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遇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可他却非常清楚这个问题的重量。


    在过来见程惠兰之前，他已经做了各种方向的推演，无论是从近期的新闻还是工作项目，到对周懿成的想法，亦或是对身为“合作方”宋语宸的看法。


    他沙盘推演了好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他的自尊。


    而这些是他以程惠兰的角色是辰曜董事长的身份来准备的，不过依照现在的交谈内容，已经往“外婆”这个身份来开展了。


    他安静地思考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所希望的是能让她顺心舒适，任何关系的存续或结束，只要不伤害彼此为前提就好，法定关系有或没有，跟真不真心画不上等号，我可以一直陪她，如果这个关系能保障她，那我会争取，反之，那我会再用其他对她更有利的手段让她安心。”


    程惠兰微微垂眸，见到他已经空了的茶杯，扬起手替他倒满，孟景遇恭敬地道谢，观察程惠兰的表情并无变化，这让他内心很忐忑。


    好半晌，眼前的老人家才又开口：“你知道，我从没见过沈季东，即便他当时要跟语宸结婚，还派人来传话，信誓旦旦地说他永远不会伤害她。”


    孟景遇沉默，望着程惠兰，不语。


    “我今天见你，也不代表有什么意义，只是作为辰曜的家长，想了解新的合作对象，在这个圈子里不缺新人，你没有任何背景能走到现在这个地位，不单单只是运气而已。”她语气从容，神色淡然，“你在工作上的能力，我会观察，而你若想作为语宸的任何人，我只能说，我对你并不满意。”


    “我不会是沈季东，”他语气坚定，挺起身体直视她，“我知道她过去的事情，但我不会是谁的复制品，也不会重蹈任何人的覆辙。”


    程惠兰仅是淡淡地笑了笑，又低头继续煮了一壶茶，平静问道：“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如果是近期，我希望能让NEXUS项目在东南亚市场成功落地，长远来说，我想在新能源跟金融交汇的领域能有所成就，这是我赋予我自己的价值跟责任。”


    “嗯，是有抱负，但希望不是空话。”她点了点头，“在你的计划里，语宸是扮演什么角色？”


    “辰曜在能源管理技术上有独特优势，这正是项目所需要的，而且我信任她的商业眼光跟决策能力。”他坦然说道，“当然您也已经知道，我从新加坡回来的原因之一，确实也与她有关。”


    “哦？”程惠兰对这个答案已是早有预料，但能直接听到他坦白却很意外，“怎么说？”


    “她跟周懿成的关系，我听说是以两年为期，所以我这次回来，是想追求她。”


    程惠兰深深看了他一眼，笑意未减：“很诚实，你比以前那个谁还勇敢，他当时可不敢这么直接。”


    孟景遇猜想，这说得可能就是萧力昂了：“我只是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那语宸想要什么，你清楚吗？”


    “她会需要一个能够理解她、支持她的人，必要时刻能跟她并肩作战的队友，她有足够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辰曜就是她的心血跟舞台，而我希望自己能配得上她的努力跟骄傲。”


    “你做得到这一些？”


    “我现在正在试图证明这一点，不仅是透过NEXUS这个项目，还有未来我们每一次的合作跟交流，所以这个项目必须要成功，这不只是达成我的目标，也是为了她跟辰曜。”


    程惠兰看着他，目光略有柔和与赞赏：“你与我想像的有些不太一样。”


    “但愿是好的方面。”他莞尔一笑，恭敬地再次接过程惠兰的茶，恭敬地喝完。


    程惠兰微微弯身，从座位后侧的袋子里，慢慢取出一个小木盒，她思考了一瞬，想了想才往上递给孟景遇。


    “这是家里去年冬天才开封的一批老白茶，送给你，下次你有机会过来，可以尝试自己泡。”


    孟景遇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微微颔首：“谢谢您，我会好好收藏的。”


    “语宸的茶艺很好，你有机会可以让她教你。”


    在他起身告辞时，程惠兰突然开口说道。


    孟景遇再次朝她礼貌欠身，微笑点头：“我很期待。”


    ---


    NEXUS能源互联网计划发布后，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这个计划的目标是想打造一个覆盖中国及东南亚地区的能源互联网体系，以此实现能源资源的高效分配与永续管理，并且积极响应各国的碳中和政策，推动绿色能源转型。


    辰曜作为拥有先进的能源管理技术方，宋语宸的名字再度席卷了热点新闻，身为行业内顶尖女企业家的身份让她再次获得极高关注，这其中不乏有一类观点，是认为她能再创高峰，背后离不开拥有身为周懿成太太的资源。


    宋语宸站在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面对着窗外璀璨的标志建筑以及城市夜景，那一边周懿成的视频电话已经接通，他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后面是一大片的海景。


    “看来你们已经采纳了我的决定，NEXUS作为你跟QGF的第一次合作，我想你需要花比之前更多的心力去达成，这也是辰曜一个很重要的突破节点。”


    “我知道，你不也发声明支持了吗？”宋语宸语气很淡，随即反问：“我想知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做。”


    “因为我跟你有合作，我当然不希望看到辰曜受到不公平的攻击。”


    “只是出于这种商业考量？”


    “大部分是。”周懿成轻笑，“当然，我也不希望看到一个有潜力的项目被无端抹黑，这个构想是有价值的，虽然现在我还没投资。”


    宋语宸挑眉，这个答案很无懈可击，但她知道周懿成肯定另有打算。


    “明白，我今天收到讯息，说我们的新合约已经准备好了？”


