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 第 69 章

作品:《臣妻

    第69章·第69章


    贵妃看起来比上次更加热情,捧着宋湄的手问:“听说你身体不好,这么冷的天,你差人说一声,我就去东宫探你去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宋湄不太清楚,不熟装熟是不是宫里妃嫔常用的打招呼方式。


    但贵妃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探究她的面部表情,这让她想起了太子。


    她感觉不是很舒服。


    宋湄慢慢地把手抽出来:“我今天出门,是打算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走走,改天再来拜访贵妃娘娘。”


    贵妃热情不减:“瞧你身后也不跟个人伺候,我这手下有几个得力的宫女,不若你挑上三五个随身服侍吧?”


    宋湄还没说话,李朝恩就礼貌拒绝:“多谢贵妃娘娘好意,奴已从东宫调用了几人远远跟着了,不必劳烦兰香殿的宫女。”


    闻言,宋湄瞥向李朝恩。


    李朝恩头皮一紧,随即脸上堆满笑:“奴并非阳奉阴违,可是娘子想一想。若是再有不长眼的接近,奴也能差人保护娘子不是?”


    他说的是宋嫣如和双环。


    宋湄回头看了看,双环还被李朝恩手下的那名内监按着,正双眼颤动地盯着她看。嘴唇抖了抖,终究是不敢说话。


    这时候,她倒是不嚣张了。


    就连宋嫣如也惊疑不定,眼神在贵妃与自己身上转来转去。


    宋湄还没想到该怎么办。


    因为她只不过是被推了一下,身体没什么事。看在冯梦书的面子上,她想着算了。


    但这么轻易地放过宋嫣如,好像有点不甘心。所以她想着要不想办法给这俩人下点泻药,让她们拉一晚上肚子算了。


    李朝恩在宫里浸淫多年,肯定有办法能做到。


    正这么想着,贵妃嗔道:“宋承徽竟受了委屈,怎的不跟我说一声?本宫协理六宫,以宫规治后宫,最见不得不平之事!”


    紧接着,贵妃在顷刻间变了张脸,对宫女吩咐道:“此二人竟敢冒犯宋承徽,来人,将这二人各掌嘴二十!给宋承徽赔罪出气!”


    一切发生得措不及防。


    宋嫣如的眼神瞪得极大,几息之内,又变得从容起来。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宋湄住在宋家。


    在弄懂宋嫣如的本性之前,宋湄被她这些让人有苦难言的手段坑了好一阵。


    被坑得多了,宋湄发现,每当宋嫣如准备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就会摆出这副样子。


    当时在场的只有她们,真相是什么样,全看宋嫣如怎么编了。


    杏娘也看出了点苗头,撸起袖子准备上:“娘子,你这姐姐看起来是芝麻馅的汤圆,像是个鬼话连篇的。”


    宋湄低声说:“你别乱动,这是兰香殿,贵妃的地盘。就算要对峙,我们有三个,你急什么?”


    还有一句话宋湄没说,以她观察来看,贵妃的态度,不像是会对她怎么样的。


    接下来,宋嫣如果然露出了一贯的楚楚可怜:“贵妃娘娘,臣女冤枉,臣女只是久未见姐姐,想和亲人联络感情罢了。双环也只是说!


    话活泼些,并没有坏心思。若不信,娘娘可以——”


    这些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林嬷嬷严厉斥责:“回禀娘娘,婢刚才都看到了。宋二娘子对宋承徽出言不逊,还指使婢女殴打宋承徽。更是恶毒地想要把承徽引到河边,将她推下去!”


    宋嫣如一脸错愕。


    杏娘震惊地转动脑袋,和宋湄对视一眼,暗暗把袖子放下去。


    宋湄也很震惊。


    接下来的发展,更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林嬷嬷身后的宫女依次跳出来:


    “娘娘,东殿的琉璃樽被人打碎了。婢之前看见,好似是宋二娘子身边的婢女进过东殿!”


    “自娘娘在寝殿招待过这二人,妆匣里便少了一只金坠。婢怀疑是被她们偷的!”


    说着,那宫女上前,在宋嫣如的腰间一摸。再伸手时,手心赫然躺着那只金坠子。


    贵妃横眉怒道:“掌嘴!”


