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宫宴上
作品:《枝上雪》 上了香,烧了纸钱,供奉一番后,天色已经幽暗,泠泠的冷风吹透辞盈沾染着泥土的衣裳,手指冰凉瑟缩之际,一件雪白的大氅从身后温柔地披了上来。
辞盈抬眸,发现原本在马车旁的谢怀瑾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大氅为她披上之前应该是挂在青年的手臂间,此时她回望过去时,谢怀瑾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还停在大氅上。
淡淡的雪松气息顺着大氅抵及辞盈鼻尖,大氅应当一直放在马车内,烧着暖暖的炭火,谢怀瑾为她披上来之际,辞盈便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
她顺着青年伸过来的手起身,又是说了一声谢谢。
谢怀瑾温和摇头,温声道:“这一处宅子我让人买了下来,等回到长安之后墨愉会将地契送到你房中,安淮距离长安十日脚程,日后你若是想来祭拜,可告诉我。”
辞盈原本看着谢怀瑾,但看着看着,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了,她垂头抹去眼泪,手指捏着谢怀瑾的衣袖。青年似乎轻笑了一声,拿出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声道:“辞盈,只是很寻常的事情,你是我的妻子,这些是应该的。”
帕子轻柔吻去辞盈脸上的泪珠,她颤着眸,眼睫像是蝴蝶跃动的翅膀。
她低着头,心跳代替她一声一声说着“嗯”。
后来,辞盈每每想起这一切,都无法责怪当初的心动。即便没有当年雪日的救命之恩,命运机缘巧合下,她依然会爱上谢怀瑾。
不因为什么,只因为如若站在很遥远的地方,不将那些“情呀”“爱呀”的往谢怀瑾身上放,只远远地看着,谢怀瑾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
回到长安之后,辞盈的安生日子还没有过两天,这几月堆积的事务还没有处理完,就听见了三道消息。
一是林姝要来谢府借住半月。
二是谢安蕴被老太太以伺疾的缘故从庄子里接了回来。
三是五日后皇上要为谢怀瑾举行一场庆功宴,听闻了她布施的事迹,特意要她一同前往。
小碗说一件,就看一眼辞盈的表情。
辞盈垂着眸,最后直接越过第一第二件,轻声问:“宫宴的事情是墨愉来传的话吗?”
小碗点头:“墨愉只说让夫人您先知晓一声,只是一场简单的宴会,原本皇上不特意吩咐公子也是要带您去的,让您也不用太操心,衣服首饰到时候会有人送过来,宫中的规矩也不用太在意。”
说完,小碗脸上露出了少许忧虑:“少夫人,表小姐和三小姐都已经到了府中,表小姐住的院子离公子的书房很近,这几日一直在往院子中打探公子在安淮的消息,三小姐虽然在老太太院子,但如若作乱也是少不了的麻烦事......”
辞盈放下笔,望向小碗。
这丫头不知怎的,比她还担忧,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这么多消息,辞盈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终究叹息了一声,温柔将小碗唤了过来。
小碗很机灵,很会抓时机,当初在茹贞走后直接接过了茹贞的事务,衷心,护主,时时都在为她忧心考虑,这半年多来的一切让辞盈说不出重话。
茹贞的事情让她长了教训,但人怎么会一下子完全变化,从前那些竖起的壁垒已经是辞盈的全部,而此时面对同样才十几岁的小碗,她开口:“小碗,不要担心。”
小碗睁着一双杏眼望向她,辞盈牵住小碗的手,许诺:“不要担心,我保证之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赏花宴的事情我无从决定,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因为我的过错落入时刻面临发卖的境地了,相信我好吗?”
小碗眼泪吧嗒吧嗒,这一次她没有喊“少夫人”,而是嗫嚅着喊了一声“小姐”。
辞盈有些失神,却还是温柔地小碗重复:“相信我。”
小碗点头,重重点头。
但很快还是开口:“那表小姐还有三小姐那边......”
