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石妇传


    相传汉武帝建元三年春，叶榆城头金鼓之声响彻云霄。彼时，汉使张骞持节西行，其马蹄踏碎了苍山十九峰的云雾，然而，当行至洱河部神祠前时，一道金芒截断了他的去路。土主神谕自雕花木龛飞出，化作火花照亮天空，神谕曰：“西南佛光护疆土，得之则万民安泰。”洱河酋长赵黎佑跪接神谕时，腰间青铜短刀铿然坠地，刀鞘上庄蹻入滇时刻的百濮纹饰，竟与神火辉映成莲花状。


    赵黎佑南行至水泽隘口，见到一位老妪蜷卧于荆棘丛中。此老妪骨瘦如柴，但破襟之下却透出檀香之气，引得彩蝶绕飞，宛如经幡舞动。


    老妪以白族古调说道：“阿老表，给口辣糙嚼嚼？”其枯手指向黎佑粮袋上的茶马纹。黎佑倾尽最后半袋苦荞予老妪，忽见老妪指缝间金粉簌簌落下，凝作八瓣莲印渗入泥土。


    老妪食毕，倏然昂首，背后苍山云气翻涌，幻成千手法相，念道：“阿弥陀佛！老身受点化，当为洱河退敌。”言罢，其佝偻身躯竟负起洱海眼青石。此石纹理裂处天然生成梵文《大悲咒》，底部更压着半截断犁，乃百年前庄蹻开滇时镇河之器。


    汉军先锋抵达，主将见老妇踏浪而行，石上水痕


    凝成步步莲印，厉声喝问：“负此万钧何为？”


    老妇答曰：“填平险塘，免夜行者坠渊。”语毕，信手抛出百斤飞石，十丈外汉军赤旗应声而断。老妇更言：“老身八十有三，儿孙皆能力举千斤，此刻苍山背面练飞石阵。”汉卒遥望峰峦间尘烟蔽日，隐有雷动之声，当夜急退三十里。张骞策马赶至，唯见巨石镇于水泽，足印深陷石髓如赤莲绽放，叹曰：“此非人力，乃佛佑滇土！”


    三日后，汉军索要白羊千双，洱河部倾尽畜栏仅得五百。忽有梵唱自云中来，观音洒杨枝露，五百顽石顿化雪白羊群。赶羊卒长疑为幻术，行至十里桥蓦然回首，群羊刹那凝固定格，羊首昂啸处生龙鳞纹，羊蹄陷地处涌乳白盐泉。


    老石匠阿鹏称，此乃观音取点苍山玉脉混以士卒悔泪所化。月夜子时若贴耳石羊眼眶，可闻当年卒长哀泣：“不该回首！不该回首！”更奇者，每块顽石天然嵌金丝，蜿蜒如《华严经》偈语：“一花一世界，一石一菩提。”今人谓其“石羊群”，牧童常拾得石缝间结晶盐粒，咸涩犹带千年泪意。


    河西水径忽现金黄涡流，中有物化俊郎诱人妻。观音现渔女相，银掐丝莲花冠映洱海碧波，手提弓鱼篓笑道：“郎君且尝金鳝。”此物以南海神油煎制，鱼骨实为锁龙钉所化。水怪吞食后腹痛如绞，呕出秽物落地即成斑铜矿脉（永昌郡冶铁奇珍），真身金牛骤现。


    观音叱念六字真言，金链自牛鼻穿云而下，将其缚于海心崖柱。今罗荃寺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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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鱼篮大士掌中金链直透地底，每逢月圆潮涨，浪涛间犹闻金牛悲哞。老僧指殿角浪花纹曰：“且看锁环九转——一环镇妖，二环定波，三环护渔舟…”


    南诏蒙氏于罗荃寺东南起观音院。正殿十八根石柱采自苍山溪，水纹天然勾连“唵嘛呢叭咪吽”；梁间悬三百铜铃，洱海风急时自鸣成《妙法莲华》调。最奇者，地砖铺滇西特产的云母石，贴耳可闻当年盟誓：“咚！”——张骞金印扣羊皮；“飒！”——黎佑割襟歃血声；“铮！”——观音弹指断汉剑。


    香客若在三月街会期夜宿院中，可见月光浸透提篮观音像，银辉顺金链注入洱海，百里波涛顿作琉璃平镜。浪花托起当年负石妇幻影，金粉画就八字悬空：“石填兵祸，法度苍生。”


    今负石滩处，妇踏足印已成泉眼，烹茶可医心疾；石羊群中，羊角嵌水晶，日照现《观音渡洱海图》；锁妖柱处，罗荃寺僧取柱锈炼药，谓“镇惊散”；洱海弓鱼脊生金线，传为佛饵遗痕，此即“金鳝纹”。


    此四桩奇事均载于《白古通记》卷十三，蒙诏清平官段宝胤批注：“佛力所及，非止降魔。石羊镇水患，金链平怒涛，负石化干戈——此乃观音度世真谛。”


    苍洱千年烟云过，唯见神祠古柏新发三枝，一枝指汉营故道，一枝覆石羊群，一枝垂向洱海心，白民谓之“观音指路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