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作品:《围罪堵截

    101   悛戢·十四


    ◎就算是成家了吧◎


    李富德最近觉得自己精力不济,他坐在市局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叼着烟,和门卫王大爷“隔岸相望”。


    一大早起来就有两件烦心事,一是张集被无端带走,而且被蓄意攻击,二是郑直今早不在家。


    他每天晚上在小区遛弯,路过郑直家楼下必定要往上看一眼,最近几天客厅灯都是暗的,今早他想带着郑直来市局审人,敲了半天门都没开,遇见隔壁老李的媳妇儿,说他压根不在家,前几天有个小伙子来取东西,然后就没人来过了。


    乱搞关系也就算了,居然连家都不回。李富德老脸一黑,他现在不反对郑直和勾陈一亲亲我我,但是他怕勾陈一的身份影响郑直的前途,万一被人说成受贿,那就真的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罪犯要管,孩子也得管。他蹲了好半天才看见一辆路虎开进来,还没等郑直下车汇报,李富德就带走了副驾驶上的徐望,他怕横冲直撞激发儿童逆反心理,准备先收集点有用的信息,到时候左手理、右手情,一举拿下。


    徐望被李富德拉到小天台上,两个人像是做贼一样找了个三面环墙的角落,李富德又怕隔墙有耳,最后拽着徐望坐在天台边上,要不是因为地点是东文市局,估计马上就要有群众报警,说有两人准备跳楼。


    “你最近和郑直聊天了吗?”李富德双手叉在胸口,眉尾高高吊着,嘴角却偏要挤出一个微笑,看起来格外瘆人。


    徐望歪头看向地面,在心里把郑直和勾陈一绑着骂了一遍,然后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聊…聊没聊呢?”


    “你小子别给我装蒜。”李富德点了他脑门儿一下,“我问你,郑直是不是和姓勾的……”


    话到嘴边就是讲不出来,他一边用脚在地面打鼓点,一边愤愤地盯着徐望,“是不是!”


    “是,他俩搬出去住了,郑哥怕在后院影响不好。”徐望实话实说,他看着李富德的脸,生怕一个没注意让老同志的血压暴涨,更不敢说其他的话。


    “出去影响就好了!”李富德声音放大,跟村头喇叭有的一拼,喊出去后给自己吓了一跳,赶紧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嘟囔着,“小兔崽子不让人省心。”


    “他俩新置办了新房子,绝对合法合规。”徐望的手撑在天台边,他故意学郑直说话,“郑哥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李富德背对着徐望,他看向远处,“我是怕他吃亏,他在感情上向来是认真过头,我听他妈以前讲他有一个什么网恋对象,和人家分手了以后天天晚上躲被窝里叹气,那个尚且没生活在一起,这个要是出点问题……”


    徐望吞着口水,心里想着您老人家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巧不巧,现在高兴的是这个,之前叹气的也是这个。


    “而且他们这个同性恋本来就没什么定性,那夫妻还有离婚的,这样不清不楚的在一起能有什么保障。”李富德在徐望眼前转圈,“你心眼还能好使点,平时盯紧了,别让郑直吃亏。”


    “亲闻不如亲见,我给您一个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徐望站起来,凑到李富德耳边嘀咕着,末了还加了一句,“您可别出卖我。”


    ··


    郑直回来后直奔孙建树的办公室,他敲了门,还没等人抬头就走了进去,“孙队长。”


    “回来了。”孙建树站起来,“那边怎么样?”


    “人没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郑直的右手撑在办公桌上,上半身低下来,“昨天晚上怎么回事,这种事情都是对着文件找人,不该出纰漏啊。”


    孙建树把几张纸推给他,自己绕过桌子去关门,“我一开始以为是小孩办事不利,你看看这个上面写的。”


    郑直一看也懵了,这样的文件用的都是模版,平时就是往上填个名字和地址,其他的不会改动,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张集的名字,最下方还有公章,看守所按名运人,确实没错。


    “文件谁出的?”郑直翻了几页纸也没见到签名,“签名呢?”


    “没人讲得清。”孙建树挤在郑直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早上一来把相关的人跑了个遍,这个推那个,那个推回来,没人认,都说不是自己的问题。”


    这种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当然没人敢认,弄不好是要把工作都搭进去的。


    “之前其实也有没领导签字的时候,毕竟这点小事很难出错,就算是出错了也不过是再运回来,估计都掉以轻心了。”孙建树的音量越来越高,他怼了郑直一下,眼睛却往上瞟,郑直把纸放下,借着擦汗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市局的监控就安在天花板上,黑色的镜头像是看不清的黑洞,吸纳着这个空间里的万事万物。


    “人是你审的吗?”


    “你们李队和明明去的,那个人半个月前就在看守所了,因为贩毒被抓,现在正等着法院判呢。”


    “贩毒?”郑直转过身,屁股靠在桌沿,“哪来的毒品?”


    “酒吧里逮着的,以贩养吸,货是从西南来的,纯度低,不是什么好东西。”孙建树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在桌子上,“但是量大,按理来说这辈子没出路了,如果我是背后指使者我也选他,但你要知道这种人最有可能反水,要怎么保证他一定不会多嘴呢?”


    郑直从办公室里出来,低着头在走廊里晃荡,他知道孙建树话里有话,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就不止他一人怀疑市局内有“鬼”。


    “郑哥,看见李队了吗?”宋明明朝他走过来,“今早人审完了,什么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就是有备而来。”


    “他找徐望有事。”郑直顿了下,“孙队长说这人半个月前就进去了。”


    “对。”宋明明语速飞快地说:“其实中间应该还有一环,张集的上家不能预知他被抓,消息肯定是这两天才递进来的。”


    “原明伟呢?”


    “还在看守所关着,今天打起来的时候他还拦了,被揍了两拳。”


    “把他弄出来,今早张集交代了,好多事都和他脱不了干系。”郑直眉头紧锁,一只手揣进兜里,“咱俩审,速战速决。”


    郑直这两天总在审讯室待着,一看见这些蓝黑色的墙就犯困,他一边撑着脑袋和宋明明讲张集的情况一边等着看守所把原明伟送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审讯和看押,原明伟比进来的时候瘦了一大圈,明明没见太阳,脸色却暗得和酱油似的,连下巴上的胡茬都看不清。


    他刚坐下,屁股都是歪的,郑直就摊开笔记本,开门见山地问道:“打张集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原明伟怂着肩膀,脑袋一个劲儿往脖子上靠,脚后跟尽可能捧在一起,脚镣被撞的叮当响,“不认识。”


    郑直眼球上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他精神有问题,后半夜不让我们休息,还用…用那啥敲我们的脸。”原明伟怯懦的看向宋明明,企图躲避郑直的追问,“张集一开始忍着,后来那个人越来越过分,他们就打起来了,然后……”


    “你之前认识张集吗?”郑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不认识。”原明伟闭上眼睛,他的嘴角因为紧张在不停地抽搐,“我没见过他。”


    两人的证词相悖,郑直选择相信张集,毕竟按照张集的说法,原明伟和林斌的关系不一般,他现在不承认也在情理之中。


    “张集说昨天你告诉他张景之的事。”郑直把笔摔在桌子上,“是吗?”


    原明伟被这个声音吓得一抖,头皮上的汗瞬间冒了出来,他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我没…不知道。”


    “那么林斌和张集是什么关系?”郑直的声音越来越高,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如同一吨重的石头压在原明伟的胸口上,“张集为什么要为你去杀金宁?你和林斌又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不知道……”原明伟嚎啕大哭起来,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和我没关系,我真的不知道。”


    宋明明拽住郑直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问话,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走到原明伟身前递给他,“张集已经把事情讲了一遍,我们会对林斌展开调查,你现在说出来算是主动交代,否则等我们查出来……你自己好好想想,冷静了、想好了再回答。”


    审讯室又陷入沉默,空气中只有原明伟抽泣的声音,郑直抱着肩膀端坐着,“我们也没有时间陪你耗下去,最多给你十分钟。”


    每过去一分钟,郑直就会摁动一次签字笔,弹簧被压缩到极致,在松手那刻得到喘息,笔就会从手里飞出来,落在笔记本的前方,原明伟盯着笔尖,直到第七次时,他开口了。


    “我没见过张集。”他的抽泣声没有间断,只是变小了藏在话里,“但是我知道张景之,林斌现在用的肺就是他的,他当年肺癌要进行置换手术,等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配型,有人就把手伸到医院里那些重症的病人身上,张景之就是那个时候被盯上的。”


    【作者有话说】


    更新二连击


    102   悛戢·十五


    ◎朋友◎


    郑直站在会议桌前,“现在原明伟和张集的供词都指向林斌,我建议咱们沿着这条线走,对林斌展开全面调查……”


    此话一出,徐望“啧”了一声,李富德转头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有话就说。”


    “上次咱们去查他医疗记录的事您这么快就忘了?”徐望放下二郎腿,坐直身体,“如果对他展开调查,势必要牵扯多方,不说远的,就说张集的案子,咱们要是溯源第一个就得查长河区法院,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贸贸然行动。”


    宋明明的眼睛在会议桌上轮了一圈,“那你认为咱们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徐望怂了下肩膀,做出无辜状,“但我个人认为可以从周边往中心过度,林斌作为一个大学书记能搭上常中生的线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张集也说了,他的老板对常中生的态度从杀变保,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李富德点头,他合上笔记本,“既然张集的案子涉及达业钢铁,不如就从这查起,至于当年案子的事情,只要我们有了证据他们也不得不配合。”


    郑直扶着桌子,脸上的表情也是少有的严峻,“那林斌这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斌这条线肯定也不能撒手,先从他的日常生活开始,看看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李富德捂住嘴,说话的声音变低,“常中生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我们现在不知道林斌在里面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有谁在上面,大家行动的时候务必注意保密工作。”说完他起身,扶着腰长叹一口气,“该干嘛干嘛去吧。”


    宋明明和李俊涛还得去继续审问,徐望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拉走了郑直,刚到卫生间他就把所有隔间的门都拉开检查了一遍,就连杂物间的拖布都被重新摆好。


    “李队刚才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徐望拽着郑直的袖子,嘴巴尽量靠在他耳边,“他是不是怀疑咱们这儿有鬼?”


    “达业钢铁的案子能顺利判下来就证明这湾水已经是混的了。”郑直的屁股倚在暖气片上,他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甩出来的火苗差点燎到腰带,“但至于水有多深,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徐望摁住他的手腕,“这两次动作都太明显了,吴三的死,张集的伤,都不是巧合。”


    “今天孙队也是这个意思。”郑直瞟向窗外,现在日头正足,整个卫生间除了他俩的影子外都亮堂堂的,“而且他怀疑就在这。”


    “队伍里最忌讳猜忌。”徐望闭上眼摇了摇头,“如果你是林斌,你下一步会干什么?”


