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沈从逸和周鸿禧聊得起劲。


    而苏铭八面玲珑，时不时搭上两句，把沈柏江也拉进话题里，稳稳接住所有人的话茬。


    气氛还算融洽。


    但周照野和沈衔月那一块地方，像是被隔出一个真空地带，气氛凝滞。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沉默地吃着饭。


    周鸿禧余光瞥见，有些疑惑，但也没在饭桌上开口，借着夹菜，压低声音跟沈从逸说悄悄话。


    “老沈，俩小孩儿这是咋了，刚还好好的，忽然就不说话了，吵架了？”


    沈从逸也早就发现了，端起一杯茶挡住半张脸，悄悄打量对面的两个人。


    几秒之后，摇了摇头，说道：“看着不像。”


    周鸿禧：“他俩以前关系还挺好的。”


    沈从逸斜睨他一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这家伙跟老狐狸似的，他不得不防！


    周鸿禧脸上带着笑，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沈衔月身上，突然开口：“里里，喔…你应该不介意爷爷这么叫你吧？”


    沈衔月正站着用公筷夹菜，忽然被点，吓了一跳，筷子险些没拿稳，碰倒了放在手边的玻璃杯。


    周照野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她下意识开口：“谢谢。”


    说完，不经意和周照野对视上，她心脏猛地一跳，飞快地撇开视线，坐回椅子上。


    可恶，她现在还没办法面对他。


    她暗暗懊恼，抿紧双唇。


    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她看向周鸿禧，乖巧地回话：“不介意的，沈爷爷，您叫我里里就好。”


    “这么多年没见里里，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周鸿禧乐呵呵地说，转头看向沈从逸，“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我的孙女就好了。”


    沈从逸闻言，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少来，你再怎么想，这也是我的孙女！”


    周鸿禧无奈地摇头：“你瞧你，怎么和以前一样，小气鬼。”


    沈从逸：“你大气，那你把你孙子给我！”


    这场面，滑稽之中又有些尴尬。


    都说人老了都会变得有些幼稚，这两个年轻时上过战场，后来叱咤商界的大佬，居然在饭桌上因为这种事情斗嘴。


    传出去都没人敢信！


    眼见着话题好像要跑到自己身上，沈衔月有些如坐针毡。


    那边蔡书琴和沈柏江头挨着头说着什么，而苏铭刚刚就出去找服务员加菜……


    都指望不上了。


    沈衔月无奈叹气。


    余光瞥了眼周照野。


    他刚刚就放下了筷子，此刻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个砂糖橘，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皮。


    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里里，你现在和小野在一所高中？”


    周鸿禧懒得继续和沈从逸斗嘴，他还有正事要做。


    沈衔月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猛地坐直了，开口第一个字还有点破音：“对、对啊，我们都在济仁，一个班。”


    她实在不擅长和不熟悉的长辈交流。


    身侧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沈衔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窘态都落入了另一人的眼里。


    悄悄侧过头，瞪了他一眼。


    结果那人不仅没有收敛，唇角的弧度反而更大了。


    他冲她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沈衔月在心里啧了一声。


    陆明川说得对，周照野虽然长得帅，但真的很狗！


    怎么会有人这么讨厌啊？！


    周鸿禧把他们的互动收入眼底，笑意更深。


    那模样和周照野竟然有些相似，只能说不愧是爷孙俩。


    周鸿禧轻了轻嗓子，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一个班，那挺好的…小野，你平常要多照顾里里。”


    眼见话题转到了周照野身上，沈衔月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笑我，现在好了，轮到你了吧！


    她拿起水杯，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


    周照野不见丝毫尴尬，点头应下：“我会的，爷爷。”


    她需要他照顾？


    沈衔月在心里吐槽。


    但开学到现在，她好像也没少使唤他。


    考试重点是他画的，不会的题是他教的，食堂的饭是他抢的……


    好像确实没少照顾。


    想到这里，沈衔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伸手去拿了个砂糖橘。


    那要不给他剥个橘子吃吧？


    她剥完之后，直接放到了周照野手边干净的碟子上。


    周照野看见，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调侃的意思：“谢谢啊，同桌。”


    他故意把“同桌”两个字说得很慢，尾音抻长，像是小钩子一样。


    坐在对面的沈从逸把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也回过味来。


    他用胳膊肘杵了杵周鸿禧，不虞道：“你目的不纯啊。”


    周鸿禧一脸无辜：“哪能啊，老沈，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沈从逸“哼”了一声：“装，再接着装，咱俩盖过一床被子，吃过一碗饭，我能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周鸿禧也不恼，凑过去低声道：“只是觉得有缘，谁能想到，兜兜转转，两个孩子碰到了一起？”


    当年，他们因为一个馒头大打出手，就此结缘。


    一起参加战斗，同生共死，什么风浪都熬过来了。


    后来南北相隔，本以为缘分将近，谁料孙辈又成了朋友。


    “孩子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吧，但我看啊……有戏！”


    闻言，沈从逸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携手走过半生风雨、分隔又重聚的老友，同时举起酒杯碰了碰。


    周鸿禧：“话说回来，含章去哪了，怎么没一起来？”


    沈从逸摆了摆手：“她和以前文工团的老朋友组了个舞蹈队，报名参加了市里的中老年舞蹈比赛，今儿排练去了。”


    周鸿禧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还挺好，见你俩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有时间回上京来，我带你们好好玩，现在可不比当初了，建设得可漂亮。”


