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动(四)

作品:《刃上吻

    林乔峤侧目看了眼容鹿鸣,这皇后简衣素服、足不出户,也很知道她自己为师却嫁了徒弟的事在朝中颇遭议论。


    据林乔峤买通的凤仪宫小宫女说,皇后娘娘每日不是读书写字,便是画地藏菩萨像。说她设局是为了争宠?林乔峤真不信,说她深居这凤仪宫内是要做个居士,她倒还更相信些。


    那她是为着什么呢?林家、容家……她怕是意在言外,要借此对林家不利。


    林乔峤缓缓明白过来,登时大哭道:“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哪知这些事?”


    “不管你知于不知,”萧正则示意昙现丢给她一条帕子,“可那当铺实归你阿耶所有,他收了宫中这么些物件,是要做什么呢?”


    林乔峤不敢回话了,连泪都忘了擦。她是林家娇女,家中之事不需她管。阿耶教养她,只为有朝一日能博得君王欢心。


    而她曾在阿耶书房外无意听到,阿耶得先皇赏识前,曾与前任尚宫局掌事关系匪浅。林家素无翊助,资产不丰,阿耶似乎是依靠和尚宫局的某种关系得到了展露头角的机会。那个年老的掌事太监曾来过家里,阿耶私底下喊他“阿爷”。


    宫人拿了东西,绝不敢随处当掉,只敢去那一家。出价不高却安全。铺子再寻买家卖出,价高者甚于十倍。


    后来那铺子有了名字,叫瑞隆当铺。她意外发现,不止瑞隆,京中的几大钱庄,背后的东家竟都与阿耶有关。幸好,唯有她和兄长知晓。


    银钱如水般流进来,又如水般流向某个地方——不是林家,她也不知这么多银子去了哪。她心中不大安定,也甚少拿铺里东西,唯二次格外喜欢的,其中就有这金环玉兔耳坠。


    林乔峤清楚,万不能露了马脚,赶忙拿出极委屈的神色,泪如雨下:“陛下,这定是奸人陷害,瑞隆那样的大铺子,幕后东家怎么会是我阿耶呢?阿耶一向奉公守法……”


    “奉公守法?”萧正则不想听她再演下去,“裴尚宫何在?”


    “奴婢在此。”裴默存恭敬地走上前来跪下。


    “朕只问你一件事,后宫财政由你尚宫局掌控,各宫用度皆由你们依例分配,缘何林昭容的用度远优于同为二品的其他嫔妃?”


    “回禀陛下,户部陈卓陈侍郎曾明示奴婢,要奴婢特别优待于林昭容。奴婢并未应允,然尚书局中被他所托之人尚有其他,是故林昭容日常用度至多时,犹甚于淑贵妃。”


    林乔峤心中大惊,泪也顾不上擦了,望向裴默存。她一个无依无傍的尚宫,怎么敢攀扯她这尚书之女?况且,受人所托,对后宫女子稍加优待,此事并不少见,怎么从裴默存嘴里说出,就蒙了过失?


    红宝石的步摇流苏垂下来,贴在她脸侧,好凉,她蓦地惊醒。日常之中,她的用度虽然好些,但俱是融在细处,并不那样显眼。真正让她为人瞩目的是——陛下源源不断的赏赐,远远多于淑贵妃,多于其他各宫嫔妃。皇后也紧随其后,一应赏赐、贡品,均是选了最多最好的送来给她。


    这帝后二人,竟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她心中惊疑不定,余光又看了眼容鹿鸣。这皇后仍端正地跪着,垂着目,看不清表情。自她入宫以来,陛下便甚少去凤仪宫。她还以为陛下不喜皇后,而是心悦于她。皇后的赏赐也一波一波地送来,似有讨好之意。她先前心中还想,自己总有一日会取代她,现在,她不确定了……


    萧正则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说话的速度慢下来,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那个户部的陈卓,朕倒是记得,似是你阿耶门生中的一位。”萧正则随口说道,是底下人有意攀附,还本主延揽党羽,要诈一诈方才知晓。


    “陛下明鉴,即便臣妾阿耶的故旧曾托人看顾臣妾,也与阿耶无关!”


    “原来,不仅是门生,更是故旧。昙现,记下来。”


    惊觉自己慌中失言,林乔峤赶忙应道:“陛下,纵臣妾与阿耶皆有过错,陛下也不该妄纵了那偷盗扳指之人。”


    萧正则就等着林乔峤承认父女之过,侧目,却见容鹿鸣不大自然地一僵。


    这戏演到这里,两人全凭默契,他只是向她提过,调林乔峤长兄去巡盐之事,她便把他接下去的打算猜到了八九分。


    她跪在哀哀戚戚的林乔峤一旁,却不显得胸有成竹。他倏忽间意识到,她在等。为着撕开局面,那扳指确然是她着人送去当铺的。但她似乎不大确定,他除了整治林家以外,会不会一并牵连到她。


    “治下不严”这罪名可大可小,这是个好机会,若他真想削弱容家,可以自此下手,一点一点“刮”。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在她身上瞧出这么点意味。他喜欢她这种忠诚,却也更想要她的信任——信他与她并肩而站,绝不背弃。


    “偷盗扳指之人……昙现,把这扳指呈给那皇后女官,叫她看看,是她在凤仪宫拿的那枚吗?”