辞盈失笑,轻声道:“去派人看着点,有什么事情可以来向我汇报,泠月泠霜最近有些忙,府中的事情麻烦你多看着点了。”
小碗重重点头,出去的时候正逢泠月回来汇报,泠月看着小碗兴致勃勃的背影,提醒辞盈:“少夫人,您太纵着小碗了。”
辞盈摇头,可能是什么土壤开什么花,真要谈纵容,她对茹贞的纵容重之千百倍,小姐在世时对她同样。
小碗,辞盈想起那日在水阁,箭予取人性命之时,小碗直至吓晕前的最后一刻都拦在她身前护着她。以小碗的性子,生不了大事。
泠月没有再说,只是开始汇报外面的账目,辞盈缓慢用笔在宣纸上勾着数,一直到一页都绘满,泠月才停下来,辞盈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想起什么轻声道:“安淮那边接连大灾,土地住宅都荒废了不少,泠月,我想让你不以我的名义买一些土地和宅子,最好是近西南那一边。”
泠月不问缘由:“是。”
泠月离开之后,辞盈回想着在安淮的事情,想着想着,她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地志册,翻开,手指从安淮向着北方一直延绵,一路指到了漠北。
漠北王名为宇文舒,是当今皇上的皇叔,其下只有一子,名为宇文拂。当年宇文舒夺嫡失败后退回封地,将唯一的儿子留在长安为质。
这些年来宇文舒没弄出来什么动静,反而是一直留在长安的宇文拂动静比较大,纨绔子弟,招猫逗狗,强抢民女几次闹到皇上跟前,桩桩件件,仅辞盈能说出来的就不下十件,这些年来可谓恶名昭彰。
辞盈又想起那日欧阳燕说的话。
欧阳燕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
辞盈看着地质册,安淮附近都是大江大海,只有北处的山脉一直延绵到漠北,小姐在世时曾同她说过,皇室微弱,各地亲王虎视眈眈,终有一天会出大乱,但这和她们谢家没有太大关系,无论谁当皇帝,都不会蠢笨到同谢家为敌。
那......如果是谢家主动与那一方势力为敌呢?
辞盈沉下心,明白自己应该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三日后,宫宴。
辞盈被小碗伺候着换上了墨愉送过来的衣裳,比她往日穿的繁复了许多,梳妆的婢女跪在她身边为她整理仪容,其中一个婢女为她点额间花钿时,辞盈就无端想起了茹贞。
她其实还是不明白茹贞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时谢安蕴给了茹贞什么她不能给的东西?
茹贞现在怎么样了。
.......还活着吗?
辞盈垂眸掩下复杂的情绪。
小碗见辞盈看着铜镜发呆,轻轻唤了几声:“少夫人,少夫人......”
辞盈回过神,轻声道:“走吧。”
泠月和小碗走在辞盈身后,小碗叹气一声,用辞盈听不见的声音对泠月说道:“少夫人哪都好,就是心太软,适才定又是在想茹贞姑娘了。要我说,茹贞姑娘做了那样的事情,少夫人心就该硬一些,日后若是相见了就该当做陌路人,不同茹贞姑娘计较已经是我们少夫人心好了。”
泠月看了小碗一眼,见到小碗脸上神色定定,哪里看不出来小碗定是知道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至于有没有告诉少夫人,泠月觉得大抵是没有的。
提起茹贞时,小碗的恐惧几乎写着那张精明的脸上,只是也没精明到家,让人一眼能看穿,泠月不觉得辞盈没有看穿,只是辞盈不同小碗计较,泠月难得附和小碗:“少夫人的确心软。”
明明被附和了,小碗却也不开心。泠月看向一旁的姐姐,泠霜却只是对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别管闲事。
马车入宫时,辞盈掀开车帘,入目的朱红的墙。
她仰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883|1716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着墙的尽头望,却还是一道道墙,谢怀瑾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长袍,头上一支玉簪,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多的杂物,看上去像西岭千山的雪。
寒风涌入车厢,辞盈放下车帘,轻声道:“好高的墙。”
谢怀瑾轻声笑笑,牵着她下了马车。
辞盈有些惊讶,平日谢怀瑾并不会待她如此亲密。
实际上,除了那次在枯井前,身为夫妻他们平日都不会有多少肢体接触,一个月见一次是常态,这也是小碗一直焦急的原因。
但很快辞盈就明白是因为什么了,下了马车就不可避免地会遇见人,虽然她基本上都不认识,但所有人基本上明里暗里都看着她。
辞盈不可避免想起了小碗给她讲的长安城关于她的流言,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即便辞盈想忽略也忽略不了,她忍不住轻握住谢怀瑾的手。
谢怀瑾回身看她,轻声问:“怎么了?”
