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来，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对村里的农户来说，是既忙碌又劳累的时节。


    稻子成熟了就要抓紧时间收割，否则一场秋雨下来，就会损失不少粮食。好不容易把稻谷收割完毕，还要趁着天好，把稻谷们充分晾干。晾干了，又要马不停蹄地把谷子搓下来，去除杂质进行装袋，其中四成粮食要运送到县衙。


    运粮一般以一个村子为单元，家家户户出男丁去运粮，如果出不了男丁，就要出份额的钱。四成粮食，村里人说起来都很满足，至少不会饿死了，这可比前朝过的日子有盼头多了。


    今年的收获季，姜满仓大手一挥，终于请了几个短工帮家里干活，他自己做起了监工。听着短工们此起彼伏喊着“老爷”，姜满仓像模像样地点点头，背着手让他们仔细点干活。


    关于请短工这事，姜家的人刚开始有些不知所措。等短工们收完了稻子，他们才慢慢习惯，知道了，原来在农忙的时候，是能够腾出手休息的


    让姜满仓更加得意的是家里种的水稻，几块稻田的收成很好。收割的时候引来不少人围观，经验丰富的老农估了估，说姜满仓家的能比村里其他人家多两成收成。


    村里人看着眼热，不少人家争着要换稻种，姜满仓好脾气地都答应了下来，还说要教他们怎么堆肥。


    姜满仓为人大方，现在这事又做得厚道，自然引来诸多赞扬，村里人说怪不得他家“起来了”。


    这天，姜可的二叔三叔从县里背回来两大篓棉花，说这外地运到县里的棉花便宜，就买了许多。姜家的女人们就开始给全家人缝制冬衣，提前忙了起来。以前她们只在男人的衣服里放棉絮，这次所有人的冬衣里都塞了棉花，当然棉花放得有多有少。姜可的冬衣是小姑姜秋帮着缝的，针脚严密，样式合身，只是布的颜色是土黄色，很有黄土地的感觉。


    姜阿宝看着缝制好的蓝色棉衣开始上蹿下跳，想现在就穿。只是这棉衣缝得厚实，是为过年的时候才预备下来的，他娘李桃花没同意。姜阿宝便开始在地上打滚。


    李桃花心疼儿子，想了个法子，熬了两天，用剩下的布做了一件薄棉衣。小孩子最会看脸色，知道什么叫做得寸进尺。姜阿宝得了新衣，每天穿着在村子里晃悠，屁股后面还跟了几个比他大几岁的男孩子。


    秋收过后，男孩子在村子里到处乱窜疯玩，后来“地盘”往外拓展，在林子里找了一处根据地。每人从家里拿一点吃的，再一起烤着吃。据说挖的陷阱，套到过野鸭子，找到过鸟蛋。


    不同于堂弟呼朋引伴每天上山，姜可反而少去了。这个时节，山上没有太多可以采集的东西，野菜长成了杂草，野果子或是被鸟啄完了，或者被摘得一干二净。


    深山里倒是还有很多，只是姜可不敢拿出来，少了入山的借口。


    姜可不想待在家里听阿奶的念叨。赵春花只要看到她闲下来，就会安排她干额外的活。再加上姜可每天都需要“加餐”，家里可没有隐秘的角落，太容易被发现了。


    她决定隔一天去县里。


    赵春花问起，姜可就拎起几根野草，一脸“正义”地说想去县里卖几个钱为家里增加点进项。


    赵春花看着姜可攥在手心里干巴巴的野草以及一背篓的野菊花，抽了抽嘴角。但她精明的很，就说如果姜可去卖“药材”，只要每次交给家里五文钱，其他家里都不要。


    姜可假装不知道阿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下来。


    让姜可失落的是，孙伯竟然要出一趟远门，去见他的至交好友。


    孙白前摸了摸胡子，解释道，“他写信给我，说碰到了一个疑难杂症，正好要用到我手头的药，让我给送过去。我们两年没见面，可以顺便切磋切磋医术。”


    他看姜可一脸不舍，安慰道，“冬至前就回来，到时我从他那里搜刮些好东西。我那好友的妻子是他的同门师妹，擅长女科内科，等我回来，给你带一本她编写的女医书。”


    姜可又感动又无奈，“你别一直挂心我，这么冷的天出远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急着赶路。”


    “我有数。新给你的医书可一定要看。”孙白前总觉得药材这种天生地养的，一块土地产出的有限，总有挖尽的时候。而且越是好的药材越难采集，如今姜可还算幸运，但不会一直走运。他又知道姜可的五感较常人强很多，是当大夫的料子。但世人大都昏庸，女子学医很难，比如把脉，去哪里找愿意给女子把脉的病人呢。而安庆堂已没有坐堂大夫，连让姜可待在一旁学习的机会都没了。


