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作品:《和离后陛下成了我的外室

    待檀月传完书信,主仆三人开始核对嫁妆单子。


    从前赵清仪宽容大度,从不介意,幸而檀月这丫头多留了心眼,凡罗氏与李素素要走的东西,她悄悄记录在册,如今清点核对,倒不费什么功夫。


    清点完毕后,赵清仪抚过那一长串的嫁妆单子,指尖还在发颤。


    上辈子,她居然为李家付出了这么多,再回想她的结局,她只觉自己蠢透了。


    很快,揽月阁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种平静,让琼华堂的李素素坐不住了。


    “今儿个不是十五吗?东西呢?怎不见人送来?”


    入夜时分,李素素对镜卸了钗环,不耐烦地问。


    往常每月这个时候,两家送来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已经全在她屋里了,三年来一向如此。


    边上伺候的丫鬟刚盯完揽月阁回来,讷讷道,“大奶奶她、她把东西收进自己的库房了……”


    李素素蹭的站起身,“居然自己收了?两家都送了什么好东西,你可有瞧清楚?”


    “奴婢看清了,与往常大差不大,唯一不同的是、是孟家少爷送了一条什么……什么霞影纱裙?”


    丫鬟不懂,只尽可能复述出来,“奴婢隐约听大奶奶院里的丫头说、说那纱裙,价值百金……”


    “百金?!”


    李素素陡然拔高声调,瞪大了眼睛。


    她还从未见过能值百金的纱裙,那一定是好东西。


    李素素有种说不上来的嫉妒,随即恼怒,将手中银篦砸了出去。


    “她明知哥哥就要回京,我和娘少不得交际,光是这几日,京中女眷给家里下的拜帖就不下十封,她有好东西不紧着我和娘亲先用,居然藏着掖着?”


    “我们没有像样的头面首饰装点,传出去人人都要议论我们李家寒酸!”


    丫鬟头埋得更低了。


    李家本就寒酸,人尽皆知,和大奶奶有什么关系?真是日子久了,觉得大奶奶的好是理所当然了。


    但实话总是让人难以接受,跟在李素素身边,她已经学会了少说话,或者,不说话。


    李素素看着台面上的首饰,少是不少,美则美矣,却比不得赵清仪出嫁时的十里红妆,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成箱成箱的好东西,就给她这么点儿,打发叫花子呢。


    李素素越想越气,“她就是存心的!看我明日不去闹她个天翻地覆!”


    赵清仪出身再好,不也是李家妇,她的,自然就是李家的,是她和娘亲的。


    赵清仪拿东西来“孝敬”,是本分。


    翌日一早,李素素等不及用膳,便气冲冲直奔揽月阁去,穿过垂花门,透过镂空的影壁,一眼就瞧见了倚在支摘窗前的赵清仪。


    李素素正要过去,檀月俏月从屋里出来,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双双福身,“姑奶奶。”


    李素素的目光被两个婢子引去,上下打量。


    两个婢子穿着相同的灰蓝短衣,下配素色棉布裙,一头银簪,耳垂上皆缀着花生大的银坠子。


    她的目光掠过婢子的头面,再次落回她们的短衣上,那衣衫色泽素淡,却泛着泠泠的光泽,竟像是……丝绸?


    李素素猛吸一口凉气,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素绢窄袖衫配着水红棉布裙,发髻间只斜插一根银钗,别无他物。


    赵清仪的婢子,穿得竟比她这个探花妹妹还要气派!


    “两个下人,怎配穿这丝绸?”李素素作势过去撕扯。


    婢子灵巧闪躲,对视一眼后,噗呲笑出了声。


    李素素听出了,那是嘲笑,她愈发恼羞成怒,张牙舞爪,俏月不是个好欺负的,反手要与她扭打起来。


    “俏月,不得无礼。”


    清柔嗓音从支起的冰裂纹窗中传出。


    俏月当即停手,与檀月退开,李素素捋了捋发髻,刻意抬头挺胸,学着她见过的赵清仪的姿态,款款步入主屋。


    主屋北间是卧房,东间作妆阁,听声音,她人在妆阁里。


    李素素挑起珠帘望去,临窗置着一张斑竹美人榻,盘着妇人发髻的赵清仪斜倚在榻上,榻边鎏金鹤形香几托着定窑白瓷盘,盘中堆满冰镇过的黑葡萄,颗颗晶莹。


    “小姑,坐。”


