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上错榻

    宁萱儿放在承盘上的指尖稍稍用力,懵懵懂懂地问:“少爷会怎么罚奴婢?”


    谢枕鹤闻言神色微顿,眸底颜色变得幽深起来。


    他垂下长睫,瞥见宁萱儿手腕因方才折扇的触碰而泛起了一层浅淡的薄红。


    他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面上却仍是端着一派款款笑意。


    谢枕鹤收回手,而后“啪”地一声单手将折扇展开,握着扇柄慢条斯理地摇晃起来,动作优雅而矜贵。


    “小萱儿,你这样问……是想被罚,还是不想被罚?”


    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宁萱儿背脊倏地僵直。


    小、小萱儿?


    她明明记得,她没有告诉过二少爷她的名字啊!


    何况,谢府的人都唤她萱草,除了月见外,也没人知道她的本名。


    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而且,这个名字也太肉麻了吧!


    她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枕鹤桃花眼弯成月牙,笑眯眯地看着她。


    直到欣赏完面前少女脸色一会像熟透的蕃茄,一会像嫩白的萝卜,反复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谢枕鹤才弯了弯嘴角决定放过她。


    谢枕鹤颀长的手指动了动,垂眸看向宁萱儿端着的承盘:“不是要给三小姐送布料,还不去么?”


    宁萱儿心跳得异常的快,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能姑且将其归类于惶恐和害怕。


    她茫茫然抬眸觑了一眼谢枕鹤,又慌乱地将视线移走,眼波流转间眸光乱飞,最终深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嘴唇嗫嚅着,怯生生道:“是,是……”


    宁萱儿将头深深地埋下,甚至不敢多看谢枕鹤一眼,就低着头快步离开了:“二少爷,奴婢先告退了。”


    由于走的太过匆忙,经过谢枕鹤时,宁萱儿腰带上垂着的丝绦被风带着微微扬起,恰好飘到了谢枕鹤的手边。


    但谢枕鹤只是伸直着手,任由那丝绦落进掌心,而后随着宁萱儿的步伐从他指缝间滑走,只留下一些细腻的温热触感。


    直到望见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谢枕鹤才慢慢收拢了五指,指尖不住摩挲着掌间被丝绦带过的地方,而后嘴角渐渐扬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他就像一个志得意满的猎人,已经备好了诱饵,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待认定的小狸猫惘然无知踏入陷阱的那一刻——


    收网、落笼,再将她牢牢困住握在掌心,让她逃不脱,跑不掉。


    *


    与谢枕鹤分开后,宁萱儿就进了三小姐的栖春院。


    但三小姐在午睡,便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画眉接见了她。


    宁萱儿本以为,阮妙盈既然和三小姐不对付,而自己又是来替阮妙盈送还物件的,怎么着也会遭到栖春院里头之人的一番冷嘲热讽。


    却没想到将布料送到画眉手中时,她先是对着布料努了努嘴,随后便对宁萱儿嘿嘿一笑,热络道:“这位妹妹有些面生,是新入谢府的丫头么?”


    那一刹那,几乎是在奚落诋毁声中生活了三年的宁萱儿,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原来,除了月见之外,她与同僚们相处时,也是可以不需要她低三下四,吞尽委屈的。


    她马上与画眉交换了名字,相见恨晚般拉着彼此聊了许久许久。


    临走前,画眉扯着她的袖子,塞给了她一包饴糖,还再三要求宁萱儿答应以后多和她见见,才恋恋不舍地放她走。


    回去的路上,宁萱儿还感动的眼泪汪汪,手里抓着饴糖不放,直到感觉它快化了才舍得将饴糖含进嘴里。


    绣鞋踏上那条石子路时,宁萱儿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明明方才想好了,要躲着谢枕鹤些,绕路走,不远路返回的!


    宁萱儿懊恼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而后便鬼鬼祟祟地开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可当眸瞳忐忑不安地扫过附近最后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时,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反而是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空落落的,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她嘴里的饴糖甜到发齁,反倒显得她心底愈发的酸涩。


    宁萱儿扁着嘴,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因为和刚认识的好友分离了所以开心不起来?


    可刚刚画眉才和她说好,下周会来碧玉院寻她。


    那还能是什么……


    宁萱儿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灵光一闪。


    她知道了!


    方才走进栖春院时,便听见门口洒扫的丫鬟讨论谢长衡的事。


    说是谢长衡又不知跑到哪个勾栏听曲儿了,让主母一顿好找,差点没把主母气坏。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打听,便被热情的画眉拉走了。


    一定是因为她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却连三少爷的衣角也没见着,所以才闷闷不乐的。


    想明白了这个后,宁萱儿绽开一个笑颜,脚步轻松了许多。


    心中云销雨霁,宁萱儿才有心思留意脚下的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离栖春院很远的地方了。


    而再一抬头,她陡然发现身侧小道着急忙慌走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瞧,竟然是月见!


    宁萱儿惊讶叫喊了一声:“月见!你怎么在这里呀?”


    月见原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听见她的声音后猛地看向她,仿若饿狼见到了荤腥般双眼放光。


    宁萱儿眼眸瞪大,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她傻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月见朝她冲过来,牵住她双手就想将她往一个地方带:“萱儿,快随我来!”


    宁萱儿被月见拽得一个趔趄,嘴上忙不迭道:“到底怎么了月见,从未见过你这般心急!”


    月见眼神有些微妙,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知道吗,松香院出大事了!”


