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慎倚着雕花隔扇,温润如玉的面容染着关切,嘴角却仍挂着安抚的笑:"是呀,什么事还能难倒我们阿满?"


    袁清仍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袁满,喉结不安地滚动着。他的手悄悄蹭去掌心的薄汗,又往她手边凑了凑:"姐姐,你还有我呢。要是不愿说与大哥二哥,就同我讲——你知道的,不论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身边。"


    袁满猛地抽回手,指尖还带着袁清掌心残留的温度,她双手紧紧交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抿了抿淡粉色的唇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藏住。


    袁清的手僵在半空,茫然地看着突然抽离的温暖。


    他张了张嘴,喉间像是被塞进团棉絮,只能干涩地唤了声:"姐姐..."


    却见袁满迅速偏过脸,发间的银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袁慎见状,上前一步揽住袁清肩膀,语气带着兄长的沉稳:"行了,出去吧,让阿满一个人待会儿,她想说的话自然会说。"


    雕花木门缓缓合上,最后一眼里,袁满沉默的身影被门缝逐渐吞噬。


    踏出房门的刹那,袁清突然扯住路过的小厮,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姐姐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身边有什么人吗?"


    小厮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一抖,慌忙回道:"小姐刚回来,阿砚就出去找医正了!"这话让袁慎脚步猛地一顿,绣着暗纹的靴尖在青石板上碾出半道痕迹。他下意识看向袁忱,正撞见兄长同样凝重的眼神——袁忱腰间的玉佩还沾着先前撞碎的瓷片碎屑,此刻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三人身后的雕花木门紧闭如口,漏出的几缕天光将袁满的影子切成碎片。袁满苍白的脸色、反常的举动,在兄弟俩脑海中与清晨争吵的画面重重叠合,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他们不敢深想,袁满是不是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谁都不敢上前求证。若真相被戳破,无异于在袁满心口再插一刀。是该告诉她,无论血脉如何,袁家永远是她的依靠?还是说些空洞的安慰?


    这些话卡在喉咙里,像吞下带刺的玫瑰,吐不出,咽不下。


    袁忱突然伸手,铁钳般攥住还在追问的袁清手腕:"跟我走。"


    "我还没问清楚呢!"袁清用力挣扎,腰间的穗子在拉扯间散开,"姐姐究竟为何..."


    "问清楚又有什么用?"袁忱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将弟弟扯得踉跄半步,"阿满不想让我们知道,自然有她的道理。而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


    袁清脖颈暴起青筋,猛地甩开兄长的手:"跪就跪!我没做错,爱一个人没有错!"


    "爱一个人当然没错,"袁忱扯松被挣乱的领口,露出颈间被抓伤的血痕,"可若你的爱成了伤人的利器,就是大错特错。"


    袁慎提醒道,“阿满刚刚脸色苍白的回来,你就没有想过他中间那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吗?他大概率是站在门口,把我们说的话全都听了进去。阿清,你还不明白吗?”


    这话如惊雷劈在头顶,袁清瞬间僵住。清晨自己那些疯话,此刻在耳边轰然炸响。


    *


    暮色浸透祠堂青砖时,袁清已跪了两个时辰。膝盖下的蒲团被冷汗洇湿,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供桌上摇曳的烛火。


    父亲的牌位在光晕里忽明忽暗,仿佛正用那双熟悉的眼睛审视着他。


    阿砚捧着药膳跨过门槛,看见自家小姐蜷在锦榻上的单薄身影,叹了口气。


    “小姐,这是安神的羹汤,您多少吃点吧,中午到现在你都没有喝一滴水,这样下去你的胃会坏的。”


    袁满没有说话,眼神空洞地看向窗外。


    阿砚放下托盘,绞了绞帕子,试探着找话题开口,“小姐,三公子被罚跪祠堂了......听说三位公子起了争执。"


    锦榻上的人猛地坐直,鸦青长发倾泻如瀑。袁满攥着被角的手指关节发白,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绸缎上的暗纹:"为何争执?"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阿砚偷瞄主子紧绷的下颌线,声音愈发虚了,"只听前院的小厮说,长公子发了好大的火......"


    话音未落,袁满已从床上下来,抓起外衫随意披在肩头:"去小厨房,把今早新做的枣泥酥和桂花糕装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