的粉丝,站在灯牌旁边摆出剪刀手自拍,勾陈一看了眼最下方的赞助商,给杨川打了个电话,让他联系人撤掉几个前排的安保,把李富德订的票放出去。


    金沙区晚上格外堵车,勾陈一到达饭店后直接去了包厢,一进门就点头和吴配华道歉。他在外公寿宴上见过这个吴叔叔,当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家的小儿子,不过他对这父子俩的印象不太好,所以也没有深交,不过现在来了东文,大家共同占据同一块地盘,到底是要搞好关系为自己铺路。


    “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像他妈妈。”吴配华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之前听说你投资了几个小项目收益还不错,我还和你爸爸讲你眼光好。”


    勾陈一面带微笑,“小打小闹罢了,还有很多要跟吴叔叔学习的地方。”


    “到底还是不懂事的孩子。”陈鸣站起来把酒瓶递过去,“给你吴叔叔倒酒。”


    勾陈一站起来接过酒瓶,先给吴配华倒了八分满,再给自己倒了一整杯,他举起酒杯,香气冲进鼻子里,“今天和吴叔叔又见面了,我敬您一杯。”


    说完,他仰着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又再次斟满,“我刚来东文,很多事都不懂,还望吴叔叔多指导,作为晚辈,我再敬您一杯。”


    “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吴配华用手盖住勾陈一的酒杯,“听你父亲说龙延岛的项目交给你负责?”


    “嗯,这是我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勾陈一喝了酒后脸上透着红,但讲起工作表情立马认真起来,“其实之前龙延岛已经有一部分投入使用了,市场反馈还是不错的,我们进行调研后也对最初的计划进行了修改。”


    “龙延岛是块好地,汇程在娱乐休闲产业上投资不多,当初在评估的时候还是保守了些,现在看来还是你眼光毒啊。”吴配华举起酒杯看向陈鸣,“咱们以后要多交流,一起发展。”


    酒过三巡,勾陈一也没琢磨出来陈鸣叫他来吃饭的原因。按理来说圈内这几位应该都知道他们是表面父子,单是为了恭维一番联络感情,实在是没必要叫上他,毕竟现在陈鸣没有让他进入主公司的意思,他这个分公司虽然在东文还能排的上号,但和总公司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小陈啊。”吴配华酒喝得有点急,现下已经是有些醉了,他搂着勾陈一的脖子,强迫他弯腰,“叔叔跟你讲,你爸这几年不容易,你要体谅他。”


    勾陈一没接话,只是硬挤出一个微笑,这话说的比往他嘴里塞苍蝇还恶心,吴配华看见他没吭声,越发来劲,“他这几年操心操的都老了,我们这些老哥们都看在眼里,叔叔和你说句实话,真的心疼,不管之前怎么样,他始终是你父亲,这是变不了的,做父母的没有不为子女想的,你不要怪他。”


    陈鸣听了这段话,朝着吴配华摇了摇头,“吴哥,孩子们还小,等他们长大了就能懂了。”


    “小?我想他这么大的时候囡囡都出生了,你就是太娇纵他了,不放手孩子怎么成长。”吴配华一掌拍在陈鸣的大腿上,“你听哥的,得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他,不然这孩子怎么能懂你这份心。”


    勾陈一在旁边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只觉得反胃,他以前以为陈鸣只在大众面前表演,没想到在自己人面前也有这么大戏瘾,几句话就把不孝的帽子扣在他脑袋上,逼着他和解。他站起来,端起酒杯,甚至挤出来一滴眼泪,“我心里其实都明白,以后也不会辜负这份感情。”


    这顿饭以吴配华富有激情的演讲作为结尾,勾陈一感觉自己喝得有点多,走出包厢时看墙上的花纹都是转的,脚底也像踩了棉花一般。他强撑着把两人送到门□□给各自的司机,看着他们上车后才摇摇晃晃地挪到自己车前,还没等打开车门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弯腰吐了出来。


    勾陈一吐完后更难受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着直觉打开车门,上了车后不敢关门,怕睡过去闷死自己,他用仅存的理智喊了语音助手,给郑直打电话。


    电话才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勾陈一的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他迫不及待地对着手机大喊,“昌隆大饭店,接我。”


    93   悛戢·六


    ◎酒疯小勾行为实录◎


    郑直赶到后一眼就看见勾陈一的路虎停在路边,快步走进才发现保险杠下有一滩呕吐物,驾驶座的门也没关紧。他轻轻往外一扯,一只鞋从缝隙里掉了出来,车座上的人正趴在方向盘上睡觉,嘴里哼哼个不停。他打量了一番,心里琢磨勾陈一还算聪明,估计是怕不清醒栽下去,还知道系上安全带。


    “醒醒。”郑直晃动他的肩膀,顺手车钥匙拿过来,“回家了。”


    “嗯?”勾陈一低叫一声,头始终没有抬起来,“我有家…你…我…我等我老婆来…接。”


    郑直被他这副模样气笑了,揪着耳垂凑上去哄他,“你老婆在这儿呢。”


    “骗人。”勾陈一的语气格外坚定,他眯着眼睛瞅郑直,把没穿鞋的脚搭在他的小腿上,拇指沿着骨头上下滑动,“好像真是老婆。”


    郑直被他嘴里的酒味熏得一跟头,他攥住勾陈一的脚放回车内,四处张望后决定去饭店找个帮手,“你等我,我去找个人扶你下来。”


    勾陈一像是受了惊吓,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那力气大的出奇,郑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变形,他赶紧甩了两下,勉强抬起左手去扯勾陈一的手腕,“不闹了,松开。”


    “不!”勾陈一的声音突然变大,惹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他扶着方向盘,扭动着吧整个身子都转过来,双脚在车门边悬空,一头扎进郑直怀里,“松开你就走了。”


    “我是去找人扶你,咱们得回家啊。”郑直往前一步,把人往车里推,“怎么喝多了跟头驴似的,你坐好别乱动。”


    勾陈一变本加厉,两只手环在郑直腰上,发了疯似的箍紧,“别…我没和他们…你别生、生不理…找不到…关哥。”


    郑直顾不上听那些醉话,他把右手插在两人中间,掐着勾陈一胸口往外推,“放开,我喘不上气了。”


    “我没和他们…好好、和你好,就和你好,只和你好。”勾陈一的声音带着哭腔,鼻子一个劲儿往郑直衣服里钻,“别不理我,求你了。”


    郑直被这一声叫的心软,他抱住勾陈一的头,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在闹市街头。饭店门口的门童终于注意到他们,赶紧跑过来,“先生,需要帮助吗?”


    “能帮我把他扶到副驾驶吗?”郑直摸着勾陈一的后脑勺,“喝多了,我弄不动他。”


    门童看了眼表示理解,他架起勾陈一的胳膊,“先生,您扶住我。”


    勾陈一的胳膊在空中轮了一大圈又回到郑直腰上,“别碰我。”


    郑直有些无奈,他扶着勾陈一的胳膊转了半圈,半蹲在车前,“上来,我背你。”


    勾陈一抬起脸,笑得虎牙都露出来,傻呵呵地往后背上蹭,门童见状赶紧搭把手,郑直表示自己左肩有伤麻烦他站到左边帮忙扶着,他们俩半抬半背才把勾陈一挪到副驾驶。


    “辛苦了。”郑直和门童道谢,反手关上车门,折腾了半天惹出一身汗,腰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粘在衣服上黏糊糊的。


    勾陈一像小孩一样,在副驾驶哭闹,嘴里嘟囔着,“保护你…陈鸣是坏人…我是……废物。”


    郑直坐在驾驶座看着勾陈一脸上的泪痕,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反驳道:“你不是。”


    勾陈一眼神迷离,仿佛不能聚焦,只是下意识对上他的脸,“郑直,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郑直松开手,“咱们回家。”


    或许是撒酒疯用了太多力气,车开出去没几分钟勾陈一就睡着了,郑直伴着他的鼾声琢磨刚才那些话,他突然想起两人在礼物见面后徐望调侃他们的关系,如果只是普通的前男友应该不值得杨川也记住,他借着等红灯的功夫歪头看副驾驶,嘴里喃喃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啊?”


    直到车停在家楼下勾陈一也没醒,郑直把车窗打开,从短裤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白色的雾顺着窗缝飘出去,在空气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勾陈一好像做了噩梦,突然眼睛瞪的老大,鼻孔冒着粗气,他掐着太阳穴,慌慌张张地抠安全带,嘴里喊着语音助手的名字,说要给郑哥打电话。


    郑直把烟头掐灭了扔出去,回身拍了下他的肩膀,“睡毛了?”


    勾陈一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子软了,瘫在座位上,“喝多了。”


    “是喝了不少。”郑直哭笑不得,“还撒疯来着。”


    勾陈一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住郑直的手腕,“我都说什么了?”


