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一个女子，能够在万军阵前斩上将首级。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望着万军阵前马背上的那个女子，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没错，这些将士，第一次对一个女子，感到恐惧。


    顾辞站在万军之中，痴痴地仰望着宋虞，她眼里放着光，是抑制不住的仰慕与憧憬。魏蓁平静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隐没。


    宋虞用剑挑起阮武血淋淋的头颅，对城楼上的将士说道，“我今日不与你们开战，先将你们将军的首级带回去吧。”


    说完，她剑一挑，阮武的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城楼上。


    宋虞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用剑刃轻拍马背，马儿便从阵中冲了出去，这些士兵面露惊惧，竟无一人敢阻拦。


    经此一役，宋虞也确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系统被抹杀的原因之一是改变宿主面板数据，这个数据，应该就是武力值。连阮武这样的悍将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可见系统应该是将她的武力值又提高了。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是想让自己在乱世能够活下去。


    很明显系统是在帮自己。


    但它为什么要泄露自己的信息呢？


    “虞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不知道，你斩下阮武首级时，他手下的将士都看呆了。”


    顾辞兴奋的声音将宋虞的思绪拉回，她们此时正在返回槐县的路上，阮武一死，他手下的大军群龙无首，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思围追堵截她们这群残兵了。


    宋虞杀了阮武，不出三日黎阳便会大乱，他手下那些草寇降将谁也不服谁，必会相互攻讦。他们乱了，无暇顾及槐县，槐县的外忧便解除了。


    顾辞声音里透露着激动，她看宋虞的目光充满了崇拜，攥紧拳头，她说，“我以后也要成为虞姐姐这样厉害的人。”


    有个粉丝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宋虞笑着说道，“你一定可以的。”


    有了宋虞的肯定，顾辞更激动了，回去的路上一股使不完的牛劲。


    魏蓁也开口夸奖，“阿虞武艺过人，不知师承何处？”


    这个问题将宋虞难住了，她总不能说是开了金手指吧。宋虞只能胡乱搪塞了过去，“小的时候跟着高人学的。”


    “可知高人名姓？”魏蓁追问。


    宋虞摇头，“那人不愿说，我也就没问了。”


    魏蓁点头，也没有说话了。


    打了胜仗回到太守府，纪颂亲自带着人到城门处迎接。


    彼时天将破晓，晨雾未歇，城门下，纪颂笑得满脸褶子，“宋将军身怀绝技，竟然一剑便将阮武斩首，此役令天下震烁，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宋虞听他文绉绉得拍马屁总觉得别扭，她粗俗地掏了掏耳朵，很没有大将风范的说道，“不是我太强，而是他太弱了。”


    纪颂抽了抽嘴角，敢说阮武弱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宋虞一个人了。


    “槐县一切可好？”魏蓁轻声问道。


    似乎想到什么，纪颂神情有些不自然，“庞勋手下的势力都安抚好了。只是……”


    “只是什么？”宋虞忍不住问道。


    纪颂顿了顿，不敢与宋虞的视线对上，"只是……姜姑娘失踪了。"


    “姜宁失踪了？！”宋虞不由提高了音量，神情错愕。


    纪颂艰难点头，“是前日失踪的，我已经派人将槐县翻遍了，但还是没有发现她的行踪。”


    宋虞走之前特意嘱咐纪颂将人照顾好，宋虞在外面拼死杀敌，立了功回来却发现人不在了，纪颂实在是难逃其咎。他面露愧疚之色，“都是我的疏忽。”


    但宋虞更担心的却是萧宁的安危。她的身份特殊，如果落入她人之手，只怕危在旦夕。


    魏蓁看出了宋虞的焦急，她冰冷的手掌轻轻覆住宋虞的手腕，“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回去再商量。”


    宋虞的府邸书房中，门窗紧闭，隔绝屋外炽烈刺眼的日光。


    宋虞急地在屋内打转，“萧宁失踪，难道是她的身份被发现了？她现在不会有危险吧？”


    魏蓁波澜不惊地开口，“我有一事一直想问阿虞。”


    宋虞抬眸，“什么事？”


    “萧宁贵为公主，为何会流落槐县，又为何会与阿虞在一起？”


    宋虞顿住了脚步。这件事萧宁只对她说过，要不要告诉魏蓁呢……


    仿佛看穿宋虞心中所想，魏蓁垂眸，“阿虞若是不将实情告诉我，那我也爱莫能助。”


