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宸被电话声吵醒，她半梦半醒地伸手去翻包包，看了一下时间是半夜一点，赵志航的电话。


    喉咙还有点火辣辣的，她清了清嗓子才接起来。


    “宋总，目前调查有进展了，根据照片的角度，应该是有人跟踪你们，然后报告中使用到的内部资料也锁定了几个人，技术部已经先锁了这些人部分的权限做为试探跟排查。”赵志航听出来宋语宸的声音不太对，担忧地又问，“您还好吗？”


    “没事，就是刚刚喝了点酒。”宋语宸闭起眼睛，捏了捏眉心，“那就继续调查，还有什么事？”


    “刘总刚才来过电话，他说暂时调整了孟景遇的工作，让他避开公众视线，但项目依旧会让他主导。”


    宋语宸顿了一下，轻叹：“刘志铭确实很懂得保护人才。”


    与赵志航的通话结束后，宋语宸拿出平板，屏幕上是她之前准备好要回覆孟景遇的文字，但现在她全部删除了。


    踌躇了几秒，她敲下了一段简短的讯息：“好好工作，保持距离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最后下定决心按下了发送键。


    接着她将手机静音丢回包包里，双手拍了拍双颊，面对前面大电视屏幕中倒映的自己，她的状态实属糟糕透顶。


    可她不能就此倒下，这是有人刻意挑起的战争，但同时也是她能真正掌控的领域。


    她会解决这一切的，然后再来考虑其他的。


    ---


    在一间高级会所的私人雪茄室内，沈季东跟李明正在庆祝他们的初次胜利。


    “承蒙李总的信任，效果比预期的要好。”沈季东心情愉悦地举起香槟杯，“目前已经有两个投资机构要重新评估了。”


    李明有点微醺，舒适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思考片刻后起身坐挺，语带迟疑：“不过宋语宸不是这么好扳倒的，她现在发了声明，这个项目从一开始，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专业评估，从项目本身下手，还是有点难。”


    “声明算什么？”沈季东哼笑一声，不以为然，“现在市场最害怕的就是不确定性，只要咱们质疑的口子拉开了，就算没有实质证据，投资者也会很谨慎。”


    李明点了点头，与沈季东碰杯：“那接下来呢？”


    “外面的质疑有了，再来就是内部的动作了。”沈季东很兴奋地说。


    “你是指??”


    “自然是需要辰曜或QGF内部的人提供更多信息，事实上我也有目标了。”


    “谁？”


    沈季东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西装，头发灰白的男人，正与某个人握手敬酒。


    “辰曜技术部的副总监，侯明军。”他解释道，“他负责NEXUS的核心技术整合，而他目前有大笔赌债，急需用钱。”


    李明想了想，有点迟疑：“你觉得他会帮我们？”


    “人身处绝境的时候，会狗急跳墙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更何况我们也不需要他做太多，只要给我们随时提供关键信息就好。”


    “这如果成功了，NEXUS应该就会废了，QGF说不定也会重新评估辰曜，又或者是辰曜怀疑是QGF的管理出问题。”


    “不仅如此，宋语宸跟她那个小男友之间也会有隔阂，你想啊，如果他们发现项目的机密持续外泄，但抓不到是谁泄漏的，你觉得会怎样？”


    “彼此怀疑呗，而且扯一扯就更坐实了是感情影响商业决策了。”李明笑了。


    “没错，所以我说分化他们比直接攻击要有效的多。”


    李明大笑，随后伸手招来服务员，决定要再开一瓶香槟提前庆祝。


    “沈总，只要能扳倒宋语宸，后续我的并购计划就更好推进，这次得靠你了。”


    沈季东拿着手机，滑动查看最新的财经新闻，头条依然是NEXUS的风波，配图是宋语宸和孟景遇在画廊的照片。


    看来我那优秀的前妻又找到新的靠山了，上回在周懿成那边没讨到好，这次该让她尝尝代价了，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当初让自己人财两失的苦头呢？


    ---


    为了能尽快揪出内鬼，宋语宸跟赵志航这几天都与技术部高级主管王磊密切开会，技术部那一层有一个很特殊的会议室，能够隔绝网络信号，针对这种必要时刻就十分好用，毕竟技术部是辰曜最核心的部门，宋语宸每年给技术部的预算几乎是无上限，自然拥有最强的战力跟资源配置。


    王磊的手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投影屏幕上复杂的数据不停闪动，他语气有点紧张：“宋总，我排查了所有接触NEXUS项目资料的设备与登录纪录，发现那些资料并不是直接从系统导出的。”


    宋语宸挺直身子，神情专注：“具体怎么说？”


    “资料被进行了二次加工，是被刻意设计过的，这里面包含只有内部核心技术人员才懂得的细节。”王磊点开一组数据，示意道，“比如这个充电桩效率的数据，外人只会看到整体的表现，但报告里面强调了这个波动点。”


    宋语宸仔细地眯起眼看，低声说：“这种细节一般人看不懂是吗？”


    “这种细节只有深度参与技术评估的人才会注意。”他手指轻点数据流图表中一个不明确的小凹陷。


    “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不仅掌握内部资讯，还知道怎么修改资料来误导？”


    “是的。”王磊的神情有点难看，“而且这些资料中的数值有经过很细微的调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误差，但如果长期累积会导致预测模型有严重的偏差，所以我认为……这是有预谋的技术攻击。”


    赵志航也在一旁听，看到宋语宸按压着太阳穴，连忙递上热茶给她，他实在有点担心老板的身体，这几天连自己都没办法好好睡觉，有时候接到进度消息发给她，她都能秒回，可想而知她没有真的睡着，身体状态当然很差。