    “你叫我老公,还说下辈子要嫁给我。”郑直解开安全带,“还能走吗?小朋友,咱们得回家睡觉了。”


    “能。”勾陈一左右晃了晃脑袋,估计酒精还在发作,眼前的路灯都成双成对,“还是扶一下吧。”


    郑直锁了车,架着勾陈一上楼,“看着没什么肉,怎么这么沉。”


    “肌肉密度大。”勾陈一打了个酒嗝,他连忙捂上嘴巴,“今天这酒劲大。”


    郑直把他扔在沙发上,转身去了厨房,走之前在锅里做了点醒酒汤,一直在恒温器上放着,“还不算傻,知道给我打电话。”


    勾陈一感觉自己热得要命,他把自己扒得精光,然后敞着腿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看向厨房。


    郑直出来正对上勾陈一的大白腿,他愣了一下,笑道:“这又是哪一出啊。”


    “热。”勾陈一的声音有点颤抖,“还臭。”


    “把这个喝了。”郑直坐在他身边,端着碗往勾陈一嘴里送,“喝完洗澡。”


    “不洗了。”勾陈一的鼻子猛抽一口气,确认味道还不错后才张开嘴,“明早再说吧,你胳膊不行。”


    “那你也不能臭着上床啊。”郑直放下碗,赶紧拿手纸给他擦嘴。


    勾陈一撅着嘴,赶紧在郑直侧脸啄了一下,“我睡沙发,给你看门。”


    “没点正事。”郑直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在这坐着,我有办法。”


    去年夏天徐望非要在家里开“泳池趴”,从网上买了个儿童充气泳池,结果下单时没看尺寸,收到后发现只能坐一个成年人。幸好当时嫌麻烦没退,今天正好服务“巨婴”。


    勾陈一看着卫生间里的独角兽脑袋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郑直脱了上衣,站在泳池旁边插着腰,“愣着干嘛,进来啊。”


    他举起商家送的橡皮鸭子,“我小时候洗澡就拿这个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依然正当红。”说着还捏了一下,“挺响。”


    勾陈一蜷缩着坐在“泳池”里,顿时感觉酒醒了大半,他双手捂在胸前,任凭郑直用毛巾往他后背淋水,“当时留下为了以后给狗洗澡来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狗?”勾陈一把橡皮鸭子摁在池底。


    “当时警犬基地有几只退役犬,我们想去领养来着。”郑直用喷头淋湿勾陈一的头发,“我这工作太忙了,那些工作犬又闲不下来,成天放在家里不利于身心健康,为了大家都好就放弃了。”


    勾陈一仰着脖子,避免泡沫进到眼里,“那你喜欢什么狗?”


    郑直站起来,到洗漱台前拿了牙刷,挤上牙膏后递给勾陈一,“可爱的,活泼点就行。”


    “品种呢?”


    “没要求,最好是大型犬,能和他一起玩。”郑直摁着勾陈一的脑门,“现在太忙了,等以后退休了再说吧。”


    两人都洗干净后,郑直用浴巾把勾陈一包起来,就像他小时候他妈妈给他洗澡一样,他们终于躺在床上,勾陈一应该是酒劲还没过,嘟囔了两句话就睡了过去,郑直折腾了半夜又困又累,挨着他也闭上眼睛。被窝里的两只手牵在一起,像是黏着502一般,窗外有几只鸟奔着星星飞走,只留下在风中颤抖的树枝。


    第二天一早勾陈一感觉自己头昏脑胀,什么老婆、什么哭泣、什么哀求就像是演电影一般在他脑子里转圈,他看向身边的郑直,嘴角又勾了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把腿搭在他腰上。


    “别闹。”郑直一掌拍在勾陈一大腿外侧,“你怎么样了?”


    “挺好的。”勾陈一的头往郑直那边拱,硬是搭上一个枕头,“谢谢郑哥昨晚照顾我。”


    郑直睁开眼,看着阳光照在勾陈一脸上,显得鼻梁格外高,他坐起来靠在床头,“早饭吃什么?”


    “跟你混食堂。”勾陈一拽过被蒙在脸上,“今天有事,我晚上接你下班。”


    郑直掀开被子,蹲在床边的储物柜边找内裤,“我今天就去待一上午,大周六人民警察也得休息,没什么事我下午就回来了。”


    勾陈一趴在床边,手里捏着郑直头上的呆毛,“你转告李队,他的票被我换了,钱今天下午之前就能到账。”


    “换哪了?”


    “第一排保安位。”勾陈一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们比现场那些安保可厉害多了,这个座位给你们不浪费。”


    【作者有话说】


    因为剧情过的太久了在这里提示一下,“关青”是郑直的假名,他俩以前网恋时候用的。


    94   悛戢·七


    ◎演唱会◎


    韩至简作为这几年炙手可热的偶像,人气确实好得吓人。


    勾陈一的车开了半天才挪进停车场,他熄了火,看着不远处门口排成列的粉丝应援板发呆。昨天晚上徐望非要拽着他们几个搓麻将,直到今早天都亮了才睡,他现在看绿灯像一饼,看人像幺鸡。


    “郑直,明明说你也喜欢简简。”李依婷坐在郑直后面,拿着粉饼补妆,“我一直以为你的品味和我爸一致。”


    徐望本来坐在最后面补觉,听到这话一个激灵坐起来,挥舞着手臂激动地说:“那年郑哥在新年晚会上和李队对唱一曲《纤夫的爱》让我永生难忘,视频至今还存在我电脑里,当时师母说等郑哥找到媳妇了放给人姑娘看。”


    “我也记得!”宋明明从李依婷手里接过口红,“郑哥脸上的亮片还是我从门口福字上蹭的,大红脸蛋用的婷婷姐的口红,李队看见吓了一跳,第一句妹妹愣是憋了半天没唱出来。”


    徐望乐得前仰后合,他拍着李俊涛的大腿,“对对对,还给刘法医的闺女都吓哭了,他女儿可是战神,看见分析尸体的视频都没哭过。”


    “行了,哪有那么夸张,你们一个两个都编排我,要不是师母嗓子哑了我也不至于上台。”郑直扭过头转向后面,“今年晚会一个都别跑,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来。”


    “明明要去厨房帮忙,徐望一听上台就头疼,今年还是得指望你和我爸,要我说你别给他面子,让他自己上去演,我看你们局这些节目,只有他乐在其中。”李依婷翘起二郎腿,她环视一周,最后落在角落里的李俊涛身上,“这不是有新来的俊涛,让他接你的班。”


    李俊涛一怔,脸就跟扔进沸水里的螃蟹似的红了起来,徐望拦在他身前,“现在离过年还有几个月,你每天晚上回去转二十分钟手绢,今年唱二人转吧。”


    几个人说的正起兴,这时有一位穿正装的男人敲车窗,勾陈一开了门,那人哈下腰,说道:“勾总,里面安排好了,咱们从后门进去吧。”


    车内的人听到后解开安全带,勾陈一先下了车,然后去开副驾驶的车门。今早在家楼下汇合的时候宋明明偷偷和他讲昨晚已经和李依婷解释过他们的关系,让他不用担心,现在李富德不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他也放肆起来,非要牵着郑直的手走在后面。


    “那个视频我想看。”


    “什么视频?”郑直想了想,“你说《纤夫的爱》啊。”


    勾陈一点点头,“对,就那个。”


    “那有什么好看的。”郑直捏着他的手指,“真的太丑了,完全不想回忆。”


    “你师母不是说要给你媳妇儿看?”勾陈一撇着嘴,“你不给我看是想给谁看?”


    郑直总是被勾陈一这些想法逗得哭笑不得,他总觉得对方在事情的重点上有自己的理解,但还是哄道,“给你看,今晚回去投到电视上慢慢看。”


    后门直通后台,李依婷和宋明明显然兴奋过头,探头探脑地观察每个角落,带他们进来的负责人自然清楚演唱会的主要观众,许诺她们结束后可以和韩至简合影,徐望把脑袋凑到两人中间表示自己也要拍照被宋明明两个白眼怼了回去。


    场内灯光昏暗,宋明明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路,郑直拽着勾陈一往前走,先坐在了偏右的位置,“把中间让给小姑娘。”


    勾陈一不愿意让郑直挨着李依婷,主动夹在他俩中间。主办方给他们准备了演唱会周边,郑直从里面掏出一个发箍给勾陈一带上,发箍两侧是两个会发光的红心,上面写着简简。


    “我不戴。”勾陈一拽下来,“我又不喜欢他。”


    郑直夺过来,“那我戴。”


    “你也不许戴。”勾陈一把发箍塞进袋子里,“除非上面写的是勾勾。”


    郑直靠在他肩膀上,低笑道:“你怎么不在我脑门上写。”


    “可以吗?”勾陈一偏头在郑直脑门上吻了一下,“写好了。”


    已经到了入场时间,后面涌进来许多粉丝,安静的场馆内瞬间沸腾起来,郑直握着勾陈一的手,等着演唱会开场,其实他对韩至简的作品都不了解,还是昨天晚上恶补了几首热门歌曲,避免今天在现场坐着像快木头。


    突然他感觉右边坐了人,回头一看发现对方全副武装,整张脸只漏出一双眼睛,其他的地方都被遮得严严实实,这样的状态激发了他的职业习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点熟悉。


    勾陈一也注意到那个坐过来的男人,按理说这次的特殊观众只有他们几个,难不成是韩至简的什么小情儿。


    那人估计也察觉有人看他,回头往这边瞟,没想到和郑直对视后竟摘下了口罩,“郑直?”


    “韩法医?”郑直凑上去,“你怎么在这?”


    韩知行笑着指向舞台旁边的海报,“这是我弟弟,亲的。”


    郑直有点吃惊,毕竟这两兄弟的职业差的天南地北,长相看起来也不是一个风格,他点点头,“是这样啊。”


    “是不是听起来很离谱。”韩知行看着舞台,“以前他开演唱会我总没时间,这次都到家门口了,再不来他要回家告状。”


    勾陈一看见韩知行顿时警铃大作,他凑上去拉开郑直,“韩法医也追星啊?”


