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赫罗特开始变得很缠人，以前只是烦人，现在麻烦加倍，张嘴闭嘴就是喜欢两个字，完全不管她受到多大冲击。


    傍晚，窗外天空暗紫，似乎要下雨。


    常宵雨在书桌前翻书复习，身后床上的视线纯在感强烈，不容忽视，直直扎在背上。


    把笔搁在桌面，她忍不住出声：“转过去，别看我。”


    “遵命。”


    常宵雨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扭头看向床铺，赫罗特确实把身体转过去了，对着厕所门。


    她拿起笔，继续复习，笔尖与纸张沙沙摩擦，一笔一划有节奏的地书写。


    但身后那一大型物体的轮廓总是隐隐约约的出现脑海中。


    继续下去恐怕难以进入复习状态。


    常宵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问：“你觉得人类会比之前的麦格强吗？”


    “至少我没见过。”


    “那走吧。”她站起来拿上手机。


    赫罗特骤然回头：“走？去哪里？”


    “柳高驰家。”


    要快一点，天色看起来快要下暴雨了。


    常宵雨自然地伸出手臂环绕他的脖颈，赫罗特一手扶住腰，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腿弯抱起来。


    黑色火焰灵活如触手般拉伸长度，推开了窗户。


    赫罗特抱着她低头钻出窗户，迅速爬升到高空。


    云层黑压压落在头顶，葡萄紫的空气将天空染色。


    “夏国的天气好奇怪，天空居然是紫色的。”


    “不是夏国的问题，只有雾城会有这种天气。”


    风呼呼的吹，常宵雨看着底下平面方格图般从脚边后退，分心解答。


    灰白色方格分布逐渐稀疏，慢慢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色。


    “等一下。”常宵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之前见到柳高驰从这片树林里出来过吧，进去看看。”


    她回忆比划了一下柳高驰出来的姿势，他右侧着出来，行走方向并没有垂直于马路。


    “斜着往右边飞。”


    赫罗特把常宵雨有些往下滑的身体往上颠了颠，引出几声惊呼，这才飞向树林。


    常宵雨恶狠狠锤了他的肩膀，他只是不痛不痒的耸耸肩。


    “别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看，那是什么？”


    常宵雨收紧手臂，将上半身稍微挺起来一些，看着底下的树林。


    在这片广阔森林的中央，看不到尽头的绿色当中，有一个小小的，灰色方块——那是屋顶天台。


    树林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建筑？


    常宵雨又拍了拍他，赫罗特会意，下降到天台上。


    脚底刚刚踏上地面，她就发现不对。


    白色的粉笔痕在天台上细细画着个圆圈，内部填充着扭曲的字样和图案，被风吹雨淋，浅得不能再浅，难怪在空中的时候没注意到楼顶有东西。


    赫罗特绕着整个楼顶走了一圈：“没有其他东西了。”


    常宵雨点点头，避开地面的粉笔痕，推开楼梯间的大门。


    接下来几层空空荡荡，偶尔有废弃的破烂衣物，和不知道存在多久的矿泉水瓶，因为风的灌入，在地面来回飘移。


    有时撞在裸露的水泥墙面上，发出声响，配合着将暗未暗的天空光线，颇有种鬼屋的阴森感。


    再下一层楼，这栋未完成的大楼连门都没装，赫罗特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看。


    常宵雨敲了敲墙壁，拐弯走近另一块分割区域，眼前红光一闪，地面上用红色不知名涂料画着奇异的图案，周边的白色蜡烛燃烧着，滴落凝固了少量蜡液。


    有人！


    她警惕地回头看，就见到赫罗特走过来，面露诧异，眨巴了下眼睛，血红色眼睛就暗淡下来，身体硬邦邦的倒在灰扑扑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砰。


    听着就很痛。


    头晕眼花的时候，常宵雨似乎觉得鼻尖掠过一丝香气。


    视线模糊不清，斑斓色块在眼前闪烁，高速晃动，固定在一坨明暗不同的黄色上。


    常宵雨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眼前的朦胧才逐渐清晰。


    她目前身处于欧式建筑的内部，极高的天花吊顶，浮雕精致栩栩如生，旁边的一根柱子底部雕刻成被宝石托包裹的珍珠模样。


    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有钱。


    竖起耳朵仔细听，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可怕。


    正要迈开脚步，柱子外头的景观植物里传来奇怪的响动。


    循声望去，植被枝叶颤动，从里面钻出一个小团。


    那是一个小孩。


    察觉到常宵雨的视线，他转过头来，脏兮兮被树枝划破的脸上写满警惕。


    血红色的眼睛，银色的头发，这不是小时候的赫罗特吗？和他们第一次遇见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此时的他衣服布料讲究，版型剪裁严格，看起来一副常宵雨打工一辈子也买不起的样子，就是和脸一样被树枝划得这里一道口子那里一道口子。