    “我不会动张集,因为他知道的东西有限,如果他全交代了就不必再冒险做掉他,剩下的两个人里,金宁和他没什么交集,至于原明伟…更不可能了。”郑直干咳一声,“想不出,可能按兵不动吧,等着里面的人给我传消息,就像是一个带着窟窿的桶,哪个漏水了就补哪个。”


    徐望抬起眼,他把胳膊搭在郑直的肩膀上,“我想从原名伟下手。”


    “为什么?”


    “好奇。”徐望回头看了眼卫生间的门,“他是这里最不稳定的因素,如果我是林斌,肯定会最先做掉他。”


    郑直点点头,他推开徐望站在小便池前,“为什么来厕所。”


    徐望站在他旁边的坑位,两人一起脱了裤子,“和你拉我去天台的原因一样,我不信别人。”


    “明明也不信?”郑直打了个哆嗦,伸手拉上拉链。


    “信,但是最信你。”


    ··


    勾陈一把多多送到宠物学校后去了礼物,他把车停在路边,抬头看着这栋“庞然大物”。昨天公司的法务已经审核完合同,下个月就会有一个新的酒吧在这开业,它会姓勾,是他的产业。


    陈鸣昨天去公司找他,说是要让高学良回去,分公司的业务会逐渐独立出来。或许是因为身上留着同样的血,勾陈一听到这些并没有高兴起来,陈鸣的为人他过于了解,不管是在商场还是生活关系的处理上都及其谨慎,分公司的独立势必会会影响东鸣集团的运营,他们父子同血不同心,陈鸣没必要这么做,除非他有了更保险的方案。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勾陈一现在心里打鼓,他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陈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格外不安。


    他走进礼物,看着熟悉的前台,随便拉了一把凳子坐下。大厅里能搬的都搬走了,地面上还有没撕干净的胶条,他仰着脖子看棚顶的壁画,回忆这个地方以前的样子——他和郑直就是在这里再次相遇的。


    “你把我叫到这儿干嘛?”杨川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摘下墨镜别在后脑勺,双手插在兜里,一屁股坐在大堂候客区的旧沙发上,激起一片灰。


    杨川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打扮的有点女气,穿着一件露腰的衣服,裤子短的能看见大腿根。


    “田强福。”勾陈一冲那个男孩点点头,“半年没见这小腰又细了。”


    “叫我Timmy,谢谢。”田强福扭着走到勾陈一面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听说勾少爷要在东文起场子。”


    “下去。”勾陈一抖了下腿,“杨川不都跟你讲了吗?”


    “我要好处。”Timmy蹲在地上,两条胳膊环着膝盖,抬头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吊灯,映出来的光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环宁那边抽你六成,我只要两成。”勾陈一捏着Timmy的下巴,“听说你那个小男友的妈还在通缉你,我还能帮你摆平。”


    “不够。”Timmy笑起来,这是他的必杀技,和他交往过的男人大多都吃这一套,“我不缺钱,缺男人。”


    “东文这么大,什么男人找不到,我又没把你关起来。”


    “我当然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场子里找男人,你要是招一堆富二代还行,老头儿我可不伺候。”Timmy扭着腰坐在杨川旁边,“最低也得是杨公子这样的吧。”


    “我怎么就成最低标准了。”杨川一掌掴在他大腿上,“那勾公子在你这儿是什么标准?”


    “他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Timmy眨了下眼,“谁不知道他心里装了人,我是找男人,不是找床伴,一回两回有什么意思。”


    “田强福,你前男友的妈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你把她的宝贝儿子变成了同性恋,现在整个圈子都知道了,他们家本来今年指着她儿子的婚事和陶家联手盘三块地,现在不仅办不成,还要被人笑话。”勾陈一掏出手机,“你猜猜我一个电话过去,你今晚能不能走出东文。”


    Timmy撇了撇嘴,“行吧,行吧,但咱们有话在前,我勾搭别人你也别管。”


    勾陈一摊手,“随你。”


    “还有我再说一次。”Timmy跑到勾陈一眼前,用美甲戳他的胸肌,“叫我Timmy!”


    “行了,你回家吧,让你找的人别忘了。”勾陈一拿起手包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要嘴严听话的。”


    Timmy临走前给了两人一个飞吻,杨川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我以前怎么喜欢这种妖精。”


    “你现在不也喜欢吗?”勾陈一坐在他身边,“升级了,喜欢妖精祖宗。”


    “去你的。”杨川翻白眼,然后看着这个冷清的大厅有正经起来,“你今天喊我来这儿干嘛啊?”


    “我找人把这儿买下来了。”勾陈一翘起二郎腿,“作为咱们酒吧的地址。”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杨川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东文这么大,你开哪儿不行?”


    勾陈一笑嘻嘻地看着杨川,“我就觉得这个地方好,明天设计师就过来,还得你盯着。”


    “不是,勾儿……”杨川的手掌抵在勾陈一的胸口,“真别闹了,这地方以前是谁的你不知道吗?咱不找这个晦气。”


    “是陈鸣的,怎么了?”勾陈一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看那盏水晶灯,“没人规定儿子不能和老子抢地盘吧。”


    “这他妈是一回事吗?”杨川眉尾吊起来,像个唱京剧的武生,“咱换个地方,我保证给你做成东文第一。”


    “我要是不换呢?”


    杨川说不出话,他站起来又坐下,重复了好几个来回后,终于咬着牙问道:“非这不可吗?”


    勾陈一顿了顿,然后搂着杨川的肩膀,狠狠地点头,“嗯。”


    “那就干吧!”杨川皮笑肉不笑,“也就我了,换别人早他妈跑了。”


    “那今天下午就去见设计师。”勾陈一抬手看了下时间,“我约的下午三点,现在过去正好。”


    “靠。”杨川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在我身上就是一神算子。”


    “你在我这是财神爷。”勾陈一推开礼物的大门,“请吧,杨公子。”


    103   悛戢·十六


    ◎更新◎


    案子一查好几天,郑直和勾陈一虽然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但总共没说上三句话,常常是一个人醒了另一个还在睡,两个人都醒了一个却要急着出门。


    “郑哥。”勾陈一撑起上半身,他眯着眼掀开被子,舌头在嘴唇上舔了几圈。


    “我爱你。”郑直回身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我走了,今晚不用等我吃饭。”


    “等等。”勾陈一拽着郑直的地手腕,“两分钟,今天我送你。”


    “再睡会儿吧,我打车。”郑直看着勾陈一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这两天他好像忙的要命,今天凌晨还是被杨川送回来的,整个人像是在酒桶里泡过澡,话都说不利索。


    “别,我很快就好。”勾陈一把郑直摁在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我也爱你。”


    两分半钟后,勾陈一从卫生间出来,下巴上还挂着水珠,睡衣从领口开始形成一个倒三角的阴影,“走吧”


    郑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换衣服。”


    “不用,送完你我回一趟东华名苑。”


    郑直点头,凑上去亲了一口,“等我忙完这阵子,好好陪你。”


    “下个月月底我过生日,你能休息吗?”


    这话说的,郑直觉得自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他琢磨了一下,案子就算没结束,请个半天假也无妨,“能啊。”说完他还是有点心虚,随后补上一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就是请假也回来陪你。”


    勾陈一笑了下,把脚塞进运动鞋里,“快走吧,人民公仆不能迟到。”


    周一和周五总是格外堵车,勾陈一的车走了半天也没挪出去五十米,一个红路灯能卡半个点,郑直等的心焦,右手攥着安全带,好像要摸出火星子。


    “多多挺聪明的,才送去三天就已经会坐了。”勾陈一拎着衣服领子抖了两下,“明天我就去接它回来。”


    “我怕它都不认识我了。”郑直笑着,“你最近好像很忙。”


    “上次咱们在车上说的酒吧已经开始装修了。”勾陈一握住郑直的手,抵在自己的侧脸,“最近公司还接了新业务,我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郑直沉默地看着他,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当作安慰,对于做生意他一窍不通,既不能提供经验上的支持,也不能在金钱上加以辅助。在他眼里,勾陈一一直是那个需要他讲故事的小孩,可是事实总在提醒他,现在两人的身份调换,他住的是勾陈一的房子,享受的是他提供的服务,就连微薄的爱也被工作时间占有。


    他离理想中的伴侣越来越远。


    “被我迷倒了?”勾陈一拍了拍郑直的手背,“明天周末,你休息吗?”


    郑直晃晃脑袋,抱歉地笑了一下,“不一定。”


    “那我明天可约别人了。”


    “谁?”


    “明天你就知道了。”勾陈一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市局门口,“亲一下再走。”


    郑直在他干燥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勾陈一没满足,追上去来了一个舌吻,分开的时候下嘴唇水灵灵的,配上粉红的脸颊,看起来还有一丝纯情。


    ··


    重案组办公室连续几天乌云密布,李俊涛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堆纸发呆,郑直推门进来时吓得他一激灵,赶忙站起来收拾桌面。


    “来的这么早?”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从底下掏出两瓶咖啡,“多注意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李俊涛的身体往后倒,后脑勺靠在墙上,“郑哥,我觉得咱们走进了死胡同里,达业钢铁这几年转了两手,现在的法人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明眼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之前的法人也在前年过世了,我又掉头去查长河区法院,结果当时审判这个案子的审判员前年退休了,我去养老院一看,老大爷得了老年痴呆,别说案子了,能想起来自己是谁都勉强。”


    郑直捏着咖啡瓶,和醒酒似的晃了起来,这种“斩草除根”的方法确实很像常中生集团的做事风格,他追问道:“原明伟自己没交代什么吗?”


    “更别提了。”李俊涛用胳膊拄着脸蛋,“用孙队长的话说就是怂蛋一个,昨天审得都快尿裤子了,手铐链上粘的全是鼻涕,我们实在是看不过去就给看守所送回去了,不过我觉得他肚子里没东西,林斌应该不会着重培养一个能被金宁耍的团团转的学生。”


    就在这时,徐望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嘴张的像能吞下一头猪,哈欠声一路传到郑直耳朵里,“困死我了。”


    宋明明跟在他身后,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好,她从包里掏出电脑,兴奋地说:“重大发现,我昨晚没事儿翻东文师范的校园论坛,里面有一个陈年老帖是讲原明伟的,说他的学生会主席来的不干净。”


    “学校就是小社会,说不定是竞争对手造谣呢。”


    “谣言止于智者,智者应该求证。”宋明明把电脑屏幕投在墙上,“这个人是匿名发帖,用的都是代号,他说曾经听到原明伟管林斌叫爸爸,并且质疑他成绩造假,是买了别人的分才考上大学。”


    李俊涛听了这些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杆子冲到屏幕前,“买分?”