    韩知行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在东文市局见过这人,但当时并没有详细了解,不过现在看两人的关系应该不一般,他疑惑地看向郑直,“这位是?”


    该来的问题到底还是来了,郑直吞了口口水,手握成拳头仿佛在给自己打气,“这是勾陈一,上次咱们在市局食堂门口见过的,我……”


    “我是他男朋友。”勾陈一的手放在郑直腿上,“不知道今天这么巧还能在这遇到。”


    郑直点点头默认了勾陈一的说法,韩知行对此好像并不意外,反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手指放在嘴唇前贴了一下,“今天就你们俩来?”


    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他弟弟的粉丝,总不能是为了完成什么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才来凑热闹。郑直摆摆手,把身子往椅背上靠,“最近案子结尾,李队放我们出来,是小姑娘要看。”


    韩知行探出头,发现那边四个人正凑在一起讲话,完全没注意到这边,他又坐了回去,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东文市局的饭确实比环宁的好吃,以后我应该多来。”


    “希望你光来吃饭,不用工作。”郑直哈哈笑道,“你看我们局刘法医,每天累得骂娘,年终总结有一半都是在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做大夫。”


    “恐怕要辜负你的祝福了。”韩知行耸了耸肩,“上级给我发了调令,下个月咱们就是同事了。”


    “真的?”郑直一激动拽住韩知行的胳膊,但转头一想这事有点不对劲,“你调过来属于降职啊,东文这边的待遇可比不上环宁。”


    “过来做副主任,算升职。”韩知行拍了拍郑直的手,“上次我来帮忙就挺喜欢这里的,东文市局舍得花钱,工作坏境比那边要好。”


    郑直还想再聊两句,勾陈一用胳膊肘怼他,“演唱会马上开始了。”


    随着两声爆响,舞台上散出白烟,韩至简踩着升降台出现,郑直瞬间觉得身后的尖叫声要刺穿他的耳膜,勾陈一抱着胳膊,身体靠向郑直,“是挺帅的,怪不得郑哥日日夜夜翻人家杂志。”


    郑直瞪了他一眼,明明只买过一本,总共没看几回,还没勾陈一提起来的次数多,他凑到勾陈一耳边,“确实不错,之前光看身材了,没想到唱歌也好听,等一会儿散场我去买点粉丝的海报贴家里墙上。”


    “你敢。”勾陈一捏了捏他的腰,“只能把我贴墙上。”


    演出十分顺利,唱到中间韩至简还脱了上衣,勾陈一立马把郑直的眼睛挡上,两个人掰扯了好几个回合,直到发现旁边韩知行的目光才算完。结束后负责人过来带两个小姑娘去后台合影,徐望起身伸懒腰,这才看见老熟人。


    “韩法医,你怎么也在这?”


    “至简是我弟弟,让我来看他演出。”韩知行摊开手,“没想到和你们一起团建了。”


    “你弟弟?可真不像。”徐望的表达比郑直直接多了,他走过来搂住勾陈一的脖子,“一会儿宵夜一下啊,勾总。”


    “什么宵夜,赶紧回家睡觉。”郑直踢了他的小腿,“明天周一,你别又想着玩通宵。”


    “万恶的礼拜一。”徐望的头垂下来,他举起手,“我申请今晚去你家睡行吗?真的有点饿了,刚才明明拽着我晃了一个点,比去健身房还累。”


    “点外卖吧。”郑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李俊涛,“俊涛今晚也和我们回去吧。”


    “对啊!俊涛也一起吧。”徐望低声说:“别留我做唯一的灯泡。”


    【作者有话说】


    之前赵自立的番外好像没什么反馈,我自己写的时候觉得很满意,因为这种be以后会有延续,他会看到郑直和小勾谈恋爱,会不停地想起郑长青以前如何对他。


    爱会沉淀、会转移、会被注解。


    这两章老公梗有点多,下次出现就是在床上了。


    95   悛戢·八


    ◎可惜秋风不会说话◎


    郑直郑重地把银行卡和委托书交给勾陈一,出门前他对着镜子正了正警帽,脸上的笑把眼睛挤成一条缝。


    今天,是他继承郑长青警号的日子。


    李富德早早地等在市局大门口,他比任何人的心情都要复杂。从郑长青到郑直,这些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今天这根刺没有拔掉,它只是在岁月的消磨下变钝了,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昨天下午他打车去了趟墓园,还带上郑长青生前最爱的烧酒。墓碑上的人没有皱纹,一双眼睛总是向上扬着,前方摆了一束黄玫瑰,香台上放着一支燃尽的烟。


    “看来这次他又先我一步。”李富德盘腿坐在墓碑前,他掏出两个玻璃杯,往里面倒酒,“我们郑直是个出息孩子,这么多年我也算是不负所托。”


    “你走了,小秦也走了,咱们几个人里就剩我和他了,前段时间闹了点不愉快,要不是因为他,郑直的胳膊也不能让人打坏,我明白他想扶着咱孩子往上走一步,可我就是不放心,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李富德抿着嘴,他拿起酒杯对着空气碰了一下,“说出来怕你生气,但是我还是要说,小郑和他犯了一个毛病,也不能说是毛病,反正你明白就行,我一开始想管,但又觉得不该管,或许当初我就不该管。”


    李富德说着说着眼泪冒了出来,“不过没事,我在这看着,那小男孩要是敢对咱们郑直不好,我亲自收拾他。”


    石碑见证无数秘密,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无法自我解脱的结。


    可惜秋风不会说话。


    李富德一直坐到云彩变成粉色,离开前他又把郑长青的碑擦了一遍,手指戳着那张永远不会老去的脸,“长青,郑直终于长大了。”


    ··


    市局的礼堂里坐满了人,重案组作为会议的重点一字排开坐在左边第一排,赵局长站在台上做月度工作总结。郑直觉得有无数目光落在他肩膀上,手心里不停冒出的汗顺着掌纹流下来,硬是在裤子上画出一个深色的圆圈。


    这么多年他按照既定的轨迹成长,如今顺理成章地接了郑长青的班,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主角,结局一定会得偿所愿。少不经事时他还不懂这份责任的深意,这两年才逐渐在自我挣扎中体会一两点刑警工作的意义,对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的感情也从憎恨变成了理解。


    郑直站在台上,赵自立面对他,手里端着一个红色的本子,他深呼吸一次,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才读出上面那段话。


    “东文市公安局,二级英模,郑长青的警号重启,由其子郑直继承。”


    两人对立着敬礼,郑直看见赵自立的眼眶里积了水,卧蚕因为用力鼓了起来。他认识赵自立这么多年,只看过他掉两次眼泪,一次是在郑长青十周年的追思会上,另一次是今天。


    郑直站在话筒后讲自己好几天前就准备好的演讲稿。


    徐望坐在台下,他偷偷掏出手机,把摄像头架在桌子后面,抓拍了好几张,宋明明看见拍了他的手背,小声说:“别让赵局看见。”


    “赵局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徐望把手机塞在屁股底下,“今晚让郑哥请吃饭,庆祝他升职。”


    “就知道吃。”李富德回头瞟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随后又笑着看向台上的郑直。


    徐望憋嘴,“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这一碗水直接洒了。”


    李富德着次连眼神都没有,直接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徐望下意识往宋明明旁边躲,没想到扑了个空,胳膊甩在椅背后面闹出不小的动静。郑直把脸藏在演讲稿后面偷偷往徐望那看,借着断句的间隙笑了。


    大会结束,众人散去,郑直拽着徐望走在最后面,两个人脱离大队伍,偷跑到小天台抽烟。


    两个人挨着墙坐下,郑直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徐望拿着打火机给他点上,“给郑副队长点烟。”


    “去你的。”郑直笑骂,烟嘴在嘴唇上滚了一圈,“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徐望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看看小爷这拍照技术,给你照的多帅,一会儿打上马赛克发给勾总,让他付费观看。”


    “就我升职这事。”郑直看了一眼,发现拍照角度是在诡异,斜下方四十五度把他的脸拍成等腰梯形,还有几张咧嘴闭眼,打印出来完全可以放在办公室门口避邪。


    “我当然是拿眼睛看。”徐望转过来,表情略显严肃,“你不会是怕我变成闰土吧?”


    郑直把烟吐了出去,他眯起眼睛,好像是为了躲避阳光,也像是默认了徐望的说法。


    “如果今天站在上面的是我。”徐望起身坐到郑直对面,双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你会这么想吗?”


