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帮我摸摸看 要不,我给榜一大哥打个电……


    “借、借宿啊。”不安的眼珠滴溜朝远处转了两圈, 有些迟疑。


    “你要是实在觉得为难,那就算了吧。”祁澍里垂眸,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落魄, “贺栎蛋糕店的仓库里还有一个遗弃的铁板床,我擦擦也能将就。”


    “……”愧疚感油然而发,方予松两瓣紧抿的嘴唇在为要不要答应这个请求疯狂打颤。


    “喵?”吃完小零食, 财财蹭了两下祁澍里的掌心。


    祁澍里抚摸财财的脑袋,掀眼瞄过明显动摇的青年,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跟它对话,意有所指:“爸爸最后再摸摸你, 今晚和明天晚上, 财财都见不到大爸了,在家要乖乖的,别闹小爸。”


    “喵~喵~”夹起嗓音, 山竹爪搭在祁澍里的手上, 依依不舍挽留。


    父慈子孝的场景给方予松最后一记重击,飞快弹起来,含糊:“我、我……我房间乱, 收拾收拾, 你晚上、就来睡吧。”


    一股脑扎进房间思索如何藏匿娃娃的的方予松, 并没有留意到, 在他残影背后撸猫的那个男人, 隐藏在温柔动作下迸射而出的诡眸光,犀利得像是一只等待将猎物一网打尽的猎豹。


    屋内时而磨过物体拖拉的声音, 还伴随着砰砰落地弹射的尖锐响动,必不可少的自然是青年的惊呼。


    对方忙碌整理房间的全程,祁澍里开了空调, 悠哉悠哉撑在沙发陪财财玩玩具。


    逗猫棒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响,奶牛猫立着身子,偌大的眼珠来回晃动,使劲伸爪捕捉荡来荡去的逗猫棒。


    裤缝手机震动,本以为会是梁书堃或贺栎,不曾想竟是他们家祁老师。


    料定这波是冲着他来的,眉峰隆起,空手接起主动打招呼:“中午好祁老师,前两天刚在文学频道的访谈看见你,今天就有空来料理家事啊?”


    “再不来问候一句,怕你忘了自己家在哪,是谁的儿子。”历经千帆的声线格外沉着平稳,女人似乎还在忙碌,书页不间断地来回翻动。


    祁澍里浅笑一声,眼看逗猫棒在他的疏忽下被财财捉到,抽出继续放到奶牛猫眼皮子上方摇晃。


    余光斜过方予松紧闭的大门,声调换轻:“我当然记得,我是沽阳市人,祁筝老师跟郭邈老师的儿子。”


    “端午节那天回来拿文件,我在院子里看见你那辆橘色坦克了。”


    “梁子他们开回去的。”


    “你怎么不跟着一起?”


    “上回问过您,您说端午教育院那边有重要会议,要待在璞祥市开会,家里没人我回去干嘛?不如赚点钱养家糊口。”


    “说到养家,”电话那头的女人摘掉眼镜,捏揉眼头,“怎么突然有兴趣养猫?”


    “我记得我没跟您提过养猫的事。”洞察力敏觉,祁澍里划过得意的光彩,“您没少关注我社交账号啊?”


    “……前两天想看你端午节不回家忙什么,就抽空扫了两眼你炫耀猫的视频。”


    “财财,”逗猫棒上的铃铛戛然而止,祁澍里拍拍大腿,示意它跳上来,“过来,给奶奶打个招呼。”


    依依不舍挪回黏在逗猫棒上的眼睛,财财一跃而上,在祁澍里把电话放到眼前的时候,奶牛猫的嗓子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撒娇音。


    “miu~miu~”


    “乖。”投去赞许的视线,祁澍里重新放回耳边,“祁老师听见了吗?您孙子的呼唤。”


    “听见了。”电话里的女人温婉笑笑,问,“叫财财是吗?”


    “嗯,室友捡回来取的名字。”


    “你室友……”


    祁筝刚要继续,电话闯进一道叩门声,干练的陌生女音落下。


    “祁筝老师,今日约见的管何导演正在前厅等候。”


    “好,你让他稍等一会。”祁筝捂住听筒嘱咐了两句,回来跟他解释,“那本《失踪的儿子》有制作方想买版权拍话剧,我有空再和你聊。”


    “好的,您忙,等您和郭老师都在家的时候,我回去一趟。”


    “他?”谈及郭邈,电话里的女人啼笑皆非,觉得无奈又生气,“他一年到头尽倒腾那些墓了,上个月好不容易飞来陪我过个520,一听说哪哪的墓刚挖出孩童墓跟卷轴,到522就等不及飞过去了。”


    听闻至此,祁澍里没憋住调侃:“至少在郭老师心里,您的地位跟古墓相等,他还知道先陪您过完节。”


    反观自己,在方予松那个黄木头脑袋里,祁澍里充其量就是他的人体模特,某人光知道用嘴馋身子,不仅不走肾,还一点也不走心。


    “不说了,”书本盖在桌上发出闷沉的动静,祁筝简言,“虽然是人家约的我,但也不能让人久等,我先去处理相关事宜,回见。”


    ‘好’字刚要突破嗓子眼,就被电话里嘟嘟忙音堵了回去,早就习以为常,祁澍里挂掉电话哑然失笑。


    方予松中午吃过饭,去阳台拿了拖把又把自己关进小房间捣鼓,从头到尾,祁澍里都不见他有把东西运出来,不由稀奇。


    那么大只的娃娃,方予松不运出来,难不成要藏在床底?


    待到夜里,祁澍里洗完澡,青年战战兢兢把人请进门。


    祁澍里环顾四周,依旧是那个每天夜晚都能梦到的熟悉环境,但不同的是,比往日干净整洁,玻璃跟地板被擦得反光。


    随处可见的零食,也都被规规矩矩用透明零食箱归纳到一起。


    “你的房间……”扫过对方上下滑动的喉结,祁澍里别有深意地说,“好干净啊。”


    “喔,我平时就、就很爱收拾。”擅长胡说八道的人脸上不见任何红晕。


    “嗯,真乖。”从他身旁走过,瞥见他悄悄松了口气,故意逗弄,“诶?那上回你说你买的那个加高版娃娃呢?放哪去了?”


    “收起来了。”方予松仓皇回答,手头忙着把招待他的零食一个个拿出来,再放回去。


    “收哪了?那么大一只,我还没瞧过呢,真好奇。”说着就在他房间装模作样地走动摸索。


    猛地盖下零食盖子,把薯片堆进他怀里,欲盖弥彰:“快、快吃薯片!”


    “太晚了,我晚上不吃这些。”再逗下去怕方予松下回不敢再让他借宿,回眸瞄过铺得整齐毫无褶皱的床单跟被子,转开话题,“我的床单还好睡吗?”


    “好睡的。”认同颔首,方予松想起自己衣柜早就晾干收回的床单,说道,“你要收回去吗?我改天洗干净再还你。”


    “都行,我不急。”掀开被褥,祁澍里驾轻就熟往里躺,拍拍身侧,语气佻侫,“一起进来睡觉吧。”


    “……”瞳孔颤动,青年食指勾着衣摆缠绕,不可置信地问,“这么,早啊?”


    “嗯?”倒在床上撑着胳膊注视他,祁澍里调侃,“那不是事情都做完了,就躺着玩会手机等睡觉了呗,平时你不这样吗?那你平时都在干嘛?”


    在他的连篇追问下,方予松冷汗频发,语气越来越弱:“在、在画画。”


    “哦,那你今天还画吗?”


    “那、还是不了。”他也不能当着祁澍里的面,画那些见不得人的情节啊。


    “那就进来一起刷会视频睡觉吧。”祁澍里往里缩,给他留了平日他最爱睡的那一头。


    “噢。”除开熬夜赶稿昏厥,方予松压根没在九点前上过床,不情不愿把自己埋进去。


    本来是各刷各的手机,两人间隔有一个银河那么大。


    倏地,祁澍里往他这边靠拢,开口:“你帮我看看,我眉尾是不是有颗痣?”


    “啊?”


    心跳慌乱不止,根本没将视频内容看进去,在祁澍里涵盖茉莉香气若隐若现的牙膏味飘来时,方予松身体肌肉僵直,背部鸡皮疙瘩尽数冒开。


    不知道该不该转头面向他,方予松呼吸短促:“为什么,突然要看痣?”


    “我本来也没太在意,是前段时间有粉丝说我这颗痣还挺性感的,想让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骑虎难下,不好拒绝对方的请求,飞速转了眼,草草了事:“有的,性感。”


    “是吗?”感受到对方意乱情迷,祁澍里不仅有多天累积的怨念终于疏通的痛快,还有面上压抑不住的飞扬自满。


    他不依不饶:“平时我对照镜子都不好看见位置,要不然你帮我摸摸看?好让我知道这颗痣在哪。”


    “……”


    手机因为手指颤抖松动而不留情面地摔到下巴上,方予松撑起身子机械式扭头,用食指点过痣所在的位置,触电般收回。


    祁澍里漆眸聚起凛冽的冰棱,腹诽:摸腹肌的时候那么热情,摸其他地方就半推半就,果真是拔笔无情的漫画家。


    “原来在这个位置,”收敛周身寒意,祁澍里恍然大悟,抚过痣所在的方位,不怀好意地解释,“说起那个发现我痣的粉丝,我还有他微信呢,前几天还经常联系,这两天怎么突然没消息了?”


    侧边刚平稳倒下重新拾取手机的方予松一激灵,又把手机砸到自己跌宕起伏的胸膛。


    “别不是感冒生病了吧?好歹也给我投了那么多钱,打个电话主动慰问一下好了。”言语流溢对这位榜一浓厚的忧虑,祁澍里装腔作势拿过手机要找人。


    “不行!不能打电话!”床上的人惊坐而起,擒住他的手,情绪激烈,“你不许打电话给他!”


    第52章 榜一会不高兴的 不论你做什么,我和财……


    “嗯?”与暗夜相融的瞳眸涵盖暧昧的味道, 落到腕骨那只死命遏制自己的手上。


    成熟的声线暗存挑逗,祁澍里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许我找他?”


    “因为……”箍住他手腕的指关节悄无声息收紧,方予松咬唇苦思半天, 找了个烂借口,“因为很晚了,会打扰到人家。”


    “也是……”漆眸慧黠点点, 祁澍里,“那我不打电话,发个微信问问吧。”


    “不行!”方予松仍旧不允。


    “怎么这也不行?”唇边勾起一丝深意,很快便恢复如初, 祁澍里将惊讶分毫不差地展现在脸上。


    实在找不出像样的借口, 方予松眉弓塌陷,在充满空调冷气的空间里汗流浃背。


    如果祁澍里给他喋喋不休地发消息跟语音,那他保不齐很快就会露馅, 绝对不可以!


    “因为、我……你、你现在在我的床上, 如果当着榜一大哥的面聊天,”亏心的眼珠子来回乱瞟,方予松结结巴巴乱说一通, “万一让他知道, 肯定会、会不高兴的。”


    因为他的一句‘会不高兴’, 祁澍里良久没有啃声, 颊边的颧骨想要克制不住, 青年的害怕反而助长了他多加逗弄的心思。


    方予松做贼心虚往他的方向偷瞄,恰巧在半空跟他对视。


    瞳孔在无垠夜色翻涌, 闪烁着精绝微妙的光芒,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祁澍里俯肩迫近。


    “予松, ”将手撑在对方右手边的床榻上,他用富含磁性的气音,咄咄逼人,“你怎么知道?我那是榜一大哥?我刚才可没说他是男是女。”


    惨了!说漏嘴了!


    方予松重重提气,卯住的两瓣唇恨不得能死贴到一块,强健的心跳咚咚乱叩,好似随时随刻都能通过喉咙管道破开他的嘴巴跳出来。


    背后的冷汗已经控制不住,一路从脖子蔓延到额头与鬓角,方予松心慌到肌肉打颤,不知道应该如何圆谎。


    近距离感受到青年抖瑟的肩膀,眸底迅速划过一缕错愕,为对方强烈的反应不解。


    “予松?”搭在他的肩头拍了两下。


    “我、我不知道,我……瞎猜的。”青年来回摇头,垂头不敢看他,强忍的语气竟夹杂着一丝哭腔,“你别、别找他。”


    饶是不懂他为何会出现如此状况,祁澍里也能悟出自己玩过头了。


    环住颤抖的肩膀,心脏叫刺球翻滚,认识时间久了,他险些忘记方予松原本的性格,暗地里自责恼火。


    假装不知情,祁澍里轻声安抚:“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空调开太低了,冷?”


