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动(二)

作品:《刃上吻

    若容鹿鸣不是容家人、没有这样的军功和声望,若他自己亦不是帝王,即便身在地狱,他亦会觉得甘美异常。


    一路只为追随她而来到如此境地,才发现君王不肆意。他们,不过从师徒变作了君臣。


    萧正则摸到自己被夜露和雨水沾湿的袖角,想到些什么,从袖中取出个小药瓶。早几日就想给她了,可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压不住的欲望,怕她也猜到了。


    往前挪了几步,他回到床畔、她身畔。把药瓶中的小银勺在掌中温热,然后蘸上药,轻轻涂抹在她皓腕上,他留下的齿痕鲜红依旧。


    “鸣鸣——”他一声声轻轻唤她,望她听到,也望她坠在梦里。


    一梦醒来,满室清凉。


    梳妆时,容鹿鸣自镜中见美盼目光闪躲。


    “怎么?”她问。


    美盼笑,说着步摇的流苏多么好看。


    容鹿鸣把莲花生金的翡翠耳环摘了,她觉得重。余光瞥见腕上伤痕,有谁细细为她上过药了?


    “昨晚,可是有谁来过?”容鹿鸣问。


    美盼险些弄掉手中的白玉栉梳。


    “陛下来过了。”见美盼神色如此,她确定。


    “我们忧心的事,很快会有眉目。”她把刚刚摘下的耳坠又工整戴好。


    这耳坠子以黄金塑成童子,立于荷叶之上,头顶荷叶帽,细金丝弯成波浪的帔帛垂在两边,童子手中捧着覆了花叶的一个翡翠盛东珠花盘。下部坠饰是一对紫翡翠的带叶折枝桃子。


    确是精美,她细赏了会儿,对美盼说:“昨日大雨,草木如新,一会儿去滋兰苑走走吧,那才是落花香,染桃鞋。”


    美盼领命前去准备,心中不免忧急,猜不透皇后娘娘想要做什么。


    漫步滋兰苑中,除美盼、巧笑,容鹿鸣只带了两个侍女。


    一路落英缤纷,容鹿鸣令侍女将花瓣拾起收好,回去可染些薛涛笺。


    穿过面前翠竹屏障,就是茉莉花圃了。虎头茉莉花香不减分毫,一阵阵扑来。昙现曾说,陛下极宝贝这花圃,刮风下雨均要宫人留意看顾,不许花朵损伤。


    萧正则当年摘过许多虎头茉莉赠她。她总是欢欣地收了,还想着原来静妃同她一样喜欢这花儿,萧正则年纪虽不大,却是很懂得孝顺静妃,与太子比起来,也分毫不差。


    谁料有日静妃却问她:“你日里常教则儿画工笔人物,近日他可是迷上了画花草?在暖阁里栽了好些虎头茉莉,是着意画这花儿?”


    “娘娘不喜欢这花?”


    “美则美矣,只是太香了些。我还想他为了画画,使这么些心力培育,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你若得闲,也劝他两句吧。”


    她当时口中应诺,心里却颇不宁静。装作毫不知情,她不许自己细想。


    念及此,容鹿鸣停在翠竹这边,不想往前走了。


    那边传来脚步声,说话声。起初低低的,渐渐闹嚷起来。听声音,其中一个是林乔峤。


    容鹿鸣于竹叶间分开道细缝,见另一人乃是工部尚书之女,叶言伽。这名字颇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呢?容鹿鸣一时没想起来。


    林乔峤颐指气使地嚷着,叶言伽一旁帮腔,清澈的早晨,叫她们搅浑了大半。居然只是为了摘花圃里的虎头茉莉。


    管事公公跪在潮湿的砖石上,毕恭毕敬、尽职尽责地说:“陛下有令,唯陛下与皇后娘娘可摘这圃里的虎头茉莉。”


    容鹿鸣不想掺和,但也不忍看那年长的公公受罪。她让跟着她的小宫女去传句话,就说:“茉香满园,今日若来滋兰苑赏花,各宫主子可自摘虎头茉莉一朵。”


    吵嚷声停了,嬉笑声同鸟鸣一道升腾起来。容鹿鸣也笑着,她们到底都还是年轻的女孩子。


    收集的花瓣也够了,容鹿鸣预备回去。


    还没转身,花圃那边又闹了起来。


    两位家世不俗的嫔妃与林乔峤起了争执,俱是要摘花圃中心开得最盛的那朵虎头茉莉。


    林乔峤娇宠惯了,自是不会谦让。另两位对林乔峤早有不满,借机发难,一时互不相让。


    容鹿鸣停在竹丛这边,若有所思地看着。


    美盼道:“皇后娘娘……”


    “不管。”


    容鹿鸣顺手摘了片浓绿竹叶。有人搭上她手臂,她以为是美盼。


    “嘘!这事,不掺和为好。”


    “嫔妃争执,皇后为何不去劝和?”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低沉动听。


    空气一滞,那畔和身侧,两下俱静。顾不上犹豫,容鹿鸣伸手捂住了萧正则的嘴。


    似是屏息了片刻,那边传来声音:“林昭容可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翠竹掩映了他们的身影,容鹿鸣朝萧正则轻轻摇头。


    萧正则止不住笑,不着痕迹地揽紧她,把她掩在自己唇上的手攥进掌心。


    “鸣鸣喜欢的那个林乔峤也在那儿,不去帮忙?”萧正则俯在她耳畔亲昵地说。


    他近来虽未去凤仪宫,却听闻容鹿鸣对林乔峤颇多照顾。都快赶上对曾经的自己了,萧正则面上笑着,心里其实有些气恼。


    这话,听着怪异,为了让他演好一出帝王深情,她特地显出容人的雅量来,他怎么还不太满意了?