    郑直摇头,然后把烟摁在身旁的地面上。


    “你不会,我就不会。”徐望双手抱在胸前,脖子一扬,“再说我不能升也不赖你,我这参与工作时间短,交的检讨比结案报告都多,那帮老头要是让我上去以后还不得被我气死,别人不说就说李队,他还想再干五年光荣退休呢。”


    “你说谁是老头?”李富德的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这段时间惯的你越来越无法无天,我看就应该给你放到基层好好锻炼锻炼,省的你一天到晚在这讲闲话。”


    徐望躲在郑直身后,双手抱紧他的肩膀,“郑哥救我,我好怕怕。”


    李富德从窗户里钻出来,他叉着腰,看着坐在地上的郑直,“今天下午给你放半天假,去看看你爸妈。”


    郑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改天吧,我这两天总请假。”


    “这也是赵局的意思。”李富德伸出胳膊一把把徐望拎起来,“你今天陪孙队长审人,和他多学学那些问话招数,别每次都跟课堂问答似的,嫌疑人还得给你写教学评价。”


    ··


    郑直下午去了墓园,和刚办完过户手续的勾陈一一起。


    两个人把车停在山脚下,勾陈一手里捧着一束黄玫瑰,牵着郑直往前走,一时间郑直都有点恍惚,不知道是来看谁的家人。


    墓园内有一潭修得极美的人工湖,里面照例放了些锦鲤,大家来祭拜后总是会吧贡品分出一点喂给它们,郑直走在湖边,那群鱼立马围上来,嘴浮在水面一张一合,他摸了全身上下的兜也没找出一点吃食,只能揪下一片玫瑰花瓣敷衍一下。


    “我以为叔叔会葬在烈士陵园里。”


    “我妈觉得那太严肃了,她不喜欢。”郑直耸耸肩,“她那个人特别有个性,临终前嘱咐我以后来看她一定要拿黄玫瑰,如果是菊花她就托梦骂我。”


    讲起母亲时,郑直总是格外放松,“我对我爸的印象都是从她嘴里来的,她以前总跟我讲我爸追她的那点事,说他把玫瑰花别在后裤兜里骑着摩托去学校找她,结果到了就剩根杆儿了,因为这事她被同事调侃了好久。”


    勾陈一笑了,“我以为他们会是很严肃的人。”家里的墙上挂着几张秦芬的照片,大多数没什么表情。


    “我妈那是当班主任当多了,她一见学生就冷脸,至于我爸一直都是搞笑人设,以前他和李队还有赵局在一起,三个人天天翘班都是他带的头,等回家我给你看影集,他们那个时候拍了好多照片。”


    “赵局?”勾陈一愣了一下,“赵自立啊?”


    “对啊。”郑直反问道:“怎么了?”


    勾陈一握紧郑直的手,皱起的眉头马上松开,“没事,就是觉得他没有像李队似的和你关系那么好。”


    “他和李队这么多年的关系一直有点奇怪,我们都说他们俩又爱又恨,可能是因为职位不一样了,对事情的处理难免有差异,不过他们俩的爱人关系倒是不错,逢年过节还一起吃饭,可能是怕人说闲话故意装不和吧。”


    勾陈一看着那些墓地,故意岔开话题,“杨川他们家想在东文择一块地盖墓园,听说就这一小块地方至少要二十万,双人合葬还得加五万块钱。”


    “没事,我到时候可以买个小盒放在我妈旁边,下葬的时候我看了,还有挺大一个地方。”郑直四处张望,这儿的墓碑长得一模一样,他有点记不清到底是哪一排了。


    勾陈一的脸瞬间冷下来,连嘴角都变成倒弯钩,“那我呢?”


    “你什么?”郑直看见前面有块碑前放了一束黄玫瑰,拽着勾陈一块走两步,“看见那束花没?赵局昨天先来过了。”


    鲜花没有放进水里,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垂了头,郑直上前把花扶起来,然后拿过勾陈一怀里那束放在旁边,他跪在地上,用湿巾擦拭墓碑,喃喃道:“妈,爸,我来看你们了。”


    勾陈一蹲在他身边,他看见墓碑上的照片有点意外——居然是两人的结婚照,仿佛象征着至此他们又变成同龄人。


    “我带了个人来。”郑直主动拉起勾陈一的手,“妈妈应该知道,这些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这个人。”


    勾陈一眼睛瞪的老大,他的脸上又添了春风,语气温柔地说:“叔叔阿姨好,我叫勾陈一。”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警号继承的相关信息都是我从网络上查阅得出的,可能和现实有出入。


    李富德说的事情在赵自立的番外里出现过,没看的话联系前文六十九章的内容也能猜出七七八八。(秦芬是郑直的妈妈)


    这两天在练车,一边觉得自己搞得太露骨一边又觉得感情不到位,这件事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等我练练,练习成果到时候放在@哇绝激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96   悛戢·九


    ◎本垒!◎


    扫完墓后两人按照原路返回,郑直突然沉默不语,只管低着头往前走,直到上了车,勾陈一才发现郑直脸上的眼泪。


    他大概能明白这种情绪,毕竟人生总有遗憾,过得不好会怀念以前和他们的时光,过得好了又可惜不能和他们分享。


    “我没事。”郑直转头的时候发现勾陈一正在看他,“就是有点想我妈了。”


    勾陈一把手搭在郑直的手上,顺着手背摸了摸,就当作是安慰。


    “我妈年轻的时候长得美,当时有几个亲戚给她说媒她都拒绝了,说孩子她小,她怕人欺负我,等到我大了又说孩子大了,怕我不习惯。”郑直用手背擦掉眼泪,“其实她不光是为了我,主要是为了我爸,我那个时候不明白人这辈子为什么能一直爱一个人,或者对那个人如此念念不忘,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勾陈一有些期待地问,按照大众剧情,他即将听到来自爱人的情话,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用温,时间将永远铭记这一刻。


    “没什么,开车吧。”


    听到这话,勾陈一有点失望,他发动汽车,漫不经心地说:“新房的家具添完了,今晚咱们过去住。”


    “这么快?”郑直反问道:“新家具得散味儿,再过两天吧。”


    “没用新家具,都是从东华名苑搬的,省钱。”勾陈一仿佛料到他会这么说,补充道:“洗漱用品和衣服是回家属院拿的,你的、我的都拿了。”


    你家和我家变成了东华名苑和家属院,新房代替它们成为了咱们家。


    “那就回家吧。”郑直眯着眼一笑,“都见过家长了,不住一起不合适。”


    ··


    郑直打开房门,一个巨大的红双喜映入眼帘,房顶垂下来三四个红灯笼,玄关旁边的鞋柜上摆了一大束玫瑰花,勾陈一摘下上面的礼品卡,里面的字歪歪扭扭:


    【祝郑哥、小勾新婚快乐,百年好合!礼物放在床头了。——你们的好朋友杨川】


    郑直脱了鞋站在红双喜旁边,他歪着脑袋,右手抬起摆了一个V字,“给我拍一张。”


    勾陈一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后半蹲下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跑过去,站在郑直身边也比起剪刀手。


    相机镜头反转,两个人的脸占满了整个屏幕,勾陈一摁下拍摄键,笑容被保留下来,他举着手机,放大再缩小,颇为满意地说:“咱俩第一张正经合照。”


    郑直回忆了一下,确实是第一张,之前的大多数是勾陈一偷拍,他在镜头里总有点奇怪。


    “洗出来,挂在墙上。”勾陈一想起之前在郑直家看见的照片墙,“留着老了看。”


    “那还要好多年。”郑直玩着灯笼下面坠着的穗儿,笑着看向他,“杨川不是说准备了礼物。”


    勾陈一扶着肩膀把郑直往厨房推,“礼物晚上再看,我让陈妈送了好多菜,今天新家第一顿,郑大厨务必好好表现。”


    他虽然不知道礼物是什么,但他百分百了解杨川,看着郑直处理蔬菜,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主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果然是爱的大礼包——两瓶润滑液和一堆花里胡哨的安全套,他随手拿起一个,上面的名称比手指头还长,什么螺纹凸点颗粒魔法刺激狼牙,但凡是人类能想到的花样全部罗列在顶上。


    勾陈一把不该出现的东西藏起来,转身又回到厨房,坐在岛台前看郑直忙活,他撑着脑袋,感觉心里舒服得要命,“郑哥好贤惠,我捡了个大便宜。”


    郑直正在给鸡翅改刀,他咧嘴一笑,“我这个贤惠也就是和你比,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李队家吃饭,师母手艺比我好一百倍。”


    “你们李队能让我进门就不错了。”勾陈一走到后面搂住郑直的腰,“再说了,我要是敢坐在那不干活,李富德会剥夺我和你结婚权利终身,到时候我就变成老光棍了,得不偿失。”


    “那你去找别人结呗,什么Timmy、Jack、Fiona不都对你念念不忘。”


    这话落在勾陈一耳朵里就从揶揄变成吃醋。特别是郑直这个人平时不爱把这些情绪挂嘴上,由此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那不行,我就认定你了。”勾陈一的下巴搁在郑直的肩膀上,“我今天还在阿姨面前发誓了,要是对你不好,我就被天打雷劈。”


    “别瞎说话!”郑直抖掉勾陈一的脑袋,把西兰花倒进锅里,“再说你什么时候说了。”


    “我在心里偷偷说的,念了好几次。”勾陈一把装虾仁的碗递过去,“阿姨都答应我了,她说一定帮我看好你。”


    吃完饭后勾陈一非要喝交杯酒,郑直拗不过他,陪他找出两只高脚杯。


    他们站在厨房的窗前先碰了一下,随后勾陈一的手穿过郑直的臂弯,微微仰起头把醇厚的液体倒进口腔。


    郑直的脸瞬间起了反应,一抹艳红从内里泛出来,勾陈一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然后急不可待地解他的衣服扣,现在东文市的气温高,大家穿的都不多,等两人挪到主卧外时,衣服己经被扒得干净,郑直的脚踝上还挂着内裤,他一抬腿,把最后的遮蔽也甩了出去。


    ………………


    郑直被闹钟吵醒后,下意识去拿手机,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勾陈一拽了回来。


    “醒了?”勾陈一的嗓子好像被保鲜膜盖住,发出黏黏糊糊的声音,“闹钟都响了一轮,好吵。”


