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整栋楼的四层。


    但是西装男的头却出现在了卧室窗户外面。


    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顾阳旭。


    虽然没有从外面看，但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出一幅画面。他穿着西装的身体贴着整栋楼，而衬衫包裹的脖子却无限拉长、拉长，像虫子一样软绵绵地趴在楼身上。


    【你不该选这么偏僻的地方住。】


    楚时看着顾阳旭的脸想。


    如果在寻常的居民区，对方或许还会收敛一些。


    但现在，祂可以判断出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在祂的视线里，顾阳旭下了床，无视了窗户外盯着他看的西装男。


    在干什么。


    楚时没有错过他的动作。


    西装男冷笑一声，眼底闪过轻蔑。


    “呵呵，逃吧，你也就只有这点余地了……”


    在注视下，顾阳旭去了洗漱间。


    等再次出来的时候，凌乱的头发已经被整理好了。


    只见他摸了一下脸，抬起头，惴惴不安地对着空气说：“你应该在看吧？总感觉空气比较冷……我昨晚的睡姿应该比较标准吧？应该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印象？”


    “……”楚时。


    “……”西装男。


    楚时不由震怒！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在意祂对自己脸的印象吗？！


    【你快想办法解决！】


    祂终于忍不住在对方脑子里发火。


    “你在呀。”顾阳旭竟然笑了一下，脸上涌现出了一丝薄红，轻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你想惩罚我，应该会一直密切关注这一切，昨晚毕竟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晚上。”


    “接下来，也要一直看着我。”他道。


    窗外，被忽视的西装男不由暴怒：“你在对谁说话？我就在你面前，你到底在装什么？！”


    因为顾阳旭漠视的表现，他像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下一刻猛地用脑袋撞向了玻璃。伴随着“哗啦”一声，本就劣质的廉价出租屋失去了最后一层遮挡。


    倾泻的暴雨碎片和诡异的身影同时蔓延在了室内地板上。


    那张脸贴近了顾阳旭，还差一点。


    然而，西装男的嘴角滑过了一丝微笑，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身体进不来，而且警察快来了。但你想错了，我并不打算杀你，而是要对你发起游戏挑战。”


    “游戏挑战？”顾阳旭道。


    “你在装什么装？如果我赢了，你就会和我交换身份，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


    西装男的尸体被大众发现，也就意味着他的社会身份不可用了。


    但如果他发起了个人游戏挑战，胜利后就能顺利夺取这个玩家的社会身份。


    只要他赢了，他就是“顾阳旭”了。


    而顾阳旭则会变成“西装男”，代替他去坐牢，去被警方拷问。


    这也是他深夜来找顾阳旭的原因。


    因为目前为止，他能够接触到的、最有可能的玩家就只有顾阳旭这一个人了。


    为了顺利在这个幸福美满的世界活下去，他什么都会做！


    “哦。你是说这个啊。”顾阳旭恍然大悟，“你确定想要和我交换身份？说不定比坐牢还要难活。现在是凌晨四点，再过一个小时我就要出发去上班了。”


    西装男：“……”


    五点上班？这是什么牛马公司。


    这家伙的完美平行时空就是当社畜，这是工贼吗。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迟疑了。


    但在盯着顾阳旭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猛地回过神来。


    不对！不对！


    “我想起来了！我在广告公司见过你，那个时候是你负责我的项目！”西装男嘶吼着说道，“你姓顾，我知道你是那个集团的少爷，可比我现在的身份有钱多了，你在骗我！”


    “所以你一定要和我玩游戏？”


    楚时在黑暗里眯起眼睛。


    祂注意到，顾阳旭没有否认西装男的话，只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当然了。”西装男冷笑道。


    “我要提醒你，我玩游戏的运气一直很好，和我玩游戏你会很吃亏。”


    “运气？那你算是找错了人，我的运气一直很好，如果不是……”西装男突然止住了声音，眼底闪过了一丝恨意，冷笑道，“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开始吧，和我一起玩游戏！”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原本廉价的出租屋此时变成了宽敞的商场。


    在弥漫着香水、湿热的氛围里，拥挤的白色人影预示着这是人流量巨大的场合。


    虽然是个人游戏，理论上只有游戏方西装男、以及被他拉入的玩家顾阳旭在场，但楚时拥有相当多的自由，祂很轻易地就入侵了这场游戏。


    两人都看不到祂的身影。


    楚时随意地将目光从那些人形白影上略过。


    它们没有面容，在模糊的场所进进出出，显示出这里是一处繁华的商场。


    每个玩家的个人游戏不同。


    因为游戏构建的根基，是“改变人生的那一刻”。


    人生就像是无数个岔路口，如果走到了错误的终点，一定是某个时刻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正是这一时刻，才让原本完美的人生越来越远。


    逐渐分离为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所谓的“个人游戏”，就是再现了“选择”的那一刻。


