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遇没打算回覆周懿成，他认为这是自己跟宋语宸的事，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


    他继续回一些工作群的消息，一边思考晚点要不要先把资料都看一看，结果周懿成的对话就又浮出来：“现在方便打电话？”


    孟景遇愣了一下，周懿成怎么会知道自己正在看讯息？该不会又有人在附近监视吧？他立刻起身转头看周遭，都是老人小孩，咖啡厅里也只有他们，还有两桌学生在写功课。


    但周懿成都把话发过来了，说实在的也不好装死，恰好谢连博回来，他也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拿起电话拨打，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


    “今天开会没有看到你，你休假到什么时候？”周懿成开门见山地问。


    “下周，不过近期我不会参加会议，公司暂时把我调去做别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刘志铭这年头了还只会这一招吗？”周懿成嗤笑一声，直截了当地戳破谎言，“那你有必要告诉他，开会效率太低了，再这样我就不参加了。”


    孟景遇稍微紧张了一下，语气也谨慎了：“周总，项目上有哪边需要再修正吗？我昨天已经看过了，进度没问题，也超前部署了一些测试点。”


    “感觉不出来啊，我只觉得报告的人没有重点，而且一问三不知，QGF的人没有一点掌握核心问题的能力吗？”周懿成淡淡地说，“还是说你的组员都是这种废物，你不在就连基本的报告都没看懂，随便回答。”


    “抱歉，这件事情我会再确认，确保大家收到的资讯都是一致的。”


    “如果一个组里都还有这么大的信息差，那你要好好检讨，这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只是以前都你在报告，其他人就不觉得自己要知道这么多。”周懿成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不满意，“那你还能放心的休假？没意识到项目状况这么松散吗？”


    孟景遇捏紧手机，低声道歉。


    “你光在群里盯他们进度有什么用，你应该要想办法回到你的位置，刘志铭有他的立场，但你要变通，事情砸了，你觉得是你滚，还是他滚？”


    “好，我会跟刘总争取，回去立刻处理。”


    “你真应该看看今天的会议视频跟纪录，我还没说话，宋语宸就忍不住骂人了，浪费大家的时间。”


    孟景遇静默几秒，脑中浮出过去在会议中宋语宸的表情，一向都是没表情，又或者是点头而已，想像不到她会生气。


    没等孟景遇再说话，周懿成继续说：“另外，辰曜现在的状况，投资方那边应该都有关注。我听说QGF最近在重新评估一些项目的风险等级，如果你们内部再出什么状况，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合作，我可以在适当的时候为你说几句，但前提是你要回到原来的位置，毕竟大家都希望事情回到正轨。”


    孟景遇知道周懿成的意思，如果有他出面的话，事情会顺利很多。


    虽然他们三人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跟关系，但他此刻非常佩服，也很尊敬这个前辈。


    他要学习的这个目标，一直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事已至此，他确实要控制好情绪，不能影响到正事。


    首要的，就是要整理跟宋语宸的感情了。


    ---


    这场闭门会议，宋语宸做好了心理准备。


    侯明军是她从小就认识的长辈，也是外婆时期打江山的人马之一，她踌躇不定，但外婆却很果断，为了保持最后一分体面，外婆不会出席这个会议。


    在侯明军今天踏入办公室时，赵志航就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说是宋总要与核心高层开会，报告近期公司几个风波的处理状况。


    侯明军很意外赵志航会特地下来请他，赵志航微笑说道：“毕竟是临时的会议，您刚休假回来，怕下面的人没有把事情通知到位，所以宋总派我来一趟。”


    侯明军点了头，不疑有他的跟着上楼了，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跟他职级一样的高层，连董事会的黎老也出席了。


    宋语宸坐在会议桌的首位，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主动上前跟自己说几句，倒是一直跟技术部的王磊低声交谈。


    王磊？他怎么也会来？


    侯明军突然有点不祥的预感，赵志航领着他到右侧的位置，他坐下后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双手微微发紧，不自觉地揉着拇指指节。


    待众人都坐定，宋语宸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今天这场会议，主要是针对近期NEXUS项目的机密外泄，我们做了内部调查。”


    王磊打开投影的屏幕，播放了林虹偷取假资料的画面，现场一阵低语跟骚动，赵志航站在王磊身边，透过麦克风清晰地报告：“昨天我们已经解雇涉事员工，并且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另外，经过进一步调查，我们发现这个员工不是单独的行动。”


    话音刚落，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侯明军与林虹在公司停车场的互动，以及咖啡馆密会的照片，画面里他们两人交换资料的一幕清晰可见，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安静。


    侯明军的表情苍白，张口辩解：“宋总，我们只是一般的技术交流，我身为副总，私下关心员工有什么不妥吗？”