    郑直搂着他,低下头亲吻他的睫毛,然后一路向下,一边亲一边喃喃道:“我的错…我的错…”


    “下次再这样我就去报警。”勾陈一的脑袋往枕头里埋,他感觉自己的大腿变成独立器官,只要稍微一动就抽筋似的疼,“让他们把你抓起来。”


    “记得去找那个叫郑直的警察,他一定为你主持公道。”郑直翻身关了闹钟,他看了一眼时间,新房距离市局有段距离,他得稍微走早点。


    “再抱五分钟。”勾陈一不放过他,像个孩子一样拱在郑直胸口,“作为补偿。”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郑副队长上任第一天就遇到这样前朝后宫矛盾的大事,他心中纠结了两秒,默默地把步行改成打车,然后钻进被窝,搂着勾爱妃的脖子闭上了眼。


    还没体验够这样的暧昧,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闹钟,是电话。郑直没挪动身体,他翻身接起电话,还没等说话,就听见李富德严肃的声音,“刚刚从金宁家抓的那个人吐了新证据,你抓紧来市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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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   悛戢·十


    ◎更新◎


    当晚刺杀金宁的黑衣男子名叫张集,三十六岁,早年在钢铁厂做技术工,后来因为倒卖废钢进去蹲了五年,出来以后在农贸市场支了个肉摊,靠批发牛羊肉过活。


    孙建树带人审了他好几天也没问出背后老板究竟是谁,直到今天早上,他突然喊值班的警察,说有重要的事交待。


    像他这样的“死士”和背后的金主中间常常有一条牢不可破的“绳索”,这是他们之间交易的基础,倘若绳索断裂,双方一定会拼个你死我活,甚至是同归于尽。


    后天就要开庭了,张集却在这个时候提供新的证据,一定是收到了什么信息。


    郑直和徐望坐在审讯室内,漆黑的房间只靠一盏大瓦数的白灯照亮,张集坐在对面,眼袋高高凸起,像两个毛毛虫似的挂着。


    “说吧。”徐望打开电脑,他也是一大早被薅起来,没什么好脾气。


    “我想知道我老婆孩子在哪。”张集的嗓子哑着,像被风沙侵犯的破锣,“作为交换,我会交代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宋明明之前调查过张集的背景,他的前妻在他入狱后带着孩子改嫁一位美籍华人,现居加拿大。这件事张集是知情的,他还给前妻和孩子寄过东西。


    “什么意思?”郑直用手指节敲桌子,“这里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


    张集瞪着眼睛,眼球下方一片血红,仿佛要吃人,“我说,我要知道我的老婆孩子在哪,否则我什么都不说!”


    这次他的语气比刚才更坚定,或许是因为郑直和徐望没有反应,他补充道:“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算你们饶我,他们也不会绕了我,只要找到我的老婆孩子,我能说的绝对比你们想象中多,你们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帮金宁,又为什么要杀她?”


    “你老婆在加拿大。”徐望扣上电脑,两个胳膊叉在胸前,“所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


    郑直怔住了,他看见了张集的眼睛里滑出一滴泪。


    “为什么这么问?”徐望开门见山,“你是聪明人,告诉我们一点信息是给你自己节省时间。”


    “快去查吧。”张集抖了下脚镣,哗啦啦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内,“咱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从审讯室出来,徐望第一时间去找宋明明,他们没办法把手伸到别的国家,只能从移民信息下手。郑直则是去了农贸市场,他想看看张集的肉摊。


    农贸市场在两年前由区政府牵头进行统一整改,规划出几个区域,听说黄金旺铺一年租金就要三万多,郑直从东门进入,沿着生鲜区往里走,看见一片红色,那是鲜肉摊的标准配置,红色的灯显得商品卖相更好,这是所有商家默认的潜规则。


    张集的摊位在第二排尽头,这样的位置少有人光顾,和他并行的摊位都空着。郑直抬头看了眼红底白字的招牌,上面写着“张哥肉铺”。


    “小伙子,来找人呀。”斜对面的摊子里钻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她穿着黑色胶皮围裙,手里托着一把瓜子,说起话来摇头晃脑,“张哥不在啊,好几天没看到喽,你要找他打电话好啦。”


    “他去哪了您知道吗?”郑直抬头看了眼女人的摊位,上面写着晓妍精肉,“电话打不通,好几天了。”


    “你找他干嘛啊?”晓妍仰着头看向郑直,舌头往外顶出瓜子皮,“批肉啊?”


    “别的事。”郑直岔开腿,歪着身子,尽量和她齐平,“姐姐你和他平时关系好吗?”


    郑直这张脸主攻三十到八十岁的女性,他一声姐姐叫的晓妍眼睛都亮了,头立马低下去,“也不算太好,偶尔互相看看店罢了。”


    “他以前也经常不来吗?”


    “人家有大客户,不在乎这点小钱。”晓妍把瓜子皮吐在地上,随手抹了一把嘴唇,“总有人来他这订货,每次都拎一个黑色塑料袋,我有一次没忍住趁他上厕所看了一眼,里面装的都是钱,美钞!就是不知道真假,毕竟小张看起来穷哈哈的,连双像样的鞋都不买。”


    郑直把包夹在腋下,“都是什么样的人?”


    “每次都不一样,但袋子是一样的,小张好像也不在乎,钱就扔在柜子底下,不过听说他有个美国婆娘,骗了他钱又骗感情,其实人家在那头早就结婚了,就他在这痴心妄想。”


    “美国婆娘?”郑直嘲弄的笑了下,“不是早就离了吗?”


    “你知道他家里事?”晓妍两只手对着拍了拍,瓜子皮残留的渣子被她抖出去。


    “知道点,他欠我们大哥点钱。”郑直抖着脚,装出一副流氓样,“姐,咱俩也别在这站着,让我上你摊里坐坐呗,我蹲他一会儿,不然大哥回去好说我不干活了。”


    晓妍这个摊位平时也没什么客人,大上午正无聊,有这么个小帅哥陪着她何乐不为,赶紧带着郑直从展示台下面钻进来,还挪了一把红色塑料凳给他。


    “谢谢姐。” 郑直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他把包扔在桌子上,“张集和他前妻都离了好几年了,这小子牛逼又找了一个外国的?”


    “就那个。”晓妍抓了一把瓜子给郑直,“他以前蹲过牢,听说是让人冤的。”


    “冤的?不是说他偷人家厂子东西吗?怎么又成冤的了。”郑直解开一颗扣子,“秋老虎挺厉害,这两天可太热了。”


    “我也拿不准,就是有一次来送钱的人和他吵吵,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好像挺复杂,说是拿他的事当引子去盖另一件事。”晓妍朝外看了一眼,也拖了一把凳子坐下,低声说:“他儿子有病,国内治不了,前妻为了给孩子治病,找了个外国老头。”


    “还有这事儿?”郑直也压低身子,“我大哥都不知道。”


    “他能告诉你们嘛!那不是小辫子都让人抓手里。”


    郑直着她的黑色围裙,突然想起另一位女性——杨春华。


    同样是为了给儿子治病,同样是做“死士”,同样留下了妻子。


    巧合多了就会有故意的嫌疑。


    “妍姐,你帮我挑两块肉吧,我回家包包子。”郑直站起来瞧案板上的肉,“牛肉,绞一下,我懒得剁。”


    “还会做饭呢!”晓妍转身拎起一块肉放在红灯下,“这块新鲜,你几个人吃啊?”


    “两个,和我弟弟。”郑直掏出一个破钱夹,从里面抽了两张红的扔在旁边,他出来打探消息从不网络支付,怕留下尾巴。


    “弟弟好啊。”晓妍抄起刀剌下一条肉,“我就有个弟弟,这摊子还是他帮我租的,出息着呢。”


    郑直用左胳膊夹包,他倚在旁边的冰柜上,“妍姐平时一个人?”


    “离了,他对我不好。”晓妍下意识瞟着张集的摊位,“你们这些半大小子不懂事儿,姐告诉你,家和万事兴,一定要对老婆好,否则老天爷都不向着你。”


    “姐这么漂亮,不愁没有好男人。”郑直接过搅好的肉馅,“张集要是回来您帮我带句话,就说让他赶紧还钱。”


    晓妍把钞票放进抽屉里,里面有一沓零钱,估计是老人买肉给的,“下回再来买肉,我挑好的给你。”


    郑直拎着一袋子肉回到市局,徐望和李富德杵在办公室屏幕前,看着两张护照的图片,旁边还有一张照片——张集的前妻和他们的儿子,两个人站在白宫前合影,儿子长得很白净,看起来更像妈妈。


    “我去张集的肉摊附近转了一圈,隔壁摊位的大姐说经常有人来给他送钱,还说他有个藕断丝连的外国老婆。”郑直把肉放进办公室的冰箱里,转身就坐在桌子上,“还说他儿子有病需要到国外治,我感觉和之前撞常中生的司机的剧本一模一样。”


    “你看看这俩人。”徐望没接话,他指着屏幕上张集的前妻,“你看她和护照上的人,有没有什么不同?”


