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妄求
作品:《野骨》 清泠院,清冷的月光穿过镂空的花窗,在杂乱的书案上留下几道清浅的影子。
时明月伏于案前,整理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画像。
月光恰好落在最上面的画像上,时明月正要伸手收拾,见着画像上的人,手微微一顿。
画像上的人比起现实虽只有十分之一的神韵,却已摄人心魄。
时明月想起前几日谢砚在坟地注视她的眼神,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是一只男狐狸……
以猎物的身份出场,等着她去逮捕。
对别人来说此计可以称得上高明,可自打时明月看穿沈从谦的伪装后,谢砚这些伎俩在她这里便过于拙劣。
有了前车之鉴,时明月不喜欢心思太深沉的人……
她与谢砚素不相识,亦看不懂他那日在坟地的伪装。
虽说她目睹了谢砚面对何家时的从容不迫,可待她冷静下来回想,深觉这些不足以说服她将谢砚视为日后的“同盟”。
时明月叹了口气,将描了谢砚的画卷收拾起来,随手投入书案边的框内。
不知为何,脑中竟浮现出沈从谦的脸来。
虽说卑鄙了些,可她已看透了他。
他在她这里,还能耍什么花样呢?
这样的念头一起,又立马被时明月压制了下来。
她锤了锤脑袋,内心在无声地呐喊。
时明月,他是个杀人犯!
他在给母亲的寒露里下了毒,苦心孤诣地装了十余年!
他用那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形象骗过了所有人!
他能压制本心长达二十余年,这样隐忍克制的人,你不觉得可怕吗?!
时明月捏着手坐在书案前,聆听周遭的寂静,缓缓地平复着情绪。
时家的另一边,却是一番灯火通明。
时培时垒二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地坐在堂中,再回想起昨日时明月那番不客气的话,怒火便在心中熊熊燃烧。
“依我看,倒不如将她杀了!一了百了!长公主去世这么久,京中都未有动静,想来这丫头也没什么靠山!咱们何故这般怕她!”
时垒毫不客气地拍了下桌子,堂中众人听后皆瞪大了眼睛。
林佑和心虚惊恐地看了看院外,见没人,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她虽贪财,却也没想过害人性命,时垒这番话将她吓得不轻。
林佑和瞄了眼上首坐着的时匡,见他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并未有赞许之态,这才敢上前劝阻。
她道:“长老所言终究是不得已时才能采取的法子,此法牵涉众多,要想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算不得一件简单的事。”
见时垒垂眸似是在权衡,林佑和这才又松了口气,又开口道:“再说了,虽说那丫头称自己寻到了入赘之人,可谁又知晓她所说的是真是假?那丫头甚是狡猾,咱们可不能被她骗了!”
座中不少人赞同地点了点头,皆认为林佑和所说的言之有理。
时匡亦开口赞同,拖着低沉的嗓音训斥道:“终究还是个不懂道理的小丫头,咱们身为长辈的给点教训就够了,夺人性命之事……不可为之。”
时垒听了时匡之言,低下了头,隐忍地答了一声:“是。”
***
次日清晨,林佑和正吩咐时明玉替她梳妆,便见门外小厮慌忙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一大早上像见了鬼一样!”林佑和眉头紧促地抱怨道。
时明玉瞥了一眼,又垂下眼眸留了个耳朵。
小厮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如实汇报着所见所闻。
“夫人命我盯着清泠院那边,奴才今日一早便见有男子带着东西上门。我瞧那人同大小姐很熟悉的样子,大房那边下人们都说这人便是大小姐未来要成亲的赘婿……”
林佑和心下一惊,起身的时候被时明玉扯下了几根头发。
她回头便是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后又心急地问起那男人,“你可看清那人什么模样?是哪家的郎君?”
小厮料到林佑和听了实话后必定怒火中烧,却又不敢说谎,抬起眼皮观察了林佑和的脸色,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她。
“奴才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见那男人容貌甚好,通身气度不凡,奴才拉人打听了一番,有认识的人告诉奴才,那人好像是谢家的公子。”
林佑和攥紧了手掌,心中嫉恨地就差冒出火来。
谢家公子是哪个谢,她还是清楚的。
虽说谢家门楣没沈家好,可好歹家底深厚,她估摸着要比如今的时家好上许多。
时明月那个死丫头,命怎么就这么好!
走了一个沈从谦,以为她没了靠山,如今竟来了个谢家公子!
“他来做什么?”林佑和气愤地反问。
小厮又答道:“奴才见谢公子身后的下人们带了好些锦匣,听说是给大小姐的谢礼,许是来感谢大小姐什么事情的。”
“感谢?”林佑和冷笑了一声,“我还真不知他们竟有如此渊源!可不能是为了诓我们故意请人做的戏!”