辞盈说不出,只能摇头,但握住谢怀瑾的手更紧了一些。
是从这个时候,辞盈发现自己开始对谢怀瑾有了依赖。或许是更早之前,辞盈用发颤的眸望着谢怀瑾,期望谢怀瑾能发现她心中隐隐却不能述说的不安,她开始不可避免地生出期待。
谢怀瑾满足了她的期待。
身穿雪衣的青年淡笑一声,牵住了她的手,伏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辞盈。”
她的名字被他绕在舌间,明明从前无数人喊过她的名字,但没有人给辞盈这样的感觉。青年温热的呼吸洒下来,相近时雪衣上的香气淡淡地传入辞盈鼻尖,片刻后,辞盈脖颈通红一片。
与此同时,随着谢怀瑾的动作,周围的声音顷刻小了下去,或许没有小,但辞盈的确没有那么听见了。
砰砰而跳的心不知道,少女亮晶晶的眸子不知道,期待有时候也会变成刺骨的毒药。
一旁绯色锦袍的公子笑道:“这就是嫂夫人吧,我是林淮安,字安之,嫂夫人可以同我家里人一样唤我安之。”
辞盈第一次被唤如此称谓,几乎是顷刻就脸红了。
林淮安不由“哟”了一声:“嫂嫂这是害羞了?”
谢怀瑾淡淡道:“林安之。”
林淮安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打趣道:“我就同嫂嫂打个招呼,小气鬼。”
辞盈小心看向谢怀瑾,青年脸上衔着笑显然也没有真的生气,只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她年纪尚轻,你别占便宜。”
林淮安不由“啧”了一声,也没有再讨论称谓的问题,而是微凝了脸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殊荷,小皇帝要拿你开刀。”
辞盈瞪大眼,还想听,耳朵就被谢怀瑾捂住了,青年一脸无奈:“你别吓唬她。”
林淮安果真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好了好了知道你护着了。”
辞盈这才将心放下一些。
她没看见,余光里,两个人看着不远处都冷了的神色。
坐到位置上之后,辞盈实在有些不适应,因为太靠前了。从前她没有同小姐去过宴会,这些天虽然寻了嬷嬷教导礼仪,但还是怕出错。
小碗的位置被泠霜顶替,一向爱争的小碗这一次也没有说话,威严的天子仪仗就在前方,小碗咽了一口口水,也怕出错给辞盈丢人。
尽管辞盈已经尽量克制,但众目睽睽之下,她还是忍不住僵硬了身体。
谢怀瑾看着辞盈的局促,并没有嫌弃,而是拿出公筷给辞盈夹了一些菜,温声重复了一遍:“就当在家中就好了。”
这一句话只能让谢怀瑾看见辞盈不自觉睁大的眼睛,看着少女平日的稳重去了大半,符合年龄的孩子气冒出来一些。
谢怀瑾觉得难得,唇畔又难得地带了笑意,温柔了声音轻声道:“别怕,嗯?”
辞盈努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