    “这不是一个人吗?”郑直凑近了,眼睛在两张脸之间来回转,“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出了国看起来年轻不少。”


    ··


    加州,天气晴。


    常中生站在香案前手持三根香,他盯着地藏王菩萨的眼睛,嘴唇微动,不知道在念什么。


    “少爷。”一位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口,他一只脚跛着,手虚虚地扶着紫檀木门。


    常中生把香插在香炉里,右边那根被烧断了,香灰落在他手上。


    “办好了?”常中生甩甩手,走到男人身边,他仰头看向天,那里有一朵白云。


    男人换了个姿势,他双手插在兜里,也往天上望去,“沈哥要是在,肯定不会让你回去,这是送死。”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该死了。”常中生笑了一下,坐在门槛上,拍了拍旁边的地方,“吕哥,坐。”


    吕桂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别在耳朵上,“姓陈的不安好心,要我说别去了,咱俩就在这院里过算了。”


    “姓赢的马上就不行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常中生摊开右手,上面有一条长疤,将掌心一分为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鸣就算是条狗,我也得去。”


    【作者有话说】


    赢先生是沈文兴的大boss(只在沈文兴番外出现过)


    宝贝们,感谢大家的支持


    马上就500收啦~福利番外大家想看啥,可以点梗,主副cp均可,没有时间限制,也可以点什么几年梗,穿越梗啥的,车的话为了给主cp端水可以写副cp的,我会在495收的时候动笔~


    爱你们~


    98   悛戢·十一


    ◎多多益善◎


    图像分析这个工作局里没人能拿得准,宋明明带着文件去东文大学找到专家,几个人凑在一起折腾了一下午才得出结论——照片中和护照上确实不是同一人。


    “照片有轻微p图痕迹,但骨骼做不了假。”宋明明拿出两张全是骨骼的照片,“我们收集了他们在国内外的多组照片进行对比,发现骨骼比例有很大不同,通俗点讲就是一个身材五五分的人不可能因为生活的地区改变就变成模特身材。”


    “如果这个照片是假的,那么他们母子到底去哪了?”徐望用手撑着脑袋,“张集出来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反应过来他老婆孩子不在了?托梦啊?”


    李富德瞅了他一眼,“移民那边查的怎么样?”


    “两个人确实去了加拿大。”徐望摆正身体,“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奇怪,张景之,也就是张集的儿子患有白血病,按理来说加拿大那边不会通过他们的移民申请,当然不排除他们可能用了其他办法。”


    “张景之确实有疾病,今天去走访的时候,隔壁摊主也提到他前妻带儿子去国外治病的事。”郑直站了起来,“而且我听她的意思,张集和前妻还没分家,有没有可能是假结婚?”


    “嗯——”徐望一拍桌子,“我去查移民信息的时候特意查了这个美籍华人,你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当正月十五猜灯谜呢!”郑直的屁股挨在桌沿上,还是配合地问道:“发现了什么?”


    “这个人叫冼春峰,是个快五十的大爷,他有个哥哥叫冼春岭,好几年前去世了。”徐望的手指头在桌面画圈,他沾了一点茶水,写了一个“苗”字,“苗晶晶的小提琴老师曾经提供了一个家庭住址,那个房子的房主就是冼春岭。”


    在座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我之前写结案报告的时候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因为他的姓还挺特别的。”徐望伸长腿,上半身搭在椅背上,“还不止这些呢,这个冼春峰在国内有两家公司,其中一个负责过平安心福利院的院内建筑改造工程,之前还因为捐了钱被评为慈善企业代表,地方政府象征性减了点税作为鼓励。”


    “所以张集有可能是替常中生办事?”李俊涛咬着笔头,“但我觉得也不像,常中生做事更大胆,长期供养这样有身份的人不是他的风格。”


    “我也这么觉得,但现在吴三已死,我们没办法直接调查这个组织。”郑直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张集的名字,“不如先把这条线索放一放,我今天在走访过程中了解到,有人曾听说张集当年坐牢是为了掩盖其他事情,他当年在哪个钢厂工作?”


    “达业钢铁有限公司。”宋明明回答道:“我之前调查了张集出事的时候这家企业的领导层,并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妥,企业这些年在经营方面也是合法合规,不知道李队有没有线索。”


    人永远是历史最好的载体。


    李富德摇摇头,“没有,东文的钢铁行业这些年一直半温不火,没听说过有什么人来调查,而且偷盗钢铁本身不是什么重案要案,就算是调虎离山也应该用更好的诱饵,如果是我的话,生产事故会是第一选择,照他们的说法,张集既然已经做了这个冤大头,背哪口黑锅都是一回事。”


    “所以,他们要掩盖的事情就和倒卖钢铁有关,也就是说只有这些钢铁被倒卖了,这件事才能成。”徐望一拍桌子,“张集当年的判决书还在吗?”


    宋明明把电脑投在大屏幕上,“他当年倒卖钢铁获利两千……两千万?”


    “他是倒卖钢铁还是倒卖钢厂!”徐望眼睛都瞪圆了,“而且还是获利两千万,在将近十年前!”


    “两千万可以买六千吨钢。”郑直扶额,“这是一个大型钢厂一年的产量,法院是不是疯了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两千万、六千吨、九年、还减刑三年半。这些词随便两个凑在一起都能在当地掀起风浪,结果在当年居然在一个区级法院顺利执行了,当事人张集坐了五年多的牢,现在又被羁押在东文市局。


    太荒谬了。


    他们都低估了背后的力量。


    “三件事,第一件是去审张集问问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件是去查当年到底是什么判的,第三件是去查这个冼春峰,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蛀虫,总会有破绽。”


    徐望和郑直一起又来到审讯室,趁着张集没到的间隙,两人坐在桌子前聊天。


    “无奖竞猜。”徐望从本子上扯下一页纸递给郑直,“刚才李队在我不敢说,你觉得他们折腾一大圈是为了什么?”


    “我猜是两件事。”郑直的两个手指头杵在桌沿,“一石二鸟。”


    “写下来。”徐望说,“看看咱们俩有没有想到一起。”


    郑直在纸上画了两个大圈,在左边的中心写着“杀”,右边的写了“洗”。


    两人把碎纸片放在一起,徐望地表达方式更直接,他在纸上写了“洗钱”二字。


    “张集能辅助金宁杀人,证明他比之前那些货车司机更有‘技术’。”郑直斩钉截铁地说:“至于洗钱其实只是附加功能,毕竟这个手段不是最优解,但是完全可以套牢张集,我现在合理怀疑他身上不止这三条命。”


    徐望点了点头,他歪着脑袋,总觉得漏下什么。张集早上其实留给他们两个问题,一个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帮金宁,另一个是为什么帮了以后又要杀她。


    按理来说杀金宁这个步骤没有必要,反而会引起警方怀疑,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金宁闭上嘴远走高飞,案子变成没人在乎的废纸在档案室积灰。


    但是!整个事件里多了一个原明伟!


    ··


    审讯直到晚上七点半才结束,郑直拎着肉馅回家,刚开门就闻到一股怪味。他扭头一看,客厅中央放着一个蓝色的铁笼子,地板上全是褐色的泥印,根据多年的刑侦经验判断,那是一只四足动物和一位人类留下的印记。


    果然,他刚关上门就看见一个肉球从次卧一撅一撅地爬过来,勾陈一弯着腰跟在后面,每两步就要用手扶一下。


    “这是什么?”郑直换上拖鞋后蹲下来,“你买的?”


    “我介绍一下。”勾陈一蹲在郑直和肉球中间,“这是我们的儿子,一只刚断奶的纯种拉布拉多。”说完他戳了戳毛绒脑袋,“这是你另一位爸爸,郑直。”


    郑直把手放在小狗的肚皮下轻轻地把它拖起来,“拉布拉多小时候才长这么点?”


    “就这几天,培育基地说它一周一变,半年就长大了。”勾陈一站起来,拎起郑直带回来的东西,“今晚包饺子啊?”


    “明天包包子。”郑直干脆把小东西抱在怀里,“今晚来不及发面了,我炒两个菜。”


    勾陈一把肉馅扔进冰箱,转头兴致勃勃地和郑直讲:“二十多只拉布拉多,我一进门就相中它了,培育基地的人说它的父母性格活泼,它是这一窝里长得最结实的。”


    郑直坐在高脚凳上,他看着小狗,又看看小勾,眉头微皱,“宝贝,我觉得我们不能这么草率的决定养一只狗。”


    勾陈一眨了眨眼睛,双手撑在岛台上把郑直圈起来,“不草率啊,它需要一个家,我们需要爱的结晶,一切都是正正好。”


    “养一只狗需要做很多事,不是单纯的支付金钱把它抱回来这么简单。”郑直板起脸,声音相当严肃,“我们要分出时间陪它,定期做清洁,还要给它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


    “郑哥,我觉得你太紧张了。”勾陈一把手放在小狗的头顶,“如果你很忙,我可以陪它遛弯,我们还可以一起在小区门口等你回来……”


    “那如果你也没有时间呢?”郑直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如果我们都没有时间呢?”