    “的确有这种操作,准确的说应该是换分,比如我考了五百七,你考了七十,把咱俩的分一换,我拿你的身份去上学。”徐望晃着脑袋,手指头放在太阳穴上转圈,“我比较好奇前面那个,林斌有孩子吗?”


    “林斌与妻子周扬曾育有一女,不过小姑娘在两岁半的时候就去世了,此后再没有孩子。”宋明明皱起眉,“难道是干爹?”


    “以林斌的身份,肯定有更好的选择。”徐望不耐烦地抬头,手挡住一半脸,“郑哥,咱们能对他俩进行DNA比对吗?”


    “能。”郑直一摊手,“问题是林斌的DNA样本从哪来?”


    “偷。”


    “怎么偷?”李俊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警徽,觉得徐望说出来的话有点惊世骇俗,“这不合法吧。”


    “特殊手段。”徐望轻轻眨了两下眼睛,看向郑直,“哥,东文师范走一趟呗。”


    “没有理由啊。”李俊涛的眼睛在三个人中来回转,压低声音说:“不会真要翻窗去偷他头发吧。”


    “少看点电影。”郑直用瓶子敲了他的肩膀,“正儿八经问询。”


    “他要是提高警惕怎么办?”


    “咱们不去,他才会意外。”郑直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衬衫,“正好听听他准备了什么故事。”


    “等会儿。”宋明明站起来叫住他们,“要验就验三家一起验,我们应该去找一下原卫平,这件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当爹妈的都没来市局露面,实在是不科学。”


    徐望一拍脑门,“对啊,这几天都昏头了。”


    “我去吧。”李俊涛举手,“原卫平现在在金城县,我老家。”


    ·


    夏天还没过去,东文师范门口的树叶先黄了,郑直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上次的门岗大爷站在遮阳篷下喝茶,路过的风在大爷的“地中海”上掀起了浪。


    “哎——”大爷看见有车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外来车辆一律不让进昂。”


    郑直把头从副驾驶伸出去,“大爷,是我。”


    门卫大爷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谁也不行,这是规定。”


    郑直一拍大腿,开了车门走过去,他掏出证件,“上次我来过的,您忘了?”


    大爷的眼睛在证件和人脸之间来回转,笑眯眯地说:“岁数大了眼神不好,你多担待。”


    “您这是认真负责,值得表扬。”郑直插着腰,“我记得上次填了表就能进,怎么现在管这么严。”


    “甭提了。”大爷拉着郑直的手腕,把人往边上带,“你们是不是真把小原抓了?”


    原明伟被捕但并未宣判,警方通告里也只是寥寥带过。


    大爷见他没回答,接着说:“上头怕有人来瞎打听,让我们都看紧了,学校这种地方最怕这样的事,一个口子破了,这些毕业生都不用过了。”


    “明白,明白。”郑直给大爷递烟,“我们今天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没开警车来。”


    “我上次和你们那个岁数大的警察还说呢,觉得小原是个好孩子,现在一看我这也是老眼昏花了。”大爷猛吸一口,“今天来找谁,我给领导打个电话。”


    “林书记。”郑直扯扯嘴角,他听见前面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的声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我先回车里坐着,到时候您喊我。”


    “行,行。”大爷回头望了一眼,“把车往后倒倒,别堵在这儿。”


    郑直回到车上,让徐望把车停在路边,他从座位前方的储物箱里掏出两个物证袋踹在兜里。


    “东文师范是不是疯了?连警察都拦。”徐望拍了一下方向盘。


    “学校里人太多了,刚出了这么大的事,万一传来了对学校名声不好。”郑直看着前方的校门,有学生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以治学严谨出名的高等学府里出了一个杀人犯,还是同学日以为伴的老师,这样的新闻足够影响学校明年的招生。”


    “有林斌这尊大佛在学校还会怕?”徐望的口气里略带讽刺,“怕不是早就准备好洗白的稿子,把杀人犯变成大英雄吧。”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104   悛戢·十七


    ◎更新◎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林斌亲自倒了两杯水,他身灰色亚麻上衣,脑门上隐隐约约反着光,“学校里出了这种事情,我们校领导是很重视的,这两天一直在开会研究后续对原明伟同志的处理办法。”


    “林书记应该也没想到吧,自己带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徐望接过水杯放在桌子上,“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斌不动声色地抽了口气,“确实有点遗憾,毕竟小原…原明伟是我一路带起来的学生,他虽然成绩不够好,但为人一直老实本分,帮老师处理事情也总是井井有条,大家都很喜欢他,如今这个结果是我们都没能预料到的,作为他的老师,我实在是感到惭愧。”


    “案件还在侦办当中,一切都还没有定论。”郑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赞叹道:“这茶很香啊。”


    “看来郑队长不光在工作上有勇有谋,在生活上也是一个颇有情趣的人。”林斌端起茶盏吹了口气,“我是个驴舌头,唱不出好味儿来,郑队长要是喜欢,一会儿都带走。”


    “好东西应该留给大家欣赏,放在林书记这里肯定更有价值。”郑直轻轻一皱眉,“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再了解一下原明伟的情况。”


    “有什么可了解的。”林斌略带嘲讽地一笑,“普通学生罢了,就是心眼太死。”


    郑直把手搭在膝盖上,淡淡地看着他。


    “我当时劝过他,不要和女人搅和在一起,先立业后成家,这孩子就是不听。”林斌摆摆手,猛咳两下,“罢了,这么多年我见多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数,别人是做不了主的。”


    “看来您对金宁还是颇有意见。”徐望一挑眉,“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呢?”


    林斌瞟了一眼手表,“我很配合警方的工作,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讲了全部过程,可能你们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我确实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


    徐望追问道:“所以原明伟的研究生名额……”


    “关于这个问题,我保留之前的答案,名额是根据综合测评的,小原也只是在成绩上有一点不足,如果校方因为所谓的要封住什么学生的嘴就要把名额送出去,那么这几个名额完全不够分,当年的事情除了原明伟以外,很多孩子都知道,难道各个都要保研吗?”林斌板着脸,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的事情自然有你们有法律做定夺,但这件事情关系到学校的声誉,我作为东文师范的一员,不允许学校因此造成任何名誉损失。”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金宁在口供中提及,不得不确认一下。”郑直的语气随便,十分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例行调查而已,其实就是走走过场。”


    林斌的表情逐渐缓和,甚至露出一点笑意,“郑队长认真负责,是东文是老百姓的福气。”


    听到这种揶揄的话,郑直并没有恼火,反而顺坡下驴,“也不知道我这把火能烧多长时间。”


    “这是哪里的话,郑队长一定前途无量。”


    “借您吉言。”郑直整理了下衣领,眼睛故意落在林斌的胳膊上,“我这儿有个私人的事情想和您打听打听。”


    “客气了,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忙。”林斌的胳膊肘搭在大腿上,两只手虚虚地扣在一起。


    “我听我师父讲您之前患了癌症,想和您打听一下治疗的过程,我有个好哥们的家里人也得了肺癌,他挺痛苦的,也总跟我讲。”郑直看着他,挠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我也是靠朋友帮忙,去国外做了手术,这才留下来一条命。”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几个针眼给郑直看,“现在每个月还要去医院报道,不过还是很感谢当时自己的选择,如果同意了医生的保守治疗,可能现在就没有办法正在这和你聊天了。”


    “那方便问问费用……”


    “还是挺高的,当年我把房子卖了,本来那个房子是给女儿的嫁妆,但你们可能也知道。”讲到这里林斌突然捂住脸,“不说了,不说了,两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徐望的眼睛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周,“林书记的字是真漂亮,听说高价难求。”


    “抬举了,徐警官看好哪幅就拿走。”


    “林书记这话说的。”徐望站起来,指着墙上的“善”字说到,“下个月我爷爷过生,能请您提一个‘寿’字吗,我讨个喜送他。”


    林斌一拍大腿,“徐董下个月过生日?我去年在企业家晚会见过他,咱们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徐警官这样可是和我见外了,不用等下个月我现在就写。”


    “太感谢了,爷爷前两天还提起您,说之前在谁的办公室见过您的字,喜欢的不得了,他现在在家养老,也开始搞一些文绉绉的东西。”


    郑直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心里想着林斌果然有所准备,不仅知道他刚刚升职,还知道徐望的身份,看来内部间谍还真是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


    林斌说写就写,他送柜子里取出宣纸,又拿一块墨放在砚台上,“这是我上周刚得的好墨,今天也算是他的处女秀。”


    徐望背着手站在他身边,“锦上添花而已,配上林书记的字才显出价值。”


    “能为老人家送一点薄利,也算是为我自己讨个吉利。”林斌磨墨的手腕一动不动,“下次有这种事儿,您只管让公司的人来一趟就行,算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


    他用玉镇纸压在宣纸两侧,从笔架上挑了一根楠木杆毛笔,笔杆像是总被把玩,油油亮亮的。


    郑直坐在沙发上品茶,这次他们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拿到林斌的DNA样本。此时此刻在他面前有一个林斌刚刚使用过的茶杯,那上面极大概率有他的黏膜细胞。


    如何能顺利成章地拿走杯子成了新的问题,可有时,最困难的任务可以采用最简单的方法,郑直挪到林斌刚才坐过的地方,整张脸凑到茶杯旁,鼻子马上就要碰上。


    茶杯壁上画着月夜雪景,侧面有一个隶书“雅”字,看起来市场价不超过三千块,郑直回头看向林斌,兴奋地眼睛都亮起来,“林书记,您这茶碗在哪买的?”


    “学校里的老师去景德镇旅游带回来的。”林斌没抬头,“郑队长喜欢?”


    郑直一改之前的态度,他一拍大腿,“喜欢,当然喜欢,你看这妥妥的‘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画的真好,真好。”


    “喜欢就送你。”林斌大手一挥,“好东西应该给懂它的人,就像徐警官说的,锦上添花!”