    但这种时候他知道，无谓的安慰或是劝她休息是没用的，他知道宋语宸的个性，越到紧要关头的时候，她总有办法突破体力的上限，转化成无穷的意志力去拼搏。


    这样疯狂燃烧自己，逼自己到绝境的性子，过得太辛苦了。


    “现在有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了吗？”她问。


    “目前有三个人的可能性很高。”王磊顿了一下才继续说，“第一个是技术部的林虹，她最近频繁在非工作时间登入系统，理由不明，再来是市场部的赵正安，他近期跟擎瑞资本的前同事联络密集，还不知道他的动机，最后一个……”


    看到王磊欲言又止的表情，宋语宸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是研发部的侯副总。”


    听到这个名字，宋语宸很诧异地啊了一声，语气难掩疑惑：“侯明军？他是董事长还在的时候就进来公司的元老，这感觉不太可能。”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很难说。”王磊语气充满挣扎跟无奈，“但系统很明确的纪录他这几回的帐号动作，都在下班时间或将近半夜的时候多次查看敏感数据，而这些纪录也与数据泄露的时间点异常吻合。”


    宋语宸内心泛起一股难以言语的震撼，她深知侯明军的为人，这位长辈是外婆时期就加入的老臣，做人厚道又亲切，她过去与外婆有段时间的关系很僵，侯明军也有出来替她说话缓颊，是个让人敬重的长辈。


    她难以接受这样的可能性，于是继续保持否定的态度：“我认为以他的经验，应该清楚系统会留下这种纪录，所以反而有可能不是他。”


    “不排除这可能是个陷阱。”王磊眼底闪过一丝警觉，“有人故意使用或冒用他的权限，目的就是让我们怀疑侯副总。”


    宋语宸撑着下巴，凝视着投影屏幕上的数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手轻轻地拍了桌面：“王磊，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是继续追踪这三个人，但小心不要打草惊蛇，再来要设置反追踪，在下一份资料里面加一点隐藏标记，看看它们最终流向哪边。”


    “这部分已经着手在做了，我这次制作了好几个微妙的资料差异版本，应该很快就会有答案。”王磊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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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说。


    她缓缓点头，吐了一口气才说：“辛苦了，这件事目前只限我们三个人知道，连监督小组都先不要透露。”


    会议结束，王磊率先走出了会议室，赵志航一边收东西，一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有件事忘了跟您说，王磊有临时搭建一个加密的通讯管道给孟景遇和几个核心的QGF团队成员。”


    “加密管道？”


    “没错，因为我担心与QGF之间的资料传输可能也会被监控或拦截，所以王磊说用这种端对端加密的方式可以保证对话除了通讯的双方，没人能破解，就算是他们技术部也不行。”


    宋语宸轻皱眉头：“这会让QGF怀疑吗？”


    “不会，孟景遇已经知道了。”赵志航点头，“我以内部资料安全升级的名义说的，他们觉得这样的处理很合理。”


    “行吧，你处理的很好，但这种事以后要事先告诉我。”


    “抱歉宋总，毕竟是特殊情况，我也是怕万一真的有人从内部截取资料，所以我先同意了这个做法，至少保证我们跟QGF之间的通讯能保证安全。”


    “好，我知道了。”宋语宸伸手拍拍他，“做得好，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也急不得。”


    宋语宸赶赵志航回去，实际上也是给自己一个强迫休息的借口，她知道自己这几天的脸色不好，虽说自己还能再撑，但是让下属看到这样的自己，着实也会给他们不小的压力，老板都拼到面无血色，谁敢真的休息？


    她久违地提早到家，舒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后，倒在大床上放空脑袋，这时她听到床头柜传来震动的声音，她翻起身把手机抓来，讯息是来自稍早赵志航让自己安装的加密通讯软件，这个讯息的用户名称是“M”。


    M:【安全吗？】


    宋语宸盯着这个简短讯息，迟疑几秒后才回覆：【是你？】


    【是我，这是赵志航提供的加密通道。】


    久违的对话，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思索几秒还是决定先从最重要的事当开头：【你那里现在状况如何？】


    【刘总让我暂时低调，但没有排除我继续参与项目。SynLink的进展顺利，我现在把精力都先放在那上面。】


    宋语宸轻轻抚摸着屏幕边缘，指腹擦过他的代号，不知为何有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但她还是按捺下来，敲了回覆：【有件事要让你知道，关于那份报告，我们内部应该有人配合。】


    【我这边也在排查，我怀疑沈季东就是幕后推手，他跟擎瑞的李明近期有过见面。】


    宋语宸眉头一皱，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但没有确定证据，也可能他们只是单纯合作关系。】


    【谨慎行事，不要太冒险，目前我这边董事会已经成立督察小组，会盯紧NEXUS每一步。】


    【好，他们的目的可能是要拖延项目进度，同时影响你的名誉。】


    【我能应付，只是我担心的是别的事。】


    【什么事？】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内心的忧虑，最终还是打了那句话：【我担心会影响你。】


    对话就这样停了数十秒，宋语宸有点焦虑地咬了唇，正要打下不需要担心，自己会扛的回答时，孟景遇的回应就跳出来了。


    【如果非要选一个受影响的人，那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那一边的孟景遇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情绪，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焦虑、挫折、愤怒、无力感都化成了这一句话。


    她一直在用行动告诉自己，她要自己想清楚，不要太早绑定彼此，她到了现在，都还在划清界线。


    可是他愿意，是真的愿意??用自己的自由，去化成一张床、一张沙发、一扇窗，又或是陪着她在深夜里，一段聆听的时间。


    他是真的可以。


    【所以，你又要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说清楚，只能远离我吗？】


    【又要被你再抛弃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