    “那就拜托陈妈过来帮忙,或者找个人来嘛。”


    “那如果……”郑直想了想,最后垂下了眼睛,他看着小狗的肚子在他手中起伏,小腿乖顺的蹲在他的腿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如果,除非你不喜欢它。”勾陈一半蹲,对上郑直的眼睛,“要不要先从起个名字开始。”


    郑直叹了口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掌就感到一阵温暖,一股带着奶味的臭顶了上来。


    勾陈一立马把狗拎起来,他憋着笑,转身去拿手纸,“培育基地说它还太小,不会上厕所。”


    “它现在吃什么啊?”郑直仰起头,尽量让鼻孔远离双手,“快把窗打开。”


    “喝奶,然后可以少吃一些幼犬粮。”勾陈一帮忙清洁,“要不叫拉得多吧,今天下午我收拾好几回了。”


    郑直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谁家狗叫拉得多。”


    “那你起。”


    “叫多多吧。”郑直看着地板上那坨小东西,“多多益善。”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日日开心、事事顺利。


    时刻记住,做自己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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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9   悛戢·十二


    ◎更新◎


    晚饭变成外卖。郑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勾陈一正在拖地,多多跟在他脚边追着拖布狂咬。


    “咱们俩下午怎么说的,是不是说给爸爸留个好印象,你怎么上来就在他手上拉屎呢?”勾陈一拎着多多的脖子把它拖开,“先礼后兵,幸好你爸不计较,否则咱们俩就一起出门喝西北风吧。”


    郑直站在卫生间门口擦头发,他听见勾陈一的话有点愕然,难不成自己平时都是这种形象?


    “多多。”郑直喊了一嗓子,小狗和小勾一齐回头看他,“过来,别听他胡说八道。”


    多多还不太能听得懂指令,不仅没往前挪动,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勾陈一顺势把它放回笼子,拿着拖布和郑直邀功,“地拖好了,饭正在来的路上。”


    郑直扯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一只手拽着浴袍的带子,“多多晚上吃什么?”


    “羊奶粉。”勾陈一凑上去,“你要试试吗?”


    郑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男朋友会是居家奶爸型男人,这小崽子明明在自己身边总要装作没长大,现在却在厨房里给小狗冲奶粉。他站在一旁,感觉勾陈一像是对待化学实验那样,对着手机备忘录里的信息一勺奶粉半碗水的往里添,还要从三个不同的角度观察奶瓶刻度线,好不容易拧上奶嘴,还要用手掌来回搓,看起来像是练习武林秘籍。


    “喂奶前要试一下温度。”勾陈一抓着郑直的手,把奶嘴儿怼在上面,“小狗的肠道很娇贵,要像对待小宝宝一样对待它。”


    “所以什么温度合适呢?”郑直看着勾陈一将两滴奶抹匀,“这样就行了?”


    “行了,去坐着吧。”勾陈一把奶瓶放到他手里,还不忘叮嘱一句,“千万别乱晃。”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郑直都觉得现在的情况过于梦幻,他敞着浴袍盘坐在沙发上,一只毛绒脑袋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或者说是他手里的奶瓶,旁边是他帅气的小男友,一边摸着他的后背一边说:“你可以的。”


    “他不能自己喝吗?”


    “本来是能的,但培育基地就拿奶瓶喂,它刚到新环境,不要随便改变以前的生活习惯。”勾陈一推了一下郑直的手背,“放在它嘴里就行。”


    纵使觉得奇怪,郑直还是照做了,勾陈一轻轻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可能是觉得角度不好又转着拍了两三张。


    多多的脑袋直往郑直怀里拱,耳朵蹭在前胸上引得郑直缩起来,最后整个人都贴在沙发靠背上,他屏住呼吸,看着刻度线逐渐变得透明才放心。


    或许养一只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或许和一个人一直在一起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


    吃饱喝足的多多被放回笼子里,勾陈一站在水槽前刷奶瓶,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有种莫名其妙的欣慰。


    “你以前养过狗吗?”郑直有意无意地和他聊天,“咱们要不要把多多送去念书?我看微博上好多宠物都要上学。”


    “宠物训练已经联系好了,过段时间咱们可以一起去。”勾陈一回避了第一个问题,“你去拿手机看下,外卖怎么还没到。”


    “咱们多多以后是不是也能成为那种‘高考坐在别人前面’的狗。”郑直嘿嘿一笑,站在勾陈一身后,搂住了他的腰,“谢谢你。”


    勾陈一一怔,“就这么谢啊。”


    “这样呢?”郑直的嘴唇落在勾陈一耳后。


    “当然不够。”


    奶瓶被扔进沥水槽中,勾陈一转了个身,后腰抵在大理石台面上,他的手沿着浴袍带子一路往上,最后环上郑直的腰,手心里残留的水激得郑直一抖,后背硬挺起来,反而让上半身塌下去。


    就在双唇接触的一瞬间,门铃响了起来,勾陈一低声骂了一句,然后顺势在郑直的脸颊上咬一口,愤愤地从怀抱中钻出来开门。


    “订的什么?”郑直拢好浴袍带子,“好香。”


    “麦当劳。”勾陈一把两个大纸袋仍在岛台上,“我今天放纵日。”


    “放纵日?”


    “健身的放纵日。”勾陈一掀开衣服,漏出腹肌,“今天去健身房,教练说我退步好大,再不注意他们就会离我而去。”


    “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郑直打开麦乐鸡块,用勺子把酱汁挖出来淋在上面,“多多爸爸,赶紧放纵吧。”


    ··


    事实证明多多爸爸的放纵不仅在美食上,第二天早上郑直又是被手机铃声唤醒,这次不是李富德,而是徐望。


    他眯着眼看左上角的时间,反应了几秒才确定第二个数字是‘6’,他立马接通电话,嘟嘟囔囔地问道:“怎么了?”


    “张集和同监的人打起来了,对方咬了他的脖子,现在人在医院。”


    “他不是在市局临时羁押吗?哪来同监的人?”郑直掀开被子站起来,拿起椅子上的裤子就往身上套,右脚不小心踩到左裤腿,整个人像饭店门口的充气迎宾人一样晃。


    “我问了,孙队长说昨天晚上金宁和原明伟要转送看守所,底下的小警察估计是没弄清,把三个人一齐送走了。”徐望的声音很喘,跑车的轰鸣声从听筒里传来,“我先去市一院看看情况,你抓紧。”


    郑直连挂断电话前的结束语都没来得及说,手机往床上一撇就踩着拖鞋去洗漱。勾陈一被吵醒,揉了揉眼睛,起身下床跟了进去,他倚在洗手池旁边的墙上,两只脚交叉着,像是没有配对的筷子,“怎么了。”


    “局里的事,不要紧。”郑直用手摸着勾陈一的侧脸,“你要不再睡会儿。”


    “不睡了。”勾陈一拿起电动牙刷,他的后背从墙面挪到郑直的右肩,“我送你去。”


    “我打车吧,两个人都走了,多多怎么办。”郑直的两只手在脸上乱摸几下,水珠从缝隙迸出来,粘在勾陈一的鼻梁上,“要不你车借我,我听徐望那边的动静应该是开了跑车过去,到时候李队到了又要讲他不守规矩。”


    “随便开。”勾陈一搂着郑直的脖子,在他的右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牙膏沫在上面形成一个圈,“我爱你。”


    郑直看着他,没明白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关系,支支吾吾憋出一句,“我…也爱你。”


    “专家说了,健康的伴侣关系要常常示爱。”勾陈一用洗脸巾擦掉两人脸上的牙膏,“所以我决定每天早上都和你说‘我爱你’。”


    “最好是有感而发,而不是任务。”郑直冲他漏出一口白牙,点了点手表,“走了,你记得吃早饭。”


    “Yes,sir.”勾陈一的朝郑直敬礼,还没等他洗完脸就听见了关门声。


    从家到一院的路是城市主干道,每天早上都是红色饱和状态,郑直烦躁地锤了一把方向盘,他看着前方黑压压的车队,掏出手机要给徐望打电话,没想到旁边的车在不停地摁喇叭,他摁下窗户,把脑袋伸了出去,正对上坐在跑车里的徐望。


    “郑哥。”徐望的头发被风吹成中分,“你开勾总的车啊!”


    “废话!”郑直往后面瞅了一眼,然后把头缩回车里,默默地把窗子升起来。在大街上大吵大嚷不像话,更何况徐望开的车太显眼,被拍到对谁都没好处。


    半个小时的路硬生生拖出去一个点,徐望挨着郑直停下,他抓了一把头发,一个大步跨到郑直车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在大街上看车牌就知道是勾总的车。”徐望摁住郑直的手,“别着急,刚才医院来了消息,人救回来了,毕竟是咬伤,又不是鳄鱼,没什么大事。”


    “谁动的手?”


    “李队一早收到消息就去了,明明陪着,俊涛估计现在也到了。”徐望掏出手机举到郑直眼前,“昨晚我和明明研究到半夜,这个原明伟还是有来头的,他爹是达业钢铁有限公司的车间主任,那个死了的薛仁刚中专刚毕业的时候去达业钢铁实习了半年,后来出来开棋牌室就不干了。”


    郑直依稀记得最初见到原明伟时,他说过他父亲和薛仁是在工厂认识的。


    “张集也是达业的技术工人。”


    “对,但两人之前应该不认识,不是一波的,不过这个事要后面再落实一次。”徐望拽着裤腿,他今早出门着急,穿着一条花裤衩,在现在这个季节确实有点扎眼,“你这车上有裤子吗?”


    “我哪知道。”郑直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个袋子里是啥啊?”


    徐望大手一伸,把后车座上摆着的购物袋拎过来,“勾总的东西能动吗?”