    薄如蝉翼的玉色杭罗对襟衫笼着她的躯体,玲珑有致的曲线隐隐绰绰。


    时下流行弱柳扶风,偏赵清仪自幼娇养,体态丰腴婀娜,是少有的贵态,未染丹蔻的素手却很纤细修长,她攥着一柄檀木缂丝团扇,轻轻一挥,示意李素素落座,腕间的羊脂玉镯与金丝虾须镯随之滑落相击,发出清越声响。


    尽管李素素时常往这来,依旧会被揽月阁的奢华雅致所折服,包括美人榻上那个身娇体软的贵妇人。


    这通体的气派,即便在李家委屈三年也不减风华。


    说到底,还不是仰仗着高官厚禄的爹和富甲一方的娘,赵清仪的命怎就这般好?


    李素素忍不住在心底发问,面上做足了姿态,施施然落座。


    檀月俏月屏住笑意,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


    李素素接过,又扫了婢子几眼,“嫂嫂,我可听说,下人是不能穿丝绸的,这是僭越,要判罪的。”


    此话一说,俏月再忍不住,捧腹大笑,饶是重活一世的赵清仪听了这番话,亦是忍俊不禁,用团扇虚掩住上扬的唇角。


    李素素还真是一点没变,愚蠢又刻薄。


    只不过上辈子赵清仪有世家贵女的涵养与良善,一向包容着她,这一世,她不想施舍半分善意。


    “姑奶奶误会了。”还是檀月按捺着性子解释,“奴婢身上穿的,是奶奶赏赐的棉绸,乃蚕丝与棉混纺而成,这才显出几分细腻光泽,实则价廉,并非真的丝绸,姑奶奶若喜欢,婢子那里还有。”


    李素素自小跟着罗氏,无甚见识,自然分不清棉绸与丝绸,闻言面色羞红,尤其对上赵清仪那双满是戏谑的杏眼,更加如坐针毡。


    这是讥笑她不识货?


    果然,这三年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赵清仪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她!


    “嫂嫂。”


    李素素咬着牙,“你这是何意?弄出这劳什子棉绸丝绸的,就是为了取笑我?”


    “小姑多心了,是这两个丫头放肆,不懂礼数。”赵清仪嘴上责骂,语气里不见半分恼意,婢子顺从地冲李素素道歉。


    想着那条传说里价值百金的纱裙,李素素忍了,不情不愿别过头去。


    赵清仪不动声色,捻起一颗葡萄慢条斯理地剥开,“不知小姑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李素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盘葡萄,冰镇过的,想来,正合如今的炎热,想着想着,口中竟生出了津液,她不由抓起茶盏,咽了口茶水以作掩饰。


    半晌,“我听梅儿说,昨儿个孟家表兄给嫂嫂送了一条霞影纱裙?”


    果然。


    赵清仪将剥好的葡萄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静待后文。


    见她不说话,李素素就知确有此事,又说,“嫂嫂,我没别的意思,谁不知孟家家大业大,不缺银子,那孟家出来的东西,自然是顶顶好的,我这不是没见过么,便想来嫂嫂这里开开眼界。”


    俏月一听,生气了。


    又来。


    过去李素素就爱用这套说辞,什么长长见识,开开眼界,要走奶奶嫁妆里不少好东西,说是借去把玩,结果就没还回来过。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烂货,又穷又爱算计,就差没把乞丐两字明明白白写脸上。


    俏月暗暗啐了一口。


    赵清仪意味不明地笑,“小姑的耳报神可真灵,才一夜的事,小姑就知道我这儿有什么了。”


    李素素好像听不懂似的,“嗐,一家人嘛,哥哥不在,嫂嫂独居多年,院里冷清,我和娘自然要多关心关心你,这一来二去,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呀。”


    她眼珠一转,搬着绣墩靠过去,主动去拉赵清仪的手,“嫂嫂……”


    “我娘亲出身不如你,没你知书达理,也不懂为我谋算,但人都说长嫂如母,如今你就和我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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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这京城中人最势利,我就怕我这无人关照,嫁妆又薄,难议婚事,嫂嫂,你总不能看着我在宅子中蹉跎成老姑娘,嫁不出去罢?”


