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谋划(下)

作品:《刃上吻

    “女郎。”年轻伙计捧来个描金的小漆盘。


    容鹿鸣有些尴尬,今日美盼未跟着,她出门一向不带银钱。


    “咳,这个……”容鹿鸣抵拳轻咳。


    掌柜此时走了进来,使劲拍了那小伙计一巴掌,“乱嚷什么?”随即转过身朝容鹿鸣躬身长揖,余光扫过他身旁的萧正则,“银钱之事,女郎无需在意。”


    “好,这些都包起来。”


    两个小厮跟进来,俱是敛目垂首。


    “容讲郎,未付银钱,可以这样取走?”萧正则低声问道。


    “无妨,他们会上我府上取。”容鹿鸣张口就来,全然不管实情:谁敢向她要钱?


    “可是,”萧正则低声笑了,他望见她锋锐背后的一点可爱的柔软,“刚刚走进这两家店铺时,我俱听见一旁有伙计小声嘀咕,说是东家亲自来了。所以,这东家是指容讲郎你么?”


    容鹿鸣直想说不是,可对上他满怀信任的目光,她便说不出话来。


    “走吧,该回宫了。”


    自那时起,萧正则开始感到,周遭的风物变了,光阴的质地也变了。先前被仇恨和孤独掩埋的时光被掘了出来,打磨得发亮。


    容鹿鸣看他的画时,读他的策论时,眼中亦会发亮。她虽不多说什么,他却懂她想说的,如同受到无尚的赞美。


    她不甚避讳与他亲近,与他这样一个孤弱无势的皇子。但她从不提战场上曾与他遇见,亦不提曾为他在诸皇子面前解围。


    他觉得她是个谜。他想着她,猜度着,用思索蝴蝶羽化、花朵盛开的方式。


    他从她那里获益良多,静妃和二皇子皆瞧出了他的变化,对容鹿鸣常加赞誉。每回听到她的名字,他心里俱是一跳。


    他想要报偿她,却已隐然察觉了她的财富——她根本不需金银之物。


    知道她喜欢虎头茉莉,他默默为她种了整整一圃。茉莉开时,他每日清晨先去花圃,摘一朵开得最好的。双手递与她时,为了不显刻意,他总推说是为静妃摘花,亦想到师长。


    她每每总是欢喜地收了,插在前襟的盘扣上,或在耳后别一会儿。原来一朵花也能使人开怀,原来不必所喜之物必是有利于我,他想,由心底阴暗的角落慢慢往外走,渐渐能觉出长风入襟怀,阔朗有声。


    不敢说出的话一直缄默,他愿意自己是那朵花——可以不冒犯地触到她。


    容鹿鸣嗜书如命,萧正则便日日为她抄书。


    “七皇子不必如此的。”


    “我想为容讲郎做些事。”


    她柔和地笑了,捏了捏他脸颊。“她仍当我是孩子。”他苦涩地想。他已略高她一指,如果被允许,他的嘴唇已能触到她小巧的鼻尖。


    他习武刻苦,手臂早已结实有力,可以把她玉白的手腕紧紧扣住,压在紫檀的窗棂上……他不许自己再想,一人站到夜寂的庭院里,淋了场冷雨。


    不过几年,容鹿鸣案头爱读之物,俱已换作他的手抄。运笔时,字里行间涌动着他的欲念——她会触过、抚过他写的字,如触摸他执笔的指骨,或是午梦时扣上那面颊、压于胸口。


    人人皆说七皇子写诗仙逸,常引老庄典故。为平康里的一众娘子度曲,飘逸洒脱,闻者动容。多年来,平康里盛传不息:不愿千两金,愿得七郎心。


    也曾临窗对月,饮风亦饮酒,萧正则肆意书就了幅《逍遥游》。而他自己不得逍遥,他被困住了——当容鹿鸣离京返归南境。


    清早,萧正则自太极殿下了朝会,忘筌自宫外归来,顾不上更衣,奉命来秉,说京中最大的布行——丁记布行,货品被滞留运河之上,无法按时交货,几家客商闹起来,店铺已是关门歇业。掌柜丁四也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


    “只因未按时交货?”萧正则右手轻扣龙书案。


    “回禀陛下,面上看着是。可需要奴才继续查探?”


    “不必。”萧正则道,低头继续察看有关赈灾事务的折子。


    忘筌心里有些奇怪,前几日陛下突然令他密切关注丁记布行。陛下富有四海,怎会在意个卖布的?


    往外走的时候,忘筌想到件事,陛下有件颇旧的青地联珠团窠对鹿纹锦缎袍子,已是短了,不堪穿着,当是陛下年少时穿过的,却是无比爱惜,令人郑重地置于衣橱,定期晾晒、熏香。


    上回他为这衣袍熏香时,瞧见这衣角一枚已褪色的戳印,模糊可辨的二字,似是“丁记”。


    “忘筌公公。”林昭容的侍女隔着几步喊他,快走几步上前,敛衽施礼。


    “姑娘何事?”