    “嗯,”鼻音未散,干净的嗓音黏稠低哑,方予松抵住自己略微泛红的眼眶,“有点。”


    “那我去把空调开高点。”


    “喵哇~”祁澍里正要动身,两人隆起的被窝里突然传出缱绻缠绵的叫唤。


    被窝里有一小团不明物体正在火速朝他们俩蠕动,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这股动静吸引。


    突然,漆黑吞噬的被窝亮起两颗荧光绿的玻璃珠子,被窝里长出一只甩耳朵的奶牛猫。


    “财财!”两人不仅异口同声,就连吃惊的表情都如出一撤。


    祁澍里往漏缝的门口探去,笑道:“可能刚才忘记把门关牢,让他无声无息摸进被窝了。”


    “喵~”圆眼好奇地朝方予松的方向歪,察觉到小爸不开心,财财用脑袋狂蹭他的手腕,还趴下翻开肚皮求摸。


    “财财好乖~”蓬松软糯的毛发瞬间将人治愈,心头的束缚感遽然消失,方予松弯起眼睛给它顺肚皮。


    须臾,将空调温度调高的祁澍里返回来,看见一大一小卧在床铺玩得正欢,神色瞬间松弛。


    神秘似深谭的瞳眸宛若照进一缕月色,波纹荡漾的潭面忽然闯进了拨掌的鸭子,方才知晓春天早以悄寂的方式流驻心头。


    直观感受对方投来的灼热视线,抚摸财财脖子下口水巾一般白色绒毛的手顿住。


    方予松恋恋不舍:“我再玩会,就把财财送出去睡觉。”


    “呼——呼!”约莫能听懂,奶牛猫翻过身,揣住爪子扭屁股,整只猫气得跟大黑煤球粘了点雪那样圆乎。


    “没事,”祁澍里掀开被子躺下,安抚,“今晚就破例,一家三口睡一起吧。”


    一家三口……


    温馨的话语敌过空调飘来的凉意,驱散刚才突感而发的窘迫与紧张,如同倾盆大雨后下肚的姜茶,温暖在心头蔓延。


    空调扇叶在成群结队扑出的冷气里不停抖擞,方予松的房间远离大厦穿梭的喧闹,靠近小区的灌木走道。


    窗外点滴声响都没有,替代床面三八线的财财早就举爪睡得四仰八叉。


    昏昏欲睡之际,祁澍里听见隔壁辗转时头发与枕头的摩擦音。


    声音不大,却在四下寂寥里尤为突出。


    “还没睡啊?”


    “啊?”突兀的声音划破寂静,方予松吓到心跳骤停,捂住胸口呼吸,头扭向对方,越过熟睡的财财,压低嗓音,“你怎么也没睡?”


    问句脱出口,方予松大彻大悟:“是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下午喝了美式,睡不着而已。”粗粗略过自己,祁澍里侧身注视他,“你呢?有心事?”


    “算、算是吧。”


    “说来听听?”


    “……前两天,闫姐给我发消息。”舔过结膜的下唇,青年睫毛颤动,“她说我这段时间漫画卖的很好,半个月后编辑部要做漫展活动,问我要不要办签售会。”


    “你在纠结什么?”语气缓了缓,祁澍里往直白了说,“你在害怕什么?”


    “其实大学开始,我就在画画了,一直画到毕业,我的漫画书都还是不温不火,首印册数永远只有那么一丁点,加印的钱也不多。”


    青年每吐露一个字,都透着无法掩饰的焦虑,娓娓道来:“你知道的,我很害怕跟人接触,我也很害怕外界的评价。”


    “我的漫画走红完全是意外,我其实……”


    “予松。”声音如穿透清晨的山风,毫不拖泥带水地在被窝下摁住对方的手背,“你有了解过自己的漫画书在哪些地方售卖吗?有没有近距离观察过买你漫画、看过你漫画的人都是什么样的想法?”


    一连串的话语堵得青年发懵,眼睛眨巴半天说不出话。


    “在你忧心之前,我希望你去认真了解那些看过你漫画的人的想法,再来做决断。”


    “到那时,如果你不想和人交际,我们就在家专心画画;如果你想,我和财财都会陪你一起。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跟财财都会支持你。”


    厚实宽大的手掌覆在他上方,因为常年健身,祁澍里掌心皮肤有被磨砺的痕迹,但恰恰如此,才能传递给他无尽的安稳与力量。


    “你不知道,我以前……”方予松鼻头发酸,偏头将整张脸埋入柔软的枕头,随之消逝的还有青年的无助咽呜。


    拇指轻轻拂过对方的手背,他紧贴枕套的做派跟之前搂着娃娃狂rua时一模一样。


    祁澍里不禁想:如果这个时候睡着跟娃娃通感,相必遭殃的就是自己的肚子跟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了吧。


    通感有通感的好处,那就是他可以常常窥探了解方予松的多面性;不通感的好处,便是可以像这样,实打实地触碰他,给他安慰。


    哪样都好,他甚至贪心地想,如果对方心里有自己,会更好。


    两天的时间过得很快,这两天祁澍里难得安稳,食髓知味的人根本不想就这么回去,苦于没有长期能待在他房间的借口,只能在第三天对方还没起床,偷偷把空调修好。


    期间,方予松戴口罩微服私访去了趟书店,祁澍里本想跟他一起去,但书店店员认得自己,无奈只能偷偷尾随。


    在玻璃门窗外看对方被热情的店员拉住安利‘桃蛋老师’精彩大作时,眼神闪躲却又影影绰绰挥发光彩,祁澍里环臂欣赏到入迷。


    那副口罩,就像与生俱来能够吸引他的神秘面纱。


    戴上,方予松是那个乖巧听顺害怕陌生人的兔子;摘下口罩,他就是睁着大眼睛手握键盘活蹦乱跳的色猫。


    最要命的就在于……


    将目光安置到书屋内,方予松正兴致勃勃围着那个专门为自己设立的漫画合集专栏,竖起耳朵偷听却还要假装路过的蹩脚演技,着实让祁澍里啼笑皆非。


    这个人不论是哪一种性格底色,不论做什么,自己的眼光由始至终都只会聚焦于他,旁人就仿若开了虚化背景自动在他眼里消失了一样。


    书屋里的人脚尖转向的刹那,祁澍里眼疾手快退到遮掩物旁,确认对方出门踏上回家路程,为了快他一步打车回家。


    自娱自乐的财财看见大爸破门而入,直冲冲往厨房去,叼住黄鱼玩具迈腿蹦跶跟去。


    “喵?”


    目不转睛跟着爸爸手上起火切菜的动作,没一会就被晃得眼花缭乱,趴在地板打滚。


    不等多时,门口传来动静,从黄鱼玩具玩到滚轮足球的财财立起身子,看见方予松回家的刹那,肉乎乎的尾巴左右扫荡。


    “财财,小爸回来了。”


    “喵~”


    搂住财财蹭了两下,方予松想起有事要跟祁澍里说,关上门急匆匆往正在颠勺的男人小跑去。


    “怎么?出去一趟满脸写着幸福。”淡然扫过因为憋闷而生粉的双颊,刚取下口罩的鼻头汗渍都还未自然风干。


    “因为有个好消息,我想第一时间就跟你分享!”


    盈着笑意的两只月牙弯眼折射绚丽的光辉,青年拥着日渐肥胖的财财喜形于色。


    不用猜,祁澍里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第53章 薏苡蒙谤 只要你鼓励我做的事情,我总……


    “好, 你等我会,”颠锅关小火,祁澍里细语, “我装盘,油别溅到你。”


    “哦。”抱住财财躲到冰箱边上,四只眼珠子对着正被铲进盘子里金黄焦香的土豆丝垂涎欲滴。


    瞥过被香气熏迷糊的一人一猫, 祁澍里用筷子夹了两根:“尝尝?”


    “喵喵~”还未举到方予松面前,财财伸起肉爪努力勾。


    “财财吃小鱼干,土豆丝留给小爸。”


    “喵呜——”猫爪颓丧放下,奶牛猫心灰意冷耷拉耳朵, 后脑门对准祁澍里。


    怔愣凝望那两根钓在眼前的土豆丝, 心脏突然在无形中拉扯,方予松的脸颊莫名其妙开始发热,急促的鼓点隔着胸口那处的薄膜怦怦乱跳。


    “快吃吧。”


    在祁澍里的催促下, 青年无意识张嘴将筷子跟土豆丝含住。


    看着筷子在对方嘴里缓缓露出下端全貌, 木材磨过青年的唇,为其添色。


    滚滚蒸汽落入祁澍里的下腹肢体,烟熏火燎的血液不自觉开启篝火晚会, 沿着脉络四处飞扬舞蹈。


    在青年咽下土豆丝的同一时间, 祁澍里亦不自觉做了同样的动作。


    “好吃!”品尝到美食, 方予松眸珠点亮赞扬不绝。


    “咳咳。”祁澍里掠过一丝窘迫, 清嗓, “好吃就好,洗手准备吃饭, 我给财财弄点小鱼干。”


    耷拉脑袋的猫咪一听说小鱼干要来了,肉爪扒拉方予松,似是在催他赶紧去洗手放自己下来。


    “好了, ”料理完厨房琐事,祁澍里坐到他面前,“说说你的喜讯吧,跟编辑谈到什么步骤了?”


    “嘻嘻,”低眼欢笑,对他轻而易举发现自己暴露的心思感到雀跃,“这么明显吗?”


    “嗯哼?”扬过桀骜的眉梢,祁澍里撑起下巴注视他,似是而非道,“你是不知道,你的心思有多好猜。”


    “那——我可以直接切入正题吗?”忸怩不安拨动筷子,碗里的土豆都快被搅和成土豆泥了。


    一眼就看穿对方有事相求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要不是祁澍里早就看透他的本色,还真就被方予松的乖巧模样骗过去了。


    祁澍里不兜圈子:“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就是、想问你一件事。”


    难以抑制喉间溢出的笑,祁澍里散漫的声线蔓延开来:“要我漫展当天陪你啊?”


    “不是不是!”哪敢要他陪,毕竟发所有的灵感都来源于祁澍里,这不等于明晃晃掉马甲?


    双颊烫成火烧云,埋头注视碗里的土豆泥不知所措,方予松说话音量自动降低:“就是,我想问问你对我这个决定的看法?”


    “嗯哼?你自己做的决定,听从你的内心不就好了?”心头贪念四起,祁澍里不厌其烦讨要答案,“怎么非得问我?”


    “我害怕陌生人,但是会场当天肯定很多人,说不定还要跟人说话,”掌心紧贴瓷碗边缘,怯生的人试图从碗里散发的余温找到勇气,“我怕我的性格应付不来,不能给大家留下好印象……”


    方予松沉沉呼气:“你是定海神针,每次只要你鼓励我做的事情,最后总会成功,所以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定海神针……


    奇特的形容叫流光瞬间填充了青年窅冥的目色,更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是,方予松的信任。


    “予松,我不认为你应付不来。”万缕情丝在期间翻涌搅动,祁澍里嘴角拘着一抹笑,定定望向他。


    “秀场的应急措施、义卖活动的成功,这些都是你占头功,我的事情你都能鼓足勇气付诸百分百的勇气,怎么遇到自己的事反而不自信了?”


    方予松:“……”


    祁澍里粲然鼓励:“去吧,你能做好的。”


    “真的吗?”双眼炯炯有神,方予松小心翼翼朝他确认,“我真的可以吗?”


    歪嘴啃小鱼干的财财突然‘喵嗯~”了一声。


    “当然可以。”拖沓不已的语调满载他的宠溺跟无奈,祁澍里取回那个被他搅和成土豆泥的饭,重新装了一碗。


    得到激励跟认可,青年喜上眉梢胃口大开,祁澍里向椅背懒懒靠去,全神贯注于对方嚼动鼓涨的腮帮子。


    “什么时候漫展?也在会展中心?”


    长啜大嚼的人牙关一紧,下颚凸出一道圆弧,将土豆丝吸进嘴里。


    方予松哂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眼尾微微翘起,青年抻臂伸展,悠然道:“不是说定海神针吗?我去现场给你定,不是更好?”


