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 第 74 章
作品:《臣妻》 第74章·第74章
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挣扎的幅度也不宜太大。
宋湄索性任由太子这么握着。
然而就在她放弃挣扎的时候,太子骤然松开了手。
太子俯身,以额叩地:“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此事事关重大,儿臣请父皇屏退左右。”
皇帝蹙眉太子,陷入沉思。
片刻之后,皇帝起驾回承天宫。
太子在皇帝起驾后起身跟随,宋湄跟着皇后、凤藻宫宫人一起恭送皇帝。
几乎在皇帝身影消失的同时,宋湄就被人扶了起来。
跟随太子而来的李朝恩小步快走过来,给宋湄拍着灰:“娘子腿疼不疼,可觉得身体何处不适?等会儿回了东宫,召太医来看一看吧。”
这时,宋湄一抬头,看到太子正跨出殿门。他步履不停,却在此时回头看了一眼。
宋湄正对上太子沉静的视线,太子似是微不可见地笑了笑,随后消失在殿门处。
太子竟还能笑得出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此刻劫后余生,宋湄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去。
跟随太子而来的李朝恩连忙搀住宋湄,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奴背娘子出去吧。”
话说出口,李朝恩又觉得不合适:“要么让抬轿的人进殿来?”
宋湄看了看一脸命苦的崔姑姑和皇后精神::“你还是先把这里的事处理一下吧。”
她是从机关阵进入凤藻宫的,因为走得急,那机关好像没关好。
而且皇后被塞在密道里,这会儿还没离宫呢。
还有她脸上的伪装。
宋湄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脸上快脱妆了。再有半刻钟,脸上的妆容要被她流出的冷汗洇花了。
她从韩仲月那里偷学来的易容术,第一次实践效果并不佳。乍一看和皇后的脸有点相似,但仔细一看全是漏洞。
能唬住皇帝,全靠黑夜和室内的昏暗光线。
宋湄接过递过来的布巾,把脸上的妆容擦干净。
她走到殿门边,感受到脸上落上一点冷。还没来得及接住,冷即刻化成了湿。
又下雪了。
宫女提灯在前面引路,身影陷入黑暗中。远远看去,长长的宫道上浮着一点明亮。
抬着轿撵的内监走得又慢又小心,许久才走出凤藻宫。杏娘高高地举着伞,伸长的手臂在半空中晃啊晃。
刚走出凤藻宫,李朝恩就追了上来。
冬雪冻得人鼻子通红,宋湄竟然也能昏昏欲睡。
看见李朝恩,宋湄才勉强清醒过来:“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太子也就算了,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作出什么事都不让人奇怪。然而一向妥帖的李朝恩,竟然也在今晚不见人影。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宋湄看着李朝恩,后者脸上浮现出一股难言的表情,动了动嘴,但欲言又止。
看来是不方便告诉她的事情。
宋湄于是又瘫回去:“到东宫后,你记得叫我一!
声。”
宋湄实在太困了,躺在轿撵上就睡了过去。
李朝恩明明答应叫她,可他到底没有叫她。等宋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寝殿的床上。
身上的衣服被换过,宋湄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湄动了动胳膊,忽然察觉到另一道呼吸——这床上不止躺着她一个人。
她翻过身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闭着眼睛的太子。
之所以说是闭着眼睛,是因为太子根本没睡。她翻身的一瞬间,太子就睁开了眼睛,没有丝毫熟睡的痕迹。
寝殿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宋湄勉强看得清太子的面部轮廓,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她呆滞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此刻的情况,伸手就要推太子下床去。
伸出的双手在接触到太子的瞬间被握住,太子解释说:“我刚刚上来不久,只是躺上一会儿。很快就天亮了,并不算与你睡觉。”
宋湄才不信他这歪理。
太子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宋湄正准备翻身坐起来,太子的脸一瞬间凑近。黑暗之中,近得好像能看到彼此的瞳孔。
太子低声说:“湄湄,我们的女儿有小皇叔了,就在昨夜。”
宋湄被这消息惊得愣住。
昨夜她问过崔姑姑,皇后的预产期是正月十五,怎么这么快就生了,还偏偏是在昨天晚上。
难不成皇后被吓到早产了,可细数皇后做过的那些事,宋湄不觉得她是一个会害怕的人。
太子精准无比地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母后让人用了催产之术。”
替身与皇后只有六分像,如果在白天外出,遇上熟悉她的人,很有可能就会被拆穿。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太子找到了替身,却依旧冒着风险让皇后待在皇宫里的原因。
而宋湄用来搪塞皇帝的那一套小伎俩,只是在当时听着逻辑圆满,但实际上漏洞满满。
比如,凤藻宫里一直煮着的安胎药是给谁喝的?