    李素素握着她的手来回摩挲,三年来她再怎么细心保养,她的手始终留下年幼时劳作的痕迹,如何也养不出赵清仪这般柔滑细腻的纤纤玉手。


    她顺势摸向镯子,“呀,嫂嫂,这镯子是赵家还是孟家送的?触手如此温润,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怎的从未见你戴过?”


    赵清仪秀美微颦,不咸不淡地抽回手,将褶皱的袖摆捋平。


    她垂下眼帘,“下月大爷便要拜入翰林,你是探花郎翰林编修的妹妹,何愁嫁不出去?”


    还想要她的东西给自己添妆?笑话。


    李素素对那镯子爱不释手,依旧没听出她声音里的冷淡,“嫂嫂,你这玉镯有一对儿,可否、可否借妹妹一只?这几日有不少太太给娘亲下帖,娘亲有意带我出门,我正好没有相配的玉镯……”


    她这是没有相配的玉镯吗?她是恨不得从奶奶这里搜刮了东西,好让她从头装到脚!


    俏月立在珠帘后,气得两眼直翻。


    檀月静静开口,“姑奶奶,婢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素素紧着哄赵清仪,好让她松口把东西借给自己,无所谓的摆手。


    檀月颔首,不卑不亢道,“先前姑奶奶怀疑婢子僭越,想必姑奶奶在京中三年也是懂了规矩,按我大梁礼律,七品官女眷只可佩戴银、镀金,禁用赤金宝石珍珠,这上好的羊脂玉亦算在其中。”


    “若……若姑奶奶执意如此,便算服舍违式,被有心之人瞧见,免不得上书弹劾大爷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李素素如何不知?过去她没少拿走好东西,只是用不得戴不得,便都收在房中。


    “嗨呀,就在咱们自家戴戴,待往后我出嫁了,用做添妆也成,不出去招摇……”


    “婢子觉得,还是不妥。”檀月并无退让的心,“大爷这次好不容易才得入翰林,属天子近臣,前途无量,多的是人盯着,姑奶奶与老太太又如何确定,与你们相约之人并无害人之心?万一落人把柄,岂不害大爷丢了差事?”


    李素素一愣,她左右是找个借口要东西罢了,这死丫头还和她讲起礼律了。


    “嫂嫂……”


    她不信赵清仪不明白她的意思,李素素笃定,这一次赵清仪依旧不会拒绝她,首饰,衣裙,她都要。


    以往,赵清仪也什么都依她的。


    岂料她刚开口,赵清仪便打断她,“檀月说的不无道理,今非昔比,大爷调任在即,还是莫惹出祸事。”


    李素素气不过,“那、那我瞧一眼那霞影纱裙,总可以了吧!”


    赵清仪思忖半晌,轻摇团扇,“只是瞧瞧,倒也无妨。”


    她给俏月递了个眼神,原本气鼓鼓的俏月心领神会,当即去取,匣子依开,流光溢彩的纱裙便出现在众人面前,李素素一双眼睛都僵直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


    俏月飞快合上匣子,李素素被夹了手,惊呼一声。


    俏月可不关心她的手,只警惕地说,“姑奶奶,这纱裙价值百金,切莫乱动。”


    李素素装不下去了,捂着被夹伤的手指,破口大骂,“你这贱婢!你故意的!”


    俏月慌忙冲赵清仪的方向跪下,对天发誓,“奶奶明鉴啊,婢子绝无此意。”


    至此,李素素再蠢笨都知道,自己被这主仆仨戏耍嘲笑了,自己来这一趟,说了这么多,在她们眼里全成了猴戏!


    “你、你们……你们等着!我这就告诉我娘!”李素素气红了眼,转身要走。


    “且慢。”


    赵清仪柔声唤住她,一直懒散的身子骨终于动了起来,裙裾散开如月下清波,她微微歪着脑袋,耳垂上莲子米大的东珠轻轻颤动。


    “正好我有事,得打发俏月去琼华堂讨回一些东西,既然小姑在,不如,就先从小姑房里开始。”


    对上李素素震惊无比的眼神,赵清仪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