    “不行!”筷子拍在桌面发出巨响,方予松窜起的速度比火箭还快。


    就连边上吭哧啃猫粮的财财都被吓得猫躯微抖,以为家庭冲突大爆发,吃饭速度加快。


    “你不能去,”投向他的目光有不可泯灭的畏惧跟逃避,方予松齿牙打颤,“你、你可不可以别去?”


    与其说是请求,倒不如说更像哀求。


    方予松似乎很害怕让自己知道,他的笔名跟画画内容。


    经过这两天不小心的越界跟刻意试探,再结合对方强烈的抵触情绪,祁澍里猜想可能是他以前画漫画的时候,被人知道了笔名,发生过不太好的事。


    “好,”喉结在略显干涩的咽部艰难滚动,祁澍里伸出手臂拉他,温声细语,“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这行的规矩,以后不会追问你的笔名和行程了,好好吃饭吧。”


    方予松嗫嚅:“谢谢。”


    和乐融融的氛围消失,碗筷间的碰撞就像破碎的回音,两人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


    他能感知方予松时不时望向自己的视线,带着某种期盼,却又夹杂了别的复杂情绪。


    “你不高兴了吗?”清理盘子时,对方突然询问。


    “没,”抬手将洗好的东西归位,祁澍里对他说,“只是不想让你尴尬,又不知道自己该安慰你什么。”


    方予松立马否认:“我不尴尬。”


    祁澍里转头看他,认真说:“我也没生气。”


    脆生生的目光在他眼轮间来回描摹,确定在祁澍里眼睛里捕捉不到一丝一毫的厌倦跟怒意,沉落海底的石块总算随着巨大的浮力飘起。


    “予松,”捏去他沾上发丝的洗洁精泡沫,口吻淡定从缓,“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这本来就是你的隐私,是我逾矩了。”


    “没有没有!”方予松疯狂摇头,有口难言,“是我,是我自己有问题。”


    “好,打住。”手刀直直切向那颗形同拨浪鼓的脑袋瓜,祁澍里果决揭过,“就这样翻篇吧。”


    “喔。”青年不确信,再次伸头纠结,“真的没有不高兴?”


    “真、的、没、有。”一字一顿都加上重音。


    “那我就……”刷完最后一个盘子,方予松朝屋里指了两下,“闫姐让我加工肝两张主角特绘。”


    “快去吧。”祁澍里撇头催促,“别到截止日期又交不出稿子。”


    “好嘞~”方予松抓抓额角的碎发,自信笑道,“不会的,只画人物不画情节超级简单。”


    事业攀上新的高峰,方予松不仅自信起来,也更加忙碌。


    最新这本火起来的漫画带动了以前漫画的销量,青年跟编辑沟通的次数变多,熬夜的程度呈直线上升。


    祁澍里仍旧每晚在梦里看他,大小娃娃换着通感,有时方予松跟电话里的编辑聊着聊着,就要对自己通感的bjd大娃娃动手。


    又是戳腹肌,又是摸胸,偶尔沟通到忘我,还会伸手解它的衣服纽扣,用脑门磕磕撞撞。


    相较于棉花娃娃的触感和视角更加真实,在方予松爱不释手玩弄的同时,祁澍里也磨牙凿齿倍感煎熬。


    时间就像埋在沙滩的地雷,在你享受其恬静流淌的过程里,迈步质地柔软的沙砾下,不经意就会触发雷区。


    这日,祁澍里照旧熟睡,未睁眼便先听见青年义正词严的质辩。


    “这绝不可能!闫姐,你是一册册一张张盯着我画出来的,我怎么可能找代笔!”


    找代笔?什么意思?


    半梦半醒的视线瞬间清明,俯视坐在书桌背对自己打电话的方予松,看来今天通感抽奖抽到的还是大娃娃。


    不过祁澍里现在并不在意这个,刚才听见转瞬即逝的话语才是重中之重。


    祁澍里听不到编辑在那头说了什么,只见方予松梗着脖子,双眼充斥怒火:“光只有你信我没用啊,他不能仗着自己粉丝多,随口一句不负责任质疑的话然后把自己摘干净,让粉丝在外面到处造我的谣。”


    闫佳佳:“……”


    方予松:“明理人都了如指掌,画风这个东西是会随着时间跟画家的笔触慢慢改变的,前后画风差异过大这个事情根本不能作为依据。”


    闫佳佳:“……”


    即便听不到编辑在跟方予松说什么,但在青年的多番答复里,祁澍里抽丝剥茧摸索出大概。


    有个粉丝多的画家,以方予松前后画风差异过大为由,质疑他找代笔。


    “我根本没找代笔怎么自证?他质疑我凭什么可以空口百牙,就不需要自证了?”


    歇斯底里的声线因为怕吵醒家里熟睡的一人一猫而强憋着,方予松脖颈绯红,青筋因过度隐忍而暴起。


    “闫姐,你我心知肚明,我所有的灵感都来源于……”话到此处,青年倏地哽咽,抿紧嘴唇仰天静默了几秒,冷静下来,“总之,我没做任何侮辱漫画家这个职业的事,我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挂断电话,青年怀有愠怒将手机砸向床面,捂住湿润的眼眶粗喘。


    第54章 破梦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渴望,你能来抱……


    【予松?】


    青年喘息的密度过大, 祁澍里担忧他的会呼吸性碱中毒,焦心呼唤。


    【予松?你没事吧?】


    跪坐地板的人听不见,深提两口气, 抹干泪水坐回电脑前:“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来自他身后的视线波动不止,忧心忡忡凝视方予松敲击键盘的背影,瞳眸映照的满满都是怜惜。


    无法亲身安慰他的苦楚, 慌乱的心跳似误闯密林的鹿,惴惴不安。


    “……”


    无间断越敲越响的轴键将青年内里的愤懑不满展露无疑,祁澍里猜测他约莫是在跟所谓质疑他找代笔的大画家的粉丝们对线。


    【打得过来吗?】


    见识过青年在网上的战斗力,但既然是大画家, 粉丝肯定比原先炸号了的‘铁板烧小熊’要多, 祁澍里听着他的键盘音响内心越发焦灼。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方予松键盘都要冒火星子,忽然一个电话打断了他的战斗。


    “闫姐。”


    又是他的编辑。


    电话里的女人好像在骂他, 怒吼的嗓音过于扩张若隐若现地传到祁澍里这边。


    他听不太真切, 只依稀听见三个词:‘先住手’、‘发酵’,还有最后一个‘你室友’。


    洞悉敏锐的人鹰眸亮烁,不等他深究, 正前方来自方予松怒不可遏拍打桌面的响动吓得人心震颤, 在暗地里狠狠掉拍。


    气得肩膀都在发抖, 青年宛若固化立在原地, 缥缈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祁澍里硬生生从他眼底读出畏怯的情绪。


    女人一直在从听筒里喊他


    “方予松?”


    “方予松?”


    【予松?怎么了予松?】


    凌乱的心跳仿若在撕扯皮肉,名为恐惧的潮水一丈接着一丈扑腾, 压得祁澍里喘不过气,想要急切地穿出梦境,到现实里安抚他。


    直直立定的人面露难色, 眼眶再次湿润,绷住唇线憋了许久,转头重新面向电脑,打开小花书平台自己的关注列表。


    对方选择了一个账号,打开最上方置顶照片的评论区下滑浏览。


    祁澍里一眼就看出置顶照片是他自己,方予松打开的那个账号也是他的。


    只不过评论区字太小,哪怕他耳目聪明,也不可能隔空探查。


    中指迅速滚动鼠标,只见方予松阅览了几行,眼疾手快将屏幕关上,仿若里面有他不敢直视的东西。


    对方的反应异常得让人急躁难安,囿于娃娃身体,祁澍里投门无路,迫切地想要破开梦境清醒过来,问方予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闫姐,”势孤力穷的人颤颤巍巍紧着嗓子,闭眼跟电话里认命,“我停手……但我绝不会承认这种莫须有罪名!这个事情跟他无关,我不能把他扯进来,也不想让他知道这个事。”


    【这个‘他’是我吧?】


    祁澍里满眼心疼,不管他听不听得见,轻声安抚:


    【予松,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我们之前说好的,记得吗?】


    【你到隔壁把我叫醒,好吗?】


    【我们一起解决问题】


    放下手机,方予松掩面失声好一会,粗鲁擦过红肿的眼睛,毅然决然要朝门外走。


    扭头第一眼看见门边站立bjd娃娃,方予松的泪水打湿眼圈,啜泣难抑,像只受了伤的兔子,尽是酸楚地望向他。


    与他对视,祁澍里胸口闷得厉害,他比任何时候都渴望,方予松能过来抱抱这个娃娃,这样至少他可以通过娃娃安慰他,给他微薄的安慰。


    可方予松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祁澍里张口:


    【去我房间找我,把我叫醒吧】


    最后一粒果决的泪珠沿面下坠,对方伸臂把脸擦干,开了门就往外跑,匆匆步履越过客厅,脚步声随距离越来越远。


    在他听见大门开启的刹那,祁澍里失声高喊:


    【予松!】


    【方予松,你去哪?】


    【方予松!】


    脑袋轰然一片空白,焦虑扑山倒海淹没他,层层叠叠压在胸口近乎窒息,祁澍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醒来,必须找他!


    可是,往日他从没有尝试过自己从娃娃身体抽离,好几次醒来的契机,要么就是等方予松睡了,要么就是有外力把他吵醒。


    现下这里空无一人,方予松又跑没了影,祁澍里心中一团乱麻,根本不具备集中思考应对的能力。


    “喵呜~”猫咪听力敏锐,断断续续的动静让它介于半梦半醒间。


    直至刚才方予松越过它的窝关上房门,财财彻底惊醒,绕着门口残留的气息反复嗅闻。


    【财财】


    对,家里还有个能感知到他气息的儿子。


    【财财!】


    祁澍里用力发声,哪怕现世没有荡起任何呼唤,门口的猫咪立耳怔愣两秒,调转方向朝屋里去。


    “喵。”门没关上,四肢轻盈的小猫咪轻而易举闯进来。


    轻车熟路地往床上腾空跃起,对平放床面的棉花娃娃嗅过好几遍,葡萄眼珠被迷惑替代:“喵?”


    【这儿,爸爸在这】


    【财财看门边】


    循声朝那个大娃娃看去,财财敦坐床面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财财,去爸爸房间】


    困倦的猫咪打了个哈欠。


    【财财?能听懂吗?去爸爸房间把我叫醒】


    犹豫了许久,小猫动爪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祁澍里见它无动于衷,自己也知道企图让一只猫听懂自己的意思很荒谬离谱。


    可既然财财能感知他的存在,能听见他的声音,那是不是也有一定的几率,明白他想干什么?


    在这种无助的时刻,他除了寄希望在这只通人性的小猫身上,别无他法。


    咽喉梗塞沙哑,男人耐下性子重复:


    【财财,小爸刚才跑出去了,爸爸很担心】


    【如果你能听懂,拜托你,把爸爸吵醒,我们一起去找小爸,好不好?】


    【财财……爸爸拜托你】


    “喵~”小猫在僵直的bjd娃娃脚踝蹭了两下,后腿用力一蹬,融入黑夜的猫色骤然消失在祁澍里眼前。


    【财财……嘶】


    不确定它是不是听懂了自己的话术,祁澍里低声唤道。


    指尖传来一股刺痛,痛感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接踵而来的是奇妙的拉扯感。


    分不清是外驱力还是内动力,只觉得好像有某种东西不断撕扯他的手臂,视觉在缩小,方予松房间的所有景物都开始由清晰变为模糊。


    暗夜占据的屋内,床上平静的青年惊醒,鲤鱼打挺般坐起,方才逃离梦魇,男人捂住胸口粗喘。


    空出来的那一只手忽而顺过柔软舒适的毛绒,祁澍里看到那双绿到发光的双眼,掀开被子立即抱过财财往方予松房间去。


    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男人急得连睡衣都没换,亲吻财财的圆脑袋,紧迫道:“好财财,我们一起去找小爸,回来给你吃零食。”


    “喵。”乖乖把爪子搭在捧它的那双手上。


    方予松出门没有带手机,祁澍里无法联络到他。


    预估从对方出门到他醒来之间,间隔了半个多小时,祁澍里率先乘电梯往天台跑。


    天台上的星星硕大而明亮,每一颗都在专属的位置熠熠生辉,却唯独没有属于祁澍里的那一颗。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不在天台是好事……


    闷热的夏季加剧了青年内心的烦躁,汗流浃背的人默默宽慰自己,回到电梯间尽力闭眼,站在方予松的角度去思考。


    他不可能回家,都不出门也绝对不会随便往外跑,平时除了丢垃圾,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紫藤花架下!


