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作品:《偷吻光明

    “哥!”


    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双白色雪地靴,一向是不染泥垢的洁净,因为从荒草丛中走出,带了半截破碎的、很小的、薄薄的枯叶。


    “哥?”嘉宁又叫了声。


    阮嘉遇掐掉烟,抬起眸:“烟花还没放吧,怎么自己回来了?”


    嘉宁说:“刚想起来,没买打火机。”


    阮嘉遇愣了一霎,低头笑出声:“你们可真是……”


    “一起吧。”嘉宁说。


    阮嘉遇只好站直了,跟她走进草丛。


    “我今晚如果没来,你们这烟花聚会是不是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我们打算在路上买的,随便哪个便利店都有,所以如果你没来,我们大概率没有这个问题。”


    阮嘉遇不置可否。


    到了,阮嘉遇递去打火机,方锦程先点了几只地面烟花,火花越冲越高,把四周都照亮。


    烟花是好看,但就这么干巴巴地看,似乎也挺没劲儿的。


    过年放烟火,是图好看吗?在阮嘉遇这个成年人看来必然不是,那是图什么?图个闹腾的团圆夜?图个明亮的来年愿景?


    想着想着,目光偏去身边。


    嘉宁专心致志看烟花,目光随喷柱的五彩火焰,忽上忽下,她弯着唇,眼里映入火光,那是一种远胜烟花的光明、敞亮,它仿佛某种永恒的镌刻——不在现实,在他眼睛里。


    忽然,她转过脸:“哥,你不看烟花,看我做什么?”


    阮嘉遇收回视线:“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这反驳太幼稚,嘉宁轻哼一声。


    杨惜过来把仙女棒分给嘉宁,她和方锦程则是玩劲儿大的冲天炮,一个打火机转不过来,阮嘉遇点了支烟,把打火机让出去。


    避免伤及无辜,杨惜和方锦程提着冲天炮走出一段距离。


    断断续续有话传来:


    “插土里就行,待会儿你点这边,我点那边,来个万箭齐发。”


    方锦程“啧”了声,毫不客气地戏谑:“还万箭齐发,您比男生还野。”


    杨惜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方锦程却也没再说什么,蹲下去,半晌:“妈呀,这土太硬了吧!你来!”


    杨惜“啪”的一声,又拍中他的后脑勺:“你傻叉啊!这是一块石头!”


    “哎呀,黑黢黢的没看清楚。”


    嘉宁望着两人的背影,轻轻一笑。


    “来吧,他俩玩他俩的,你玩你的。”阮嘉遇递给她仙女棒,烟头凑过去点燃。


    “刺啦”一声,火星迸溅的瞬间,嘉宁也“呀”地惊叫出声,像被烫着了似的,手一抖,就把仙女棒扔了出去。


    她这惊慌失措地一扔,倒把阮嘉遇整懵了,望着地上滋滋绽放的烟花棒,问:“咋了?伤着手了?”


    “没……”


    “那你丢了做什么?”他弯腰去捡,烟花已燃了大半。


    嘉宁往后退半步,表情躲闪:“不炸手吗?”


    仙女棒在他手中,淡金色的火星直往他手背上砸。


    阮嘉遇哭笑不得:“我就没听说谁给仙女棒炸了手。”


    嘉宁慢吞吞地“哦”了声,垂睫,文文静静笑了下:“真的吗?我没玩过这个。”


    阮嘉遇一愣,递出去的烟花棒顿在潮冷的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炸开又坠落的银白电光,顷刻变冷。


    “村里有男生捡了上坟用的土鞭炮,把手炸没了,还有小孩用那种很小的小火炮丢人,以为没危险,结果把一个女孩子的眼睛炸瞎了。”


    “我弟弟也曾拿鞭炮丢我……”


    话落,这支烟花棒也在阮嘉遇手里燃烧殆尽,滋滋声音随着灰白的烟,消失在风里。


    他回过神,从口袋里取出新的一支,点燃递给她:“这个没事儿,你别碰火星中间就行。”


    嘉宁半信半疑,心里还在打鼓。


    “其实我只是想看他们玩,我……”


    “拿着。”


    嘉宁又往后退了半步,甚至背起手,摇摇头。


    阮嘉遇无奈道:“你再不接着,都快烧完了。”


    “我看你放就行。”


    “别怕。”阮嘉遇不知因何生出倔强坚持,上前一步,伸手往火星上放,以眼神示意,“看——”


    “小心!”嘉宁夺步上前,把他的手拨开,“你疯了吗?”


    阮嘉遇顺势就将烟花塞去她掌心。


    嘉宁微微瑟缩了下,看烟花在自己眼前绽放,在自己手心里燃烧,心跳跟着细微的滋啦声响加速,依然有点害怕,但更多却是另外的情绪。


    去年的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有点记不得了,因为此时此刻的她,穿着蓬松温暖的羽绒服,围着时尚靓丽的围巾,戴着柔软俏皮的毛线手套,她捏着烟花的这只手,和普通人一样,只有五根手指。


    “哥……”


    “咻——咻——咻——”


    “砰!砰!砰!”


