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黑花病


    翁族圣地城外，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悄然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天边的云彩被西下的夕阳染得通红，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云层中不断透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那光芒像是太阳在奋力挣扎，似乎今天的太阳格外眷恋天空，极不情愿落下帷幕，还在倔强地散发着最后的余晖。远处的仙山被黑烟笼罩，袅袅升腾的黑烟仿佛在一点点吞噬着那凄惨的阳光，也让黑夜的气息愈发浓郁。


    彭星尧坐在营帐前，面前的篝火熊熊燃烧，烤架上的羊肉滋滋冒油，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一手拿着酒碗，大口喝着酒，一手抓着烤羊肉，大快朵颐。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凝视着远方的翁族山脉，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望着这个自己筹划了十几年的计划，就像一块即将到口的肥肉，却始终吃不到嘴里，那种难受、折磨和无奈的感觉，让彭星尧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在翁族城外扎营，他日复一日地等待着，有时甚至会怀疑，是不是老天在暗示他，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决定。每每想到这里，彭星尧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成大事者，怎可能一帆风顺？这不过是一场考验罢了。


    彭星尧的军营中，一阵凉风吹过，那风仿佛带着山脉那头阴森的气息，像是逝者发出的警告。彭星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赶紧拿起桌子上的酒，猛灌了一大口，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肉，试图驱散心中的寒意。就在这时，营边一个士兵大声喊道：“报告！”这一声打破了彭星尧沉浸其中的僵局。


    “进来吧。”彭星尧轻声说道，看到士兵走到面前后，又急切地问道：“里面和外面都有消息传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士兵深知彭星尧此刻的担忧，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汇报道：“外面的士兵和胡汉将军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他们总是鬼鬼祟祟地想要进入毒仗森林查看究竟，每次都被我们的士兵拦截住了。另外，我们在出入驻扎地的路口都安排了重兵把守，目前还没有人进出。至于翁族里面，暂时没有消息传出。我们安插在里面的人说，翁族内部疫情特别严重，现在街上根本看不到百姓的身影，他们也不敢随意出门，生怕暴露身份。一旦有什么变化，他们会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来。”


    彭星尧听完这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说完，他又继续望着远方，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肉，陷入了沉思。


    四天后，族长府内。


    “不好了，不好了，李智慧者死了，李智慧者死了！”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冲进孙族长的书房，大声喊道。


    孙族长还在睡梦中，不知是被噩梦惊醒，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声唤醒，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匆忙披上外套，也顾不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随便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智慧者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孙族长满脸悲痛，声音都有些颤抖地问道。


    通报的士兵赶紧跪在地上，气喘吁吁，但还是强忍着疲惫，断断续续地把李智慧者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他心里清楚，孙族长和李智慧者关系极为密切，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两人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孙族长比李智慧者小两岁，他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在成长的过程中，李智慧者一直是孙族长的得力助手，是他真正的死党和心腹。在李智慧者病倒的这几天，孙族长不顾病毒的危险，还多次前去探望。他还记得，昨天李智慧者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他还以为李智慧者正在逐渐康复，甚至还开玩笑说等他病好了，要为他接风洗尘。可孙族长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李智慧者竟会突然病逝。


    “老友，我的老友，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昨天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走了！”孙族长听完士兵的讲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脚步匆匆地往李智慧者所在的地方赶去。


    当孙族长赶到那个干净整洁的小院时，院内已经传来李智慧者家人的哭泣声。孙族长看着眼前的场景，眼泪不由自主地再次夺眶而出。他先安慰了一番李智慧者的家人，然后转过头，用带着指责的语气询问翁医，要求翁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翁医吓得连忙下跪，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解释着，无非是说李智慧者工作太过劳累，年纪大了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疫情过于严重，他们又缺乏经验。他们一直严格按照圣不凡的指示，全心全意地照顾李智慧者，不敢有一丝马虎。解释完后，便是拼命地求饶。他们心里明白，无论怎么解释，都难以逃脱罪责，因为李智慧者的性命早已和他们紧紧绑在了一起。只是，他们还心存一丝侥幸，希望孙族长看在现在疫情肆虐，正需要翁医的份上，能暂时留他们一条命。然而，命运并未给他们机会，山上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最终，他们只能随着李智慧者的下葬，一同被埋葬在土里。


    李智慧者的死亡，给翁族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梅芳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心痛不已。她深知李智慧者对翁族的贡献，也明白他对孙族长的重要性。为了表示心中的惋惜，也为了迎合孙族长，梅芳通过士兵给孙族长传递了一个明确的消息，建议必须厚葬李智慧者。其实，就算梅芳不这么说，孙族长心里也早有这个打算。一方面，李智慧者为翁族和孙族长付出了太多，他的离去让孙族长深感惋惜，厚葬他也是对家人和翁族百姓的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孙族长想利用李智慧者的死，向翁族圣地城外的彭星尧一伙人展示翁族病情的严重程度，暂时打消他们进攻翁族的念头。