    之前躲编辑稿子的时候,他们一起去小区天鹅湖边野餐的紫藤花架。


    幡然醒悟的男人终于有了方向,疲惫迷糊的眼神希冀丛生,迫不及待多摁了几遍一层的按钮。


    一出电梯,他就抱着财财沿路灯往小区里冲,夏季灌木丛内的青蛙和蝉鸣叫嚣不缕,飞蛾围绕在路灯下打转。


    穿过小区屹立高耸的楼房,祁澍里飞奔的脚步在看到紫藤花架下静坐的青年时,彻底刹住。


    青年瘦小的身板寂然不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田野间拿来吓退麻雀的稻草人。


    起伏不定的胸膛终于在见着真人的那一瞬,浑身的后怕跟恼怒在头颅里充血,祁澍里玄眸晦涩,沉吐了口压迫心头的浊气。


    站在他背后轻喊:“方予松。”


    喊他的那一瞬,小区前段时间刚装上的声控灯光在两人头顶亮起,包裹灯泡外围的形状似花朵徐徐张开,准确无误地铺在方予松诧异的面色。


    听见熟悉的音色,毫无预兆就被喊到全名的人肩膀猛地瑟缩,愕然将头扭向他,忘记擦拭的泪痕残留颊边。


    在切切实实看到人的时候,瞳孔簌簌翻起波浪,方予松结巴道:“祁、祁澍里,你怎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夺去他的话口,祁澍里蹙眉,责备的语气不免沾上几分冷峻,“大半夜跑出来喂蚊子?出门的时候财财都担心死了,喵喵叫把我喊起床找你。”


    “我……”垂下红肿的眼帘,手指揪紧自己的棉质睡裤,方予松的唇瓣欲张又合,“睡不着,想自己出来冷静冷静。”


    听到他给的回答,祁澍里缄默良久,仰面凝视两人头顶晃眼的声控路灯,路灯依旧以花朵的形式保持绽放。


    祁澍里轻声说:“即便我说过‘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可我私下却希望,当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愿意跟我分享,不要怕麻烦,因为我和财财都会担心你。”


    “咪~”黏糊糊地叫唤,脖子挂着蜜蜂翅膀牵引绳的财财,在方予松的腿上翻滚撒娇。


    第55章 带你回家 承重最大的地方不在臂弯,在……


    翻出肚皮的白色猫毛忽然有偌大雨珠打下, 财财被摄人的温度吓得举起爪子不敢乱动,保持四仰八叉的姿势,弱弱‘喵’了一句。


    委屈至极的青年垂下头颅泣不成声, 颗颗泪珠在不吸水的猫毛表层,堆积成一汪小泉。


    隐忍不发的啜泣每一滴都化作木头锥刺,准确无误扎入祁澍里心脏, 在它最柔软部位折磨。


    疼惜揽过方予松消瘦的肩膀,大掌覆盖潺潺流溢的婆娑泪眼,将人的脑袋摁在他肩膀上。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因为、不爱说话,就被别人误解……”


    “我明明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尝试新的画法跟画风。”


    “我、我根本不在乎那些粉丝的造谣, 可是, 祁澍里……”青年抽搐不止,言语表达也跟着模糊不清,“我害怕。”


    “别怕, 我在呢。”掌心水渍间歇不停, 路灯清晰投射出男人眉目中的怜爱。


    “不,”想到祁澍里账号下的那些评论,方予松语气里的憋屈更胜, 疯狂摇头, “如果我告诉你, 你就不会在, 你也会、也会觉得恶心。”


    “怎么会。”


    喜欢都来不及, 哪会觉得恶心。


    “……”点到为止,哭到神经系统麻木, 呼吸困难,方予松不愿意再多说,胸膛时不时的提起。


    倦怠跟人交往, 讨厌这个世界所有繁琐的事情,不想卷入纷争,更不想被祁澍里发现其实自己一直在偷偷摸摸拿他做自己的漫画灵感。


    对方不再多言,祁澍里就这么默默陪着他。


    直到靠在他肩头的抽吸频率渐弱,呼吸也从刚才的紊乱抽搐趋于平稳,男人徐徐取下遮挡在对方眼部的手。


    掌心湿咸的泪渍未褪尽,祁澍里随意抹在自己衣服上,挑开贴在方予松泪痕边的湿发,展开他熟睡还皱巴巴的眉心


    “傻瓜,一天到晚总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厌恶呢?”


    侧颊悄悄靠近对方的头顶,蹭了两下,祁澍里向下俯视窝在方予松怀里圆眼半迷的奶牛猫。


    叮嘱:“财财,抓好小爸,现在带你们回家。”


    “嘤”哼唧两口,肉爪揪紧方予松的睡衣,圈成暗夜里隐蔽神秘的毛团。


    祁澍里浅笑安然,半蹲身子勾过方予松的膝弯,易如反掌地将一人一猫打横抱起,溯着归家路途,踩在冷白交际的灯光下,睡衣背胛密出点点汗渍。


    对常年举铁的人来说,这点斤两根本不值一提。


    可在此刻,小心翼翼揣在怀里熟睡的人却让祁澍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重量,如同注定会被铁架吸引压在顶端沉甸甸的铁块。


    承重最大的地方不在臂弯,在他心尖。


    将人悉心放置在床上,空调开至适宜温度,祁澍里对昏昏欲睡还强忍着的财财说:“睡吧,你也辛苦了,今晚陪他睡觉吧。”


    “咪……”有气无力回答,财财一头扎倒在方予松枕头上,尾巴不忘绕了绕祁澍里的手指讨好。


    “晚安,”拇指拂过对方眼下的泪沟,末了再对快睡着的奶牛猫补上,“你也晚安。”


    缓缓退出房间关好门,客厅纱窗没有拉实,透进的月光将青年的影子拉得细长,背对皎白月光的男人眼眸森冷,结了霜的冰点徘徊其间。


    有闲暇时间可以好好了解事情的起因,祁澍里回到自己的卧室,率先打开自己的账号。


    最新置顶的一条推广下,多了许多不知名涌进来的新粉丝。


    [1L]:亓柒老师您好,您的形象被一位叫做‘桃蛋’的漫画家借鉴了


    [2L]:不止如此,老师你每一期的穿搭元素都有被这个叫‘桃蛋’的漫画家抄袭


    [3L]:这位桃蛋老师人品奇差,他在连载期间经常断更,新漫画找代笔,还抄袭您的形象


    [4L]:啊?这是什么瓜?


    [5L]:不确定涌进来的是什么成分,让子弹飞会


    [6L]:什么鬼热闹?


    [7L]:这边建议老师赶紧维权!


    [8L]:支持老师维权!


    鹰眸速度浏览过那些消息,在最新关注他账号的诸多人中,找到了大家共同粉的漫画家——枣园泥糕


    ‘枣园泥糕’没有小花书账号,于是祁澍里又打开微博都溜了一圈,找到对方的官方注册号。


    这位叫‘枣园泥糕’的漫画家粉丝将近十万,在前两天突然发布了一个钓鱼般的消息。


    [枣园泥糕]:为什么现在的漫画家老师不愿意沉淀下来呢?总喜欢找些走捷近的方式,不丢人吗?


    底下一水的回复都是:


    [谁啊?谁啊?]


    [说来听听呗]


    [老师又有新瓜啦?]


    [啊?wuli泥糕老师又双叒叕开始嚯嚯人了?]


    [瓜来瓜来]


    这个账号发布后,两天内话题度飙升,但这位‘枣园泥糕’老师没有删博也没有直言,吊着大家的胃口。


    直到今天中午,发了条模棱两可的图片,一张是‘桃蛋’老师,也就是方予松最早期的画风,另一张是近期的画风。


    两边连载的跨度时间不大,两年的时间,但是画风有如做了直升机般进步,人物与细节背景从粗略到精致唯美。


    [枣园泥糕]:『附图』『附图』桃蛋老师的画风过真的猪突猛进呢~


    皮里阳秋的话语自然引起诸多粉丝的猜忌,但方予松除了小花书注册的专门给他留言的账号,不玩其他任何账号。


    于是大家只能纷纷去公司编辑部的邮箱投诉,闫佳佳当天收到关于同一个人泛滥成灾的投诉邮箱,险些晕厥。


    看到这里,事情还没完,幽闭空间里的盯着手机屏幕的男人不忍心再往下看,滑动屏幕的指尖踌躇不前。


    回忆过前面方予松在房间气恼憋屈的样子,祁澍里□□,胸膛似绵延起伏的山峦,点墨的瞳孔深了几分,继续搜索翻页。


    后面的发展自然是方予松气不过,连夜在微博注册了自己的官方账号,直接诶特这位大画家,细数他的历史。


    [桃蛋]:据我所知,枣园泥糕老师出道五年。曾在第一年,公开指责同期漫画家的剧情抄袭知名电视剧,实际情况却是那部漫画情节跟电视剧情节根本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第二年,碰瓷过比您更畅销的漫画家‘雾尾三三’老师,被这位老师的粉丝追着打;


    第三年,您在转到咱们的漫画社之后,公开在签售会控诉前公司拖欠您稿费、不经同意擅自操纵更改您的漫画剧情,靠卖惨收获了一群新粉,最后被前东家一纸告上法庭败诉;


    第四年,您在出版新漫画的时候,又在微博哭惨。说因为您的热度不如另外一位大画家,印刷厂和您约定的印发时间要推后,必须让路先给另一位知名度比你高的画家加印。


    但实际情况是,您自己交出的稿子粗制滥造被编辑部退回要求整改,印刷厂根本没收到您的新稿件。


    @枣园泥糕,这位老师您撒谎成性,吃到一次黑红的红利不够,现在挑上我这位明不见经传的小画家了?


    真是抱歉,这段时间不小心走红给您的热度添砖加瓦了,要不是我,您还找不到合适的人碰瓷呢。


    “逻辑清晰,表达完整。”看见这一长串辩词,祁澍里森冷眸光有些许回温,语气欣慰。


    这哪是不会说话?简直是太会说了。


    再往下翻,就是那些大漫画家的死忠粉,在他底下的回复。


    [桃蛋老师走了一次大运,官腔可真大啊]


    [人家指名道姓说你找代笔没有?你自己倒先出来认领了]


    [我有点搞不懂诶~人家不是在微博夸你画风进步速度快吗?为什么自己带入是他质疑你找代笔呀~]


    [你怎么有脸跳脚啊?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原来是做了]


    [代笔狗急了]


    [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自证啊?你们有证据证明人家找代笔吗]


    [你家主子劣迹斑斑,碰瓷大画家不成,现在来欺负小画手了?]


    [桃蛋老师跟粉丝们别急啊,刚才刷到一个好东西,给大家看看这位桃蛋老师,不止代笔,还借鉴小花书某位博主的形象,还有穿搭]


    [大家点我主页,我出了完整的对比图跟细节图]


    [原来桃蛋老师平时画不出来,是去看人家帅气网黄的啊]


    [该说不说,这网黄确实很有姿色,桃蛋老师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把人家包了?偷偷窥屏拿人家做模板是怎么个事?]


    [你不会是gay?害怕人家觉得你恶心不敢包养他吧?]


