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重生后驸马变装货》 长梦辗转。
宫道上内侍们屏息趋步,整个皇城笼罩在压抑紧张的氛围中。
偌大精致的清安宫显得毫无人气。
御床之上,皇帝昏睡着,锦被上的手瘦如枯槁。
薛蕴容伏在床前,像一尊沉默的塑像。
身后的殿门被推开,郑钰端着药碗走进来,静静坐在她身侧。
“父皇是不是不会醒了?”
薛蕴容背对着他,哑着嗓子吐出这几个字。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宫室内愈发显得凄凉。
郑钰抬手按住她的右肩,静默良久:“阿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殿下——不好了!”
呼喊声从殿外响起,梦境戛然而止。
薛蕴容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秋眠尖利的呼喊犹在耳畔。
屋内空无一人,身边的位置摸着已冰冷。
“秋眠,秋眠!”她惊魂未定,急于求证。
屋外的秋眠听见动静,急忙推门进来。
掀开帷幔,只见公主鬓发皆湿,眼神惊慌,连忙扶住公主。
“你速速进宫,看看父皇,父皇……”薛蕴容一向冷静,此时这份镇定却不复存在。
秋眠已然明白薛蕴容的意思。
这么多年,只有她与衔青知晓,自皇后崩逝后,殿下便时常夜惊,常梦到陛下或是太子生病离去,只是没有哪次如此刻般无措。
她一向对自家公主唯命是从,立刻答应:“殿下安心,我这就去。”
秋眠手臂传来的力度让薛蕴容稍稍冷静,又听她道:“只是今日去万佛寺要紧,一年一次耽搁不得。殿下带着惊鹊一起,这丫头我盯过一些时日了,平素是个胆大的,可用。”
衔青入宫教太子习武健身后,公主身边的女官便只剩秋眠,实在人手不足。从去年起,秋眠便在暗中挑选可用的女使,惊鹊便在其中。
望着秋眠的身影远去,薛蕴容回想着刚刚的梦境,仍冷汗涔涔。
为何这次的梦境会如此真实,难道是今日日子特殊、母后托梦提醒?
父皇身体素无暗疾,前些日子的咳疾也已痊愈。有医官调养身子,近期应是无碍。
想到这,稍稍冷静下来,薛蕴容更衣起身下榻。
因心绪不宁,薛蕴容没有叫女使进来服侍。自行洗漱完毕后,女使依次进屋摆了膳食。
瞥见桌上的两幅碗筷,薛蕴容突然想起,梦里越承昀怎么不在身边?
越承昀从屋外入内,刚好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
惊鹊得了吩咐,早就在门前候着了。
上次秋眠离府,她得授意第一次近身。结果恰巧遇上公主与驸马争吵,她端着铜盆战战兢兢。虽然公主从不苛待下人,可紧张之下自己往日里的泼辣大胆荡然无存。
这一次能陪公主一道去万佛寺,一定不能再露怯意!
惊鹊兴致冲冲,恨不得立刻出门,好在公主面前表现自己。
屋门忽然被打开,一阵疾风随着从里屋出来的人撞出。
薛蕴容余光扫到门前紧绷着的青衣女使,头也不回道:“我与惊鹊坐马车,你自己骑马跟着吧。”
再次听见薛蕴容冰冷的语气,惊鹊呆愣在原地。
难道公主与驸马又起争执了?可是刚刚里屋不是没什么动静吗?
之前面色上流露出的喜悦转眼间被胆战心惊取而代之,惊鹊几乎要哭丧着脸,扶着公主登上马车。
一路寡言少语。
万佛寺与扶光书院都建于建康城南端的小山上。
马车行至山脚停下,薛蕴容一言不发地挑开帘子,闷声盯着越承昀下马的背影。
一息后,又甩下帘子,竹编的窗帘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夜间那个古怪的梦,用早膳时,她都没给越承昀好脸色。
明知是梦境,难辨真伪,如此行事是为迁怒。
但今日,她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总觉得有会什么事要发生。
惊鹊掀开车帘下车,一抬头,驸马正立在马车旁。
她只犹豫了一秒,当机立断挡在越承昀面前,扶着公主下了车。
越承昀自然注意到了晨起后薛蕴容的疏离反应,一路都在回顾自己昨晚的言行举止。明明昨夜阿容已经心软,自己也没有太过界,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留了个疑点。
此刻走在主仆二人身后,他仍想旁敲侧击打探一下。
“阿容……”
刚说两个字,被另一道女声打断。
“殿下!奴婢听闻,听闻万佛寺的素斋很好吃,是不是真的?”
