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亮响,潮水涨
作品:《星光海岸》 2010年的最后一天,吴裳正抱着她的小狗说话,软绵绵的小狗在她的臂弯里,眼睛一眨一眨,尝试理解她的意思。外婆叶曼文在她的鬓边别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发夹,说是送给她的新年礼物。
老圆镜映出她饱满的喜庆的脸,怀里的小狗还在对她撒娇,不时嘤一声。
“我想跟你说件事。”叶曼文坐在木椅上,它吱呀响了声,吴裳忙伸手去扶,怕椅子塌了:“说了多少次,这个椅子扔掉啦!”吴裳哼一声:“偏舍不得!什么事呀?”
“你陪我去趟普陀山。”叶曼文掐着手指头数:“一、二、三、四….十五…十五年没去过啦!”
“过了元旦么?”
“好。”
许姐姐打来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去店里加班,给食客烤一些新年蛋糕,她痛快地答应,发卡都忘了摘,欢天喜地出门了。
叶曼文跟在身后问她晚上回不回,她喊着:“回!回!”心里实在是惦记着外婆那一锅软烂的猪蹄儿,无论如何睡之前得吃到嘴。
赶到店里已经是午后,推开门就看到消失了几天的林在堂正坐在窗前。于是大声招呼:“林先生新年快乐呀!”
正在发呆的林在堂闻声回过头,看到一溜烟跑到后面换衣服的背影,粉色发卡一闪而过,再出来时已经换上工作服,站在柜台前对他笑:“好久不见啊!”她实在喜庆,眨着眼期盼他的回答。
“好久不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短信里母亲正在问他晚上要不要带孟若星回家里吃饭,他将手机放到一边,思索该如何跟家人说他们分手的事。
他以为孟若星会迫不及待跟她家人说,但离奇的是,孟家风平浪静。孟若星永远沉得住气,最后选择把这个难题交给他。
许姐姐跟吴裳交换一个眼神,吴裳意会,慌忙抿紧嘴巴。关于林在堂的情事,早已成为咖啡馆的日常消遣。林在堂不在这几天,宋景她们三人早已将各种进展猜测一遍:最终都觉得他们会和好如初。因为他们看起来实在太相爱。但这一天,消失的林在堂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请许姐姐摘下那张合照,却不详述原因。许姐姐就想:这位林先生的美好爱情大概率结束了。
吴裳烤出了蛋糕胚,把香喷喷的边角料分给食客,到林在堂那里,多给了他一块儿。她觉得现在的林在堂看起来有点可怜。具体哪里可怜又说不清。
女人的同情心最致命。吴裳想。她因为这莫名而来的同情心,竟又在心里觉得对林在堂恢复了一些友情。于是又多给他一块边角料,觉得不够,索性把小托盘放在他面前,喂猪一样。
林在堂呢,接过时候不忘抬眼对吴裳说谢谢,一眼就看到吴裳幼稚的发夹。他从没在孟若星的头上看到过这样的东西。
吴裳见状逗他,歪过头去让他看:“好看吗?我外婆送的新年礼物。”
只能算得上可爱。林在堂心想。但他实在不忍拂去她的热情,就勉强一笑,避开她的目光。
吴裳故意哼一声,走了。
许姐姐发现了端倪,偷偷问她:“你们怎么看起来很熟络?”
“我是自来熟。”
他真的很有修养,偶尔接听电话的时候,会用手挡住听筒放低声音,生怕惊扰店内的每一个晚归人。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指修长指腹饱满,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许姐姐看她总忍不住啧啧一声,不时用手指捅吴裳,提醒她看一些他的小举动。
吴裳决定动用自己的小小特权,问他咖啡是不是喝起来很淡,是否需要多一份压缩?他愕然,又点头:“好,多少钱?”
“我请你。”吴裳对他笑笑。
林在堂对她道谢,称赞她:“你做的咖啡很好喝。”
吴裳并没有安心接受这份赞美。咖啡的味道首先取决于豆子,其次才是手法。她上岗前只接受了为期三天的培训,起初连拉花都做不好。但她还是对林在堂笑笑。
吴裳问他:“女朋友今天不喝吗?”