    孙白前想到这，又怒骂了几句孙小叔的数典忘祖，让姜可有些摸不着头脑。


    依依不舍地送走孙伯后，姜可便过起了难得的悠闲日子，背着竹篓到处问问酒肆是否需要青菜萝卜。


    她趁机吃遍了西街的各类吃食，那些店家用的虽然是简单粗暴的料理方式，但因为食材新鲜，总体还算美味。每当这时，她就遗憾背包里只能存放包子，诸如烧饼、油饼、抄手这类美食不得不现场品尝。


    皇天不负有心人。


    姜可终于成功把萝卜卖给了酒肆，拿了一笔订金。


    为了奖励自己，姜可又买了一根糖葫芦，她正打算咬下第一口，却被路上横出来的竹杆绊倒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得四脚朝天，还好糖葫芦紧紧攥在手里没有甩出去。


    怎么回事？！姜可气势汹汹地拿起杆子，想要朝人算账，没想到杆子的顶端还挂着一条布幔。一阵风吹过来，布幔扑了姜可满脸满嘴。


    好不容易才把布幔从脸上揭下来，“呸呸”吐了两声，姜可发现上面竟有文字，写的是“算命”。


    这哪来的骗子！


    她好奇地张望了下，一名二十来岁的男子席地而坐。只见他一身青袍，用一根木簪束起长发，很是安静。


    男子看到姜可举着他的“招牌”依然不为所动，只淡淡地说，“你我有缘，我可以免费给你算一卦。”


    姜可往嘴里塞了一颗山楂压压惊，把杆子放好，蹲下来大着舌头问，“大师，你算命的工具呢？


    “什么？”


    “就是签筒，签文这些，没有这些你怎么算啊。哦，难道你用龟壳算，或者用手指头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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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可比划了下手势，电视里都是这样的，几个手指动来动去就是代表算命。


    “我不用这些。”男子无奈地说。


    “那你能算什么？”连工具都不用，那不是更能信口开河了。


    “算前世魂归何兮，算今生何去何从。”


    姜可默默翻了个白眼，就会说这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儿。


    “你缺钱吗？”姜可问。


    ？男子一脸疑惑。


    “我问你想不想赚一笔银钱，放心，这件事就是发挥你的特长，你现在就做得很好挺能唬人的。到时那事办得好，我还会给你追加赏钱。不过，你得拿个签筒，这样更可信。”姜可认真地说。


    男子皱着眉头看向姜可，不想听她胡言乱语，“你真的没发现哪里不对吗？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总会有些奇遇？或者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姜可歪头看向他，要这么敬业的吗，不问怎么赚钱，非要给自己算命。他这个“角色扮演”太负责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男子催促道。


    姜可慢吞吞地说，“你看我是运气好的人吗？我家以前穷，现在还是穷。”


    “这是命，而不是运，但运能改命。”男子一本正经地说。


    “一命二运三风水！大师，我说得对吗？哈哈哈。”姜可高兴地抢答。


    “不是！”男子却说，“你有天地大运在身，但如果不勤加修炼，‘运’就会慢慢消散。你愿意跟随我去修仙吗？唉——”他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稍有不慎，就会危及性命！”


    “好的，谢谢，再见！”姜可站了起来，有礼貌地道别后，撒腿就跑。原来是脑子有毛病的，打扰了！


    姜可带回来100多文。相比以往，多了二十文。


    “还有一笔是酒肆给的定钱。”姜可说。


    姜满仓连说几个好。


    赵春花却说，“你本事这么大，怎么那酒肆不买咱家的鸡蛋，萝卜能值几个钱。”


    “阿奶，咱家鸡蛋已经给两位老爷包圆了呀，酒肆每天要二三十枚鸡蛋，咱家可供应不起。卖给酒肆也不划算，一文钱两枚鸡蛋，太便宜了些。”


    “凭什么？”赵春花脱口而出。


    “人家就是这个价格。等族长伯伯他们家的母鸡生蛋了的话，倒是可以问问他们。”姜可仿佛只是随口说道。


    “娘，二丫可真能干，昨天您说家里的萝卜卖不完，她就帮你找着找地方卖了。”三婶笑着打岔，


    “再能干，以后也是别人家的人，她能在家一辈子啊。”赵春花说。


    “那我不嫁人了，以后都留在家里。”姜可说。


    姜家人都笑了起来，“真是小孩子。”“就是啊，女大当嫁，怎么可能做一辈子姑娘呢。”


    姜可跟着笑了笑，现在就当是童言无忌吧。


    可惜了，今天碰到的“算命大师”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要不然唬他装个道士来姜家村。见到姜可，就对姜家人说些她有福气之类的话。到时潜移默化下，阿爷阿奶说不定能主动提出让她留在家里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