惊鹊警惕着驸马,怕他开口呛公主,自己夹在二人中间,又要经历一次紧张的氛围。于是在听见两个字的一瞬间,她立刻高声压过。
只是这内容实在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她便后悔了。
薛蕴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瞥了一眼面露懊恼的惊鹊,心中发笑:“想试试我们便在寺内用饭。”
惊鹊哪里是真想吃,听了这话连连摇头:“多谢殿下,奴婢还是更爱吃肉……”
她干笑两声住了嘴。
沿着石阶行五里,到了一处岔路口。
从岔路口再向东行五里便到万佛寺正门,西行十里是为扶光书院。
薛蕴容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领着惊鹊登上了左侧的台阶。
万佛寺作为建康最负盛名的寺庙,每日前来上香的信徒比比皆是,但今日是个例外。
自怀正十一年起,每年十二月初六,宜阳公主都要代景元帝前往万佛寺。一为按例供一盏莲花灯许百姓平安,二为点两盏寿安灯祈家人康健,三为续三盏长明灯予孝慈皇后。
人尽皆知,因此今日的万佛寺空空荡荡,别无他人。
小沙弥引着薛蕴容步入正殿,便退了出去。
佛寺正殿内,一应物品已准备俱全。方丈见她进殿,熟稔地合掌问讯。
薛蕴容按规矩净手,从方丈手中接过供灯高举过头顶,双膝跪在软垫上,依次奉完几盏灯。
一系列仪式结束后,众人退去,薛蕴容独自进入一侧紧闭的小佛堂。
这是她与母亲的独处时光。
万佛寺供着孝慈皇后的长生排位,香烛环绕间,薛蕴容想起昨夜的古怪梦境。
环膝坐着,怔怔望着跳动的烛火,她喃喃道:“母后,是您想提醒我什么吗?”
无人能答,唯有寺中钟槌撞击金钟的声音。
牌位上的金字在侧窗透进的光中闪烁,她凝视着那光点许久:“母后,我真的再也不能失去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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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了。我很想你,这十二年每时每刻都很想你。”
薛蕴容最终还是没有留下用斋饭,与惊鹊缓缓沿着佛寺山道离开。
山道清幽寂静,偶有动静便分外清晰。
不远处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鹊立即警觉。
谨慎靠近,却见一只花色狸奴窜了出来。
她舒了一口气,起伏颇大,惹得薛蕴容轻笑一声:“秋眠说你胆大,我看你还是个小丫头。”
自出府后,惊鹊生怕出错,更怕又见公主与驸马吵架,神经一直紧绷着,整个人像在弦的箭。
听见公主的调笑,惊鹊心下稍松,苦着眉头道:“殿下不要取笑我了。”
一时间,氛围舒缓起来。
但下一瞬,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老妇猝然从树后扑了过来。
惊鹊惊叫一声,反应不够及时,老妇双手已虚虚环绕着薛蕴容的腿跪了下来。
万佛寺的钟声清越,遥遥从西侧传过来,惊起几只飞鸟。
书院正门已出现在视线中。
迎面走来两位锦衣女郎,越承昀敛眸自觉避让。
比肩而过时,他听见为首的紫衣女郎的一声冷哼。
走了几步转入稍显宽阔的道路,后面的女郎小声问着刚刚冷哼的女郎:“阿音认识?”
崔蘅音暗自翻了个白眼:“他便是那位驸马。”
装腔作调,哪配得上公主。
杨氏女郎未敢吭声。
她不是崔蘅音,上有任尚书的父亲,下有致仕后任书院掌院的祖父。弘农杨氏只是普通士族,比不上底蕴深厚的博陵崔氏,怎敢肆意议论公主与驸马。
崔蘅音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位驸马。
她比公主小四岁,出身豪门,时常来往宫廷宴会中,与公主接触甚多。自少时起,母亲就常在她面前夸赞公主,公主聪慧、公主诗礼俱佳。这些在崔蘅音眼中都不要紧,但是公主在世家宴饮中,曾一箭将百米外的绿叶钉入树干中,箭羽穿过悬挂着的铜环,速度极快。崔蘅音觉得,这才是世家女子应有的样子,肆意明艳又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自那时起,薛蕴容便成了她时时学习的榜样。
结果,这轮明月却被一寒门子弟摘了去,他竟敢与公主不睦,这如何不让崔蘅音气愤?
踩着山道上的枯枝,枯枝发出断裂的脆响,崔蘅音心情渐渐平静。
三春佳宴,她一定要缠着公主再教她点别的东西。
虽然箭术方面她没什么天分,满手水泡拉弓艰难,但是她喜欢与公主相处。
想到这,崔蘅音脚步轻快起来。
不远处山道上隐隐传来人声。
“公主,我也是没办法了……求您……”
山风渐起,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崔蘅音与杨九娘循声望去。
“是容姐姐!”崔蘅音喜出望外。
是了,今日是公主前往万佛寺供灯的日子。可是此时佛寺处不应有旁人,跪在她面前的老妇又是谁?
崔蘅音有些急了,拽着杨九娘的衣袖便要往前走。
谁知一时没拉动,她险些踉跄,不高兴地蹙眉扭头:“九娘,你怎么了?”
却见杨九娘看着不远处声泪俱下的老妇呆愣在原地,面色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