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晟詹为了和他们一起出去，对阮晗俞百般保证的模样，尹沂洲还是更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晟詹毕竟年纪小，又是兔子吃了灵草化形，尚且不懂凡人的诸多情感。哪怕对世界充满好奇，甚至难免有情窦初开的时候，也只是年不经事的幼稚心事而已，当不得真。


    更何况，林茗与贴身照顾他这么久，他没有一丝丝情感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


    他如今可能只是把感激和依赖误当成了男女之情，自己分辨不清而已。


    话虽这么说，尹沂洲却还是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一不寻常。


    连着拐了几个弯，终于透过轩窗看到了屋内熟悉的身影。


    教习的人长发垂散下来，穿着念辰楼里女工统一的衣裙。


    看来是名女子。


    女子正在指导着身边人什么，一旁搁着琵琶，似乎方才正用过。


    女子时不时地晃动指导动作，将其后的身影遮挡严严实实。


    尹沂洲换了几次角度，终于勉强看了不够完整的一眼，仅此一眼，也足以认出是谁。


    尹沂洲仔细观察林茗与的表情，没有从她脸上发现任何不适烦躁感，才放下心来。


    林茗与是女子，念辰楼另有一套教习的课业。


    而他和晟詹学的显而易见是同样的东西。


    按理来说，阮晗俞也应该和他们两个一样在同一处学着才对。


    怎会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阮晗俞，他被送去哪里了？


    难道有什么幺蛾子。


    “你是来干嘛的，怎么在这里乱逛，想做什么？我都看你在这里晃悠好久了。”


    侧边楼梯处忽而出现一个着统一男子工服的人，狐疑地盯着尹沂洲。


    其外表也是一如既往地清俊，只是语气还有些江湖气，可能是刚来不久。


    这韶因招揽这么多皮囊不错的人，当真只是为了念辰楼的生意，还是另有所图？


    昨夜那名小哥也有提到，念辰楼刚好缺人……


    “我也是这里的伙计。今天第一天来，正在接受师兄的教诲，出来找地方净手，不太熟悉路线，一时迷了路，在此处多逗留了一会儿。”


    “见谅。”


    男子心想：难怪这人仗着有几分姿色穿得这么乱七八糟。


    “你该待的房间在那边。你现在在的是女工教习之处，我们这里可不是胡来的地方，休要对里面的人起歪心思。”


    尹沂洲翘起唇角，心念微动。


    他对师妹……算歪心思吗？


    伙计指明方向，似乎想等着看尹沂洲是不是会依言返回。


    一楼厅房倏地传来喧闹声。


    “客人一位。”


    迎宾照例欢迎，同时提醒楼内的其他伙计及时招待客人。


    一位气韵清冷，眉间含笑的青年很快到了客人面前。


    “我不要这位公子。我要换成他。”


    来人白皙的右手一指，周边环绕的人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随即便缓慢地踏上台阶。


    尹沂洲朝着台阶的方向看去，只见汝卉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


    “看得懂心上人的想法，才能证明自己留心生活，热爱生活，也才能真正设身处地理解客人，为其解惑。如果连心上人的需求都不在意，那岂不是薄情寡意之人，便不适合这里。”


    不过这关，就无法见到韶因，此后的一系列举措更是空谈。


    尹沂洲浅浅定了定神，脑海中浮现出少女的明丽身影，一幕幕点滴涌上心头，不断盘旋。


    心跳略微加快。


    迟疑了片刻开始下笔。


    他们俩怎么回事，描述的这心上人像是同一个人啊，不是他们俩串通好了互相抄的吧。


    教习的师兄面色一沉，笃定了主意是这两位师弟不认真对待他的要求，敷衍了事。


    但他在两处房间穿梭，这二人并未相见，哪有机会串通呢。


    难道是拿听过的同一本话本故事里的人物来应付差事？


    “按你这个态度，别说见到韶因娘娘了，连留下来都很难啊。自己好好想想吧。”


    教习师兄突然走近，带着让尹沂洲觉得疑惑的神色，如果非要形容，尹沂洲觉得那是“诱惑”？


    “小兄弟，你有这么出尘若仙的外表，神态却带着如此明显的倦意，想必感情之事不甚如意吧，假如你能顺利留下来，有机会得到我们韶因娘娘的亲身指导，不管你有什么感情问题，我们韶因娘娘保证都能让你顺利追到心上人。”


    尹沂洲风轻云淡反驳：“我并未态度不端。”