    网络之间相隔的距离遥远,永远没人知道在上面阴暗发言的人现实里究竟是成功者?亦或是失意者?是衣冠楚楚的人?还是披着人皮的兽。


    乱砍滥伐的人无须分辨那是青木还是枯木,只需提起斧头对要害处用力即可。


    所有人都在用最大的戾气,对毫不相干的人发泄,脱口而出的话自然是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至此,祁澍里心中了然,压倒方予松最后的稻草,就是自己账号下成群水军劝自己维权的评论。


    因为自己一旦选择深究,方予松必定会以最不堪的方式掉马,场面自然壮烈。


    胸腔汇集的气息起伏剧烈,祁澍里把所有东西截好图,在凌晨两点梁子跟贺栎都在熟睡的状况下,越过他们擅自发布了一则声明。


    把手机丢到一边,闭眼依靠床板,喉结在如纸浅薄的皮肉下滚动,倘若此时光线充足,便能发现青年脖颈跟手臂不时暴起的青筋。


    ……


    步入七月后,阳光启动了暴君模式,大楼建筑物的反光常常会不留情面地照进屋内,站在外部的地面上,人们总会因过度暴晒而产生自己成为太阳铁板烧的错觉。


    密不透风的卧室,空调冷气穿梭其中,本应在床上睡得格外香沉,可方予松却总觉得胸口有块状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


    浑浑噩噩中,青年的睫毛不停扇动,有将醒的征兆,哭哑了的嗓子发出闷哼。


    熟睡的人眯眼,第一时间撞进挂着白毛围兜大脸猫那双乌溜溜的眼珠。


    第56章 松松掉马 松松,确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


    “唔哇!”猝不及防被吓到, 方予松惊恐挺身,失声喊,“财财?”


    “喵。”奶牛猫从他胸膛掉到被子上, 滚了一大圈坐起来。


    “你怎么又偷跑进来了?”下意识往紧闭的房门口瞄,方予松短暂舒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不对。


    倒带回昨晚他靠在祁澍里身上哭的场景, 然后呢?


    抱住脑袋拼命回忆在那之后的画面,当青年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任何碎片化信息后,浑身血液凝固,寒意如沼泽蛇蟒蜿蜒至后背。


    警惕环顾四周, 电脑桌的棉花娃娃跟大门后的bjd娃娃都没收!


    也就是说……


    昨天晚上, 极有可能是祁澍里把他抱回来的。


    “不、不会吧。”颤抖声线蕴含无尽的惧怕,瞥到猫咪摇尾巴兴奋的目光。


    方予松立刻匍匐跟它对视,自欺欺人道:“财财, 你一定是神话故事里的田螺宝宝对不对?我把你捡回家, 按照故事情节发展,你一定有特殊能力,比如瞬移?化成人形?力大无穷?对不对?”


    “喵……”财财弱弱回应, 圆溜溜的眼珠子透露清澈的无知。


    “财财呜呜呜。”深感无力, 青年抱住它一头扎进柔软的猫毛, 企图逃避。


    如果昨天晚上是祁澍里抱他进来的, 那他一定会发现娃娃的样貌和穿搭, 再结合小花书的评论,简直是判了方予松的死刑。


    青年抖抖瑟瑟的身躯猛然怔住, 从财财身上离开,顾不得满脸满嘴的猫毛,四处搜罗自己的手机。


    在打开祁澍里的账号前, 方予松的心鸡飞狗跳,闭眼呼吸许久,悬而未决的手指在半空迟迟不敢点下。


    记忆里,那些糟糕的事情和人再度上映。


    酸胀涌入鼻端,漫进眼眶的泪水因为眼皮睁开眨动而瘀堵,方予松没有勇气打开,也无法承受打开之后所有事情被戳破的结局。


    他会被祁澍里赶出去吗?祁澍里会不会觉得自己一早就有图谋的?祁澍里会不会因为自己把他当做创作灵感,感到恶心?


    在他决意继续做缩头乌龟时,门口敲门声洪亮,戳破了他内里所有的臆想。


    “予松,醒了吗?醒了出来吃饭吧。”


    “……”


    只迟疑了一秒钟,方予松掀起被子躲进去,严严实实将整个人盖住,假装自己睡得死沉。


    可他忘记了房间里唯一的变数,听见大爸的呼唤,还没吃早饭的猫咪选择背叛小爸,绵长地发出‘喵——’


    “财财!”从被窝探头,方予松惊慌失措。


    外头敲门的祁澍里听见那声恨铁不成钢的抱怨,轻笑:“听见你声音了,出来吃饭吧。”


    在将要动身前,祁澍里意味深长地补上称谓:“松松。”


    里头垂死挣扎的那人再次鲤鱼打挺,难以置信的瞳孔大张,往门缝底下的阴影探。


    确定阴影随对方的脚步声消散后,方予松六神无主抱过财财,眼眶里的恐慌堆积成灾。


    闷进猫咪的肚皮,青年带上哭腔求助:“怎么办啊财财,小爸要被赶走了。”


    他叫自己‘松松’,那不就证实了他的猜测,祁澍里全部都知道了!


    “喵——”哪怕肚皮被异物入侵不舒服,财财依旧将自己的肉爪搭在小爸头顶,婉转安慰。


    数数时间,室内的人做了半个多小时的心理准备,才磨磨蹭蹭出来。


    祁澍里不着急回头,语气如常:“拿铁可以吗?做点甜的给你。”


    “嗯,好。”都迫在眉睫了,哪里顾得上美式跟拿铁哪个甜,方予松随口答道。


    现做一杯热乎的倾入方予松的杯子,扫过对方挺拔端正的坐姿,祁澍里冁然而笑:“在里面磨蹭半天,没偷看我的小花书啊?”


    “!”膝盖上方搭放的双手与布料撕扯,青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些许颤抖唇音伴着浓重急促的呼吸声传出。


    客厅空调房内,方予松冷汗从鬓角滴落,祁澍里无奈叹了口气,拍他肩膀,把话说清楚:“澄清声明我已经帮你发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澄、澄清?”申请满载不可思议,方予松险些破音。


    “嗯,”他语气自若,展开说道,“帮你澄清。”


    方予松吞吞吐吐:“帮我澄清……什么?”


    见他仍旧装傻充愣,祁澍里挑开眉峰懒得再兜圈子,单手撑在他面前的桌沿,俯身贴在他耳畔:“松松,你确定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嗯?”


    耳畔的热气不断折磨青年本就煎熬的内心,祁澍里戏谑的声线听起来也不太像生气,只是方予松三缄其口不敢胡乱回答。


    眼皮扇动的频率加快,方予松保持平视,小心翼翼把手伸向口袋,赔笑:“哈哈,我先看看澄清声明。”


    祁澍里的澄清简明扼要,没有插图,只有一小段话。


    [亓柒]:不会维权,和桃蛋老师认识,漫画是看着他在我身边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没瓜,散了吧。


    简单几句话,就让方予松大脑轰隆雷鸣,牵扯思维的风筝线顷刻崩断。


    再定睛一看评论区,不仅风头扭转,走向还七拐八绕到了其他地方。


    [1L]:如果没说,真的没发现桃蛋老师《合租诱惑》这本有借鉴亓柒老师的形象


    [2L]:其实挺明显的,桃蛋老师连载第3册主角攻的眉尾有痣,亓柒老师之前‘山鬼’主题的照片也有痣


    [3L]:该说不说,那个痣还挺隐蔽的,之前老师那么多视频我都没发现,这得是关系很好的人才会知道的吧


    [4L]:是的,感觉反锤对方了


    [5L]:怎么就反锤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并没有违法借鉴跟抄袭,代笔的事怎么说?


    [6L]:你们也是好笑,这种还不好说吗?签售会让桃蛋老师现场给你画,行不行?


    [7L]:莫须有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害者自证啊?对面仗着粉丝多也太胡搅蛮缠了吧


    “……”


    握住手机的手颤抖不停,无所适从抬头,方予松恰好撞入对方蓄满星星点点笑意的眸子,手心汗渍层叠。


    他嗫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问道关键处,祁澍里神色平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第一次你编辑来催稿的时候,喊了你的笔名,我在外面听见了。”


    “那,松松是……”两根食指来回缠绕,方予松说到一半实在没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叫松松的漫画家,家里养猫又跟我是同城。”嘴里咀嚼的面包咽下,说话的人划过一缕促狭,轻笑,“很难不让我多想啊。”


    “啊——”青年赧颜扎进掌心,脚趾暗暗用力,闷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在是没有灵感,没搬来之前我就是你的粉丝了,就是、就是单纯地想画你,我没别的意思!”


    听了这话,青年右眉轻提,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善:“单纯?没别的意思?”


    “嗯嗯嗯!”不敢直视他,方予松继续当缩头乌龟。


    “松松,”坐于他正对面的人白玉般的颜面泛冷,吐出的音节也带上几分疏离,靠在椅背游刃有余命令,“把脸抬来。”


    心跳失了节拍,方予松耳尖动过两下,轮廓整圈泛出桃红,涩然咬住下唇。


    心中狐疑,对方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语言模拟。


    照道理,这种境况下,祁澍里不可能兴致勃勃跟他玩语C吧?


    得到那人生气的答案,方予松鼓足勇气起身跟他对视,躲躲闪闪的眼神虽满载心虚,却也时不时往对方脸上偷瞄,确认他脸上有无表露出厌恶反感的情绪。


    待对方用食指跟中指的骨节敲桌示意,方予松眨眼挪开视线。


    祁澍里:“认真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料到祁澍里生气的各类质问,唯独没料到他会如此正经地跟自己讨论这件事。


    “我问你,”下巴朝手机的方向点动,祁澍里问,“借鉴的事情有我担着,被人污蔑代笔的事情呢?”


    “喔、哦……”忙里忙慌拿出手机,打开他昨天刚注册的微博,将今早发布的消息摆到他面前,“昨天晚上我已经把所有的内容都截图存证了,刚在微博上发声明,我准备告他。”


    “行,”伸指从左胸领口下方的兜里夹出那张名片递到他面前,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解释,“给你介绍个律师。”


    “律师?哦,谢谢!”双手接过长方形烫金名片,缓缓念出上面的名字,“梁——书堃?”


    目绽惊讶,方予松犹豫:“这不是……你那个朋友吗?”


    “嗯,”抿了口咖啡,祁澍里游刃有余答道,“他主业是律师,虽然证刚拿到两个月,但我保证他一定会比其他任何律师更上心你的事情。”


    “况且……”他稍作停顿,眯起的凤眸充斥深意,“他爸是沽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副庭长,从小耳濡目染,不用担心他拿证时间短业务能力欠缺的问题。”


    方予松摇头惊喜:“我不担心!我一点也不担心的!”


    手中沉甸甸的名片,不知是不是在祁澍里心口处待久了,死气沉沉的物品竟在青年掌心传递出温暖的气息。


    “谢谢你,祁澍里……”绯红晕染眼眶,眼白攀爬血丝,青年抓紧名牌委屈哽咽。


    第57章 护短 配合你都是我自愿的,别害怕


    湿莹泪滴似灌入心口的岩浆, 灼得祁澍里生疼,想起先前方予松母亲来时跟自己说的那番言犹未尽的话,抽出纸巾递给他。


    “阿姨之前有和我提起, 你以前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和你朝夕相处知道你的为人,”待方予松接过纸巾, 祁澍里接着说,“所以不论是以我为灵感的创作也好,打电话模拟也罢,都是自愿的, 不用害怕。”


    “呜呜呜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昨天我好害怕被你知道以后就把我赶走。”有他作保,情绪安稳的青年泪潮汹涌,委屈瞬间将恐惧湮没。


    听出他语气里的嗔怒, 不合时宜的笑音自祁澍里胸腔漫出:“昨天晚上你哭得昏天黑地, 话都说不清楚,我哪有机会说?”


    “可是你一开始就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啊?”冷静下来, 方予松一面吸干泪珠一面抽丝剥茧, 水汽氤氲的眼眶裹着纯粹的困惑。


    “咳咳。”


    握杯的手抖了抖, 神态不自然漂移, 祁澍里把咖啡喂到嘴边, 企图用虚假动作延长他开动大脑想借口的时间。


    好巧不巧,对方的电话铃声响起, 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转移。


    “嗯?是闫姐。”


    “应该是上班了看到声明来问情况的。”祁澍里贴住杯口的唇微微翘起,面上还要端得平静,“快接吧。”


    “哦好。”方予松接通电话, 本想放到耳边,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人,毫无防备地打开扩音。


    关注到细节,祁澍里嘴角弧度扩深,漆黑瞳孔划过亮芒,捋了捋衣袖领口,从容起身坐到他身边,顺带把企图跳上椅子的财财抱来。


    “闫姐。”方予松先打招呼。


    “您好,是桃蛋老师吗?”听筒里粗犷的黏嗓一听就是多年的老烟枪。


    方予松不解‘嗯?’了一声,反复确认手机上明明白白标的备注。


    “您好桃蛋老师,我是漫画编辑部的赵主编。”


    “哦,主编您好,请问联系我有什么事吗?”


    赵主编:“我这边看到桃蛋老师的微博说,收集了证据想要起诉,想来跟桃蛋老师确认是不是真的?”