    “我不能夺人所爱。”郑直护住茶碗,“不如您帮我问问,以后有机会去景德镇的时候我也买一个。”


    “我平时喝水就用玻璃杯,也就是今天你们来它才有机会露露脸,千万别跟我客气。”林斌把毛笔搭在砚台上,他左手握住右手的虎口,蹭掉甩在手上的墨渍,“美中不足就是今天的纸不够大,改天我写一副好的亲自送去。”


    徐望拇指摁在纸上,好不吝啬地赞美道:“写的真好,下次见面还要拜托林书记也教教我,他们总嫌我太急躁,我也学学写字,修身养性。”


    林斌“哎”了一声,紧忙摆摆手,“我作为教育工作者可得说一句,这人和人之间本就性格不同,但不影响有好前途,徐家有你们兄弟俩我看就再好不过,毕竟……”他抬头看了郑直一眼,然后拍了拍徐望的肩膀,“两相结合为最妙。”


    徐望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尴尬地干咳一声,“我没什么大志向,能做个小警察就很不错。”


    林斌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打圆场,“过日子还是求个稳定,徐警官这条路选的好啊。”


    办公室内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徐望坐在沙发扶手上和林斌闲聊,郑直一直看着茶碗,时不时讲几句关于烧制工艺地见解,直到有人敲门,三个人齐声闭了嘴。


    “林书记,校长说让您方便的时候过去一趟。”来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胸口别着一块牌子,上面是东文师范的校徽。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郑直端着杯子朝林斌点头,笑着说:“感谢林书记割爱。”


    走到行政楼大门,郑直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有人,赶紧窜进车里,用无证袋把茶杯装好。


    “你心虚什么?”徐望打开车门,一步迈了进来,随手把卷好的字扔到后座,“郑队长——”


    “去你的。”郑直翻着白眼,“这茶杯至少三千块,好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要不是因为办案,我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索贿!情节很严重!”


    “谁家索贿就要三千块。”徐望双手握住方向盘,十分缓慢地起步,“知道您思想觉悟高。”


    “你那副字咋办?”郑直的眉挑的老高,“真要送你爷爷?”


    “我爷爷可看不上这破玩意。”徐望轻蔑地嘲讽,“就他这手破字还比不上我,等我回去写份报告,到时候结案一起交上去。”


    学校路上的减速带每隔三米就有一条,那张“寿”字被颠起来落在后排车座下,用来固定的黄色麻绳格外显眼。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添了一个情节,就是李俊涛去找了原卫平,当时写的时候忘了(鞠躬)


    祝大家元宵快乐~感谢在2023-02-02 23:48:10~2023-02-04 22: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茶喵喵 30瓶;不想说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   悛戢·十八


    ◎更新◎


    郑直拿着杯子兴冲冲地跑到市局一楼检测科,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了一下,喊了句,“韩法医。”


    韩知行转过头,看见郑直的一瞬间,温柔的笑马上就挂在脸上,“入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郑警官,真巧。”


    郑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他有些惊喜地看着韩知行,“不是说下个月吗?”


    “文件都下来了,不差那两天,就当是先过来熟悉工作环境了。”韩知行把手搭在郑直肩膀上,“上次见你太匆忙,都没来得及问你胳膊怎么样。”


    “小毛病。”郑直笑着一通摆手,“正好你在这儿,麻烦你做个DNA检测,被检测人刚用过这个水杯喝水。”


    韩知行把杯子端起来,他对着光看了一圈,“谁的?”


    “你先查。”郑直真手抓了抓后脑勺,短寸刷过他的手心,“一会儿可能还要再送来一份样品,拜托你把两个对比一下。”


    韩知行突然凑得很近,他低下头在郑直的耳边说:“这不符合规定啊,郑警官。”


    郑直有点惊慌,赶忙推后一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张着嘴“嗯”了好久也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只能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干巴巴的。


    “记得请我吃饭。”韩知行回身从桌子上拿下一版口取纸,用签字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来贴在物证袋上。


    “多谢。”郑直把手揣在兜里,“楼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有结果我给你打电话。”韩知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朝郑直晃了晃,“这个拿着,出汗要及时擦,现在这个天气被风一扫容易感冒。”


    “谢了昂。”郑直接过纸巾,他走到门口又重复一遍,“谢了。”


    徐望一直在监测科门口等他,看见他出来赶忙抓着他的胳膊往后门带,郑直还没反应过来,拍了一下徐望的手背,“干嘛啊。”


    “回趟家。”徐望指的是家属院的房子,“你带钥匙了吗?”


    “带了。”郑直虽然从那里搬了出来,但钥匙一直随身挂在身上,“你干嘛?”


    徐望不说话,只顾着一个劲儿往前走,衣摆都被他甩起来,两个人几乎是小跑着到家门口,郑直掏钥匙的时候徐望守在他身后张望,确认附近没人才闪身进屋。


    “到底怎么了。”郑直坐在沙发上,顺手抽了张手纸擦擦茶几。


    徐望从衣服内兜掏出一块还没有手掌大的黑色立方体,郑直立马来了精神,肩膀像被电打了似的哆嗦一下,他捂住嘴,用极小的声音说:“从哪来的。”


    “林斌给的字掉在后座下面,我去捡的时候没看准,手往里伸了一点摸到的。”徐望把东西撇在茶几上,“在公车里安窃听器,有点意思。”


    “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郑直从茶几下面掏出一把螺丝刀,开始对窃听器进行解剖,“那辆车只有咱们用,是不是也能证明鬼不是咱们的人。”


    “本来就不是,如果鬼是重案组的,那么只能是……”徐望瞪大眼睛,手指在空中指指点点,“李队。”


    “他不会做出这种事。”郑直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他抽了下鼻子,手指捏着内存卡,“带回去让明明看看。”


    徐望蹲下来与茶几齐平,他用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放了就得拿走。”


    “你的意思是?”


    “做个假内容再塞回去。”徐望说:“一来不打草惊蛇,二是缩小鬼的范围,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


    郑直点点头,上半身倒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感觉心也被喇了一下,“我下午开车出去转一圈,你和明明搞定这件事。”


    “要和李队汇报吗?”


    “我去和他说吧。”郑直点了根烟,塞进嘴里用牙叼着狠狠吸了两口,“明天就周六了。”


    “对啊,估计又得加班。”徐望站起来伸懒腰,脚尖踮起来看起来像个纺锤,“我看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咱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郑直吐了一口烟,天花板上的裂缝瞬间模糊了,他重复着徐望的话:“是啊,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


    李俊涛跟着导航来到金城县下面的原家村,村口大门修得气派,中式立柱上缠着两条青龙,上放的牌匾刻着“原家村”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立柱后有一位大爷躺在藤椅上,脚边趴着一条土狗。


    他把车停在路边,颠了三两步跑到大爷跟前,玩下腰问道:“大爷,这是原家村不?”


    大爷不耐烦地抬下右眼皮,哼了一声,“你是文盲不是。”


    “我来这儿找人,想和您打听打听。”李俊涛蹲下来,一只手搭在藤椅扶手上,“原卫平您认识吗?”


    大爷抡起扇子拍了拍空气,“原老三啊。”


    “他今年快六十了,有一个儿子在东文市里的学校当老师。”


    “直走,第二个口右拐有一家修得跟总统府似的就是他家。”大爷咂咂嘴,“老三家可算是翻身喽。”


    “他以前不是在市里钢铁厂当管事的?”


    “屁!”大爷摇着扇子,扯开眼皮撇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李俊涛不与他争辩,他夹着手包,甩着步子进村。这些年东文注重乡村建设,投资商也把目光放在这里,原家村的房子都新的发亮,路边除了花坛还有供给人歇脚的长椅,一路走下去是大广场,中间的喷泉倒是没什么使用痕迹,池底积了些脏水,应该是下雨后没人收拾。


    过了第二个路口向右看,有一栋洋楼明显高于其他,一打眼就能看见房顶上并排站着的两块太阳能。李俊涛沿着小路往里走,发现一扇双开的电子门,旁边是电子门铃,看起来和电视剧里的豪宅一模一样。


    他把警官证掏出来攥在手里,看四周无人才摁下门铃,刚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语气显然有点不耐烦,“谁啊!”


    “原叔,是我。”李俊涛故意喊得大声,他把警官证举到摄像头前,“明伟哥让我来拿东西。”


    对方看到证件后明显有些无助,尴尬地笑了两声,“昂…明伟朋友,进来吧。”


    大门打开露出气派的小院,院子里除了做观景用的亭子外还有两方池子,里面种着荷花,有几朵还未凋谢。


    原卫平踩着拖鞋三步并作两步朝大门跑了过来,他抱住李俊涛的肩膀,腿像两根橡皮糖,虚虚地弯着,声音也不似刚才那样高亢,变成虚弱的呜咽,“明伟…他怎么样了。”


    “进去说吧。”李俊涛扶住他,“咱们慢慢讲。”


    客厅比李俊涛想象中更宽敞,几乎相当于他的出租房,原卫平拉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头抵在虎口处不肯抬起来,“警察同志,谢谢你。”


    这是指刚才在门口李俊涛没有“暴露”的事,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太明白其中的“风土人情”,一家出事的消息会经过几十张嘴,最后变成压垮主人公神经的筹码。


    “之前市局的警察应该已经给你们打过电话了。”


    “我们知道。”原卫平坐起来,快速地抽了几张纸摁在脸上,“可明伟是冤枉的,他不可能做那些事!”


    “我很能体谅您的心情。”李俊涛皱着眉头,“局里让我一个人来也是为了了解情况。”


    原卫平把手纸攒成团扔进垃圾桶,他撸了一把银灰色的头发,“我配合,我肯定配合。”


    李俊涛这才看清他的脸,虽然上面都是愁出来的痕迹,但底子还是充满书卷气,甚至称得上清秀。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用清秀形容一位年近六十的大爷,可事实就是如此,这张脸甚至有一种涉世未深的清澈感,像是关在后院里养了一辈子的孔雀,没见过一丁点风浪。


    “请问您和原明伟是什么关系?”李俊涛掏出本子的同时打开了录音笔,“这是我们的常规问题。”


    “我是他的父亲。”原卫平哽咽着,眼泪像老化的水龙头一样滴着。


    “您之前和薛仁是什么关系?”


    “在单位认识的,他后来借了我一些钱。”说到这里原卫平开始干嚎,“要知道有这些烂事,我当初肯定不会让明伟问他要钱呐—”


    “您别激动。”李俊涛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孩子似的抚摸他,“他妈妈今天在家吗?”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原卫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几秒回答道:“去他婶子家帮忙做活了。”


    “那您给她打个电话吧,咱们可能需要回一趟局里。”李俊涛瞥见客厅角落里安装的监控,“您和我回去就行,别让大娘担心。”


    原卫平瞪大了眼睛,他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警察同志,使不得,出了这个门我就没法做人了,再说了明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孩子平时也不跟我们一起生活,我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要紧,张集您认识吧。”李俊涛把本子收回包里,他故意模糊重点,“是他要杀你儿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感谢在2023-02-04 22:17:09~2023-02-07 00:2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问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   悛戢·十九


    ◎更新◎


    书房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勾陈一坐在桌前,右手拇指轻轻按住太阳穴,他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深吸一口气,眼皮虚虚合上。


    “一一。”陈妈站在门口,“客人已经到楼下了。”


    勾陈一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睛瞟向还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帮我准备红茶吧,随便配点茶点,蛋黄酥还有吗?”


    “有。”陈妈两只手攥在一起,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脖子梗了半天,又说:“蛋黄酥只剩两块了,配老婆饼行吗?”