    “听闻陛下极心爱的白玉扳指遗失了,可找到了否?”


    “唉,尚未找到呀,陛下为着这事大怒一场。前几日还问责了凤仪宫的女官,一众宫女来福宁宫谢罪,跪了好几个时辰。”


    “公公宽心,林昭容遣我来同公公讲,我们毓舒宫也会帮着使力寻找。”


    “那奴才就先谢过林昭容了。”


    裴尚宫带了两名女官,捧了橙红柿蒂纹缂丝蜀锦搭盖的两个漆木托盘,入凤仪宫进见。


    “回禀皇后娘娘,西北的贡品今日送到了,陛下令奴婢送来,交由皇后娘娘分配。”裴默存语气淡漠。外人面前,她与皇后容鹿鸣似是不曾相识。


    容鹿鸣扫了眼那托盘,女官会意,小心翼翼地摘下搭盖,殿内像是蓦地涌入了一大片光彩照人的红霞——竟是两大盘上等的红宝石,嵌了簪子、耳坠、项链……十分惹眼。纵使是在宫中,也难得一见。


    容鹿鸣看了两眼,把个龙眼核大小的红宝石珠子项链攒在手中,“这项链,给毓舒宫送去,手镯送去永安宫,其余的,各宫分一分吧。”她留了支精雅的簪子,小巧的宝石不甚出众,但簪子的尖很有些锋利。


    裴默存应诺而去,眼神闪烁,似有不解。


    美盼双手执起那红宝石发簪,“奴婢为皇后娘娘簪上吧。”


    “不必,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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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下去就好。”


    “娘娘亦是喜欢红宝石的,平日里虽不常带这些,可也不能平白把那项链给了林昭容啊!”


    美盼一路追随容鹿鸣,见过她挥斥方遒,甚少见她谦恭少语,心中一股郁气不吐不快。


    “也不算是平白给的”,容鹿鸣一手支颐,“你这几日若得了闲,去听一耳朵宫内风言风语,一定有趣得很。”


    容鹿鸣拾起支竹简接着看,让美盼按着她排好的顺序,用牛皮绳一一串好。


    入夏了,晨间的风轻轻吹来,草叶的香气扑面,心间好静。


    陛下已近十日不来凤仪宫,前几日还遣人来送虎头茉莉,这几日,却是连花儿也没了。念及此,美盼微蹙了眉头,皇后娘娘却是怡然自得,每日在殿中书画相伴。凤仪宫的花圃里栽了树栀子。光阴几换,朱颜凋敝,这花树已然亭亭如盖。


    夏日刚兴起热的劲头,这老栀子已耐不住,开了几枝子花。香气在凤仪宫里转了几圈,朝其他宫殿漫去。


    容鹿鸣叫小太监架了漆红的木梯,攀树摘了十几朵含苞待放的,赐予殿内的侍女,一一簪在鬓边。香气随风时淡淡,绕着人时馥郁可亲。容鹿鸣自己也簪了朵。


    宫女们不时捡些散落的瓣儿薰帕子,或是仰头查一会儿骨朵,见哪个褪去淡青的朵子松了嘴,赶紧在心里默默记下,明早好叫小太监帮她摘。


    整个凤仪宫中涌动着点欢喜,却又芬芳宁静。别宫女官恭敬地走过时,不免心生向往。


    萧正则似是因丢了心爱之物,连续几日心绪不佳,前朝遗下的秘色龙凤玲珑瓷盏,已叫他摔碎两个。宫人们跪了一地,有个小太监偷偷藏了两片碎瓷,说是一片可抵一处宅院,叫忘筌撞见,狠狠一通教训。


    宫人们当差,俱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来陛下定是忧心赈灾之事。昙现却敏锐地察觉到——非也!他理了理袍服,架好拂尘,往滋兰苑快步走去。


    那日陛下去凤仪宫,虽未入殿,女官们又怎会不禀告皇后?不论如何,皇后也应当来叩问圣意。可这么几日过去了,既不见皇后差人来,更是不见皇后。也难怪陛下心中不快。


    昙现不好直接去凤仪宫请人,陛下知道了恐会动怒。可陛下既想见人一问,又不愿亲自去。


    今日晨间,蒙陛下垂问的第一件事是:皇后差人来文华殿了吗?


    昙现知晓陛下想听什么,可他委实不敢编,只得据实以告:“回禀陛下,皇后未曾差人来过。”


    静了一会儿,萧正则“啪”地摔了本折子,接着,又一个秘色龙凤玲珑瓷盏碎在昙现面前。


    昙现心疼坏了,除却这个碎的,这套茶盏可只余最后一只了。他记得皇后也极爱秘色瓷,这以后要是问起来……宫女太监又跪了一地。昙现想,他得尽快把救兵求来。


    滋兰苑的掌事公公见昙现来了,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脸都吓白了。却听得昙现问出了句:“凤仪宫的宫女们,可有来摘虎头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