    “私下关心？据我所知侯总跟那位员工不是同部门。”宋语宸淡淡地说，直视侯明军，“有什么样的关心，是要交换数据资料的？”


    侯明军还想要开口，但王磊已经立刻补刀：“侯总，我们在上次您登入服务器的纪录里，有发现异常的权限操作，虽然您让那个员工替您删掉了纪录，但实际上我们都有深层的备份。”


    侯明军的额头渗出冷汗，整个人坐立不安，他转头看向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嘴唇颤抖，说不出半句话。


    宋语宸微微仰首，语气冷静且不容置疑地宣布：“从即刻起，侯明军解除在辰曜的所有职务，后续会移交法务部并配合警方调查。”


    会议室里空气凝滞，黎老摇了摇头，露出失望的神情，其他高层也脸色严肃，不发一语。


    侯明军捏住拳头，指节发白，忽然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地瞪着宋语宸，激动地说道：“你凭什么！你们又凭什么！就这样一句话把我打成罪人！”


    “从公司创立的第一天起，我就跟着没天没夜的拚命！我顶着压力抢项目陪笑脸，你们有谁记得？有谁感谢过我！”


    “宋语宸！你从来没有好好地对我们这些人！从你接手的那天起，你的眼里就是那些没用的技术，那些狗屁不通的计划，就只有你自己在爽而已！”


    “而我呢？我们这些辛辛苦苦打下基础的元老，什么都没得到！职等不动！薪资也没涨！董事长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敢不敢跟我去董事长前面说一说！我只是不甘心！我想要被看见、被尊重！”


    侯明军猛地一拳砸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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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


    宋语宸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与悲哀。


    黎老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他的声音低沉但充满威严：“明军，我在这个行业打拚了四十多年，创业的苦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他直视着侯明军，“但是，苦不是背叛的理由，更不是犯罪的借口。”


    “你说语宸从来没有好好对待你们？我看到的是她上任后，技术部的预算翻了一倍，福利制度全面改革，绩效考核更加公平透明。你的薪资没涨？那是因为你的贡献配不上你的期望。”


    黎老停顿了一下，语气越发严厉：“真正的尊重是靠实力跟人品赢得的，你现在的行为，我很失望，我原本以为跟着这么多年的老同事，至少懂得什么是底线。”


    黎老的发话让侯明军羞愧到无地自容，他沉默地跌坐在椅子上，没有再说话。


    会议结束后，宋语宸回到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颓然地倒在沙发上，双手抚额，闭上双眼。


    刚才侯明军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虽然她知道这是对方恶意的借口，黎老也出面替自己说话，但为什么还是这么让人烦躁？


    她回忆起刚接手公司时的雄心壮志，想要做一个既有能力也有温度的领导者。但现实一次次告诉她，温度不是沸点就是冰点，她如履薄冰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沈季东的烂摊子，侯明军的背叛，为什么总是她？她的每个决定是不是都要承受这样的质疑或怨恨？她对他们真的不近人情吗？


    但即便到了如此境地，她依旧不会动摇，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很清楚这些决定的必要性。


    领导者本就是孤独的。


    她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她，她只要辰曜越来越好，至于那些跟不上的人，她不会为了迁就而改变方向。


    这一周的宋语宸异常难熬，她解决掉侯明军的问题后，技术部也接连挖出来几个被沈季东收买的人，没想到他除了侯明军之外，还吸收权限级别不同的人，要不是侯明军跟林虹交代清楚，她没想到这件事情会牵扯这么多人。


    不幸中的大幸是，这些人给出去的东西的敏感程度都不高，而且辰曜技术部的薪资是业界最高的，他们大多都有想继续在辰曜的想法，所以也不敢给的太多太明显，有些人是想要投机取巧转点外快，也有些人是有把柄拿捏在高层手上，不得不帮。


    内鬼事件处理完后的下一个周一早上，宋语宸打算中午开完例行会议后就先回老家一趟，跟外婆报告目前的进度。


    这时传来敲门声，宋语宸撑起身体坐稳后才说：“进来。”


    赵志航的表情有点古怪，明明已经要准备开口，但却又低头抿了一下唇，宋语宸看着他怪异的举止，挑眉：“有话就说。”


    “QGF那边有新状况，本来NEXUS项目已经通过初审，准备进入下一轮投资流程，但现在被叫停了。这对我们第三季度的资金规划会有直接影响。”


    宋语宸皱眉：“我跟刘志铭通过电话，他们董事会不是很满意进度吗？问题出在哪？”


    “因为他们内部出了一份风险评估报告，针对这个项目重新定级，这份报告似乎说服了投资委员会。我去打听了一下，写报告的人是……”


    “是谁？”


    “孟景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