    勾陈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去准备吧。”


    陈妈点点头没再说话,勾陈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莫名有些泛酸。他从小被陈妈带大,从咿呀学语到求学问路都未曾分开,他清楚她的担心,她也明白他的想法,自从来到东文,两个人之间多了很多欲言又止和答非所问的“没关系”,等这段时间过去,还是要好好和陈妈聊聊,换她一个安心。


    高跟鞋踩的大理石地砖“噔噔”响,吴韵穿着G家的西服上衣,白皙的脖颈前是一条金色项链,她摘下墨镜,手指节在门上轻敲两下,勾陈一迎了上去,客套地伸出右手,“吴小姐比我想象中美。”


    吴韵冷着脸和他握了手,“我下午还有工作。”


    “咱们今天见面肯定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勾陈一把吴韵引到客厅,茶几上除了糕点和茶还有一摞文件,“汇程集团近三年的业务我都过了一遍,看起来吴配华是真准备把这些都留给他的宝贝儿子。”


    吴韵端起茶杯,眼皮垂下去,语气轻蔑地说:“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我嫁给你这种人,换他百年以后儿子的平安。”


    “吴小姐应该是来和我谈合作的吧。”勾陈一略微往沙发上靠,轻挑眉头,“还是要好好说话,毕竟没了我还会有王一、孙一、张一,他们肯定没有我好商量,汇程集团财大气粗,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儿也够了,你那个二百五弟弟除了一个公子哥的名头可什么都没有,等他接手,汇程姓什么还不知道呢。”


    “开个条件吧。”吴韵说:“听说勾公子有个情人,你也不想让他伤心吧。”


    “是爱人。”勾陈一纠正道:“我帮你争取在汇程集团的话语权,你帮我从东鸣独立出来,咱们双赢。”


    “这样看你好像很亏。”吴韵拿起一块蛋黄酥,用指甲挑掉上头的芝麻,“而且我不明白,陈鸣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家业都是你的,非要独立出来干嘛?为了给你的情儿留养老钱?”


    “我只提要求,吴小姐要是觉得合适,咱们下个月月初就订婚,在此之前我会帮你先争取一部分股权,算是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勾陈一翻开桌子上那一摞文件,最底下有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张照片,他摊开放在吴韵眼前,“这是你亲爱的弟弟‘嫖赌毒’的证据,文件里还有他去澳门的消费流水,数额还挺有意思的,听说吴总给他开了个小公司练手,不如看看学费都交给谁了。”


    吴韵的目光略带不屑,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有五六个光着屁股的人,最中间呲着门牙享受的是她的弟弟吴笙,“这种照片我有一沓,吴配华只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吴配华不在乎,那些股东也不在乎吗?”勾陈一喝了一口咖啡,“他们和你家只有情没有亲,比起利益来说,性别在他们那不值一提。”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吴韵翘起二郎腿,肩膀放松下来,“上个月我提议投资水贝湾项目被董事会驳回了,两次。”


    勾陈一点点头,水贝湾项目是今年下半年东文市政府主推的项目之一,主打旅游发展,是低风险的好买卖,东鸣也在里面掺了一脚,“汇程是做房地产起家的,按理说水贝湾项目是最好的机会,不仅干了老本行还能在政府那里卖脸,为什么要驳回呢?”


    “你们东鸣也去竞标了,肯定也清楚各家为了拿到这个项目各出奇招,本来前期我去找了几个关系都说没问题,结果到自己家这……”吴韵冷笑道:“吴笙背后除了我爸外还有我三叔,水贝湾项目刚有风声他们俩就去谈了,结果找的那个局长突然被借调到西南,他们关系断了才落到我手上,吴笙这几年对我颇有忌惮,他是不会允许我做出成绩的,而三叔在董事会里有很高的话语权,只要他开口,大部分人都会跟票。”


    “你说吴配仁?”勾陈一看着老婆饼上留下的牙印,“水产柜里蹦跶最欢的鱼会先被买走宰掉。”


    吴韵对他这个说法很是满意,她拿起手包,右手拎着墨镜腿,“要不是这些烂事我可能真的会考虑你。”


    “可惜有人先下手了。”


    “那我送你个提醒。”吴韵低着身子往勾陈一那边靠,“咱们虽然是假订婚,但我建议你还是和你的爱人商量一下,毕竟女人在感情关系里都是高智商动物,闹出误会就麻烦了。”


    “我会告诉他的。”勾陈一的表情变得轻松平静,“吴小姐慢走,周一晚上吴叔叔窜局,咱们又要见面了。”


    吴韵戴上墨镜,从容地踩着高跟鞋离开,待到大门关闭,勾陈一才彻底倒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想起明天要约的人,掏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


    东文市局的大厅里挤满了人,下午附近网吧门口有人闹事,说是动枪了,孙建树带人到现场控制情况,最后拉回来相关人员足足有三十多个,都是半大的小伙子,拿枪的那个三月份刚成年,幸好是把只能射塑胶子弹的玩具枪,现场只有一个人被击中手背,也没留下伤。


    “都给我蹲下,抱头,不要交头接耳!”孙建树背着手在这排人前来回走,他选了一个粉毛男孩,上去踹了他膝盖一脚,“你,说说,怎么回事?”


    “警察叔叔。”粉毛男笑的特别谄媚,他伸着头,像刚上岸的王八,“就是玩游戏急眼了,没什么事。”


    “没事?”孙建树清了清嗓子,低吼道:“没事你们动刀动枪!带着帮半大小子胡闹。”


    “枪……不是假枪嘛。”粉毛男嬉皮笑脸,“再说了也没伤到人,警察叔叔行行好就放了我们吧,下回不敢了。”


    “还有下回?”孙建树站在队伍另一头,“所有人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小王!”


    “到!”一直站在大厅门口的小王跑了过来。


    “带这些人去,处理下,没有人来接的就拘三天。”


    李俊涛的车停在市局门口,刚下来就看见一排人走出去,原卫平跟在他身后紧张得不得了,后背的衣服都印出来一道长印。


    “俊涛回来了。”孙建树叉着腰露出笑脸,“郑直刚才还说要去找你。”


    “他给我打电话了。”李俊涛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在孙建树手下干活,对他格外亲切,他的头朝原卫平那边歪了歪,“原明伟父亲。”


    孙建树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瞪着原卫平的脑门,厉声道:“之前给你打电话不是说不来吗?自己亲儿子都不要了?”


    “不是……”原卫平低着头,声音哽咽着,“没不要。”


    李俊涛出来打圆场,他拽住原卫平的胳膊,“人我得先送到检验科,孙队您先忙。”


    原卫平听到检验科三个字像是被雷打了一般,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李俊涛没反应过来,被他拽的身子一歪,差不点也倒下,他把人扶起来,还帮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怎么还站不住了?”


    “没事。”原卫平连连摆手,“警官,你要问话我配合,去检验科干嘛?”


    “就单纯采样,固定流程。”李俊涛在分局待的那段时间没少糊弄嫌疑人,这样的话随口就来,“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就拿棉签刮一下。”


    原卫平眼珠转的跟陀螺似的,他拱起手作揖,“我没来过这种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两人说这话就来到检验科门口,李俊涛敲了一下就推门进去,韩知行背对着他,在桌子前捣鼓什么。


    “韩法医,郑哥说麻烦您给采个样,带上之前送来的两个样本一同对比。”


    韩知行转身摘下口罩,他看着原卫平,两只手扶在他的胳膊上撸了一下,“放松,去那边坐吧。”


    采样很简单,韩知行看着他抖个不停的肩膀随口问道:“多大了?”


    “五十一。”


    “看起来可真不像,保养的真好。”韩知行拍着李俊涛的肩膀,“结果最快要等晚上才能出,你今晚值班吗?”


    “应该吧,我们几个都在,李队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估计会早走。”


    韩知行点头,眼镜从他鼻梁上滑下来,仔细看鼻托已经压出一块红痕。


    “警官。”原卫平把手举过头顶,对上李俊涛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上厕所,行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复盘了一下前面的内容,感觉自己的文笔还是很一般,最近也在看一些相关的书籍,争取下一本有进步吧。


    感谢大家的支持,爱你们~


    关于预收文,我自己是想先囤二十章再更新,因为总是有事情导致断更对读者也不是很好,知道大家很宠我(害羞)但写文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大家看得开心,所以在这篇完结后隔一个月会更新新文。


    汇报完毕!感谢在2023-02-07 00:25:11~2023-02-10 13:1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anrz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   悛戢·二十


    ◎更新◎


    检验结果比大家想象中有趣。


    原名伟和原卫平是如假包换的亲父子,林斌和他们没有关系。


    郑直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扔,重复刚才韩知行和他说的话,“如果两个样本之间存在同母异父或者同父异母这样的亲缘关系是没办法单纯对比的,需要父亲或者母亲的样本进行三方核验。”


    徐望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抱着方便面碗,他猛吞一口,舔掉了嘴角的汤汁,“原明伟和林斌的父母还在吗?”


    “原明伟的父母都去世了,他现在住的是家里翻新后的祖宅,林斌的父亲还在世,但人并不在东文,他父亲年轻时时候就脱离家庭了,和林斌也只是保持法律上的亲子关系,平时并没有什么往来。”宋明明抽了两张纸巾摁在徐望嘴上,“从记录来看两个人儿时的生活并没有交集,林斌在环宁出生,是十五岁后随父母来到东文的,原明伟则是出生在原家村卫生所,后来在原家村小学念书,两人的家庭不说是条件一致也相差不大,还不至于把孩子送人养。”


    “所有的感情肯定都有原因,林斌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保原明伟,一个学校的后辈,还知道他的秘密,扔进监狱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郑直的屁股挨在桌沿,他掐着下巴,眼睛直往徐望手上瞟,“原卫平怎么说?”


    “他和原明伟就是亲父子,你是不知道,徐望刚坐下还没等开口他就哭上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一问三不知,整个一无赖。”李俊涛放下泡面碗,“郑哥,这还有鲜虾鱼板和红烧牛肉的,你吃哪个?”


    “鲜虾鱼板吧。”郑直走过去自己从桌子底下翻出一桶蓝色泡面,“你接着说。”


    “我讲。”徐望举手的同时扎在面桶里吸一口,“这个原卫平长得可比他儿子好看多了,下午那小动静一闹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他怎么地了,俊涛问他认不认识张集,他说张集是对他怀恨在心才想杀他儿子,我们又问他当年的事他就开始装糊涂,说什么不记得了,让我们自己去问法院。”


    “张集也没杀原明伟啊?”郑直用叉子固定泡面盖,“这你们没往下问问?”


    李俊涛“腾”地一声站起来,“这件事怪我,我下午想吓唬他来着,故意提了张集的名字。”


    “所以这一下午就是一无所获?”