    一个宫女对着双环左右开弓,林嬷嬷亲自对宋嫣如扇起了巴掌。


    宋湄怔怔地回头看着李朝恩,与她不同,他的嘴角有一丝神秘难言的、轻蔑的笑。


    从头到尾,李朝恩都不像杏娘那样担心和震惊,因为他们根本不把内宅的那些手段放在眼里。


    比起宋嫣如哭着开启长篇大论的铺垫,宫里的手段更直接粗暴,且不容抗拒。


    不需要提前计划,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和贵妃、其他宫女打好配合。


    李朝恩、林嬷嬷等人对此司空见惯,且信手拈来。


    宋湄忽然想起了青云寺前的那一幕——头顶华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而她脚下的蚂蚁碌碌庸庸。


    “够了。”


    林嬷嬷和那宫女立即停下来,此刻宋嫣如和双环已经挨了三四个巴掌。


    贵妃笑着问宋湄:“承徽怎么了?”


    宋嫣如瘫软在地,脸颊红肿,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


    双环捂着脸小声哭泣:“婢错了,婢错了。”


    这样太侮辱人了。


    宋湄顿了顿:“贵妃娘娘,我以为她们已经吃到教训了。那金钗和琉璃樽……”


    贵妃笑说:“宋承徽心地善良,不和她们计较,那就不计较。承徽可还要去逛?想去哪里逛?本宫会弹琵琶,承徽可会乐理,有兴趣听一听吗?”


    万寿节宴会上,贵妃还给皇帝演奏过琵琶,依稀记得是很美妙的乐声。


    宋湄摇头:“我说了一个人,不麻烦贵妃了。”


    宋湄走后,原地的宋嫣如缓缓抬头。


    她看到那个叫李朝恩的内监觍着脸凑上去,又被宋湄忍着不耐说退。


    等到两人的身影消失,路上不知道从哪涌出一群偷偷摸摸的内监、宫女。他们手里拿着香炉、软垫等物,肩上抬着轿撵,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双环啜泣着,小声道:“呸,拿那么一堆无用的东西,也不嫌浪费麻烦。”


    一个声音鄙夷道:“在宫里,只要是主子所需所用之物,没有浪费麻烦四个字。”


    林嬷嬷的身影压在双环跟前,双环吓得求饶:!


    “婢错了!错了!”


    贵妃讥讽地笑:“才这点出息,哪来的胆子招惹太子的人。原本打算见一见宋娘子的,眼下看来不必了。”


    是的,她其实连兰香殿的大门都没进去过,又怎么能摔碎琉璃樽,偷走金钗呢。


    分明是贵妃为了讨好宋湄,故意污蔑她们。


    宋嫣如眼中有泪,倔强地说:“娘娘,臣女已受尽委屈了,这样还不够吗?我爹好歹是四品官,娘娘总得看他的薄面。”


    贵妃原本要走,听见这话却是被逗笑了:“二娘子,你不如回家问问你爹,他这四品官是怎么来的。”


    -


    走出一段距离,杏娘压低声音说:“可算开了眼了,那金坠子是那宫女自己从袖子里偷拿出来的。都睁着那么大的眼,当没看到似的。那琉璃樽樽恐怕也不是真的碎了。”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从贵妃下令的那一刻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是在走流程。


    宋湄说:“我不喜欢贵妃探究的眼神。”


    杏娘说:“人家是在看你脸色办事呢。”


    说话的工夫,李朝恩又跟了上来:“娘子脚疼不疼?轿撵在后面跟着。娘子若是渴了饿了,有热饮可喝,糖糕可吃,那是娘子最喜欢的。”


    一想到暗地里还有不知道几人跟着,宋湄就觉得烦躁得很:“都说了,让你回去跟着太子!”