    昙现紧走两步,停在美盼身前,美盼缓缓直起身子。


    她装作细看,见容鹿鸣递来个眼神。她压下惊惶、犹豫,稽首道:“回禀陛下,正是那枚。”


    “陛下,这贱婢承认了!”林乔峤尖声道,葱白的指尖正正指住美盼。


    跪着的容鹿鸣突然道:“是本宫交给她的。”她沉默太久,众人反应了片刻才看向她。


    “原来……”见她答得坦荡,林乔峤一时不敢乱加言词,可又不甘心错过抓她痛处的机会,“那便有趣了,皇后何故悄悄拿了陛下的宝物,害得陛下四处寻找?”


    “这枚扳指不是陛下那枚,而是本宫平日习箭时用的。”


    此言一出,萧正则也顿了一顿,他以为她要待他宣判,找个理由把她从这事里拉出来。没想到,她竟已想好退路,自己杀出重围来。


    言毕,容鹿鸣抬眼,看向萧正则。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萧正则听到自己说:“确是如此。”


    林乔峤冷笑一声:“陛下何必如此护短?”


    萧正则自檀木雕龙凤的靠椅上站了起来,昙现忙跟过来,捧上扳指。他捏着扳指站到林乔峤面前,将拇指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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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扳指内转了转,然后指着指腹那处示意她,“对着光看,可看到什么了?”


    林乔峤如同见着了鬼魅。莹润如雪的扳指内侧,刻着个“鸣”字!


    “确是皇后的扳指无疑,皇后何故拿去当铺,可是朕亏待了你这个后宫之主?”


    透过萧正则的表情、语态,容鹿鸣已明白接下去当如何去做。于是叩首再答:“回禀陛下,国库空虚,臣妾作为后宫之主,理应为陛下分忧。”


    “那么,分了多少忧呢?”萧正则玩笑般问。


    “回禀陛下,白银两千两。”


    “是瑞隆当铺拿了扳指即刻给的?”


    “是,且皆是现银,由恒兴钱庄送来。”


    “林乔峤,你阿耶,不会正巧也与恒兴钱庄的老板相熟吧。”萧正则问道,语气颇耐人寻味,“刚刚朕忘了说,丁四自那当铺暗格中拿到的,还有你阿耶的手书数封,当铺、钱庄之事皆有牵涉其中。”


    林乔峤不敢再说话了,阿耶有家地下钱庄就是借了恒兴钱庄的皮,一阴一阳,共同经营。


    “来人,把林昭容送回毓舒宫,禁足一月,静思己过。将瑞隆与恒兴一并查封。”


    林乔峤如发了场恶梦,已是站不起来,几乎是由女官抱了出去。


    待人都去远了,萧正则走到容鹿鸣身边,弯腰,想扶起她。他想,她已跪了这么许久,也不知腿痛不痛。


    容鹿鸣却仍是直直跪着。萧正则懂了她的意思。


    “丁四,待禁足了林乔峤的消息一传出去,林舒涟那老狐狸自会放人。”萧正则强力把她拉起来,“但是,现在不是查京兆府府尹的时候。”


    为何林乔峤以为自己抓住了容鹿鸣的错处,轻易就能调动京兆府的人?


    懂的都懂。


    “臣妾明白。”容鹿鸣仍低着头,半晌,问了句:“丁四可安好?”


    萧正则牵住她的手,往画案那里走。刚刚做了出戏,他觉得有些倦。那些美丽的、满含算计的脸让他不无厌烦。


    他想看看她的画。


    边走边说:“朕先前听你提过丁四。不愧是容家军的人,京兆府的地牢里,什么手段没有,他竟都咬牙忍了,你的谋划,他没说出一个字。


    身后美盼听了,一个趔趄,巧笑扶住了她。


    萧正则猜到了什么,接着道:“忘筌趁夜潜入地牢看过,给他捎去些药。他底子好,并无大碍。”


    话尾的余音落入沉默。容鹿鸣明白不得不如此,才能利用林乔峤设的陷阱反把她父女二人套住。可不得不做的事,并不一定是对的事。


    她在画案前挣开萧正则的手,未执画笔,也未理一旁画了一半的地藏菩萨像,而是提起石杵,继续磨小石臼中的孔雀石。


    石头被碾碎的声音和矿彩的淡腥味,这些都那么熟悉,在很久之前,萧正则离她很近,常装作看她制矿彩,实则在望她好看的背影。


    此时此刻,他们离得更近,她身上的馨香静静染着他衣袖。可他却觉得,他们离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