    “不能这么说,还是有一点点收获的。”宋明明手指捏起来放在眼前比划,“我下午拉了两个人这些年的大致动态进行对比,发现林斌出国做手术期间原卫平因公出差了,也是去美国。”


    “原卫平什么工作还需要出差?车间主任?”


    “达业钢铁出事后没两年原卫平就离职了,去了一个新能源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应该是一个只拿工资的闲职 。”宋明明叼着火腿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着家新能源公司倒是没什么问题,每年按时交税,业绩上也没有很出彩的地方,职员构成也比较合理,估计林斌塞他进去养老,顺便给点钱,毕竟原卫平名下的房子不少,加起来也有将近七百万。”


    “我大胆猜测…”徐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会议桌旁眯着眼睛,“他俩是情人关系。”


    此话一出像是一颗闷雷砸在地上,办公室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面面相觑,气氛顿时诡异起来。且不说没人会往哪方面想,就算是真的,林斌也犯不着和原卫平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凭他在东文的关系,要是真好这口,多少小男孩都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理由呢?”郑直把碗里的胡萝卜挑出去扔进垃圾桶,“上次常中生尚且有点证据,这俩人平时在东文可是毫无交集。”


    “怎么没有,他们的宝贝儿子不就是交集吗?”徐望双手叠在一起晃了晃,“你们听我分析啊,首先我们先假设他俩是从达业钢铁案以后才有的交集,那么事情结束后给原卫平调工作这件事是不是太多余了,再就是林斌对原家大包大揽的态度,我用你一次还得管着你儿子,有必要吗?最后结合之前有人听到原明伟喊林斌叫爹,你说串起来是不是就合理了!”


    宋明明把火腿肠皮往他身上扔,“证据呢?”


    “没有。”徐望把手一摊,歪着头看向郑直,“但总会有的,林斌身经百战,原卫平估计也是只狐狸,但我们不是还有他的傻白甜儿子吗!”


    问题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提到原明伟大家瞬间头大,郑直转身看着窗外,对面广场舞的歌声已经占领黑夜,他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明明。”


    宋明明“哎”了一声,站起来收拾桌子。


    “要不你去,女同志比较好开展工作。”


    “我去可以,有条件。”宋明明站在郑直旁边,手里拎着饱含汤汁的塑料袋,“徐望和我一起,等快审完的时候让俊涛带着原卫平‘偶遇’一下,看不见崽子掉眼泪,这些人是不会动的。”


    郑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原明伟进局子这么大事,当爹的不闻不问,学校方面也不着急要个结果,仿佛这些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们相信原明伟一定会全须全尾地从市局出来,变成“三号男友”、“优秀教师”、“被冤枉的可怜虫”。他们在市局有内应,散播假消息肯定不会轻易上钩,但如果是亲眼所见,就算知道人没有事也会因为怜爱自乱阵脚。


    现在的重案组被困在密不透风的方块里,他们每往前挖一步,外面的人就填一块,只有从内部击破才有生的机会。


    宋明明拽着徐望去审讯室准备,李俊涛趁着这个时间再对原卫平进行最后的问话,郑直一个人站在屋里,他躲在窗帘后面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直奔那个星星头像,却发现一无所有,勾陈一今天没给他发消息。


    他往上翻了翻,发现勾陈一总是给他发一大段信息,他抽空回复一两个字。什么时候下班?吃没吃饭?今天心情好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从未在右边出现,他下意识一直在用“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作为理由逃避。


    窗外的街灯比星星更像银河,他攥着手机的手慢慢松开,最后落在语音键上,“你吃饭了吗?今晚有点忙我可能得后半夜回家,你先睡吧。”


    绿色的语音条弹出去,郑直像是完成任务一样长舒一口气,他从窗帘里走出来,继续面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最后甩了甩头发,朝李俊涛所在的问询室走去。


    人有三急,原明伟一听审两个字就要上厕所,执勤的小警察秉承人道主义原则只能让徐望和宋明明等着。


    徐望蹲在审讯室门口,脑袋靠在宋明明的大腿上,嘴里哼哼唧唧,“宝宝,我是真怕了,这个原明伟跟个水牛似的说哭就哭,有用的是一句不说,跟他比起来我才是嫌疑人。”


    宋明明靠在暖气片上,手垂下来摸着徐望的耳朵,“他也发现咱们拿他无可奈何,一会儿由着他闹,反正他闹得越凶,那边就越着急。”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徐望攥住宋明明的手腕,抬起头看她,“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会儿干完活奖励你吃夜宵。”宋明明拽他起来,“小宋厨娘精选香煎金枪鱼。”


    徐望的舌尖舔着上唇,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人,歪过头飞快地在宋明明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歪着脖子无辜地看着她,“好啊,谢谢宝宝。”


    原明伟从楼梯口拐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徐望脸上堆着笑,和平时在审讯室完全不同,他故意拖着脚镣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宋明明听见后立马转身,脸上的红晕像是冷却瞬间退下去,只留住了礼貌的微笑。


    大家对这个房间“轻车熟路”,徐望打开录像设备,宋明明摊开电脑,两个人又表情严肃地坐在对面。原明伟的脸上挂着黑眼圈,嘴角因为上火已经烂出一块缺口,眼睛也哭得像两个突出的鸡蛋,眼镜早已经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张着嘴,先吸了一口气然后再虚虚然地吐出来,“两位有什么要问的吗?”


    徐望手里随便抓跟笔,他盯着原明伟的脑门,仿佛要穿出一个血洞,宋明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林斌是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同事关系。”也许是之前折腾累了,这次他没有激动,只是讲话声音很小,“这个问题问过了吧?”


    “据我们调查,你和他的关系好像比这些更深。”


    “谁说的?金宁吗?”原明伟抬起头笑了下,目光略带不屑,“一个女骗子的话你们也信?她就是想弄死我,所以会编故事给你们听。”


    宋明明摇摇头,“你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


    “没关系。”原明伟把手端正地放在小桌板上,“他只是看重我的能力,对我很好罢了,你们在学校里就没有关系好的老师吗?”


    “你父亲和林斌认识吗?”徐望接着提问,他用笔头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想好再回答。”


    “我不知道。”原明伟的眼皮耷拉下来,睫毛的阴影掉在黑眼圈里,“我和我爸父子关系一般,他从不和我讲工作上的事。”


    “所以他们在工作上有联系。”徐望把笔举在半空,红色的笔头冲着原明伟的脸。


    “我没这么说。”原明伟撇过头去,他加进大腿,脚腕往回猛抽一下,惹得链子乱晃,“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那么你为什么说你父亲原卫平不和你讲工作上的事?”徐望低下头对着A4纸念道:“原卫平退休前一直在金环新能源有限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而林斌是这家公司的监事,你说他们不会不认识吧。”


    “我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他们。”原明伟叹气,用泛红的眼珠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我真的累了,你们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1 23:31:28~2023-02-17 22: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8   悛戢·二十一


    ◎更新◎


    “案子一天不结束,我们就得在这一起耗着。”徐望用后背拱着椅子往后退,双脚搭在桌子上,“不如配合我们,说不定还能落得宽大处理。”


    “嫌疑人也有人权,你们现在不让我睡觉不让我休息,我可以投诉!”原明伟梗着脖子,像被猫抓住的老鼠,摇头晃脑还呲牙,“说了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你们有本事就把我全家都抓了,还有林书记,统统抓来算了。”


    徐望被他这副态度搞得迷糊,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原明伟,他饶有兴致地起身,把相机支架上取下来,关闭后扔到原明伟身前的小桌板上,笑着说:“投诉?你准备去哪投诉?”


    “你别乱来!”原明伟吓得后退,但椅背挡住逃跑的路,他不得不面对徐望,恐惧使他下意识瞟向宋明明,结果这位警花居然撑着脸颊看戏。


    “什么叫乱来,你讲给我听听。”徐望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刚过九点,“听起来你很有经验,不如教教我,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让我快点下班。”


    “你在威胁我。”原明伟攥紧拳头,“要是我有一点儿伤……”


    “你不会有伤。”徐望回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有些厚度的书,他放在原明伟的侧腰比量一番,“用这个垫着,一点伤都不会留下,你不如猜猜,我平时在健身房举铁的重量。”


    他语气轻快,完全是一副流氓样,原明伟看着书籍,胳膊止不住颤起来,桌板都被他晃的吱吱响。


    “别担心。”徐望把书往地下一扔,响声被墙上的隔音棉吸走,他的手握住原明伟的脸,在耳朵上轻轻掐了一把,“我会用棍子,就墙角那个扫把杆你看见没,中间那个坑就是我留下的。”


    “我……我我……”原明伟开始结巴,他用手推着徐望的肩膀,“我…林斌…他们认识,但和我没关系,我是真不知道,求你…抓他们问问,别折磨我…求你了、求你——”


    徐望回到座位,喝了一口水接着问:“之前问你怎么不说?”


    “林书记教的,他说让我不要乱说话,对谁都好。”原明伟像是从追杀中逃脱,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他对我有恩。”


    “有恩?”


    “我从小念书不好,东文师范分高,我根本去不了,原卫平托林斌的关系才给我弄进去。”原明伟哼哼唧唧地讲话,宋明明用尽全力才能听清。


    “除了这件事呢?”徐望摆弄着相机并没有打开,他抽出内存卡在纸上随便乱划,“自己讲吧,别挤牙膏。”


    “林斌那个时候还是老师,不过在学校里说话很有分量,他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让我在学校里混到死,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接他的班。”


    徐望撇着嘴,不屑地说:“看来他真的很疼你。”


    原明伟没回答,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眼泪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掉,嘴一咧哭出声来。


    宋明明一直认为,能在那张椅子上忏悔的就是还有救。她见过很多即使在这个房间里也能笑出声的怪物,良心和道德被他们抛诸脑后,利益和权力才是他们战争的奖励。


    “你和原卫平,你父亲的关系不好?”宋明明低声问道。


    “他那个人只爱他自己。”原明伟苦笑,“他不爱妈妈,也不爱我,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才和我们成为一家人,我们是交代,是遮羞布。”


    此话一出,宋明明赶紧给了徐望一个略带惊讶的眼神,徐望微微点头,“可是你父母看起来感情很好。”


    “他原老三没有我妈就什么都不是,他敢对我妈不好?”原明伟声音吊起来,“你们不是最爱调查吗?去原家村问问那些老人,原卫平是什么人,可定要比我知道的多。”


    “就算他犯了错,可你妈妈还是要住在那里,现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判你无罪,如果你在里面蹲个三五年,你让她怎么办?”徐望两手一摊,“要不你还是说说吧,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工作。”


    “他们都说原卫平生出来就是……”原明伟本来很激动,但说到这里还是蔫了下去,“说他是二椅子。”


    宋明明很多年没听过有人用这个词骂人还反应了一下,“长成什么样不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你受过高等教育,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和男人胡搞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原明伟咬着牙,脑门上的筋都要鼓起,“他十六岁和男人在村里的小河边像发情的狗一样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他把我爷爷气得一命呜呼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他让我和我妈倍受侮辱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这些难道还是我的错?”