    冲天炮接连炸响的声音,打断了未尽之词,在第一声火炮炸响的瞬间,嘉宁察觉自己的视线暗了些。


    阮嘉遇往前面半步,半壁身躯把她挡在安全区域。


    紧跟着杨惜和方锦程的哈哈大笑,方锦程朝嘉宁喊:“嘉宁,看到了吗?万箭齐发!”


    嘉宁向他们挥了挥手,喊道:“你们小心点!”


    等她放下手臂,阮嘉遇才转眸:“你刚才叫我了?”


    “没,你听错了吧?”嘉宁笑了笑,“我刚才打了个嗝。”


    “……”阮嘉遇垂眸,凝望她片刻,抬手,把快烧完的香烟往嘴里放了下,吐出一团烟。


    -


    到底是不放心三人大晚上跑来北区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宋时清叫司机按照路线把他送过来,到了地方,没见到人,但前方不远处,却有烟花炸开。


    “少爷,还继续往前开吗?”


    “再开一点。”


    路边停着奔驰越野,空荡荡的马路,这辆车非常显眼。


    轿车停在越野后面,宋时清下了车,转头就看见桥上站着的四人。


    一簇又一簇的烟花底下,一男一女成对儿站立。


    他把车门一关,往那边走。


    刚想喊,便瞧阮嘉遇捏着烟,给嘉宁点燃仙女棒,橙色火星在两人之间飞散迸溅,把两人的脸庞都映亮,背景也亮,是大朵大朵的烟花,和烟花炸开的灰白烟云。


    火星落进浑浊夜色,他停下脚步,看愣了神。


    嘉宁举着那朵明亮的花,在阮嘉遇面前画一个又一个的圈,有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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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靠近,企图吓他一跳,阮嘉遇便顺势捉住她的手,真要把火光往自己身上烧时,她反而又被吓得往后躲。


    阮嘉遇笑起来,她也弯了眼睛。


    那笑容很甜,明媚又耀眼。


    嘉宁的脖子长而纤细,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立体又漂亮,抛开她姣好的容颜不谈,她出身卑微却清高冷傲,她分明渴望感情却又偏爱孑孑独行,面孔那么温顺本分,内心却藏着无限阴鸷,人怎么能极端成如此截然的两面?


    可他偏就喜欢这样离经叛道的与众不同,所以在别人说她是丑小鸭时,宋时清看到的是镀了光的、高贵的白天鹅。


    她当然有她清醒、冷峭的一面,也当然有她乖巧、柔软的一面。


    但眼前,不远处,那天真的、俏皮的,独属于少女的一面,他似乎从未见过。


    耳边,一些日渐模糊的声音传来:


    “你瞧见她那双手了吗?可以去拍恐怖片了!”


    “喏,说是她命里带煞,接回来给阮家那位大公子以毒攻毒挡灾的。”


    “阮家那事儿闹得人尽皆知,那傻缺找个离异女而且还……”


    “我靠!真的假的?”


    “所以,你说他究竟是哥哥呢,还是哥哥呢?”


    ……


    “宋时清?”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是方锦程把手拱成一只喇叭,在叫他。


    桥上,烟花又炸开一朵,倒映进桥底溪水里,波纹泛起层层暗金。


    宋时清收起思绪,向几人小跑过去。


    “冲天炮都让锦程和小惜放光了,玩这个吧。”嘉宁给他分去一把仙女棒。


    宋时清拿着,有点呆愣。


    方锦程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叫你小子出来,你还闹情绪,不说了,是兄弟今晚你请了。”


    “滚。”宋时清侧眸。


    杨惜凑过来:“刚我数了,35秒,250没了。”


    “我觉得我们才是二百五。”


    宋时清皱眉:“行了,我……”


    阮嘉遇面带微笑地打断他:“我请,你们玩,如果没尽兴,明天再继续。”


    杨惜忙去抱“大腿”,方锦程看了眼宋时清,很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去耳边,低声说:“犯不着……”


    犯不着什么?谁知道呢!


    嘉宁递来打火机:“玩吗?”


    宋时清垂眸,看着她的眼睛。


    嘉宁疑惑地偏了下头,再次解释:“没有别的了,只有这个了。”


    “玩啊!有人请客怎么不玩?”宋时清笑了笑。


    烟花再次点燃,嘉宁说:“你可以用这个画圈,有电光影子,很好看。”


    宋时清微笑着,在她的指示下,画了个爱心。


    “对不起,嘉宁。”


    嘉宁“啊?”了声:“什么?”


    宋时清摇了下头:“我们一起考北城大吧!”


    嘉宁坦坦荡荡地答:“好呀,一起加油!”


    四个小孩成双成对玩起来,阮嘉遇清闲下来,他借个火,然后叼着烟站去桥边,虚倚着古旧的栏杆。


    大概觉得无聊,他摸出手机看微信,退出时,不知道触发到哪个快捷键了,调出了相机。


    想了想,他把手机举起来,对着四个孩子拍下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