    方予松不明所以,跟祁澍里对视一眼,肯定道:“是的。”


    “喔,是这样啊,”电话那头的男人拖长语调,言意颇深,“目前两位老师的漫画都在热卖,您的番外跟枣园泥糕老师的连载漫画都和印刷厂谈好了发行量,您刚进入事业上升期……”


    话行至此,坐在边上的祁澍里已然皱眉,睨眼在洗耳恭听的青年跟电话听筒间来回扫射。


    听筒里的男人吐出重点来意:“我们编辑部这边的意思是想让你先暂缓起诉工作……”


    “暂缓?”没等方予松开口,祁澍里冷笑驳回,“如果暂缓的话,那这段时间桃蛋老师的清白怎么证明?”


    “……额,您是?”


    “他的诉讼代理人。”


    听筒里的男人赔笑,声线柔和些许:“我们编辑部肯定会发声明,证明桃蛋老师的画是出自自己的手。”


    “那编辑部打算什么时候发声明?今天发?明天发?既然说是证明桃蛋老师的清白,那就意味确认对方是故意引导泼污水了吧?编辑部会出具相应的惩罚措施吗?”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的追问,电话里的男人哑声熄火。


    对方的沉默进一步证实祁澍里内心所想,挂起轻蔑的弧度,直指他的目的:“恕我直言,赵主编您是想同时保住两位画家的销售量,而这通电话的来意则是明里暗里敲打我的当事人息事宁人。”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了会为桃蛋老师发声明……”


    “什么时候发声明?”不留情面夺去他的话头,剥去唇边最后一抹嗤笑,森冷总结,“这个问题您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料想您是想等漫画发行后对比两边的销量,再决定弃哪个车保哪位帅,对吗?”


    操着不咸不淡的语气精准狙击,厚实的压迫感越过听筒直逼对面那人,赵主编吸气声突起,愣是蹦不出一字辩解。


    “赵主编,”松开咬出红痕的下唇,方予松喉头滚沙声线颤抖,难忍失落,“闫姐她……也是这个意思吗?”


    “咳咳,总而言之,桃蛋老师你考虑考虑吧。”生怕祁澍里这位诉讼代理人回怼,对面果断挂掉。


    偏头注视静止不动垂头丧气的青年,本就软成豆腐的心脏现下彻底被撵成碎块,带有温度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轻捏两下。


    放低声量,安慰:“闫姐只是打工人,这个主编非要一意孤行她也没办法。”


    方予松始终不语,只余加快的呼吸频率在室内盘旋,就在祁澍里正思考该如何让他想开些,置于他脖颈的那只手背突然被覆上。


    方予松坚定地望向他:“不行!我要亲自去编辑部一趟!”


    说完,斩钉截铁仰头将拿铁喝光,杯底扣在餐桌散发泠泠响声。


    “你去编辑部做什么?”目光跟随拔开抽屉取口罩的青年,祁澍里错愕。


    “我很信任闫姐,所以我要亲自去和闫姐确认,如果她的处理方式跟赵主编劝我的话术一样,那我就……”


    “就?”吐露单字,投去好奇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抽屉被大力盖上,带好口罩的方予松起身,直勾勾盯着他,眼睛里有不由分说的愤懑与坚定:“那我就大闹编辑部,让其他部门的人都来看笑话,被告多加一个,诉讼请求上也加一条‘公司未按照合同约定维护画家名誉权,要求名誉损失费’,等钱一到我就跑路!”


    眯起的双眸不加掩饰充斥对他的赞许,祁澍里抓过桌面的钥匙,干脆利落:“走,我陪你一起。”


    静若湖泊的瞳孔粼光闪耀,昨晚哭过还未消肿的眼睛在与他对视间,蕴含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滞愣良久,方予松粲然:“好!”


    想来应该是场混战,祁澍里二人没把财财带上,出门前小家伙‘喵喵’不满,还企图从开口的门缝偷溜出来,被祁澍里用猫条跟小鱼干哄回去。


    公司分部租在桐岚市市区外的偏远地段,偏远地段的租金较便宜,还有相应的减税政策。


    方予松签约的这家公司较为知名,分部在各个城市都有涉及业务,不止有漫画编辑部,还有文学编辑部等等……


    祁澍里开了将近四十五分钟才抵达分部楼下,挑了个距离电梯近的停车位泊好。


    两人乘电梯抵达漫画编辑部的楼层,楼道间散发着一股微妙的死寂。


    有身着职业正装面如死灰走过的工作人员,也有打哈欠穿拖鞋捧咖啡,头发状若鸡窝的员工。


    画风不仅诡异还反差极大,祁澍里思忖这简直不像是个正常的公司。


    “啪——”


    当他俩走近漫画编辑部之际,突如其来的打砸声同时将两人吓得心颤肩抖。


    “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闫佳佳尖锐的质问传出。


    门内抱头逃窜的其他员工层出不穷,愣是将偌大的走廊长道跑成投降被俘的战场。


    “你好,请问里面出什么事了?”方予松壮起胆子用手指撵了个人询问。


    捧着厚厚一摞画稿,工作人员神色慌张:“阎王姐跟主编吵起来了,你现在千万别进去撞枪口!快逃!”


    说完飞速离开弥漫硝烟的战场,唯恐避之不及。


    “咱们,还进去吗?”目视门口捂住心脏偷听八卦的三两人群,祁澍里指向门框后隐蔽的空位,“还是说,我们也加入窃听风云的行列?”


    定神思考两秒,在里头递出摔不锈钢保温杯的撞击声后,方予松立刻做决定:“偷听!”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耳朵扒在窗帘后的工作人员上下扫了他两一眼,觉着面生,便问:“新来的啊?”


    “嗯。”方予松目光闪避,承认的底气不足。


    对交际游刃有余的祁澍里相较于他更胜一筹,自如搭在方予松肩膀,把人往自己身后挡。


    祁澍里学工作人员的样子,仔细倾听:“里面在吵什么?都摔杯子了。”


    “害,习惯了,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


    “闫佳佳,你现在是要造反了?”赵主编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这话该我问你!赵钩晟,你背着我给我负责的画家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闫佳佳怒不可遏,扯着嗓子拔高气势,“今早的大会我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负责的画家没有道理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你糊涂短视我不跟你计较,等你有天坐到我这个位置再来指挥我该怎么做!”声线莽放的男人也由于激动,不自觉调高音量,“你不能只考虑你的画家,要放眼整个编辑部的销量跟盈利。”


    “呵,如果这个盈利是要我牺牲我手头凭良心跟真情实感认真作画的画家,那我宁愿我们漫画编辑部的销量盈利发烂,发臭!”


    “你——”连续被祁澍里跟闫佳佳回怼,男人气得七窍生烟,一屁股坐在沙发椅揉捏疼痛的太阳穴。


    窗外贴耳偷听的祁澍里下意识往身边瞄,俯视间发现青年的下眼睑浮现殷红,饱含抚慰性地摸过他头顶的秀发。


    方予松突然握上他的手,铜心铁胆势必要往里闯。


    “诶!你们……”在他俩身旁探听的工作人员好心伸手想拦,却因为发现不及时只摸到祁澍里的衣袖,压根捞不住这俩新来的。


    第58章 松松想跑路? 下次见面就用戒尺吧?说……


    “总之, 我支持……”


    “闫姐。”


    闫佳佳的话语被一声呼唤中断,办公室里凭空多出来的两人吸引众人视线。


    口罩下悄悄吐息,方予松坚定朝他俩走去。


    “方……桃蛋老师?你怎么来了?”目光掠过一丝诧异, 闫佳佳险些曝出他的笔名。


    “诶呀,原来是桃蛋老师。”原本在沙发火冒三丈翻白眼的赵主编态度秒变,让位起来, “快来坐,怎么突然来我们漫画编辑部?是不是想通了?”


    方予松摇头,也不过去,用平和的态度逐字答道:“我是想来亲口告诉你们, 我已经联系好了律师, 绝对不会放弃维权,等下我就会去咨询关于公证相关的事情。”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钩晟五官扭曲, 拿手指他:“桃蛋老师你……”糊涂啊!


    “可以的桃蛋老师。”斜眼瞟过赵主编, 往常追稿女人总是气势汹汹,此刻面对方予松却露出罕见的欣慰与鼓励,“这是能够证明你清白最有力的途径, 时不待人一定要抓紧。”


    “谢谢闫姐。”


    口罩里的纱布被说话时带出的二氧化碳打潮, 自额头碎发露出的眼眶流溢着水光, 方予松咽下从内心涌起的心酸, 不胜感激。


    “我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就是想知道编辑部和闫姐的态度,”站在他身后的祁澍里往前一步, 揽过对方肩膀,“既然编辑部全体对桃蛋老师维权的事情没有异议,那我们争取尽快立案, 用最快的时间把这件事情解决。”


    男人嚷嚷:“谁支持你了!我可没说——”


    “好的,”把后头自说自话的人当成空气,闫佳佳笑容满面将人带出去,“未免彼此损失过大,这个事情绝对不能拖,如果有需要配合流程的地方,我们一定也会积极配合的。”


    “谢谢配合。”临离开之际,祁澍里用余光斜觑被架空后面红筋胀的男人,右侧勾起的单边弧度嗤嘲不屑。


    三人跨出编辑部办公室大门,门外偷听的一群人即刻背身面壁,假装玩手机的、假装趴在玻璃擦窗户的,各式各样的假动作都有。


    闫佳佳毫不意外,寻常般无视这些人路过,三人雄赳赳气昂昂走到电梯。


    “我一会还得回去接着吵,不送你们到楼下了。”


    “没事的闫姐,不用为我跟上司吵,”担心闫佳佳为他得罪上司,方予松摆手,“我坚定立场不动摇就可以。”


    “切,”女人白眼上翻,狠狠揍了他一拳,“你闫姐手头的漫画家,除了你都能赚钱,除非社长不要这笔利润了。”


    “……”有被内涵到,方予松眨眼不语,口罩下的唇瓣内收卯紧。


    “哼,”高傲抬起下巴,女人犀利的话语再度刺进方予松的要害,“与其在这担心我,你不如担心担心你的签售会跟下期连载,画出来了吗?进度到哪了?距离下次截稿日期……”


    “闫姐,”大掌覆盖青年方才被闫佳佳重锤的部位,祁澍里揉了两下,把人带进电梯忍俊不禁,“我们就不打扰您继续吵架,电梯来了,先告辞,等事情有后续我们再联系。”


    “嗯哼?”电梯门板缓缓合上,女人眯起的眼睛昭然预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


    待电梯门扉合上,闫佳佳绽露意味深长的笑。


    两人离开编辑部直奔梁书堃所在的律师事务所,办理好委托手续,提供造谣相关证据等等,三人从写字大楼下来,立在两旁的霓虹灯璀璨夺目。


    梁书堃:“我尽快争取立案,看这位老师的IP地址不在桐岚市,看看能不能申请网上开庭,不能的话我就跑一趟。”


    祁澍里颔首:“辛苦了。”


    “谢谢你,我、我请你吃饭。”感激不已,方予松朝他鞠躬。


    “不用,都是朋友这点小事不用记挂,”打开滴滴车门,梁书堃展颜,“事成之后再请客也不迟,有别的当事人约我吃饭,我打个滴先走。”


    方予松在他上车前又一次道谢:“谢谢!”