    “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才是最喜欢赌运气的那个人。”西装男嘴角划出了一抹冷笑，那是对顾阳旭的怜悯，“你刚才说错了，和我玩游戏是你吃亏了，因为我——最擅长赌博了。”


    赌博。和吸-毒一样严重的东西。


    一旦染上，就会变得不再像自己。


    所有人都会选择大额赌博吗？并非如此。


    在耳濡目染下，所有人对“赌”这个字有着天然的抗拒。不是谁都一开始都会选择去赌，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刻，毒化了这份抗拒的心，从这一刻——


    “在这里，我赢得了第一份钱。”西装男说。


    虚空中，楚时的视线落到了他的前方。


    这是一处小小的商铺，在左右商场中间搭建，只有一个被围栏圈起来的店员。


    而面容模糊的店员身前，有着报刊一样的透明支架，放置着数枚广告那样花哨的小卡片。


    小卡片上写着“锦鲤20”、“金拳手50”、“777顺子”……


    “刮刮乐。”顾阳旭道。


    “没错，就是这个。”西装男立刻说，“你知道吗？在拆迁之后，我第一次有钱进入这种大型商场，饭后，当时的朋友提议我们可以娱乐一下，于是我们就在这里买了一百块钱的刮刮乐。”


    “所有人当中，只有我刮出了1000块钱。”


    他追忆的脸上带着陶醉、自豪和兴奋的表情：“那之后，我追加了一百块钱。没想到又赢了3000，周围的朋友都说我的运气特别好，好到远超常人——这是当然的，否则怎么就只有我有三套房子都赶上拆迁了？所以你明白了吧，我才是运气最好的那个人！”


    顾阳旭：“嗯。”


    在对方不满之前，他继续说：“所以你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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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式，就是和我比谁运气更好。”


    “没错。这里的架子上有一百张刮刮乐，单张价格从20到100元不等，我们每个人都有100元可以购买，最后谁刮出来的钱越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规则简单到不可思议。


    就是——纯粹地依靠虚无缥缈的运气而已。


    多么公平的游戏！西装男激动地难以难抑。


    “敢比吗？”


    他转头挑衅。


    “嗯，可以。”顾阳旭说。


    楚时看到他转过身，手指在架子上滑过，似乎在思考抽哪一张，脸上露出了非常为难的表情，不由低语道：【如果你求我，我可以告诉你哪张面额最大。】


    运气？


    对祂来说，只是随便看看就知道的东西。


    不知道到底在娱乐什么。


    西装男已经兴奋地在架子上选了起来，拿了一张20、又拿了30，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一张50面额的。这三张用完了他的100块钱。


    【但如果我帮了你，从今以后，你就必须全部听我的。我让你跪下来你就要做，我让你去哪里你就要去哪，我让你杀谁你就要杀谁。你就一辈子都是我的狗了，知道了吗？】


    话音落下，楚时看到顾阳旭下意识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祂冷眼等着他答应。


    因为人性如此……


    下一刻，顾阳旭犹犹豫豫地、羞怯地抬眼开口：“如果你不帮我，也可以这么命令我这么做吗？我好像还挺愿意的……”


    “……”楚时。


    祂是不是听错了。


    在祂怀疑人生，忍不住看着对方的时候，顾阳旭已经从架子上抽出了一张卡片。


    和西装男不同。


    他只拿了一张价值100元的刮刮乐。


    “还要给自己三次机会，这人好像也没有对自己多自信。”


    他对空气说，放柔了声音，“别担心，我运气很好。”


    楚时不予理会。


    谁担心了？他又不是祂的狗。


    西装男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说什么？在对谁说？你也就这个时候能说大话了。”


    虽然是赌，但还是要求稳。


    所以就算被顾阳旭激怒，西装男还是抓着手里的三张刮刮乐，放弃了金额更大、风险更大的单张一百面额，小心翼翼地享受。


    他缓缓地拿指甲刮开了灰色的膜层。


    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字迹在下面逐渐显露出来，心脏砰砰撞击，看见数字一点点显露出来，只要有一个符合标准，就能看到下面的金额……


    “我说什么。我中了！”他兴奋地拿起了卡片，炫耀地将中奖的那一页背过去，“看见了吗？光是一张就已经赢得了一千块，我才是被运气眷顾的人！”


    不等顾阳旭做出反应，楚时看到他已经埋下头迫不及待地刮了下去，眼里装满了贪婪、兴奋和激动，指缝里滑过了第二张、第三张……


    他中了三千块。


    和那时一样的金额！


    这改变了他人生的那一刻，再一次重现了！


    西装男激动地浑身发抖，呼吸困难，嘴唇哆嗦着捏着手里的卡片。


    他将目光转向了顾阳旭。


    对方没理睬他，只是拿起了放在桌面上的金属片，将卡片落在桌面刮去灰色膜层。


    ……


    “哎呀。”顾阳旭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拿起刮刮乐，转过面来。


    卡片上显示了一万元。这是特奖的标识。


    他做作地惊讶睁眼：“看起来我的运气，比你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