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朝中措
作品:《吹面不寒心上月 gb》 李琅月说,从此之后,她要做的任何事情,都和他沈不寒没有关系。
可她要做的事情,与他,就根本不可能脱得开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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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科举案,大理寺、刑部、御史台没日没夜地查了五天。
查出的结果是,定国公主李琅月请求皇帝兑换她前往西戎和亲的第二个条件。
“臣抄检裴府与其他涉案官员府邸时,发现当年苏贽舆北境战败一案另有隐情!”
“苏贽舆忠肝义胆,之所以北境战败,纯属被奸人诬陷,请陛下明察!”
李琅月字字泣血,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沈不寒听到李琅月所言后,几乎要把一双拳头都捏碎了。
他真是愚不可及,到现在才看出来她到底要做什么。
科举案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借口,裴松龄不过是个幌子。
李琅月要用这个幌子,撕开一个口子,捅破整个朝堂的天。
“李琅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李宣眸色眸色沉沉,压迫着众人,文武百官连呼吸都几乎凝滞了。
苏贽舆,即曾经的天下第一鸿儒,大名鼎鼎的学宫祭酒苏先生。
当年,苏贽舆因触怒先帝被贬戍北疆,不久之后便在北疆战败身死。
先帝亲自将北疆之败定性是苏贽舆用兵不当狂妄自负导致的,但鉴于苏贽舆对朝廷的功劳贡献,朝廷不仅不追究苏贽舆的过失,还对苏贽舆厚葬追封,极尽哀荣,以示圣德宽仁。
苏贽舆战败一案疑点重重,甚至牵扯到废太子,在当年可谓是闹得血雨腥风,牵连之人不计其数。
其中,包括令朝廷内外都闻风丧胆的权宦沈不寒。
沈不寒如今是荣华加身权势滔天,可当年有多惨,不少人都还历历在目。
这桩案子的特殊性质,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人敢提苏贽舆的名字,更遑论这个案件。即使如今先帝已经崩逝,众人对此仍旧讳莫如深。
一桩先帝钦定的陈年旧案,苏贽舆又没有后人,废太子一脉也在夺嫡之争中死了个干净。
按道理,这桩案子本应该烂在累累卷宗之中,无人提及。
但是没想到,定国公主李琅月借着查科举舞弊案,将这桩旧案重新翻了出来,还要求重审。
今上是子,先帝是父,历代皇帝就算出于某种政治需要,要翻前朝的案,也必须慎之又慎,拐着弯抹着角,才能将案子一点点翻过来。
可李琅月不这样做,她用和亲威胁李宣,要求以雷霆之势,将这桩陈年旧案彻查。
“最晚今秋,西戎的使者便会抵达圣都,再度重申和亲之事。若今秋之前没有结果……”
李琅月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再明了不过。
若金秋之前这桩案件查不出结果,这个和亲爱谁去谁去。
定国公主拿和亲要挟陛下必须重审旧案,百官都默不敢作声,只能偷眼看站在最前面的李进甫。
如今裴松龄倒台,李进甫由右相升任至左相,成为整个大昭朝堂的第一人。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与定国公主素有嫌隙的铁血宰相表个态,李进甫的目光却只在李琅月和沈不寒身上逡巡了一周,随后又默默地垂下。
李进甫确信,沈不寒也是刚刚才知道,李琅月和亲的第二个条件,是替苏贽舆翻案。
苏贽舆的案子虽然在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可当时李进甫外任节度使并不在朝中,很多细节他也并不知晓,只是道听途说。
正是因为那些个道听途说,他对沈不寒一直存有浓厚的敌意和偏见。
可从李琅月的态度来看,这桩经年累月都没人敢碰的案子背后,或许有他们都不知道的隐情。
以至于李琅月不惜以和亲的代价来换。
见所有朝臣都没有异议,李宣沉吟良久,最终同意李琅月的请求。
“准奏。这桩案件依旧由公主负责吧,三法司协同办案。”
“谢主隆恩。”
李琅月对着李宣深深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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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宣布退朝后,一直跪在地上的李琅月方才缓缓起身。
她站起来的时候浑身脱力,眼前有一阵阵的黑雾飘过。
那些黑雾盘桓凝结,最后形成一滴滴殷红的血珠,嵌在她的视线中,压得她喘不过气。
师父的血,师娘的血,沈不寒的血……
李琅月不敢睁眼。
李琅月以为,是方才太过激动,加上跪久了的缘故才导致的眩晕,想着走两步缓一会儿便好了。
却没想到,才迈开步子,却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被吸入无尽的地狱中,急速地往下坠。
耳畔有厉鬼凄厉的嚎叫声,一声声刺穿耳膜,铜头铁额手持利器的夜叉如潮水般向她袭来,意欲撕碎她的心肝。
脚下是沸腾滚烫的业火,如火蛇一般从脚底蜿蜒缠绕至她的脖颈,将尖利的毒牙钉进她的血脉,要将她的每一滴血都吸干,每一寸皮肤都吞噬殆尽……
削骨剜肉,抽筋拔髓,肺腑俱焚,触目皆是一片红色的血雾……
为什么会这么痛……
在李琅月痛到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有人托住了她的身体,止住了她的下坠。
“公主,公主……”
他唤她公主。
李琅月已是神志不清,但她还是坚决地摇头。
她不是公主,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公主。
她只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女,一个千人唾万人骂的叛臣的女儿。
裴松龄的话在耳边反反复复,如同地狱深处的恶魔回音。
“你以为沈不寒为什么会甘愿认罪?因为你啊,亲爱的小公主……”
“如果沈不寒不认罪,你的身份就会被先帝昭告天下,先帝也不会往南境派一兵一卒,你就会死在南蛮的手里。”
“小公主,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谢延的女儿?要怪就怪你自己——”
“为什么要让沈不寒这么在乎你?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荣辱都更重要。”
“为什么要是郭氏的外孙,是李穆的外甥女?如果你和郭氏与李穆都没关系的话,你师父也不会死!”