    他甩了甩头发，把叶子甩飞，再次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抱起地上的东西跑走了，没跑几步，小小的身影像闯入迷雾一般消失。


    “哎！”


    常宵雨迟了一步，没能叫住他。


    不过，他手里抱着的东西，是个破破烂烂的球吧。


    和这个地方与他本人的装束完全不符合。


    常宵雨大概明白了，这恐怕是赫罗特曾经的记忆，他自己都记不清的，小时候的记忆。


    她不着急去追赫罗特，开始慢慢走动，观察着这里。


    前面是花园，这里算是一楼的阳台，可以直接翻越下去，但会摔到景观植被里，背后有三道不同的门，左右两边都通向未知的地方。


    一一打开大门往里面看，都是不同的房间，而且房间后面还有其他大门，套娃建筑。


    常宵雨关上门，不管左右，往另一边去了。


    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走到尽头，仰头看去，一道金色的旋转楼梯就在眼前。


    她抬脚踏上楼梯。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的上方跳下来，银头发一闪而过，用眼角看了她一眼。


    紧接着就是一阵喧哗：“快！给我抓住他！要是让二少爷在外面又闯祸了，你们都得受罚！”


    一群女仆和侍从挤在楼梯上，蜂拥而下，常宵雨本能闪避，这群人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最后慢悠悠下来的是两位衣着华丽的妇人，其中一位无奈的用扇子轻轻顶着额头：“早知道第二个孩子是他这样的，我就不生了，远远不如他大哥让我放心。”


    “也不是没有可用之处嘛，虽然不如大少爷聪明懂事，但他身体强壮异于常人，用来辅佐哥哥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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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适的。”


    妇人拿扇子点了点她。


    “说得轻巧，他实在是不服管教，昨天把他大哥的朋友都打了，关在屋子里管教了半天依旧不服，我看，还是丢掉比较好。”


    “毕竟是亲生的……”


    “我的孩子有一个就够了。”


    妇人打开扇子遮掩面部，转身上楼，好像根本没看到常宵雨一样。


    常宵雨若有所思，跟着上了楼，很快，前方的两名妇人犹如烟云般消散了。


    继续往前走，缩小版赫罗特就出现在眼前，他背紧紧抵着一扇大门，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常宵雨靠近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听里面的人说话。


    她也不管他的态度如何，学着背靠大门，耳朵里勉强能听清她们具体说了什么。


    “生病……可怜的孩子……主教说，治疗需要……我已经决定好了。”


    什么情况，邪教？


    常宵雨看了看赫罗特，他面无表情，仿佛类似的话听得太多，已经习惯了。


    没听多久，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消失。


    门内的声音也不见了。


    常宵雨习以为常，继续往前走，直到有一扇半开的大门，突兀的立在走廊中。


    探头一看，两个长相相似的孩子一左一右地躺在两张床上，其中右边那神色不耐还微微挣扎的，肯定就是赫罗特了。


    旁边的两名医生磨刀霍霍，比起医生，房间里最多的是穿着奇异服装的男人。


    那名眼熟的妇人流着泪握着左边孩子的手，她身后衣着讲究的男人轻轻扶着她的肩，可能是她的丈夫。


    当她犹豫要不要走入其中时，赫罗特头一歪，眼神死死盯住了她。


    小孩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是谁？”


    常宵雨还没说话，妇人脸色一边，怒斥道：“又在说什么怪话，你是存心不想让你哥哥好过吗？”


    赫罗特翻了个白眼，继续注视着她。


    常宵雨想了想，走到了他的床边：“他们看不见我。”


    “为什么？”


    此话一出，妇人又有了要发火的预兆。


    常宵雨连忙把食指竖在唇前“嘘”了一声，又想起来他不懂这个姿势的意思，解释道：“小声点，或者别说话了，我问你问题眨眼回答可以吗？一下为是，连着两下为否。”


    他眨了两下眼睛：“不，凭什么，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啪！


    一把扇子砸在他头上，额角破皮流血，下落的时候还划伤了他的脸。


    “够了！你这个恶魔！你还要害你哥哥到什么时候！”


    赫罗特撇了撇嘴。


    “他自己身体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已经答应换血了吗？你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被那些不知道该说是医生还是屠夫的人用刀切开换血吗？


    常宵雨又看了看左边那个男孩，脸色苍白，恐怕比起赫罗特，他会死得更快。


    到时候恐怕又要说赫罗特是恶魔转世了。


    “还敢顶嘴！”


    “好了好了，冷静一下，很快就要开始了，不能耽误教会给孩子做祝福啊，有了主教大人的祝福，他的身体一定会像赫罗特一样健康的。”


    她的丈夫按下她要起来的身体，劝导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