    李朝恩赔笑:“娘子息怒。”


    遂退到后面去跟着了,过了一会儿,似是不放心,李朝恩又悄悄跟紧了。


    杏娘啧啧称叹:“这个也是在看你脸色呢。”


    -


    绿水池边种着几棵枯败的柳树。


    池上吹来一股冷风,直往人脖子里钻,杏娘缩着脖子搓了搓手。


    池里浮着几块还未化尽的碎冰,池里无鱼,池水碧绿,应该是很深的。


    绿水池除了偏僻,就是很普通的一个池子。


    李朝恩以为宋提对这处景色感兴趣,便开始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忙活,又是招呼内监挂暖帘,又是让宫女摆上炉碳。


    等亭中烧得暖烘烘,李朝恩来请宋承徽进去。


    岂料他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转身准备回东宫去了。


    “娘子,娘子!”


    方才的亭中炉茶作废,李朝恩只来得吩咐宫人收拾好东西,就飞速追着宋湄去了。


    回去的半道上,宋湄看见路两旁仓皇躲避的东宫宫人。有的藏在树后,还自以为没被发现。


    杏娘的眼睛忙得不行,给宋湄指来指去:“这里一个,那里有两个,再往后还躲着一个……”


    宋湄没心思玩捉迷藏:“我们快回去吧。”


    快到东宫,前路忽然扑出来一个人,吓了宋湄一大跳。


    好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两个内监把这人按住。


    宋湄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衣服单薄。


    那女人的手臂被拖住,十指还在不断地向前抓挠:“宋承徽!我给你磕头,你放过我吧!放过我的儿子,也放过我!求求你!”


    宋!


    湄下意识回头去找李朝恩,他不知怎么还没过来:“这是谁,我都不认识她,怎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杏娘说:“这是吴妃。?()『来[顶点?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吴妃是定王的生母。


    定王失势,他生母也跟着受牵连。


    宋湄皱眉看向杏娘,后者讪讪说:“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咱撞见过一两次。她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都让姚金娘想法子关起来了。不过这次定王被贬,怕是关不住她。”


    宋湄仍旧一头雾水:“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不放过她。别说我不想帮,就算我想,我也对定王的事也没办法。”


    杏娘说:“当然有关系。你忘了,中秋节宴上,吴妃把你安排到最偏僻、最靠后的位置上,和一群老宫妃坐在一起。”


    宋湄脑子依旧是懵的。


    这件事,她早就忘了。


    吴妃凄声叫道:“宋承徽,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克扣你的份例,为难你的宫女,不该让人故意撕破你的衣物,也不该故意将你安排在末等席!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


    她说的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发生的,宋湄一件也不知道。


    姚金娘匆匆赶来,朝宋湄一礼,随即让宫女搀扶起吴妃:“娘娘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今日的药恐怕还未吃,待会儿命人再熬一碗去。”


    宫女齐声应是。


    从吴妃被嘟着嘴,含糊着呜咽出一句话:“……求你……让太子……放过我们……”


    宋湄觉得定王活该。


    当晚宋湄躺在暖烘烘的寝殿里,听着殿外的寒风呼啸声,依然被热出了一身汗。


    第二天一早,宋湄起床穿衣,听见门口屋檐下内监打冰柱。


    一声接着一声的清脆断裂声后,是砸在地面四分五裂的巨响。


    宋湄听着这声音,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贵妃的琵琶声。


    她随口问了句,李朝恩当真立刻从库房拿出一把琵琶。他似乎十分高兴,宋承徽终于对琴棋书画有兴趣了。


    李朝恩一边仔细介绍着,宋湄一边观察着。


    “此琵琶漆面描金。”


    宋湄比了比:一米二。


    “龙凤呈祥。”


    宋湄掂起来试了试,八斤六两。


    李朝恩唾沫横飞:“这琵琶是库房里最好的一把,乃是名匠花费三年打造,堪称绝世琵琶。”


    宋湄屈指敲了敲,听到琵琶上传来的沉闷回响,点头:“确实不错。”


    她正打算试试,就听到有人通传:“宋少卿求见。”


    宋湄起初以为传错了,后来又听了一遍,确定是宋士诚亲自过来了。


    阿稚闪烁其词:“宋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跟着宋嫣如。


    一见宋湄,宋嫣如连忙说:“姐姐,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


    宋嫣如和昨天大不一样,说话时眼神不断乱瞟,有些惊惶。


    宋士诚叹气:“乖女,嫣如知道错了。她只是个孩子,你原谅她吧。”


    宋湄皱眉问:“她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


    宋士诚顿了顿:“你们在为父心中,都该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