    沈从逸：“我用你带，就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找到路！”


    “你就吹牛吧！”


    -


    一顿饭结束。


    后来周鸿禧和沈从逸一直在聊天，没空再问东问西，沈衔月也放松下来。


    闲得无聊，她干脆一直给周照野剥砂糖橘，一盘砂糖橘很快就被她消灭殆尽。


    周照野来者不拒，她剥了多少，他就吃了多少。


    沈衔月：……


    他是真不怕上火。


    似乎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周照野幽幽开口：“放心，我不会上火。”


    结果就是，离开饭店的时候，沈衔月的指甲都被染成了淡黄色。


    她觉得自己大概未来三个月都不想再看见砂糖橘了……


    回去的时候，沈衔月跟的是沈从逸的车。


    沈从逸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此刻黢黑的脸上透出些许红，整个人看起来也不那么严肃了。


    “里里，你和沈爷爷孙子关系怎么样？”


    车上只有她和沈从逸，还有在前面开车的司机，她不像是在饭桌上那么紧绷，说话也自然了很多。


    “还可以，我和他是同桌。”沈衔月说着，给沈从逸倒了杯水，“爷爷，你先喝点水。”


    沈从逸接过来喝了一口，原本有些干哑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我听说他是年级第一？”沈从逸问。


    沈衔月点头：“对，他成绩很好。”


    沈从逸心里有了考量。


    饭桌上，他一直在观察周照野。


    抛开好友孙子的身份，他也是相当满意的。


    在饭桌上，有些话不能说，他考虑到沈衔月是个小姑娘，年纪也大了，多少要照顾下她的面子。


    但现在就剩他们两个人。


    沈从逸手指摩挲着纸杯，斟酌片刻后开口：“里里，你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就算爷爷不说，你也应该明白……”


    沈衔月垂眸，点了点头。


    她知道沈从逸要说什么事情。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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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有喜欢的男孩女孩，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更重要的是，不要让自己难过。”


    “如果喜欢一个人，让你不开心、不快乐，那就证明这个人不是对的人。”


    “爷爷希望里里永远开心。”


    或许是喝了酒，平常寡言的沈从逸难得多说了几句。


    身为爷爷，他希望沈衔月身边能有一个对她好的人。


    周照野各方面都不错。


    但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强加在沈衔月身上。


    沈衔月喜欢什么样的人，要和谁在一起，都应该是她自己做决定。


    不过，如果他说的话，能让沈衔月多注意一下身边其他的人，那也足够了。


    沈衔月听明白了，眼眶有些发热。


    上一世，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栽在谢景淮身上，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沈从逸虽然生气，但还是舍不得对她说重话，上了大学后，还和沈柏江张罗着给她准备了房子。


    她有这么好的家人。


    如果她真的像是小说里那样，因为喜欢谢景淮而变得疯魔，最后迈向死亡，那她的家人该有多难过？


    深吸一口气，沈衔月压下汹涌的情绪，低声开口：“爷爷，我知道的，其实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沈从逸笑了两声，温柔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来聊点别的，在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沈衔月用力点了点头。


    一路上，她一直在和沈从逸聊天，直到车停在小区门口。


    送到家门口后，才挥手道别。


    沈衔月走之前还不忘说：“爷爷，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你和奶奶说，晚上我会给她打电话的。”


    沈从逸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好好的假期，赶紧玩去吧。”


    沈衔月上了车还有些不舍，拿出手机给沈从逸发了一堆消息。


    最后沈从逸发了一个表情包。


    钓鱼佬永不空军.jpg


    结束了对话。


    回到家之后，沈衔月换了睡衣，扑到床上，抱着玩偶翻了两圈，想要补个午觉。


    但怎么都睡不着。


    长叹一口气，她滚到角落，开始骚扰豆豆。


    捏了捏小狗的爪子，然后把脑袋埋进去，狠狠地吸了两口。


    周照野生无可恋地躺着，任由她摸来摸去。


    他送周鸿禧去机场之后，就坐车回家，路程有点远，他就打算睡一觉。


    结果没想到刚闭上眼睛不久，就发现自己又变成狗了。


    习惯就好。


    他已经习惯了。


    少女一只手横在他身上，把他往怀里搂。


    声音很轻：“周照野居然是花花，花花居然是周照野。”


    过了一会，耳边忽然响起尖叫。


    他猛地弹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沈衔月捂着脸，自言自语：“可恶，他居然是花花，我居然忘记了他！而且怎么想都觉得奇怪，明明他搬来南城这么久，我居然从来没和他见过面？！”


    说完，她把自己裹成一团，往他身边挤。


    “豆豆，我完蛋了，我已经没有脸再见他了！”


    周照野倒是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沈衔月这么在意这件事。


    24号：“其实，也不全是她的错。”


    周照野已经很久没理24号了，谁让它上次一直拿沈衔月送伞给他的事情调侃。


    但现在听到它这么说，他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意思？”


    24号：“字面意思，你知道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就行了，以后你会知道为什么的。”


    24号没办法告诉周照野，沈衔月是受到了小说剧情的影响。


    按照设定，作为女配的她注定是要爱上谢景淮的。


    一切影响剧情发展的存在，都会被模糊。


    就像童年玩伴“花花”一样。


    作为女配的沈衔月，是不会记得这些的。


    但……重来一次，一切都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