    挥手目送网约车远去,祁澍里推他背:“走,我们也回去。”


    车轮与水泥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仿若这座城市的心跳,稳健而有序。


    方予松目不转睛对着窗外回溯的树木走神,两人没有任何交谈,狭小空间里象征存在证明的呼吸声亦无处可躲。


    说是走神,但在等候红绿灯的间隙,祁澍里余光瞄到对方绷紧的下颌轮廓以及手指来回挤压的指甲月牙印,面朝窗口会心一笑。


    给他留面子,全车程都没啃声,家门一开,财财就坐在大门口冲他俩“喵喵”指责晚归。


    “财财,小爸回来啦~”方予松蹲下拥住它,财财亲昵地蹭他脸蛋。


    车钥匙放到鞋柜表层,祁澍里说:“你给它喂点吃的,时间不早我煮点面条,咱们将就一下吧。”


    “噢,好的。”从柜子里掏出明显被牙印偷咬一半的猫条喂财财吃干净,再倒好纯净水。


    “予松,你来一下,把这个生骨肉端过去。”


    “好。”


    财财吃相不好,担心溅出来的血会粘得满身都是,方予松给它系好自己亲手设计的小猫饭兜。


    转身面对祁澍里忙碌的背影,右脚想抬又抬不动。


    似是预感到他的迟疑,祁澍里牵唇:“予松,来一下,帮我拿两个鸡蛋顺便洗个菜。”


    “好的,没问题。”鼓足勇气过去帮忙,手脚如安装未完成的器械僵硬,大脑霎时失去与生俱来的运作功能,祁澍里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在他帮忙打下手时,男人‘不经意’隔靴搔痒的轻触,莫名就会让方予松联想到之前自己都当着对方的面,以为对方不认识自己就口不择言,甚至提出多种过分无理的要求。


    瘦小的面庞非要学财财吃饭的样子,当哑巴闷头苦吃,祁澍里觉得招笑,没忍住从鼻腔逃出气音。


    捧碗吃面的人动作停顿,喉结上下滑动的速度加快。


    一滴不落喝完汤,青年双颊闷热喘气:“闫姐给我的交稿期限将近,我去洗碗,你慢慢吃。”


    水流哗啦四射,方予松以最快的操作给财财擦毛发跟地板上吃漏的血渍,再把围兜跟碗都洗干净,如遇洪水猛兽溜之大吉。


    安静坐在餐桌看他表演,举到半空的挂面热气早已消散,祁澍里不疾不徐隆起眉峰,锐捷目光中勾芡的意味旖旎暧昧。


    慢条斯理将凉飕飕的面条吃完收拾干净,男人从房间抽屉里把道具摸索出来,掏手机拨打方予松的小号。


    十几秒重复回旋的铃声足以代表对面那人的惊恐和慌乱,最终电话还是被接起。


    “喂?你、你你你怎么……打我小号语音通话啊?”听筒里的人猝不及防被他的操作吓到,说话断断续续。


    “松松怎么今天都不理我?准备销号跑路了?嗯?”


    ‘松松’两个字仿佛成了两人语言模拟的开关键,方予松一听到这个称呼,就忍不住害羞地在被窝翻来覆去,血液从四肢一股劲涌进头颅。


    “回答。”电话里得不到回应,男人语调陡然凛冽,“教你这么久了,一点话都不听?”


    “唔……祁、祁澍里。”意识到电话里的人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方予松羞耻度比原来高了几百倍,现下呼吸紊乱头脑花白。


    “羞什么?之前不是爽得很吗?”沙哑的笑音不自觉散发撩拨宠溺的味道,祁澍里从房间走出去,站在客厅命令,“出来。”


    “……”听筒内,方予松屏息陷入沉思。


    “松松,”呼唤他的嗓音犹如空旷山谷中骤雨狂打的回音,有阴暗潮湿般的性感,“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出来,我会亲自进门。”


    “3——”


    “2——”


    门把手受按压后弹起,祁澍里收好转瞬即逝的得意,正眼跟门口出来的人相对,顺便探到对方床面崎岖的被窝,跟床面放置的棉花娃娃。


    青年下意识要关门,又记起这些早就暴露的事情,便虚掩着。


    眼神躲躲闪闪,在余光晃过祁澍里敲于手心紧握的戒尺,青年瞳孔扩散的速度堪比细胞繁殖,胸腔的气由于紧张不敢呼出。


    战战兢兢跟眼前人对视,方予松强制挤出一抹笑。


    “我记得,戒尺的视频,松松看了好几遍吧?”直视清浅眸色中浓厚的畏惧,祁澍里不紧不慢重复之前的话,“下次见面的话,就用这个,好吗?”


    方予松窘迫:“呃——”


    戒尺在掌心‘啪啪’轻拍两下,祁澍里意兴盎然:“我不太记得那天晚上说这话时,松松的答案了,麻烦松松给我重复一遍,是好?还是不好?”


    “……”肌肤从面颊到脖颈一路往下延伸,方予松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裤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说实话,要被打;不说实话,也要被打。


    平整的五官皱巴巴拧在一块,青年默默在心里叫屈,胸口处却萌生了隐秘的刺激感。


    半晌没等到答复,祁澍里走过去,用戒尺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直视自己。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没及时回答,如果再有第三次,多罚五下戒尺。”


    祁澍里穷追不舍:“说,是好?还是不好?”


    空调冷气不敌客厅内升温的速度,财财躲在自己的蜂蜜罐子屋里,露出精明圆润的双眼洞察两位爸爸的‘小游戏’。


    脚底板都快被扣破了,欲哭无泪的方予松终于说出那句:“唔、唔……好。”


    第59章 你故意钓我 下次再敢躲我,落下来的可……


    听见想要的答案, 祁澍里颧骨微昂,抿唇强行压下,戒尺离开青年的下巴, 沿着胸膛向下命令。


    “手伸出来。”


    “可、可不可以轻一点?”乖乖伸手,方予松愁眉苦脸哀求,“我还要画画。”


    冷哼一声, 祁澍里手起刀落,戒尺在空中呈现重影,青年被这架势吓得闭眼缩脖。


    几秒后,掌心稳稳落下冰凉的扁平物,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疼痛。


    方予松悄然睁开半边眼睛, 发现祁澍里正对着他笑,惊讶多过惧怕:“?”


    高挺的躯干朝他压去,男人宽肩阔背自带气场, 不断逼近缩短的距离叫人忍不住心悸。


    深邃的眼眸位于两人间隔一拳距离后停顿, 泄出些许轻浮:“既然我全都知道了,以后就别藏头露尾了,下次再敢躲着我……”


    凌厉扫过方予松紧张滚动的喉结, 祁澍里薄唇佻侫:“落下来的, 可就不是戒尺。”


    那是什么?


    方予松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口嗨, 于是硬生生把问句堵回去, 以大幅度的点头证明自己会听话。


    忽地记起什么, 他指向虚掩的屋里:“那、我要把屋里的两个娃娃丢掉吗?”


    在他脸上驻足,祁澍里不咸不淡道:“你喜欢就留着吧。”


    “好!”方予松瞬间心花怒放。


    “顺便问问, 那个大娃娃是做什么用的?”


    “……”开心不到几秒就被质询到重点,青年眼珠子左右来回晃荡,支支吾吾, “就是,拿来找点灵感。”


    祁澍里提眉,刨根问底满是猎奇:“怎么找?”


    “娃衣穿搭啊、形象啊、还有动、动作……之类的。”说到最后,青年瞳孔间的心虚展露无疑,语气也越□□缈。


    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祁澍里不再调侃捉弄,拂过他的发梢,细语呢喃:“行,那你继续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


    嘴上说着不打扰,实则健完身洗漱躺回床上,在跟贺栎二人对接完拍摄推广工作后,祁澍里翘唇以一句‘今晚也不知道抽的是哪个盲盒’,急吼吼入梦。


    腰部被锁定收紧的感触自梦里越发清晰,祁澍里睁眼正对的就是跟自己相仿高大帅气的bjd娃娃。


    看来今晚抽奖抽到的棉花娃娃……


    不过,方予松抱着棉花娃娃一直面向bjd娃娃,意思是?


    【你在面我思过吗?】


    屋内沉寂,方予松保持军姿站立良久,爆鸣扎进大娃娃的怀里:“啊啊啊啊,被祁澍里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你又开始吃娃娃豆腐】


    “呜,”一手抓棉花娃娃一手搂住bjd娃娃的腰,苦恼咽呜,“以后不可以随随便便留言,也不可以在微信给他提要求了。”


    祁澍里深吸气,为自己辩白: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可以随便在微信提要求?】


    【我也没说过,你不可以留言】


    “我笨死了,早知道就多留点心思,不透露那么多信息了,以后只能靠两个娃娃找灵感。”


    方予松一面哭惨在bjd娃娃腰上狂蹭,还要在嘴上抱怨嘀咕,“这个大娃娃硬邦邦还不会说话,一点也没有祁澍里的肌肉舒服,腰也不如他精瘦!”


    【呵】


    怒极反笑,祁澍里发声:


    【当着我面乖得要命,什么都不敢说,在这口嗨什么?】


    回回通感,方予松回回口嗨。


    原本躲在微信后头什么都敢说敢做,现在掉马,又开始做缩头乌龟。


    “啊——”方予松仰天长叹,自顾自地烦恼,“真烦,反正画不出来,要不然去偷看视频好了。”


    决定要起诉,方予松没再管本就不爱玩的微博,照常打开惯用的小花书。


    挑了个祁澍里前两天发的健身视频,视频里的人光膀子举哑铃,上半身独独有一条被叼进嘴里的银项链。


    每用力举一次哑铃,肩胛与胸肌便因齐齐用力而舞动,方予松克制不住情绪“噢噢噢噢”地着迷叫唤起来。


    娃娃由于某人太激动,被臂弯狠狠夹紧,祁澍里的腹部仿佛有麻绳在拧,胃里翻江倒海。


    【别、别把娃娃勒死】


    【如果我在梦里吐了,现实里也会吐吧?】


    “吸溜吸溜,祁澍里的肌肉果然好牛!还好我上次画过厉七戍健身跟宋舫亲嘴的情节了。”


    沾沾自喜下意识想发送评论,却在瞧见左下角自己的头像跟网名时停顿,拇指调转方向,打开个人设置,选择登陆另一个账号。


    祁澍里直勾勾望着屏幕里,方予松注册的小号,不由自主抿唇斜觑。


    【‘方方不方’跟‘快来松松土’】


    【……你是不是觉得你起的名字很高明?】


    【还是说,你是故意在钓我?】


    登陆小号,方予松欣然留言:


    [方方不方]:有这样的好身材,哥哥干什么都很性感


    [方方不方]:下一次哥哥可不可以用腹肌开瓶盖啊?想看!


    [方方不方]:最喜欢开完瓶盖后水呲溜洒出来的感觉啦,嘿嘿嘿想舔(*/ω\*)


    透过娃娃视角看他留言的人瞠目结舌,不知道自己该作出什么反应才算正确。


    不过,他发的越多,祁澍里越可以断定,方予松很迷恋自己的身体。


    如果说,他可以接受自己的身体,那是不是也能证明,他可以接受自己其他的地方?


    祁澍里耐不住绮想:比如心?再比如……


    环顾近期漏看的视频,正当方予松想要退出,突然瞄到置顶那条帮自己澄清的帖子,心痒难耐点进去。


    一天没看,帖子多了许多点赞,评论也不少。


    但没有原先那么多发散的恶意,那些建议祁澍里举报的评论早都被粉丝压下去了。


    方予松甚至看见评论区有人说:


    [1L]:好开心!没想到亓柒老师跟桃蛋老师是朋友,双厨狂喜


    [2L]:相信亓柒老师,也相信桃蛋老师!看到桃蛋老师要走法律程序了,祝顺利


    [亓柒]回复[2L]:会的,谢谢你的祝福,我会替你传达给桃蛋老师,他一定会很开心


    [2L]回复[亓柒]:啊啊啊啊!老师回我了!


    青年手指架在屏幕边上没有再滑动,突然,毛绒娃娃手臂有潮湿感打落。


    方予松抬手揉眼睛,情不自禁哑声喊出他的名字:“祁澍里……”


    【嗯】


    【别哭,我在】


    拿纸吸干棉花娃娃打湿变色的地方,方予松用唇瓣轻轻在它手上碰了碰。


    “谢谢你,亓柒sama。”


    娃娃躯干柔软,落下的泪水也不过一两滴,那点水分早就陷进棉花里吸食了。


    可就在方予松亲他手臂的当下,棉花汲取的泪露带着青年双唇的温度涌入心间。


    明明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机敏乖顺,可他每一次带给祁澍里的感觉却都如飞车般横冲直撞。


    ‘不客气’三个字刚要说,他随着娃娃侧卧的姿势看见方予松起身,走到bjd娃娃身边如法炮制。


    亲吻它的手背,治愈而轻柔地道谢:“也要谢谢亓柒sama三号。”


    【……三、号?你还真是雨露均沾】


    【呵,玩得真花】


    “好!今晚早点睡,明天我要起床给祁澍里做饭!”打定主意的人出去喝了杯牛奶,安安稳稳躺下睡觉。


    在对方失去意识前,祁澍里牵唇:


    【既然如此,那我会好好期待的】


    隔天,祁澍里起床迈出门,便嗅到餐桌诱人的包子香味。


    假装诧异,调侃:“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祁澍里!”