    “是的，下周我过去签一签，你就能摆脱我这副手铐了。”他揶揄，“当然我们也会继续保持业务往来，只是形式上更灵活，你也不用再绑手绑脚。”


    “听起来你已经规划好下一步了。”


    “我只是做好了准备，但我不得不说，QGF是个不错的选择，刘志铭挑孟景遇给你，表示他对你这个合作对象的重视，当然……我作为前辈，也同样认可孟景遇是个有能力跟才华的年轻人。”


    宋语宸微微一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该不会……还在调查他？”


    “基本的市场调查而已，毕竟他算是目前的合作对象，未来也保留其他可能性。”周懿成的表情略显认真，“我没发现他有任何大问题，不过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要提醒你，年轻有为不代表可靠，他现在有两个大项目，路遥知马力，你得要再多观察一阵子。”


    “谢谢你的提醒。”


    “等我回去签完，再约个时间好好吃顿饭喝个酒，庆祝一下两年来我们合作愉快，如何？”


    “没问题。”她坦然接受这项提议，周懿成比个ok的手势，就挂掉电话了。


    办公室又陷入一片寂静，宋语宸翻开稍早赵志航拿过来的NEXUS的后续的公告草稿以及进度规划，决定做完确认后再走，此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看到是孟景遇的讯息：“还在办公室？”


    宋语宸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她敲了回覆：“嗯，你呢？”


    一下子视频电话的请求就跳了出来，宋语宸愣了一下才接起，屏幕里的孟景遇似乎是刚打开酒店房间的门，镜头晃动着又很快地放到了桌面上，画面对准了大床的位置，还有看起来有点累的他。


    “我刚考察完SynLink的落地进度，现在才刚到酒店。”孟景遇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是有什么状况吗？”


    “研发部跟公关部送来了一些资料，我在看。”宋语宸稍稍调整了角度，让他能看到自己跟桌面上叠起来的资料，“我太忙了，一直忘记问你跟外婆见完后，感觉如何？”


    他一边轻轻地扯下领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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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伸手去拿了水，语气轻松：“比我想像中顺利，你外婆很特别。”


    “特别？”她哑然失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她。”


    “她是我见过观察力最敏锐，也最有气势的长辈，我觉得是那种长年累积下来的经验所沉淀下来的智慧，能跟她说话，我觉得挺荣幸。”


    “她很少对人表现出那么多兴趣。”宋语宸索性靠在椅背上，面对他，“她问了你什么？”


    “很多，关于项目的事情，还有我未来的规划。”孟景遇微微一笑，“这些问题都不难，你知道让我最难回答的是什么吗？”


    宋语宸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她故作冷静地问：“还有什么是你回答不了的？”


    “那你对我挺有信心。”他直视着她，目光如炬，“只不过，我的未来有没有你的这个问题，当事人没松口，我当下确实很难回答。”


    宋语宸的表情微微一动，耳朵有点热，但她轻咳了一声，平静回答：“我跟QGF不会只想要合作一次，所以你倒是可以放心，暂时还摆脱不了我。”


    “啊，那这点就需要你跟你外婆说清楚了。”他轻笑，“我的回答没有很好，她说对我不满意。”


    宋语宸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等等，她说对你不满意？”


    “是啊。”


    宋语宸知道外婆的个性，她既然会说出对一个人不满意，那就表示……这个人有可以满意的机会，如果不是已经被列入考察的话，外婆是不会松口的。


    这可能吗？外婆到底对孟景遇是抱有什么想法？


    “外婆有给你什么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有，她给了我小盒茶，封条我还没拆，是银色的。”他伸手从包包里面拿出来，放到镜头前。


    宋语宸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她试图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答案，克制住情绪后才说：“那是她最喜欢的老白茶，很少送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孟景遇看了一下茶，语气有些迟疑：“我通过考核了？”


    “表示她盯上你了，要把你列入考虑范围。”宋语宸的情绪有点复杂，“我外婆不会对无关紧要的人花心思。”


    “那我应该感到很荣幸才对。”


    “也许吧，但你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我外婆是先礼后兵的人。”宋语宸深深吸了口气，“我明明跟她说过了，我们现在只是单纯的合作伙伴而已。”


    孟景遇听到这句话，双眸微黯，捏紧了小木盒，没有说话。


    “算了，这件事从长计议吧。”宋语宸摆了摆手，转移话题，“下周我会比较忙，周懿成要来跟我签新的合约了。”


    听到这句话，孟景遇原本黯然失色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这意味着那个“婚约”要结束了。


    “那么，我该说一声……恭喜？”


    宋语宸忍不住笑了一声，表情有些微妙：“等正式发公告再说吧，但我先收下你的恭喜了，合约的事我也会另外找时间跟你解释，在这之前……你还是好好忙你的项目吧。”


    对于孟景遇而言，这已经是足以让他欣喜万分的消息，所以他也不在意要等多久，只要他们没有法定关系就好，接下来他可以没有顾忌地追她了。


    “你知道我这次出差多久吗？”他突然开口问。


    “多久？”


    “五天。”他的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传来，语气中难掩雀跃，“等我回来，我们可以见个面吗？”


    五天，她已经正式恢复单身。


    五天，他要重新把她追到手。


    宋语宸沉默几秒，微微低下头，轻语：“好，回来前发讯息给我。”


    “宋语宸。”


    又是那个足以穿透耳膜，直抵她心脏的低沉咬字，又温柔又充满渴望。


    她抬眸对上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急迫而难耐的炙热眼神。


    “我真的……”他一字一句地说，说得她耳根为之发烫，“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