    果然，李智慧者的隆重葬礼，让许多翁族人感同身受，悲痛不已，也让彭星尧的探子顺利回去复命，暂时消除了彭星尧的疑虑。然而，命运似乎并未停止对翁族的捉弄。年轻的吕智慧者在家中按照第三病区的方子，每天坚持熬药治疗和自我照顾，可他还是没能战胜病魔，在李智慧者葬礼结束后不久，也离开了人世。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被送到第三病区的陈智慧者，病情不仅得到了有效控制，身体还一天比一天好，眼看着就要转回第二病区了。


    孙族长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到万分痛苦。他反复思考，翁族人服用了圣不凡的药方后，病情大多都得到了控制，可为什么这两位智慧者却相继去世，而送到病区的陈智慧者却逐渐康复呢？这中间到底有什么不同？孙项和孙族长一起进行了调查，可结果却毫无头绪，整个事情没有任何漏洞和破绽。无论怎么调查，似乎都只能接受这个上天注定的结果。


    翁族山，灵泉寺。


    圣不凡深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这场疫情比他想象的结束得更快，他不禁思考：就这么结束了吗？如果疫情真的结束了，那么也是时候向梅芳询问北部的事情了。他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宛如一层银纱。这美丽的夜景让他不由自主地有些兴奋，也让他想起了山下的小翠，不知道小翠此刻是否也在想着自己。


    圣不凡索性起身，来到院子里悠闲地散步。走着走着，他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于是，他走上前去打招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呢？”


    前方的梅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迅速转过头来，手里的杯子差点被吓得掉落，看着到来的圣不凡，梅芳慌忙的收拾了一下手中的东西，然后就与圣不凡聊了起来。


    这段时间，三位智慧者的事情在翁族山上传得沸沸扬扬。原本病情已经好转得差不多的病人，害怕被赶下山，竟然偷偷把药倒掉，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再次感染，就是为了能赖在床位上不走。而山下病情加重的人还在不断地往山上送，病区里的病人越来越多，大家挤在一起，整天争吵不断，甚至还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现在的病区，很多时候都不像是治疗瘟疫的地方，倒更像是外伤病院。更严重的是，有人在冲突中被打死，打人者也因此伏法被杀，后山的火葬场里，焚烧的都是那些在冲突中死亡的人。将领们每天都要处理数不清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


    孙族长和孙子孙项一直恩威并施，才勉强压制住这些混乱的局面。可就在他们刚感觉稍微轻松一些的时候，士兵的一次报告，又把他们拉回到了烦恼和愤怒的边缘。


    孙族长赶忙赶到第二病区的特护房。他望着面前盖着白布的陈智慧者，孙族长刚要伸手去揭开陈智慧者脸上的白布，这时，一个士官赶紧上前阻拦道：“且慢，孙族长！”孙族长赶忙收回手，疑惑地望向阻拦自己的士官。士官接着说道：“孙族长且慢，陈智慧者的死状有些惨烈，恐怕会玷污您的眼睛。还是请您先到外面坐着，听翁医说说情况，再做查看吧。”


    孙族长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翻腾的情绪平复下来。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外面的凳子旁，缓缓坐下，声音低沉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翁医，说说吧。”


    翁医赶忙向前几步，“扑通”一声跪下，先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缓缓开口：“今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按时熬好药，给陈智慧者送去。一进病房，我就发现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已然没了气息。我立刻对他做了初步检查，陈智慧者全身上下长满了脓疮，口腔和喉咙里更是密密麻麻的全是。初步判断，是口腔与喉咙里的脓疮堵塞，导致他窒息而亡。他面目狰狞，眼球布满血丝，脸色发青，浑身发黑，七窍都有血迹渗出。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推断，死亡时间大概在傍晚到黎明的那个时段。综合他的所有症状来看，与古书记载的千年前那场黑花病极为相似。”


    “黑花病！”孙族长不禁脱口而出，眼中满是惊讶与担忧。


    黑花病，又叫黑死病，这种病的显著特征就是患者全身皮肤会变得灰黑，还会长出大脓疮，那些脓疮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故而得名黑花病。它的致命率高达99.99%，因此也被称为黑死病。刚开始患病时，皮肤就像被太阳长时间暴晒过一样，逐渐变黑，接着会出现一些小小的水痘。这些水痘会迅速疯长，变成脓疮，让人的皮肤瘙痒难耐。而且，脓包的繁殖速度极快，一旦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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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加速其他脓包的生长。脓疮还会从身体外部向内部发展，喉咙和鼻孔被脓疮堵塞后，患者会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而死。即便有幸躲过窒息这一劫，脓疮长满五脏六腑，也会导致器官中毒衰竭，最终还是难逃一死。黑花病的脓液具有极强的感染能力，一旦沾到他人身上，对方就会被感染；患者口里呼出的气息也有一定的传染能力，虽然传播能力与普通传染病相当，但一旦被传染，病情会在全身迅速扩散，紧接着皮肤变黑，长满脓疮。所以，黑花病主要通过脓液传播，呼吸传染虽有一定几率，但也不容小觑。