    徐望表情有些愕然,他只是推测过原卫平和林斌的感情,没想主人公的故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崎岖。


    原明伟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一拍桌子,嘴巴又动起来,“还想听吗?那我告诉你,他这辈子都是靠勾引男人找出路,你知道和他一起被捉奸的是谁吗?当时的村副主任,一个管我爷爷叫大哥的老光棍,经此一事我们家脸丢尽了脸,村里为了息事宁人给了我们家一块地盖新房,后来他又和刚从城里来的村官搞,搞得人尽皆知,人村官给他带到城里认识了我妈,后来因为户口问题我得先回村办小学念书,那是我和我妈第一次回去,刚进村子就被人指着骂,那些人一辈子没读过几个书,大道理讲不清楚,骂人的话格外难听,他们说我是我爸屁股里结下的种!”


    房间里没人说话,准确地说是没话说,宋明明用键盘把这些话记录下来,顺便打开内部文件库,搜索相关时段去原家村当村官的是谁。


    “所以原卫平和林斌……”问题又转了回来,这次原明伟仍旧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徐望叹了口气,“你闷吗?”


    他起身把审讯室的门敞开一条缝,从原明伟那头探出去正好能看见市局的走廊,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棚顶的灯管,明亮与室内的昏暗形成强烈对比。


    “透透气吧,你稍等一会儿,我让值班警察来接你。”徐望翘着二郎腿看向门外,“这个时间大家都下班了,你以前应该也在家里待着吧。”


    “有时候会推着金宁下楼散散步。”原明伟笑了,眼里有泪光闪过,“她爱在小区的喷水池旁抽烟,我们躲着别人,如果看见小孩就把烟头扔进去。”


    宋明明的手离开键盘,“你当初为什么不让她治疗,其实你完全有这个条件。”


    “我不想让她好起来,包括后来我说会给她做外骨骼的话都是骗你们的。”原明伟说:“如果她没有那样一个家庭,我没资格拥有她。”


    宋明明低着头,她觉得这句话太可笑了,仅仅因为不想让对方离开就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最后还要包装成爱,就好像把花扔进垃圾桶,理由是为了独享她的美貌。


    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徐望抻着脖子往外看,发现郑直带着原卫平往这边走,李俊涛站在最后打哈欠,表情有点颓废。


    快到门口的时候,徐望站起来把门拉开,他朝郑直招手,“下班啦。”


    “嗯。”郑直探进来扫了一眼原明伟,“还在这儿呢?”


    “马上了,等人来接。”徐望靠着墙,他瞪了原卫平一眼,“正好,让两个人看一眼吧,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羁押期不能探望。”宋明明站到原明伟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在他耳边说:“你父亲在门口。”


    “都下班了,见一下吧。”徐望往前跨了一步,把门口的位置倒出来,他叉着腰,用下巴点着门的方向,语气里充斥着轻蔑,“进去看啊,就两分钟。”


    原卫平哆哆嗦嗦地往前挪着,像是要打开魔盒那般谨慎,第一眼就看见了泛着银光的脚镣,不知怎么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李俊涛赶忙冲上去扶,可原卫平就像是吸了水的面条,越使劲越要断,最后只能靠在墙和李俊涛形成的夹角里,嘴一张一合,半天没说一句话。


    原明伟毫不在乎,甚至用手撑着脸蛋,他下颌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胡茬,摸起来还能让人清醒,“你怎么来了?”


    宋明明给了他一掌,强行让他坐直。


    “你还好吗?”原卫平踉跄地冲向原明伟,把徐望放在桌上的杯子都撞到了,他握住原明伟的手,泪水夹在眼角的皱纹里,“你放心,爸爸不会不管你的。”


    原明伟没回答,只是叹气,然后问道:“妈怎么样?”


    “她好,我没和她细讲。”原卫平哽咽道:“你别担心,爸爸想办法。”


    郑直站在门口,他看见棚顶的灯光落在原卫平的后背上,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他的身体依旧直挺,把比他宽很多的原明伟遮住。虽然这场见面是他们有有心促成,主角和观众“各怀鬼胎”,但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他突然相信这应该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本能的爱护,一种他想要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注:二椅子:形容一个人不男不女,贬义词。


    下章开始就要虐起来了


    109   悛戢·二十二


    ◎反正夜色已晚◎


    趁着原氏父子在审讯室上演亲情大戏,宋明明拽着郑直拐进隔壁房间,她摊开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右上角有一张身份证照片,里面的男人是富贵相,长着一张在酒桶里泡发的脸,下面用粗体标着他的名字——蔡洪胜,旁边有一行被特意标注的文字:1996—1997 东文市金城县原家村村委会主任助理。


    “什么意思?”郑直皱着眉头,眼睛直往屏幕前凑。


    “刚才原明伟讲原卫平在村里的评价很差,原因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乱搞男男关系,和当时去他们村任职的大学生村官在一起了,后来才来的市里,我查了一下,这个蔡洪胜是最符合时间的人选。”宋明明的手在触控板上划,页面随之滚动起来,“这个人很奇怪,按理来说他回城后应该走仕途才对,可他直接下海经商了,这些年起起伏伏都是些普通生意,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也就是世友。”


    “世友?”


    “对,世友最开始是他和别人合伙开的,后来逐渐变成他的个人产业,这些年因为抓黄赌毒也和他们家打了几次交道,还是挺干净的,我怀疑原卫平和林斌是通过他认识的。”


    郑直捏着电脑屏幕扣下来,“这件事持续跟进,明天上午开会的时候集中讲一下,原卫平很谨慎,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多年他跟在林斌身边肯定学了不少,刚才问话的时候要不就是插科打诨要不就是装无辜,再就是突然硬气一把,挺愁人的。”


    “爷俩一个路数,过了今晚我觉得原明伟更不可能交代,他一定安心等着人来救他。”


    “怎么救?咱们不放人他们也没办法,案子一天不宣判他们就担惊受怕一天。”郑直猛眨眼睛,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他感到乏力,“徐望和你说了那件事吧。”


    “说了。”宋明明转身,特意把背影留给摄像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做这行的要能攻能守。”


    郑直按下门把手,“时间到了,让原卫平回家吧。”


    ··


    金沙区的夜晚总比其他地方热闹些,勾陈一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繁华的街道,附近连开了好几家酒吧,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路边拥抱接吻,各式各样的车旁是等活的代驾司机,他们坐在折叠电动车上,手机里传来短视频喧闹的声音,那些耳熟到让人感觉厌烦的背景音乐交织在一起,是他们生活的大杂烩。


    杨川走进漆黑的办公室,学勾陈一把手插在裤袋里。他们并排站着,看向不远处的交通转盘,四五辆车因为转弯卡在路口,荧光马甲穿梭在其中。


    “今天去了趟世友,还是那样,土老帽装修,姓蔡的也没什么歪心思,这么多年还是干那几样没味的生意。”杨川哼笑一声,“老爷子今天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和汇程的事。”


    “他怎么知道的?”勾陈一踮脚,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玻璃上变高,他知道吴配华想用他当旗帜敛财,就是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吴配仁那天去环宁剪彩,说你是他侄女婿。”杨川把胳膊搭在勾陈一的肩膀上,“你不会玩真的吧。”


    “陈鸣不肯放手,我等不及了。”


    “小警察知道吗?”杨川收敛笑容,转头看着勾陈一的鬓角,“不要再犯错哦。”


    “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勾陈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睫毛挡在前面只能看见模糊的光点,“如果是你,你怎么说?”


    “是我的话……”杨川停顿了下,“实话实说呗,徐希比我聪明太多,说慌被戳穿应该更难收场吧,如果讲清楚利害关系,他应该…如果我们是恋人关系,他可以理解我。”


    勾陈一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杨川就挑起话头接着说:“其实我觉得你和郑警官都太低估对方对感情的信任,不如把事情全盘托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他也不是两三岁的毛孩子,也明白你这一方的压力,说不定他自己早有打算,你越不说他越害怕。”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勾陈一掏出手机看见了郑直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我去市局一趟,你明早别忘了早起。”


    杨川朝他屁股踢了一脚,“我和你说认真的,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和他闹掰了徐望还能绕了我?”


    “谁家蚂蚱坐船。”勾陈一抬起手晃了晃,“赶紧回家找徐总吧,提前间离他们兄弟感情。”


    从礼物旧址到市局不过二十分钟,勾陈一的车到停车场时正巧碰上原卫平出来,郑直站在大门口,头顶的灯光像是镀了金边,他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像是欣赏象牙和玫瑰叶制成的艺术品。


    李俊涛用市局的车带走原卫平,直至他们出了市局大门,郑直才一步一步踩着月光朝停车场的角落走去。


    “郑哥什么时候下班?”勾陈一拉下驾驶座侧的车窗,“我自己睡不着。”


    郑直的胳膊搭在窗框上,两只脚/交叉着,屁股向右偏,“一会儿上楼拿个东西就走,你晚上吃饭了吗?”


    勾陈一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随后聚焦在刚被舔舐过泛着水光的嘴唇上,伸着脖子咬上去,郑直被他的突袭搞的有些慌,如果不是扶着车窗恐怕要倒在车旁,他抬起手挡住右脸,回应这个吻。


    反正夜色已晚。


    让人灵魂出窍的闹钟响起,又到了郑直设定的“无意义睡眠时间”。他捏着手机,舌头还在缠绵,一只手点了好几次也没能关掉闹人的声音,只能先推开勾陈一,一边扶着窗框一边重重地摁下【关闭】。


    “东西重要吗?”勾陈一问。


    郑直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上楼拿东西,如果不重要就别去了。”勾陈一歪着头指向副驾驶,“带你回家。”


    郑直回头看了眼市局大楼,“回家吧,没什么比我的宝贝重要。”


    勾陈一把车窗拉上,他觉得郑直最近越来越油嘴滑舌,偶尔也会说一些腻歪话,比如早晨记得说爱他,有事没事冒出的宝贝,放在平时他一定敲锣打鼓,把这些事情记下来反复研究,但现在不行,他开始担心郑直对他假订婚的态度,担心完不成的任务,这些东西压得他心慌,只要稍微思索,神经就无法放松。


    郑直拉过安全带,反复几次才插进锁扣内,职业习惯提醒他这个位置今天有人坐过,身高一七五左右,和勾陈一关系比较亲密,应该是个年轻人,他转过头随口问道:“你今天接了朋友?”