    心一横，宋虞还是将实情托出，“萧宁告诉我，她月前收到司徒密信让她即刻启程进京，但在途中遭遇刺客与护送卫兵走散，她被严雄的部曲掠去成了俘虏，后来被我救下，就一直跟着我。”


    魏蓁颔首，“这样就说得通了。你可知是谁刺杀萧宁？”


    宋虞摇头，“萧宁没有说。”


    “若我猜的不错，刺杀萧宁的人应该是当朝丞相韩泰派来的。”


    “韩泰？”宋虞不解。


    魏蓁点头，她的食指敲着书案，“自贞佑之乱，妖后姜令利用外戚干政后，便极大地削弱了天子权威。她将祁州手握重兵的韩泰招来京师，却不成想与虎谋皮，葬送自己性命不成，权力还被韩泰窃取。如今皇室暗弱，皇帝年仅七岁，韩泰一人权倾朝野，极尽骄奢淫逸，士族百姓怨声载道。”


    “司徒王邕是世族出身，忠于靖室，一直在暗中经营，试图推翻韩泰的暴政，”魏蓁顿了顿，“靖灵帝子嗣本就稀少，京中皇嗣皆被韩泰屠杀殆尽，如今只剩萧宁因远在祁州幸免于难。王邕此次召萧宁进京，多半是想利用萧宁的皇家血脉，另立新帝，拉拢世族支持，与韩泰抗衡。”


    宋虞对京中时局并不了解，如今听魏蓁一说，她才发现事情没她想地这么简单。


    “所以韩泰想要杀了萧宁，以绝后患？”宋虞皱紧眉头。


    魏蓁回道，“不错。”


    但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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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还是有些疑惑，“萧宁是公主，司徒难道想要立女帝？这可能吗？”


    宋虞的历史储备中虽然也有武则天这样的女帝，但自从她穿越自此，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女子地位的低下，令立女帝，能为天下人所信服吗？


    “从前没有，此后未必没有。”


    魏蓁剥茧抽丝，点明其中要害，“自贞佑之乱，至今十有一年，韩泰掌管京师后，只顾纵情声色，骄奢淫逸，各地有识之士揭竿而起，各自为政，互相征伐，士兵百姓死伤无数，男丁尽数死于沙场，如今幸存的只剩下妇孺。庞勋不是第一个让妇人运粮和打仗的，大势所趋罢了。”


    这些年，各地诸侯征伐混战，将士已经死伤殆尽。男人死了，那便只能由女人补上空缺。


    “正直用人之际，新立女帝，既可以安抚这些妇人之心，也可以重立朝廷威望。”


    魏蓁几句话便勾勒出天下大势所趋，宋虞并不关心这些，她唯一担心的是萧宁。在这些朝臣眼中，她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陷在朝堂权力争夺的漩涡之中，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宋虞思忖片刻后问道，


    “要救萧宁的话，应该怎么办？”


    魏蓁复杂地望着宋虞，“阿虞可想好了？救萧宁，便是与当今权势滔天的权臣作对。如今我们拥有平山，假以时日，我们将阮武的残部一一攻破，便可据有潼州。”


    如果去救萧宁，就意味着，要放弃现在好不容易得到的地盘，甚至还可能丢掉性命。


    “萧宁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扔下她不管。”这是宋虞的回答。她没有那么大志向，杀庞勋和阮武也只不过是为了活着。萧宁是她来到这个乱世认识的第一个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


    魏蓁神色复杂，“萧宁音信全无，很有可能是在韩泰手中，要想救她，便只能去洛京。”


    宋虞垂眸，“我一个人去，不会连累你们。”


    魏蓁摇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如今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也不可能了。”


    隔日，宋虞为了去京师做准备，正在“良驹苑”里挑选马匹。


    槐县位于中原地区，产马甚少，即使有，马的体格也比不上边境的马膘肥体壮。槐县地形以平原山丘为主，本身作战也不适合用骑兵，因此都是步兵居多，没有给将士们准备马匹。偏偏庞勋喜爱良马名驹，故而专门辟了个“良驹苑”，用来喂养庞勋从各地搜刮来的良马。


    宋虞走进马厩，一股刺鼻腥臊的味道铺面而来。宋虞被熏得一激灵，赶忙捂住鼻子，径直往里走。


    一匹匹骏马分列两侧垂着脖子在马槽里吃草料，温顺老实。宋虞粗粗扫了一眼，便注意到了一匹特别的马。


    马厩最末，有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高大健骏，威武霸气，气质便与这些马拉开一大截。


    但这不是最特别的。这匹马不吃草料，只独自站在水缸面前，静若处子，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悲伤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