    宁萱儿皱了皱眉,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诧异不已:“松香院?”


    “那不是你服侍的院子么,四少爷谢冉吟的住所。”


    月见点点头,煞有介事道:“对呀!我这不是刚刚在河边浣衣,听说有要事发生就马上赶回来了嘛。”


    宁萱儿脑袋更加一团浆糊了:“哎哟月见姐姐,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月见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俯身靠近她的耳畔,轻声道:“这事儿啊,是关于你们院子里那个总欺负你的丫鬟的。”


    宁萱儿震惊抬眸,小声惊呼道:“绣荷?”


    月见颔首:“具体的,还得去瞧了才知道。”


    “但总之就是,她今日跑去给丫鬟小厮们显摆那新得了的玉佩,结果谁成想,被眼尖的人发现,那玉佩竟然是四少爷丢了很久的那个!”


    宁萱儿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心瞬间被揪起:“玉佩?”


    “对,上面还挂着赵姨娘亲自为少爷打的红络子,千真万确错不了!”


    “那可是四少爷的贴身之物啊,若不宽衣解带,玉佩怎么会落下,所以……”


    月见挑了挑眉,放低了声音:“赵姨娘大发雷霆,着人将绣荷扭送了去松香院,请了主母来大闹了一场,说是绣荷妄想爬床,胆大包天,要将她痛打一顿赶出府去呢!”


    顿了顿,月见摇了摇头,叹息道:“说来也奇怪,谁不知道赵姨娘当年也是丫鬟出身,因着攀上了老爷得以一飞冲天,怎么便这般抗拒绣荷呢?”


    宁萱儿已经完全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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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见说的话,满脑子都在想着当日阮妙盈将玉佩给她时,真诚一片的眼神,和反复告诫她的那句“一定要天天带着”。


    以及——


    她出了房间后,遇到谢枕鹤时,他将掉到地上的玉佩踢给绣荷时,面上带着的戏谑笑容。


    *


    “贱人!”


    “说,到底是不是你勾引的冉儿!否则,像他这般乖的孩子,怎会自甘下贱,和你厮混在一起?”


    在离松香院还有几步路的距离时,宁萱儿便听到了这庭院里头传来的刻薄女声。


    她不由得与月见交换了眼神,心怀惧意的咽了口唾沫。


    月见感受到宁萱儿绷紧的姿态,握紧了她的手:“你不便进去,我就在这陪着你吧。”


    宁萱儿小幅度地点点头。


    她们一块儿寻到了一处月窗,躲在其后掩映着的几株翠竹后头,窥探院子里头的情景。


    绣荷跪在地上,满脸泪痕,衣衫凌乱,浑然不见平时高傲嚣张模样。


    主母罗烟霞坐在从屋里头搬来庭中的太师椅上,阖目转着手中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而赵姨娘站在一旁,双手抱臂,满脸愤怒。


    绣荷的额间鲜血淋漓,显然是磕了数不清的头:“赵姨娘,奴婢是真的不知晓啊!”


    赵姨娘心中认定她狡辩,冷哼一声,啐了一口。


    绣荷见赵姨娘不为所动,匍匐着爬到了罗烟霞脚下,哭喊道:“夫人,奴婢是表小姐的贴身丫鬟,您是知道表小姐多么洁身自好的,若奴婢是这般不知羞耻的人,她早将奴婢赶出府去了呀!”


    罗烟霞闻言,转念珠的手滞了滞。


    赵姨娘睥睨着绣荷,笑容更冷了些。


    “你不承认是么,那便打到你认为止。”


    绣荷仿若晴天霹雳,僵在原地,又拼命地磕起了头:“求夫人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做过!”


    赵姨娘刚想骂她,忽地被睁开眼的罗烟霞拦住。


    她目光犀利,周身气度自带威严:“不必,太过造孽。”


    赵姨娘皱起眉,刚想辩驳,却见罗烟霞瞥了一眼绣荷,寒声道:“既她这般不知好歹,便打二十板后赶出府去吧。”


    “冉儿那般懂事的孩子,我也不信他会做这种事。”


    罗烟霞一锤定音,结束了这场闹剧。


    绣荷听到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后,竟是瞪着一双赤目,直接晕死了过去。


    而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月见,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绣荷欺凌萱儿这么久,如今恶有恶报,她当然觉得大快人心。


    但与此同时,她又生出几分唇亡齿寒的悲凉之感。


    二十板,打完人还有没有气儿都未可知。


    更别说一个背着背主名声的奴才,离了谢府要怎么活。


    哪怕再受宠的奴婢,生死也不过主子一句话的事。


    月见不由得吐出一口浊气,偏过头想看看宁萱儿的反应,却在看清她模样的那一刻,骤然愣住。


    宁萱儿的双眼睁得很大,瞳仁却如幽深的潭水般静谧无光,辨不出情绪几何。


    知道所有真相的她,此刻心中并没有因此对绣荷有同情怜悯,却也实在幸灾乐祸不起来。


    或许是感受到月见的目光,宁萱儿唇瓣动了动,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哪怕是侍妾,碾死一个婢子,也像碾死一只蚂蚁。”


    “月见,我一定不要再做奴婢。”


    哪怕落得绣荷这般下场,她也要不顾一切往上爬。


    身为奴婢,从来就没有“体面”上位的资格。


    只有身居高位了,才有选择的自由。


    宁萱儿双手不知何时已然攥成拳,心中默默许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