    勾陈一愣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笑起来,“开始查岗了。”


    “没有。”郑直下意识反驳,他把座椅调回原来的位置,闷闷地不说话。


    “下午接了Timmy,就是上次杨川说的那个小孩,带他去场子看了一眼,让他提提意见。”


    郑直好像腰不舒服,一直在扭屁股,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花坛里郁郁葱葱的灌木、从公园回家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条路好像在循环,他们行驶在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上,如果没有冲动扭转方向盘,就永远无法逃出去。


    勾陈一牵起郑直的手,“下次我见他告诉你。”


    “不是,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郑直反手和他的手掌相贴,低声解释说:“不是不高兴,就是最近太累了。”


    “那咱们就回家睡觉。”勾陈一的声音足够温柔,像是扫过耳廓的羽毛,惹得人心发痒,郑直歪着身子,牵起勾陈一的手垫在耳朵旁,“睡觉,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入睡了。”


    “郑哥。”勾陈一注视前方的路,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郑直“嗯”了一声,脑袋在掌心里蹭了蹭,紧接着又“嗯”了一下。


    勾陈一咬咬牙硬是把话憋了回去,他依旧无法开口,这件事怎么形容都不太光彩,要怎么说?告诉他我可能要在大庭广众下假订婚,我名义上的父亲会把这件事宣传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但请你不要介意。他无法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


    车停在家楼下的车库内,郑直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让人想起春天被细雨打过的柳条。勾陈一熄了火,第一时间把脑袋靠过去,仿佛只要皮肤接触两人就可以共享心跳。


    夜很静,静的能听见草丛中的昆虫歌唱生命。


    夜很吵,吵得两个人辨别不出彼此心底的声音。


    勾陈一思索半天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严肃正经地说:“郑哥,我想脱离陈鸣。”


    郑直坐起来,借着车库昏黄的灯光凝视他的爱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去世,他开始频繁地接触我,想要控制我的生活,你看见的那些是我刻意给他的伪装,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提前过来。”勾陈一的语速快了起来,好像晚几秒就会被强制停机,说完他望着郑直的眼睛,无比渴求从中得到回应。


    郑直张着嘴,大脑和嗓子都没能运行起来,反应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不算宽敞的车座上摊开双臂,轻轻地把勾陈一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注:世友是前面提到的会所


    110   悛戢·二十三


    ◎更新◎


    勾陈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郑直身上,他拱了两下接着说:“我有个事和你商量。”


    “不是好事。”郑直的语气里带着笑,“说吧,只要合法。”


    “我可能……”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勾陈一抬头看着郑直,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戳了两下,“明天上午我有事,多多可能要托别人去接。”


    郑直低下头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他知道勾陈一心里憋着别的事情,但嘴上还是敷衍道:“那我们晚上接他回家吗?”


    “下午我办完事就去接他,保证晚上让你们团聚。”勾陈一坐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气,“你说的确实没错,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能照顾好他。”郑直打开车门,“回家吧,我真的困了。”


    “我们可以一起泡澡吗?”


    郑直扶着车门,目光越过棚顶锁定勾陈一的眼睛,“当然可以。”


    家里好几天没人收拾,沙发上推了好几件衣服,旁边的落地灯杆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袜子。郑直一进家门就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掏出前两天买的牛奶,“你去放水,我把客厅收拾收拾。”


    勾陈一站在郑直身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学小孩子说话,“不要,我想和你一起。”


    撒娇是一种天赋,即使他从未在父母面前耍赖,但遇到郑直后还是能自然而然的说出那些话。


    郑直偏过头,嘴唇对准勾陈一的鼻尖,眼神险些成了斗鸡眼,“听话的宝宝会有奖励。”


    “什么奖励。”勾陈一环住郑直的腰,膝盖特意往前顶,迫使怀中人的屁股靠紧他的跨。


    “别闹,要倒了。”郑直抓住岛台桌面,“一会儿给你热牛奶。”


    “那最好真的是……”勾陈一抬腰往前顶,“热—牛—奶—”


    郑直脸一下子通红,身体奋力地摆脱勾陈一,他愤愤地往沙发走去,抓起两件短袖叠起来,还没等叠好就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把衣服团成球扔过去,“放洗衣机。”


    “好的警官。”勾陈一把衣服搭在肩上,走过来捏了一把郑直的屁股,然后在巴掌落到后背之前脚底抹油溜走了,“保证完成任务。”


    郑直看着勾陈一的背影,确定人已经进入卫生间才直起腰,他掏出手机给徐望发了条消息,问他要杨川的微信。


    虽然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可“心中有事”这几个字已经刻在勾陈一脑门上了,他不能视而不见。


    徐望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杨川的电话发了过来,下面才是微信名片,并配文:着急建议打电话,我刚才给他发微信没回。


    郑直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点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给杨川发了验证消息,并备注不要告诉勾陈一。做完这些,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有些陌生,和他想象中的家还有差距,但到底差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郑哥你偷懒。”勾陈一把自己脱得干净,叉着腰靠在卫生间门上,嘴里还叼着一片玫瑰花瓣,“来吧,听话的小朋友已经搞定了,警察叔叔不要食言。”


    郑直低头笑了一下,随手归拢了几样东西,抱着它们朝勾陈一走去,“脱这么快干嘛,一会儿再着凉。”


    “为了勾引你。”勾陈一把玫瑰花瓣放在郑直头上,一只手伸到下面抽出郑直的腰带,“下次我一定等你,等你脱。”


    “不正经。”郑直笑起来,像是无奈似的撇过头去,他看见浴缸中漂浮的玫瑰,在暖黄色的登下显得格外红艳。两秒后他转了回去,猛地贴上勾陈一的嘴唇,把人死死地怼在墙上,手里的东西掉在脚边,两只手不老实地摸着,直到攥住尼龙腰带,反手靠直觉捆住勾陈一的手腕,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勾陈一对接吻这件事很有研究,总是能深入再深入,仿佛能用舌尖舔舐心脏,让最干涸的地方生出肉芽,痒痒的在骨头上滚来滚去。他用手指解开裤子的纽扣,伸进去抚摸着,因为手腕被绑在一起,活动范围变得十分有限,只能改用手背去蹭,直到郑直推开他。


    “不是要洗澡吗?”勾陈一举起双臂,灯光在手背上映出一小条水渍,“我没有犯错,郑警官属于非法拘禁。”


    郑直故意不看他,径直走到浴缸边,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扔进脏衣篓里,他长腿一迈跨了进去,回头冲着勾陈一勾勾手指,“还非法吗?”


    “我向忒弥斯起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勾陈一眯着眼,把双臂伸到郑直眼前,“解开吧,就算没有它我也不会跑的。”


    “有条件。”郑直坐下,水从浴缸边沿益处一些,他往前窜了窜,在身后流出足够的位置。


    “不用交换我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勾陈一蹲下和郑直齐平,“解开它是为了更好地抱你。”


    郑直拽住较长的带子,腰带瞬间落了下来,他握住勾陈一的手,十分严肃地说:“刚才在车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勾陈一的笑容陡然僵住,肩膀都抬高一寸,“就是多多的事情,我怕你生气,因为当时你就说咱们照顾不了他但是我还是执意要养。”


    “只有这样?”郑直看着他的眼睛,几乎算是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只有这样?”


    “对啊。”勾陈一站起来,扶着浴缸慢慢进去,“没有什么能瞒住你我的郑警官。”


    “勾陈一。”郑直把手扣在他的膝盖上,“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讲,我们都能解决。”


    “嗯。”勾陈一把脸贴在郑直的后背上,两只手随便划水淋在上面,那些水滴顺着脊柱的弧度滚落又回到后背,气氛一下子变冷,卫生间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郑直感受到不属于浴缸里的水滴在他身上。热热的,好像能说出话。


    这滴眼泪像一把用钝的刀一样从他的后背插进去,刀尖拼命地靠近心脏,但因为不够锋利,只能来回剌着,折磨良久才留下一道印子。


    “郑哥。”勾陈一摸着郑直左肩上的疤,“过几天又要去医院复查,你别忘了。”


    “嗯,我最近事多,你记得提醒我。”郑直往后靠,倒在勾陈一身上,他抬眼看着脑门上的呆毛,“重吗?”


    勾陈一把手搭在郑直前胸,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不重。”


    “下个月你过生日,我们回东华名苑一趟吧。”


    “嗯?”勾陈一拿掉郑直脸上的头发,“回去干嘛。”


    “和陈姨一起吃个饭,上次住院多亏她照顾。”‘


    “好。”勾陈一点点头,“她今天还问你最近怎么样。”


    因为窗户开了口,浴缸里的水比平时凉的快。郑直从浴缸里出来,走到旁边的花洒下,“你明天约的谁?”


    勾陈一脑子里还在想订婚的事情,随口说道:“李依婷。”


    “谁?”郑直把放在花洒开关上的手拿下来,“你说你约的谁?”


    “新店需要装修,我想买几幅画但是又不太懂,所以拽上她一起。”


    “你不懂谁懂?”郑直翻了个白眼,拉开淋浴阀,“不许和她打听我的事。”


    “我真是和她去选画。”勾陈一趴在浴缸边,说话声大了起来,“再说了你怕我打听出什么?”


    郑直把洗发水挤到手心里,关上水后开始揉搓,“我的意思是不用和她打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这句话太有内涵,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消化不了。勾陈一像是犯了错被发现的小狗,眼角耷拉着,湿漉漉地趴在那儿等待惩罚到来。


    郑直打开水冲掉泡沫,他低着头睁开眼看自己的脚,乳白色的沫子顺着小腿一路向下,最后飘在下水口旁,直到下一波水流来袭才不甘心地溜走。


    “郑直。”勾陈一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我确实有件事没说,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直把头发撸到后面,脑门上的水被均匀地抹开,“好,等你觉得可以说的时候,我想第一个听到。”


    可能是没想到这样的回复,勾陈一坐了起来,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睡觉吧,我去房间等你。”


    郑直在卫生间门口的地垫上踩了好几遍才踏进屋子,他看着手机上杨川通过好友的信息犹豫要不要开口。


    比起知道事情的内容,他更想听勾陈一亲自讲出来。其实从始至终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什么他都能承受,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勾陈一对他的不信任,亦或是说对他对感情的态度不信任。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跃上屏幕,杨川的消息发了过来。


    —怎么了郑哥?


    郑直的大拇指浮在屏幕上方,他咬着嘴唇,眉心皱成一团。


    “郑哥。”勾陈一顶着毛巾出来,“帮我吹头发吗?”


    “好。”郑直关掉手机,把它扔到床头的无线充电器上,然后一个直挺起身,“用浴室那个吧,风大。”


    【作者有话说】


    今后一起加油哦~感谢在2023-02-20 20:33:55~2023-02-23 23:2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菠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菠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