    只是真实描写中添了点虚假色彩，让旁人难以辨认出是谁而已。


    “那你怎么会写的第一次相见是几百年以前。如此的荒诞，小伙子，我看你应当才及冠没几年吧，几百年前初见，你来我这里编话本来了啊。这种话你自己信不信……哎，教不了啊。”


    尹沂洲：“至于……时间，我确实疏忽写错了。”


    顿了顿，又道：“麻烦重新给我取一簿札记。”


    “哎，这态度就对了嘛！新的札记给你，好说好说。”


    几息后，辗转于尹沂洲和晟詹房间的教习师兄，看着尹沂洲重新完善的札记，只觉真诚和爱意跃然纸上。


    “《吾爱札记》——初见师妹于今岁……。不错不错，这下你过关了，终于是按实际情况和真心去写了，这就对了。你可以留下来了，今晚你便留宿在念辰楼，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明日我会亲自引荐给你韶因娘娘。”


    至于为什么这俩人在身处不同空间，毫无交流的情况下，新写的札记中所描绘的心上人还是那么类似，甚至像同一个人，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尹沂洲忽而开口：“可否将札记还我。”


    “你想要就拿去。你们还真是像，一个两个的都要将札记拿回去。”


    教习师兄走后，尹沂洲指尖翻转。


    随着灵光流动，札记上隐藏的内容慢慢显示字迹，不乏有字样变换位置，形成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几页。


    *


    阮晗俞眼见着其他人被送去其他方向的房间，而自己一直被带着东拐西弯，一直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才停下来。


    房间空间很大，镂空的雕花屏风精美无比，瓷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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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着几枝粉嫩的不知名的花，名家雅字及颇有意境的挂画将房间装饰得满满当当。


    紫檀木桌案边的博山炉中，袅袅白雾外散，浓烈的香气四溢。


    尤为难以忽略的是窗边的妆台，其上各式胭脂口脂黛石香泽无数，摆放更是凌乱不堪，再无多余空间。


    只有一处甚为妥帖——


    阮晗俞的视线落在妆台上方一古朴的铜镜上。


    不知怎的，阮晗俞下意识觉得这铜镜有些古怪。


    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这铜镜前照了一照。


    映出的是他清晰的面容，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正当阮晗俞侧身离开之际，铜镜上的影像却一瞬间消散了。


    不仅没有他的脸，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对不住了……


    阮晗俞心下表达了歉意，随即上手来回翻着铜镜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怎么回事？


    阮晗俞背过身，打算目探一下其他环境。


    塌边青纱帐幔并着琉璃珠帘拢起，榻上金线银丝描边的锦被，极为奢华。


    不对啊……怎么还有床榻？


    正疑惑之际，有人推开门扉，还未见人，便闻其身上浓香扑鼻，配合着房间内的熏香，呛得阮晗俞头瞬间晕了不少。


    “小郎君？”


    来人一袭单薄的红纱衣，身姿婀娜，无尽妩媚，随着踱步之际，裙畔回旋生出暖风，掠过所经过之地。


    阮晗俞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循着声音慢慢将视线上移，将目光聚集在女子的面容之上。


    女子浓妆艳抹的脸上，雍容瑰丽中又带着几分世俗的精明，上挑的眼眸更是摄人心魄。


    “你是？”


    阮晗俞毕竟是修士，既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那一般人哪怕是心怀不轨的人也很难将他困住，他决定先打探对方的意图。


    “小郎君来此可是为了应聘这里的活计？”


    动作间，女子发上玉簪摆动。


    “不错。我想来长长见识。”


    “长见识，好啊。这个铜镜是我偶然所得的宝物，你何不来试试？”


    女子笑意不减，意味不明，媚意中带着处变不惊的镇定，似乎一切尽在她掌握。


    阮晗俞闻言不为所动。


    “姑娘这是何意？这不就是常见的铜镜嘛？我方才已经试过了，和普通的铜镜一样，很清晰。”


    女子已经明白过来，知道阮晗俞照铜镜之时，映照的就是他自己，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些，似乎很是满意。


    随即款款走近了一些，直至站在铜镜的正前，而铜镜之上赫然映出的是——


    阮晗俞！


    女子轻笑了声。


    “那小郎君可是缺钱用了？那不如考虑考虑跟着我如何，这偌大的念辰楼便全是你的了，荣华富贵皆享得，再也不用担心钱了。”


    阮晗俞听女子的话瞬间一惊，因着女子只是口上言语，并未有什么动作，便还相对沉静。


    下一秒转过身来，却只见正对着女子的铜镜，映出的不是女子的面容。


    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