    “所有人都不许动陈智慧者的尸体！凡是在陈智慧者病区的人，以及伺候过、接触过他的人，全部扣留7天。这7天里，如果没有出现任何身体不适的症状，再全部转移到其他地方；要是出现症状，立刻关进空房子隔离起来，绝不能让黑花病传播开！”孙族长迅速下达命令，随后让手下在陈智慧者所在的院子里选了一间干净的房子，把自己也关了进去，以防万一自己被感染，进而传染给其他人。之后，他将翁族的所有事务都交给孙子孙项全权负责。


    士兵们迅速将陈智慧者所住的院子团团围住，这里只准进不准出。所有送餐和送药的人，进去之后也不能再出来。因为陈智慧者的地位特殊，他住的是所谓的高级病房，都是单人单间，而且发病迅速，所以被圈在院子里的人并不多。到目前为止，也只有陈智慧者一人出现了黑花病症状，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常。就连孙族长也一起在院子里被隔离起来，只要3天时间就能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人被感染，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过多的混乱。


    原本翁族山的疫情逐渐好转，可陈智慧者的黑死病却如同一记重锤，再次给翁族人民带来沉重的打击。翁族山的百姓得知这个消息后，惊慌失措，发疯似的往山下跑。一时间，翁族圣地又聚满了百姓，而翁族山则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与凄凉。


    孙族长在房间里，看着外面传来的各种消息，思绪万千。他仔细回忆着翁族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心中满是疑惑：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这次疫情和18年前的那场疫情实在太相似了。每次都是在自己想要进一步探索梅家的秘密，试图取代梅家的时候，疫情就突然爆发。而且，在传染途径、症状表现以及严重程度上，两次疫情几乎一模一样。难道这次疫情是上次的延续？可这说不通啊，上次疫情结束得彻彻底底，这18年来，从未出现过与那次疫情相同或类似的病例。难道疫情能潜伏18年？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吧。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梅家父女的阴谋？但梅熙在那次疫情救治中拼尽全力，最终不幸意外去世。如果梅芳是这次疫情的罪魁祸首，那梅家可就后继无人了，他们不至于连自己家族都要毁掉吧。除了这些，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随着翁族山疫情的变化，灵泉寺大部分人都下了山，寺院里空出了许多房子。圣不凡和梅芳也终于搬出了那个狭小的杂货间，各自住进了舒服的厢房。城内的百姓听闻消息，纷纷涌进翁族圣地，原本空旷的地方又被挤得满满当当。然而，街上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人敢随意走动、串门，大家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什么都不敢做，生怕染上可怕的疫病。


    小翠、文昌、文欢三人一直住在梅芳家里，梅芳不在的时候，就由小莲当家，她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三人的衣食住行。


    小翠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整天都坐在门口，眼睛望向远方的翁族山，仿佛又回到了在温和山山底独自守候的日子。文昌和小莲多次来劝她，可小翠依旧每天坐在那里，眼神中满是执着与期盼。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每当看到小翠坐在门口，也就见怪不怪了。


    小莲知道文昌是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者，便带着他来到梅芳的书房。一进书房，文昌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里的书多得数都数不清，而且大多是翁族的古书，记载着翁族的过往历史和独特文化。这些珍贵的书籍让文昌爱不释手，从那以后，除了吃饭睡觉，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躲在书房里看书，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文欢既不爱看书，心里也没有像小翠那样期盼的人，又不能随便出去闲逛。而小莲除了照顾他们三人，也没有其他固定的事情可做。于是，文欢每天就帮着小莲一起操持家务，照顾小翠和文昌的生活起居。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分享着自己曾经遇到的有趣事情，讲讲自己的过往经历。一来二去，两人越来越熟悉，彼此之间也渐渐产生了好感。其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对对方有了一些特殊的感觉，再加上这么多天的相处，这份感情愈发深厚，两人已经心心相印，互相喜欢上了对方。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也许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明白，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等这次劫难过去，肯定会分开。所以，他们谁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也不敢去想未来会怎样，只能珍惜当下在一起的时光。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都有人给他们送来新鲜的蔬菜和肉，也会有人来告诉他们翁族山的最新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