    不满意,好!


    容鹿鸣朝他明媚地一笑,回握了他温热的手,芬香的面颊贴近他胸口。


    萧正则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只觉得被她好闻的气息团住,一刹,“哗”地一声,萧正则竟被她推向了竹丛那侧……


    “陛下!”


    “陛下怎么来了此处?”


    “陛下呀!”


    他一下被莺莺燕燕围了个紧,连回头都不得空。


    “容鹿鸣!”他面上挂着笑,心里咬牙切齿。


    美盼给她惊呆了。


    “愣什么,快走。”


    “皇后娘娘,陛下要是怪罪下来……”


    容鹿鸣眸中锐光一闪:“丁四之事未决,暂不宜与陛下太亲近。”


    她拨弄着指尖竹叶,像是捏着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时日显得温吞了,容鹿鸣看上去若无其事——她在等。


    林乔峤紧紧贴在萧正则怀里,用她刻意捏柔的语调抑扬顿挫地说着些什么。萧正则不喜她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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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熏香,但依着她的心思,看向她。


    她确实好看,但也就只是好看了。


    还有一点好处,萧正则想,她想害人却不太擅长谋划,对手稍有纰漏她便拼力杀上去,也不怕对方设伏——反会将她自己套了进去。


    其实也好,这样一个好看、无趣但易于掌控的人,像案子上那个窑变红釉石榴尊一样,在他身边,可以欣赏一会儿,可以置之不理,不必费心揣测,皆让他放心。


    “所以,陛下!凤仪宫的人罔顾圣恩,竟是私自把陛下珍爱的白玉扳指偷出宫当了!”


    “岂有此理!”


    林乔峤见萧正则猛得抬手,摔了案上的薄胎玉盏,茶水四溅。


    她从未见他如此生气,一时不敢说话。


    “昙现,走,去凤仪宫,林昭容也一道。”


    昙现应诺而来,脚步轻快,心中忧急。当下后宫之中,一如朝中形势暗涌。能镇得住这局面的,除了容鹿鸣还能有谁?况且陛下对她总与别人不同。也不知林昭容刚说了什么,若陛下盛怒之下着了林昭容的道,伤了皇后,还不知得怎么收拾残局。


    他趁着转过门脚时的遮掩,叫门边一个洒扫太监速去凤仪宫报信。


    凤仪宫内熏着“穷四合”,容鹿鸣取了库中的几块孔雀石,正在研磨,预备做几块青黛颜料,留待日后为所绘菩萨像着色。


    见萧正则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跟着环佩叮当的林乔峤,容鹿鸣放下石杵,不急不慌,向萧正则行礼。


    萧正则冷哼一声,不提免礼,就叫容鹿鸣那里跪着,然后沉沉说了一声:“来人,把美盼拖出去打死!”


    “陛下!”容鹿鸣像是一惊,膝行向前,跪到萧正则面前:“所为何事,何以这便打死?”


    “皇后可是要说,这与我晋国律法不符?”


    她跪在他面前,叩首,口称:“臣妾不敢。”


    他喜欢她这样。


    “皇后且问问你的女官做了什么?”


    他在她面前端正坐下,一边赐了林乔峤座,只由容鹿鸣深深跪着。


    一时无人言语,风吹繁叶,沙沙碎响。


    “你问。”萧正则看了眼林乔峤。


    “臣妾遵旨。”林乔峤起身谢恩,然后坐回绣墩。“美盼,本宫且问你,陛下珍爱的那枚白玉扳指,你可看到?”


    “回林昭容的话,奴婢不曾见过。”


    “好!”林乔峤睇了眼容鹿鸣,“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五十,就在这殿外打。”


    缩在那里的容鹿鸣直起身来:“林昭容,陛下尚未发话。”她心里不免一跳,她已如此收敛锋芒,怎还得林乔峤这般恨意?


    “拿到东西再打。待朕走了,再四处溅血不迟。”


    林乔峤从贴身的缂丝荷包里取出一物,一层层打开裹着的白绸,捧至萧正则面前。


    赫然,确是他那枚白玉扳指。他不甚相信地看了又看,余光又扫过容鹿鸣。


    “林昭容,这扳指哪里来的?”


    “回禀陛下,这可得问问皇后娘娘的这位女官了。”林乔答道,“皇后娘娘”四个字咬得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