    “能动。”郑直说话有点虚,他晃了晃脑袋,“你穿吧。”


    徐望得到特赦令直接拽住袋子往腿上倒,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是一条裤子,连标签都没摘,和裤子一起出来的是一个精美的礼物盒,上面的烫金字和裤子不是一个牌子。


    “这个你收好。”徐望捡起礼物盒往郑直怀里一塞,“裤子我下回还他一条。”


    郑直盯着那个红色礼品盒,上面是著名的饰品品牌,常被人附上爱的意义。他想打开看看,但又觉得不妥,纠结几次还是吧大拇指从礼品盒的缝隙里拔出来,只是拍了张照片发给勾陈一。


    “徐望借你一条裤子,袋子里的东西我放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盒里了。”


    消息刚发出去,勾陈一的备注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一条信息随即蹦了出来。


    “裤子和礼物都是买给你的,他破坏了惊喜,让他赔。”


    【作者有话说】


    500收福利番外正在写(剧透:兔耳、兔尾、副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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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0   悛戢·十三


    ◎更新◎


    郑直刚进病房就被张集身上的伤吸引了,除去脖子上的纱布,上半身像是被饿狼撕扯过一般,伤口和淤青在上面分布着,看起来有些吓人。


    可能是感觉有人进来,张集缓慢地把头从靠窗那边扭了回来,他的嘴角边有一道两公分的裂痕,红红的,闭上嘴时变成嘴角的延伸。


    “怎么弄的。”有了吴三的前车之鉴,郑直进门后就开着录像,尽量避免他人接触,“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张集倔强地瞪着眼睛,仿佛要把郑直的嘴融化。


    徐望搬来隔壁床的陪护凳,在床边坐下,他指着张集胃部的淤青,“看来对方是下死手了,都这么对你你还不说,难不成和你老板不是一伙的?”


    张集依旧沉默地躺在那里,这次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像是要和病床融为一体。


    “这两天我们查了张景之的信息,移民局那边确实有两人移民的记录。”郑直的语速很慢,他观察到张集抖了下眼皮,接着说:“跨国信息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查证,但我们对比了他们寄给你的照片,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照片里的人和你的老婆孩子不是同一人。”


    “你骗人!”张集突然暴起,脖子上的纱布都被抻变形了,他的手指着郑直,“你别以为这两句话就能换线索,我不信!”


    “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徐望拍掉他的手指,“你和之前那些人都不一样,父母都是镇上卫生所的医生,从小就看他们治病救人,能救人就能杀人,所以你比那些用车撞人的更专业,张长勇、薛仁、谢伟,短时间内三条人命,用了三种不一样的方法,并且没有留下痕迹,这足以证明你的能力。”


    张集低下头,病房里陷入沉默,郑直和徐望坐在床边干瞪眼,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们听见空气里传来一点不可闻的声音——张集的眼泪砸在布料上,他昂起头,嘴角的疤痕向下,直戳胸口。


    “当年我在达业钢铁做技术工,利用职务之便造成材料损耗,然后自己找了个渠道把废钢倒卖给小钢厂获利,那一年景之生病,我三千五的工资供不起,不得不这么做。”张集环顾四周,语气多了点嘲讽,“他最开始就在这个医院住,一进一出就是一万五,一个月最少来两次,那是我儿子,我不能看着他死。”


    “两千吨又是什么?”郑直追问道,昨天下午张集的态度极差,要么沉默,要么就是胡说八道,他们想要的信息一件都没得到。


    “原卫平是我们车间的主任,一个不管事的老货,他每天和那些人喝酒耍牌,按理来说发现不了,没想到那年厂里来了一批实习生,说是对口职业学校的帮扶任务,小崽子掌握的全是理论知识,上手全部完蛋,那次的活全是废料,人家催得急,原卫平说拿以前的废钢顶上,这才出了差错。”


    徐望拿着笔在本子上乱画,他咳嗽一声,“讲重点。”


    张集不理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接着说:“他们问我愿不愿意多做几年牢来换钱,我当时没听懂,因为倒卖废钢本身就要坐牢,那个人在我倒卖的数字后面加了个零,说只要我认罪,剩下的他搞定,我儿子也会被接走。”


    “这你就信了?”徐望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不觉得张集会为这种空头支票买单。


    “我当时不得不信,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但我没想到他们有这样一手遮天的本事。”张集叹了口气,他拽着手腕上缠着的标签,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为了顺理成章的把景之送走,他们做了一张三年前的离婚证,又给我看了一些我压根不明白的文件,我和他们说达业一年也产不了两千万的钢,他们说不要紧,我只需要在法院点头认罪就行。”


    “到底为什么改成两千万?”


    “我不清楚,可能是为了给达业作价,反正我进去后老厂长就把达业转手了,这是他们的事,我没参与。”张集说:“我进去后会有人定期给我送一些医学相关的教材,里面通常会夹着他们的照片,景之还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他和妈妈一切都好,再后来我就出来了,他把我送到屠宰场待了一个月,然后就让我杀人。”


    说到这里徐望一下子精神了,语速都快了起来,“杀谁?”


    “不认识。”张集十分冷漠,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个男的,四十多岁,在赌场里输了命,我就是刽子手罢了,他让我先切掉那个人的手指头,再把他的胃剖出来,最后再缝好。”


    郑直忍着恶心问道:“他是谁?”


    “不认识,我只见过他一次,听他们管他叫常老板。”


    “你能记住他的长相吗?”徐望掏出手机翻找常中生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张集没看屏幕,反而转向另一边,“他永远在暗处,我们都没见过他的脸,不过他们那里很割裂,有人想救他,有人想要他的命,我的老板一开始想要他的命,后来又要救他。”


    “你老板是谁?”


    “林斌。”张集看向郑直,眼神里透着阴郁,“这是我自己查的,我们只在入狱前见过一次,很奇怪,我出来以后他好像大变样了,不过他手底下的人嘴不严,总能问出来一些东西,金宁应该就是他联系的。”


    徐望疑惑地“嗯”了一声,之前为了寻找突破口在审问金宁的时候特意问过,她并不知道是谁要与她合作,当然,如果她清楚对方是林斌,那么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这听起来有些恐怖,金宁的命运就像一根断了的麻绳,林斌不在乎她的感受,只管按自己的需要在上面打结即可,松松放放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可惜那个姑娘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她非要拉着原家的小子一起死,那小子只不过是个没城府的畜生,加上林斌的关系肯定会保他,那天晚上我去杀金宁,就是为了把原明伟的过错加在她身上,可没想到还有个警察。”


    “你没踩点?”郑直不相信那些人培养的杀人工具连这点能力都没有。


    “我看见是个女的,以为是她朋友。”张集轻蔑地笑了,他的脑袋左右晃了两下,“其实我是想放她走的,那姑娘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有心性,我早就看出来她腿好了,既然能日复一日的装下去,肯定是有没完成的事情要做,就算没有我,她也会动手,可惜了。”


    “最后一个问题。”郑直站起来,他走到窗边,遮住了照在张集脸上的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景之出事的?”


    “是原明伟。”张集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那天我们被关在一起,他突然问我知不知道林斌的肺是从哪来的?”


    郑直的身体突然绷紧,让他过分直立,一个诡异的想法直冲颅顶,就连热风吹过也觉得凉飕飕的。


    “我一直以为是他们选中了我,没想到被利用的居然是景之。”张集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延绵不绝的眼泪成为他活着的标志。


    ··


    徐望和郑直坐在车里,两人盯着地下停车场墙面上的标语发呆,郑直实在是没忍住,把车窗拉下一道口子,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


    “张集……”徐望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有苦衷但不无辜。”郑直朝着窗户吐出一口烟,他眯着眼睛,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方向盘,“如果有机会我们还是应该问问,张集应该想知道。”


    “先回局里吧。”徐望歪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跑车,“一会儿让杨川来开走。”


    “杨川?开哪去?”


    “开到我哥那儿。”徐望把胳膊举过头顶,“他现在一天到晚跟在我哥屁股后面,我反而开始担心。”


    “你还能□□哥的心。”郑直叼着烟,他轻踩油门,两只手扶着方向盘,“他看起来不像是没谱的人。”


    “我本来以为他俩是闹着玩的,毕竟你也知道,就我们这些人里,搞个同性恋不算什么大事,到年龄收拾好就回去结婚了。”徐望嘴比脑子快,讲完才想起来自己的“郑嫂嫂”就是他嘴里的“这些人”,他赶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我们这种纯靠家里发财的富二代是根本不敢搞这种事,别说找男的,就是找女的也得被家里审个几轮,门当户对、利益往来都要放在小情小爱前面,结果现在杨川势头正旺,就连我哥也有点…有点认真了,这样下去我怕没法收场。”


    “前两天见杨川的时候他还说和你哥吵架被拉黑了,我以为没后续了。”郑直把烟熄灭扔在矿泉水瓶里,“他总说你哥不喜欢他。”


    “我哥我还能不知道?要是没戏他肯定不能拉黑人家,他那个人在感情上别扭着呢,就喜欢有人捧着哄他。”徐望咂咂嘴,“昨晚我和他视频,杨川就在他旁边坐着削苹果,说是在他家住了两天了。”


    “他们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郑直看着前方的红灯,一脚刹车停在停车线上,“有个事和你说下。”


    “嗯?”


    “我和勾陈一出来住了。”郑直顿了顿,又添上一句,“过两天忙完了请你来暖房。”


    【作者有话说】


    注:关于肺移植手术的相关剧情没有考证,现实生活中有这种手术,但肯定要比我写的复杂很多。


    暖房:就是买了新房以后请亲戚朋友来家吃饭。


    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觉得2月14日是个好日子,所以准备在那一天完结,到时候会留两三天发发番外,如果收藏可以的话会申请完结倒v,


    汇报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