    朝他奔来的人秋水剪瞳镶着细钻,哪怕烈日没有透过遮阳纱窗直接照射,方予松眸中的光芒依旧辉煌绚丽。


    精神饱满的模样,跟前两天的难过悲痛彻底划清界限,见他起床就迫不及待细数今天自己做的事情,语气向是炫耀又向在讨赏。


    “你听我说,我今天早上起床把财财的食盆跟饮水机都装好了,特地去楼下小区门口买了包子和豆浆,楼下的爷爷夸我会挑吃的,挑的茶叶蛋是最入味的,还有还有……”


    言语急切喋喋不休的人后脑勺忽然贴上一道热温,祁澍里慢声细语地夸:“我们家予松真棒。”


    简单一句夸赞,就让青年眉间耸动,高抬的嘴角须臾崩紧,眼眶这汪窄小的泉眼又有将要蓄积泪滴的征兆。


    抚过他的面颊,祁澍里:“等我洗漱完了,我听你慢慢说。”


    方予松沙声:“嗯。”


    很多在普通人眼中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的小事,对方予松来说都不容易,而祁澍里总会在关键时刻给予情绪价值。


    他会真诚地褒奖自己,会仔细聆听这些家常。


    目送他迈进盥洗室,方予松面目扬起,吐气用手风狂扇水红的眼睑。


    “喵~”脚踝陷进柔软的猫毛,财财的小胡须蹭得他皮肤瘙痒。


    方予松吸鼻,沉吐一口气,蹲下把财财放进臂弯里,彼时恰好跟从浴室走出的祁澍里眼神相对。


    那人朗目盈盈,不自觉就让方予松忆起躲编辑的那日,蓝楹花叮当碰撞两人相枕而眠的午后。


    祁澍里漾起好看的笑容,招手对他和财财说:“过来,一起吃饭吧。”


    平静淌在心口的昙花刹那开放,逆反了季节与时辰,仅为眼前这人而绽。


    被这句再日常不过的话给搅乱,心率时而快如擂鼓,时而同湮灭在海里窒息那般停歇。


    他抱起摇尾巴的奶牛猫,周身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模糊跟梦幻感在萦绕,仿佛这些都不是真的,又仿佛这些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松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此走神,祁澍里入座,镇定重复,“来吃饭了。”


    “……”胸口短暂卸下潮起的波澜,方予松粲然走去,“好。”


    第60章 腹肌开瓶盖 喜欢就直接找我要,又没说……


    比他俩先吃饱喝足的财财从方予松怀中一跃而下, 在猫抓板小屋疯狂磨爪。


    两人相对而坐,在方予松喝豆浆的间隙,祁澍里猝不及防来了句:“吃完饭要看腹肌开瓶盖吗?冰箱刚好有瓶苏打水。”


    “噗——咳咳咳咳!”嘬进嘴里的豆浆刚入喉管就被强行堵回, 青年瞪大的眼睛浮现血丝,“你、你你怎么……”


    事先预料到他的反应,祁澍里神色平静, 右唇浅勾:“方方,你现在看起来很方。”


    捂嘴擦干自己洒向桌面的豆浆渍,方予松把头压低,想不管不顾跑进自己的屋子躲起来。


    只听面前的人喋喋不休:“一会方方, 一会松松, 打算买第三个小号叫予予?方予松,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才不是。”青年弱弱回应。


    他只是觉得,祁澍里每天那么忙, 视频又那么多, 发出去的评论肯定会被其他人的权重压下去。


    怎么可能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网名,判断是不是自己小号?


    “我昨天刚说过,既然都知道了就别遮遮掩掩的。”


    调开自己账号下方予松昨晚的评论, 把自己的手机从跟桌面垂直仅剩半指距离的缝隙推进去。


    祁澍里不咸不淡:“喜欢就直接找我要, 又没说不给你。”


    “嗯。”羞怯应下, 方予松的脸颊似剥开春意绵绵盛开的桃花。


    觉得单回个音节还不够, 他还补了一句:“谢谢。”


    “客气, ”眼帘轻轻一撩,染上戏谑的漆眸流转于青年绯红的脖颈, “毕竟我收钱了。”


    “要、要是你觉得为难,也不勉强。”现下他只想让财财过来帮他用刨猫砂的速度刨个坑,让他可以安稳入土。


    “啧, ”眼廓微睨,祁澍里填上些许不满,“我说为难了吗?方予松,我看你是真想被戒尺打两下才长记性。”


    呜……都丢脸到这种时候了,祁澍里还要这么爱岗敬业地开演吗?


    牙齿将下唇咬出痕迹,沾着斑点水光的唇瓣在青年抬头间忽闪忽灭,耳尖连着长颈都是红温,好不容易对上祁澍里的眼神。


    嘴巴张张合合,方予松小心翼翼试探:“那、紧身衬衫……也可以吗?”


    祁澍里的瞳孔扩张一瞬,很快就被耐人寻味的挑逗盖过去,停在对方脸上的目光深杳。


    灌下最后那点豆浆,颊边略带呷弄:“等我。”


    “喔——”不敢叫得太过放肆,但迅速点动拍打瓷砖的脚底毫不留情把方予松内心的亢奋出卖。


    心不在焉把玩自己的手指,某人望眼欲穿满心期待祁澍里一会的出场。


    强烈的渴望形同刚磨好的咖啡,以诱人香气轻轻一勾,就可易如反掌地令人为其驻足。


    “松松。”身后的人是这么喊他的,方予松脖子瑟缩,竟觉得有些羞耻。


    “喵~”财财突然婉转地喊了一声,以方予松的角度,没办法辨别它是在夸奖祁澍里的穿搭,还是在帮它大爸喊自己。


    房门走出来的人见他久久不敢转头,自觉朝缩肩窝在桌子的人走去。


    呼吸规律稍显紊乱,祁澍里沸腾的气息喷在他耳后:“怎么畏首畏尾的?转头,直视我。”


    耳轮瘙痒好像有一只蠕动的毛毛虫,从耳中挠到咽喉,再爬到他心痒。


    短促摇曳的吐息让人大脑缺氧,对方的语气太有威胁性,方予松不得不尽快转头面对。


    哪知道祁澍里寸步不挪,在青年扭头的那一刹,两人嘴巴险些撞上,方予松无意识摁住他的胸口往后躲。


    肩背重重撞击餐桌桌沿,青年手上用力并痛呼:“啊!”


    眼看衣服磕到盛豆浆的杯子,祁澍里措手不迭扶住,才不至于乱洒。


    垂眉扫过对方恐慌的眼睛,低声指责:“毛毛躁躁。”


    本想回应,但掌心结实隆起的腹肌手感着实不容忽视,被用力揩油的人自然也能感知。


    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到祁澍里的胸脯上,方予松哂笑收手。


    得亏如此,方予松看清他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衬衫。


    腰部盈余明显,长出的部分被他锁进裤头,然而再往上,宽肩厚背跟华丽衬衫的肩裁量并不适配。


    从胃部开始,越往上衬衫越紧,扣子也越崩,纽扣与纽扣间的缝隙竟因为过于紧身,开了条露肉的大口。


    胸膛那块的纽扣更是强弩之末,仿佛只要祁澍里呼吸再深沉些,就能把它轻松顶开。


    “满意你看到的吗?嗯?”疏懒的声线掺了些颗粒感,既蛊惑又有穿透力。


    吞咽的音量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人都听见,方予松目不转睛点头。


    满意,真的太满意了!手感跟观感绝佳!


    “既然这样……”轻佻的眉宇绽出几分勾引的味道。


    当着他的面从下往上解开纽扣,到胸前那颗时不需要用力,灵活的指腹一滑,纽扣便‘啪嗒’刻不容缓地爆开。


    空调温度如旧,可方予松的身体却越看越热,心里明明知道应该矜持,可眼睛它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紧跟祁澍里走向厨房冰箱拿苏打水的身形,再到他缓步走向自己,说完余留的下半句:“我现在就给你表演腹肌开瓶盖。”


    轻拿轻放的陈述语气顿时在脑袋刮起狂风骤雨,温热的云雾带着电流嗡嗡作响,方予松握拳的手心在冒汗。


    “事先说好,”弯腰搭上餐桌边缘,以脉脉眼眸煽惑,“一会漏出来的水,你要负责。”


    舔过上下两片唇,方予松颔首保证:“一言为定。”


    唇线绽开,祁澍里拉大衬衫围摆,举起苏打水用瓶盖在雕塑般勾勒紧致的腹肌划拉。


    顷刻,瓶盖掀飞掉落地面,满载的水流因为剧烈晃动与倾斜,抖出三分之一的水量。


    “喵!”一看有流动液体,财财欢快飞奔。


    脚底踩上苏打水如坐上激流勇进的飞船,刹不住车朝前滑,四肢扭曲挣扎后无果,侧身挺尸。


    “咦嘤……”奶牛猫倒在地板发出悲鸣。


    “财、财财摔了,我去看看有没有事,顺便擦地板。”滴血的肌肤等不及冷却,方予松先打退堂鼓,在背对那人的时候闭眼兀自沉醉。


    好身材,当真是强制爱的好身材!


    好不容易营造的旖旎氛围被这个小捣蛋鬼打破,祁澍里好笑地看着提出要求却落荒而逃的青年,眉端展露意气。


    也罢,就用温水煮青蛙吧,免得给人撩到应激逃跑。


    拖干地板帮财财把毛发打理好,爱干净的小猫在方予松帮忙顺毛时,也跟着抬手抬脚开始舔。


    “我一会有拍摄推广工作,要出去。”换回日常良民的短袖跟工装裤,祁澍里叮嘱,“你在家好好画画,找不到灵感想要什么题材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哦,好。”腹肌开瓶盖跟胸前将要崩坏的纽扣在他脑海盘旋。


    脸上热潮存温,方予松情不自禁举起被空调吹凉的手背敷脸降温。


    在祁澍里背上背包准备出发,方予松的手机铃突然响了。


    “嗯?陌生号码?”


    虚缈的嘟囔让抵达鞋柜的人站定,祁澍里回头注视方予松聚起疑惑的眉眼。


    “您好?找哪位?”


    “……我的电话是谁给你的?”


    听不见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他只能看见青年紧皱的眉心及其眸光透漏的厌恶,立刻放下背包,暂缓离开的计划折回去。


    “枣园泥糕,”呼吸声卷起惊涛骇浪,方予松巍然不动,“我以为我在微博说得很清楚,我不需要你用高高在上的语气私下来和我谈赔付和解,我会坚持起诉。”


    电话里的男人还在张口说些什么,方予松拒绝再听,挂断拉黑操作果断,气得在沙发耸肩大喘气。


    覆上他的后背,祁澍里安抚:“纸老虎而已,因为确认你要走法律程序所以想私了,别为外人置气。”


    “其实生气是其次,我的失望大过于生气。”额头抵于曲起的膝盖,声线因过度愤怒开始发抖,“他说电话是赵主编给的,也就是说,过往他来公司后干过的碰瓷造谣那些破事,可能也都是赵主编帮忙摆平的。”


    方予松情绪低落,喃喃:“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他会来事,比我能赚钱吗?因为一个人能给公司创造利益,就可以忽略纵容他的品德吗?”


    深居简出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方予松不明白,他每天努力精进自己的画工,只为了能让大家为他的作画风格、剧情精彩度多留意几秒。


    努力的结果为什么会成为他人给自己泼脏水的理由?


    半阖眼帘,祁澍里不忍心也不想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和拥有一颗对创作漫画纯粹热爱的人分析现实,那样太自以为是。


    长臂揽过怀揣失落的青年,祁澍里温柔细语:“傻瓜,为什么要只盯着既得利益者看呢?绝大多数的人眼界都是开阔的,明眼人自然能分辨孰是孰非。”


    “那些走捷径的终究会被反噬,你做的很对。”


    听了他的安慰,方予松缄默不语,借力靠在踏实的臂膀,努力从祁澍里的身上汲取力量。


    自那日严词拒绝后,枣园泥糕再没打来,反倒是赵主编打了多次电话。


    手头任务本就着急,不仅要忙着提起诉讼,还要跟闫佳佳对接漫展的工作,许多周边也要紧锣密鼓设计出稿。


    打来的电话次数一多,把方予松弄烦了,直接将赵主编一并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