皇帝是个多疑的人,当时没反应过来,难保不会心生疑窦在事后查证。一旦查出点什么,首先遭殃的就是撒谎的她。
昨夜宋湄烂摊子交到太子手上,太子当然能补上所有的漏洞。
唯一难办的就是皇后的肚子,跟揣了枚炸弹似的。皇后一天不生,危险就多一天。
现在可算是生了。
宋湄不知道说什么了:“皇后她……”
太子说:“催产是母后自己的主意,母子平安。”
古代的医疗条件宋湄是知道的。昨晚形势危急,皇后匆匆出宫,一切肯定准备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也敢催产,宋湄敬佩皇后是个狠人。
听完太子的话,宋湄发现她也和太子变得一样变态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第一反应是庆幸。不是庆幸皇后平安,而是庆幸皇后肚子里的炸弹终于拆了。
太子忽然握住她的手掌,一根一根抚过她的手指:“湄湄,是你救了他们。”!
宋湄被太子的动作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手抽出来。
就在这时,宋湄忽然觉得肚子一抽,她愣愣低头:“这是什么?”
太子的手隔着被子按住她的肚子:“这是胎动,刚才你熟睡时,我已经看到过一次了。”
宋湄的双手张开,不敢放到被子上。
太子把宋湄的手握住放下去。
他一面将脸凑得更近,直接抵住她的额头,温声说:“看来女儿是个活泼大胆的女郎,等她长大,我亲自教她骑马。”
宋湄不说话。
空气沉寂了好一阵,太子冷不丁地开口:“今夜我不在,是去找了定国公。”
皇帝几次三番病重,这个时候太子与定国公联系上,除了将来登基后的利益划分,也没别的事可说。
定国公站队支持,太子保证将来郭家的好处。
宋湄想起宴席间那个郭家女郎,难得有兴趣问一句:“谈妥了?”
太子盯着宋湄看了很久,摇头。
他忽然说了一句:“宋卿,新年已至,愿与卿为梁上燕,岁岁得相见。”
宋湄蓦地翻身过去。
-
正月里,宋湄没再出过东宫。
就连宫里举办的元宵节活动,她也没去参加。听李朝恩说,是太子向皇帝申请,不让她出席。
提起太子,李朝恩絮絮叨叨。他说太子书房的灯又是一夜未熄,太子一定又未睡好。
因为新年的缘故,正月里朝廷放了七天假。
那七天假里,太子无所事事。但他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几乎从不出门。
李朝恩担心得要命,宋湄慢慢问他:“你知不知道过一种群体,叫作宅男。”
虽然太子之前没有这种倾向,但半路出家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朝恩愣愣摇头。
宋湄掀过手中一页书,宽慰他说:“那现在你知道了。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所以不用慌。”
过去两个月,太子也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现,早就让人习惯了。
下次露面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李朝恩满面纠结:“可是陛下前两日去佛寺还带回来一个羊道士,对其十分宠信。太子许是因此生出愁闷……”
去佛寺还能遇见道士。
这道士挺有能耐的,在佛祖的地盘上发展三清道祖的信徒,而且这信徒还是一国之君。
看来这道士不是一般的道士。
李朝恩还是急得团团转:“娘子,你哪里知道——”
后面没说出口的话,隐在李朝恩的讪讪笑意中。
又是一件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宋湄没兴趣探究。
李朝恩带来的那两个嬷嬷几乎没了用武之地:“这第五个月,是怀孕最舒坦的日子。吃什么,怎么睡?只要不碍着肚子里的娃娃,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宋湄也这么觉得。
要不是肚子异样,她几乎以为自己没有怀孕。
然而自从新年!
那次胎动之后,肚子里的时不时地就要踢一踢她。
不难受,但……闹腾。
在太子偶尔的露面中,一月就这样过去,二月很快来临。
不知不觉中,宋湄的衣带已经放宽了一个月,她的食量也增大了。但除了肚子异常凸出以外,她的四肢都是和孕前一样的细长。
两个嬷嬷夸她身材保养有方,说生下孩子之后,她的身材或许比生产前更好,一点不耽误伺候太子。
宋湄并不搭理。
二月天气转暖,草长莺飞。
每天一打开门就是满室的阳光,天天都是好天气。
东宫的宫女们一水的青嫩春衣,个个脚步轻快,像是花丛中忙碌的蝴蝶。
阿稚照顾的那只猫长大了一圈,能叼着沙包在檐下飞奔至花丛,躲在里面,任凭小宫女们来回唤也不出来。
其他人都去找猫,阿钱手背在身后,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她磨蹭着过来:“娘子可无聊,婢蹀毽给您看吧。”
蹀毽就是踢毽子。
杏娘一听,也来了兴趣。伸手就把长长的裙摆束起来:“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我和你一起玩。”
经宋湄点头后,俩人在她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一来一回踢毽子。
宋湄听着两人的笑声,心想这真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然而就是在同样阳光灿烂的一天,李朝恩一大早,急急忙忙来找宋湄。
时间还早,宋湄刚起。
她看见李朝恩满脑门的汗,问:“什么事那么慌张?被狗追了吗?”
往常这么说,李朝恩一定会笑着应下,并巧妙地引出另一个笑话。
然而这次不一样。
李朝恩扑通一声跪下来:“娘子,求您去看看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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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湄有一阵没见太子了。
准备地说,是太子不露面,她也没有主动去见。
宋湄到政殿门外时,发现一群内监捧朝服、梳洗之物在门外候着。
这是太子起床上朝的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