说罢,林佑和自己随手梳了个发髻,火急火燎地带着下人往清泠院赶去。
时明月一边用早膳,一边翻着母亲给她留下的古籍,远远便见阿蓉兴高采烈地跑进了院子。
时明月笑眼盈盈,“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阿蓉顾不得停下来喘几口气,激动地指着府门的方向道:“小姐……谢公子过来寻你了!”
时明月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古籍,“他来寻我做甚?”
阿蓉答道:“说是来感谢姑娘那日的帮忙,还带了好些谢礼呢。”
听此消息,清泠院的丫头们聚成一团,将谢砚夸得花一般好。
阿莲倒是撇了撇嘴,嘀咕道:“此等小事用得着特意登门致谢吗?可别又像是沈从谦那样的人……”
时明月起身带着丫头们出门,虽不知谢砚为何这般隆重,可人家既已带了谢礼过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将人赶走。
时府守门的小厮听闻谢砚是来给大小姐送谢礼的,又知谢砚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好将人家晾在外面久等,故而没等时明月发话,便将人带了进来。
谢砚一身素衣,装扮极淡,连腰间的玉佩都是不带一丝杂色的白玉,偏偏身子又如松树般笔直,更让人觉得他有股说不出来的清逸出尘。
清晨正洒扫的下人们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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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扫帚聚成几团,端详着谢砚的容貌议论纷纷。
“先前听闻大小姐寻了个赘婿,今日便见谢家公子提了东西上门,大小姐口中的赘婿难不成就是他?”
“哪能够?谢家虽不如沈家,可也是淮县周边排得上名次的世家,如何能允许自家嫡长公子入赘?”
“我看未必。谢家名声虽大,可那也仅是仰仗祖上荣光,如今只一空壳,说不准是看中了咱们大小姐的身份……”
蓝衣小厮正欲往下说着,众人皆惊恐地冲他瞪了一眼。
荣夫人和大小姐的身份虽在府中人尽皆知,可时匡族长下了命令,在京城那边传消息过来前,所有人都不得乱说。
蓝衣小厮自觉差点说漏了嘴,捂着嘴巴不敢多言。
谢砚恰巧从众人身边经过,方才众人的议论尽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
身后的阿崖皱了皱眉,提醒他家公子要不要解释一下。
谢砚却是不做理会,只淡淡地摇了摇头,开口绕过了这个话题,“此事并不重要,莫要让时姑娘久等了。”
阿崖不解,却只能垂首答应,“是。”
时明月一波人在清泠院外不远处的小花园处碰见了谢砚众人。
谢砚见状停下脚步,颇有礼节地上前行礼,“有劳时姑娘亲自迎接。”
时明月浅笑,“谢公子客气了,明月随手之劳,何须公子亲自带东西上门。”
“都是应该的。”谢砚垂首轻笑,转身吩咐阿崖将谢礼送过来。
数十个锦匣在时明月眼前罗列开来,都是些珠光宝气的首饰,虽说精美,可比起母亲给她留的,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时明月虽不在乎,可却把躲在假山石后的林佑和气得不轻。
只见她恨恨地绞着帕子,似是怕自己大声吆喝引人耳目,便强压着怒气,愤愤地带着下人转身而去。
时明月笑着收下了谢砚的谢礼,说了些场面话,谢砚却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提起那日坟场尘土飞扬便是一脸歉意。
“姑娘因帮谢某的忙,在坟场徒步走了许久,谢某见姑娘那日临走时裙?被泥土沾污,自知应当连同那身衣裙一块补偿给姑娘,却苦于不知姑娘身量和喜好,这才不敢冒昧携衣裙上府。不知姑娘可否赏脸,让在下带姑娘去城中香锦阁一趟,好让在下弥补过错?”
赠送衣裙这等事过于暧昧,时明月正欲回绝,却见阿蓉这丫头一脸欣喜地替自己应了下来,“谢公子实在是有心了!”
时明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傻丫头真以为她中意与谢砚,忙不迭地替她牵线搭桥,也怪她没同大家说过……
谢砚听后面带喜色,连忙躬身致谢,倒将时明月弄得不好意思了。
如此再不答应,便让人下不来台了。
“谢公子有心了,那就有劳了。”时明月行礼。
***
淮县城外,一骑飞马入城。
守城的官兵正欲阻拦,看清是沈从谦后连忙致歉,“是小的不长眼,还请沈公子见谅。”
沈从谦抬头看了眼城门口的“淮县”二字,心中再难平静,眼底不自觉染上一片阴翳。
可别真让他撞见有人对他的阿月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