“李琅月,你恨天恨地,其实最该恨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害了你师父,害了你师兄!”
是啊,为什么偏偏她是谢延的女儿,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她要活着,为什么……
沈不寒救了她的命,她却害得沈不寒受尽苦楚众叛亲离……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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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对她有再造之恩,她却害得苏先生备受猜忌魂断异乡……
她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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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恍惚惚间,李琅月在地狱中,回到了她至今都不愿回想的元德二十年。
这一年,苏贽舆奉诏率军征讨犯上作乱的西川节度使谢延,李琅月随军出征。
西川之战大捷,西川节度使谢延自刎身亡。
西川府谢家的家旗倒了,西川的城头再度飘起了大昭的国旗,朝廷多年的心腹大患从此平息。
元德二十年的圣都,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四海同庆。
但热闹可以属于其他任何人,独独与她无关。
“德昭,你真的不回去吗?”苏贽舆心疼地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
尽管苏贽舆知道,李琅月对谢氏的恨意是真的,可她与谢氏毕竟有斩不断的血脉联系。
元德帝逼着一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拿起刀剑刺进父兄的心脏,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君王刻薄寡恩,猜忌无度,向来如此。
“我就先不回去了。”
李琅月不停地擦着苏贽舆给她的琢玉剑,尽管剑身早已被她擦得雪白锃亮,李琅月仍旧觉得上面还残存着黏糊糊的鲜血,让她不住地觉得恶心。
“谢氏残部往南蛮逃去了,我怕他们卷土重来,还是守在这里为好。不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陛下那里不好交代。”
李琅月的声音闷闷的,就像西川总不见放晴的天气,黏稠忧郁,愁思百结。
因为特殊的身份和经历,李琅月从小心思便重。虽然苏贽舆也教了李琅月许多权谋之术,但不过是希望她有力自保,而不是一直困在尔虞我诈的算计中画地为牢。
她明明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在自责与自厌之外,她应该有更加鲜明生动的人生。
“你不想你师兄?”
苏贽舆突然提及沈不寒,李琅月擦剑的手停下,空洞无神的眼中瞬间有了神采。
“想。”
李琅月非常诚实地回答了苏贽舆。
想啊,怎么会不想呢?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想。
如果他在的话,她就不会眼睛一闭上,就开始做噩梦了。
苏贽舆知道,李琅月一定是非常想回去的。
西川和谢氏就是她的梦魇,她留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备受煎熬。
只是,比起死去的谢延,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活着的皇帝。
“师父,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现在就回朝,我该如何自处?”
举朝同庆的时候,李琅月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是哭还是笑。
学识渊博才高盖世如苏贽舆能回答李琅月的很多问题,但这个问题,苏贽舆也给不了李琅月答案。
为了稳定朝局,元德帝舍弃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嘉柔公主,明知西川节度使谢延狼子野心暴虐无度,后宅中更是姬妾无数,还是逼迫着嘉柔公主下嫁。
这是一桩没有情爱只有利益的政治联姻,李琅月更是一个从未被任何人期待过的孩子。
苏贽舆只要一想起李琅月六岁前的受尽煎熬,六岁后的如履薄冰,就只剩下心疼。
谢氏固然是李琅月颠沛艰辛的罪魁祸首,可元德帝又何尝不是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