林在堂看看她,和缓地笑了:“不喝。”讲完又加了一句:“为了避免你们好奇,我提前回答你:以后都不喝。”
吴裳为自己的冒失后悔,脸微微红了,跟他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分手了。”
林在堂说起分手,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过一会儿,他拿着那杯热咖啡站在店外,死死盯着马路,不知在想什么。他喝咖啡像饮酒,一口就喝完,然后将捏扁的纸杯丢进垃圾桶,头也不回走掉。
“他一定很难过。”吴裳对宋景说。
“你心疼他吗?”
“不,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吴裳挤眉弄眼,做出摩拳擦掌的怪样儿,逗得宋景捂着嘴笑。
吴裳也笑,背起包向外冲,却眼见着回千溪的最后一班公交扬长而去。她在原地跺脚,想到吃不上那一锅猪蹄儿差点哭出来。想起还可以搭阮香玉的小车回家,又转身跑向老街。
她欢快的身影点亮2010年最后一天海洲的夜空,坐在车里逃避回家的林在堂甚至开始羡慕:她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快乐的一天。
当他回到家,看到亲人散落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喝茶的、打桥牌的、聊天的、烹饪烘焙的,表面祥和喜乐。母亲阮春桂见他就说:“可算回来了,若星今天怎么没来呀?每年都来的。”
阮春桂喜欢孟若星,从前时常与孟若星一起逛街,她总说孟若星的审美是打小培养的,帮她挑的衣裳都很漂亮。还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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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若星见识广,无论聊什么,都不会让话题掉落到地上,一准稳稳接住,再漂亮地抛回来。
林在堂不知该如何说他们已经分手的事,但深知此刻绝不是好时机。即便是自家人,也各有心思。倘若此刻他坦白,父母的面子就会掉落到地上,好几年捡不起来。
“她有事。”林在堂说。阮春桂还想再问,爷爷林显祖却对林在堂说:“走,陪爷爷散步去。”
林显祖神神秘秘,也不说去哪,林在堂只得跟着。司机把车停在老街口,林显祖下了车,背着手向里走去。夜晚的老街很热闹,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一到热闹场合,林在堂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翻江倒海而来,终于是没忍住,小声说:“爷爷,我跟孟若星分手了。”
林显祖愣了一下,此刻他们已经快走到香玉面馆,有食客在外面坐着等那一晚热腾腾的面,而刚到不久的吴裳,已经替换下了阮香玉,站在了热锅前。
林显祖没多问任何一句,他这一生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就不为这种小事烦忧,反而拉着林在堂在香玉面馆里找了张桌子坐下,说:“无论什么大事,吃完再说。”
方窗里热锅热水,吴裳挥汗如雨,长筷子敲在锅沿呼喊阮香玉:“面好啦!”
爷孙俩闻声一起望去,昏暗的灯下,勤劳的笑盈盈的南方姑娘,正欢快哼着歌。
阮香玉凭着一副好记性一眼认出爷孙俩,双手托着腰问他:“还是上次的面?”
“你记得我们上次吃过什么?”林显祖问。
吴裳停止哼歌,将脖子从方窗伸出来,看到他们,故作生气地说:“吃了我半条鱼!”
林显祖不禁笑了声,说:“你呀,嘴很厉害。”
吴裳就笑眯眯一下,又回到锅前,为他们煮面。这会儿不哼歌了,耳朵竖起来听他们说话。林在堂声音压很低,吴裳只听到他说:
“要结…”
“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再想办法…”
这些凑不成一个完整的语意,吴裳急的就差跳脚。她只想听一个茶余饭后的故事,可他们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几分钟后她端着托盘为他们送面,听到林在堂说:“谁都行。”分明是在自暴自弃了。
她将面碗放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对她道谢,她看到他目光里来不及藏起的委屈。
“不就是分手么!”吴裳说:“你怎么要死要活的?还是分得少!”
林显祖这时用筷子敲敲碗边,认同了吴裳的话。
阮香玉闻言追上去拍打她屁股,让她不要胡说八道多管闲事。
后来的很多年,阮香玉怎么也想不通,2010年,她的最后一碗面,怎么就卖给了她未来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