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仓皇而逃，热闹散去，周围的人清一色重新专注起自己的事情。


    林听晚也逐步缓过神，她松开手，眼神始终停留在空着的高脚凳上，不肯挪开半分。


    他怎么会过来？


    她要说些什么？


    林听晚不自然地抬首，对上周朝郁的目光后，鼓起勇气出声说：“那个，谢谢。”


    周朝郁半垂着眼，定定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开口：“这时候长嘴了？”


    林听晚揣摩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应该是说刚才被骚扰的时候为什么不吭声。


    因为没有认识的人，因为认为自己可以解决掉。还因为知道他就在不远处，不愿让他因此注意到自己。


    林听晚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低声又说了次：“谢谢。”


    除此之外，她短时间内想不出其他任何感谢方式，脑子里就只有“保持距离”。


    周朝郁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唇角扯了个弧度：“耳朵没聋。”


    林听晚听出他话里的轻嘲，没回。


    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温度，她却仍被灼烧到了似的，及时转移视线躲避和他的对视。


    灯光下，两人面对面站着，恍若静止一般，都没有动作。


    林听晚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还不走，是觉得她谢的不够有诚意，还是有话要说？


    七年没见，她已不能根据他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猜到他的想法，只能作为一个被动者等待着他的“审判结果”。


    直到一声“我回来了听晚”响起，林听晚第一时间转身。


    唐琦握着手机跑过来，喘着气停下，问：“你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林听晚不想让她担心，只说：“没什么，问题不大，已经解决了。”


    “真假？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听到别人说今天店里来了个骚扰人推销美容产品的神经病，你自己在这我不太放心，就挂了袁渊的电话赶过来了。”


    林听晚弯唇：“真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唐琦呼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指指林听晚的身后，眼睛里不无八卦意味：“宝贝，我没看错吧？周朝郁刚刚是不是站这来着？”


    林听晚回过头，男人却已然不在，仅有渐远的一道清瘦挺直的背影。


    她没有隐瞒，回：“对，是他帮的我，赶走了那个神经病。”


    唐琦的脸色霎时变得微妙：“你们联系上了？”


    听到这话，林听晚的头立马跟拨浪鼓一样摇起来：“没有，应该是他正好路过看到然后念在同学旧情的份上帮了下。”


    事实上林听晚也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同学旧情，凭借着她以前对周朝郁的了解，他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其实爱憎分明，一旦有人真的触及到他的底线，便再无和解的可能性。


    再者，他已经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


    所以无论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他帮她绝对不会是出于男女感情。


    “好吧，”没吃到大瓜，唐琦蔫儿了下去，“话说我感觉周朝郁比高中还要拽，刚那眼望过去，一身黑，面无表情，我还以为哪地方来的杀手呢。”


    林听晚被这夸张的形容逗笑了。


    其实，林听晚倒觉得周朝郁没有怎么变，她还记得，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的他也是这般不好惹的模样。


    后来她才知道，他也有内心柔软的一面，只是不轻易对外人展现出来罢了。


    “来来，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喝。”


    唐琦拉着林听晚讲起了她和袁渊打电话的内容。


    -


    “嗬，回来了？”


    周朝郁才坐下，身侧的严力立即放下手中的牌，意味深长地调侃。


    见严力率先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凑热闹。


    不怪他们好奇，自打游戏认识周朝郁到现在，好多年了，他们还是头次看到周朝郁主动靠近异性。


    尤其最初严力示意周朝郁抬头时，周朝郁瞥了眼不远处就漠然收回目光。


    “这男的还是头次来，不过我早听说过他的事迹，这每天啊，就混迹各个社交场所，借推销之事骚扰多名女性，妥妥的流氓无赖。”严力边说边往一侧瞄，耐人寻味的微表情不禁引人遐想。


    周朝郁眼皮都没抬一下。


    “呀，这男的还笑了，难道回头是岸了？”严力啧了声，语气里满满的质疑。


    剩下的人对严力说的话是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但也听得津津有味。


    周朝郁微低着头，短碎发垂在他额前，神色倦又淡。指尖随手点了屏幕两下，便摁灭将其勾在手里翻了半圈，旋即塞回兜里，点了根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


    “他开始给名片了，听人讲这预示着下一步就是要骚扰了！”严力忽地提高音量，“是不是该我这个负责维持店内秩序的副店长——”


    下一秒，脸被突然砸过来的抱枕打得措手不及，剧烈咳嗽了两声。


    调整好后，严力迅速把抱枕放到怀里，就见单人沙发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人的身影？


    他哈哈笑出声，旁边的卷毛男人实在受不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在周朝郁一走就迫不及待问出口：“到底咋回事儿啊严力，你倒是跟我们说说。”


    严力将食指放在嘴边：“先看戏，看完再告诉你们。”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耐心看完了全程，虽然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女生的侧脸，还因为距离隔得远加之周围环境昏暗而看不太真切。


    “大力，朝郁帮的那女生是谁啊？”


    当事人不喜欢说话的性子他们都清楚，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所以他们转而问起严力。


    严力倒是爽快，跟他们说了四个字：“他高中同学。”


    “啊哈？高中同学有什么值得你猥琐成这样的？”


    “操，”严力笑骂一声，“怎么说话呢？”


    脑袋灵光的卷毛男人满脸鄙夷地开口：“肖强你傻蛋吧，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高中同学。”


    严力腹诽，总算有个聪明人了。


    还真不是普通同学，那是什么关系呢？现在还真不好说。


    “那就是关系不一般的高中同学呗，”被骂的肖强仍不认为这件事是个八卦，“关系不一般那不就是很熟，很熟的话朝郁哥和被帮的那女生为啥不张嘴叙旧，就傻愣愣地站着呢？”


    严力呸一声：“肖强你赶紧谈个恋爱去，谈个恋爱你就什么都懂了。”


    那是不想说吗？都被甩了能说什么？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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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愣愣地站着吗？那是以为人家一个人来的，怕自己走了稍不注意人家又被盯上骚扰，想护着人家呢。


    被怼的肖强气急翻了个白眼：“嘁，我不问了行了吧！”


    周朝郁懒得搭理调侃的严力。


    他坐在光线昏暗处，余光中，林听晚侧着脸，眼睛微弯，柔光洒落罩住她，面容时而真切时而朦胧。


    没停留太久，周朝郁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手机上，萧嘉发了一连串贱兮兮的表情。


    萧嘉：【我有两个重大发现，你听不听？（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憋半天了，实在憋不住了）】


    周朝郁：【不听，闭嘴】


    萧嘉：【我今天，见到林听晚了！】


    发完，那边就拨过来一通视频电话，屏幕里，萧嘉呲着大牙笑，欠了吧唧的，哪有当爸的样子。


    周朝郁：“……”


    他直接按了挂断，顺便回了一句：【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数？还开个视频】


    萧嘉：【。】


    周朝郁以为他消停了，不料他又发来一段话。


    萧嘉：【我特意打视频关心你，想着你要是哭了我就安慰你，我安慰不了让我儿子来安慰你，我们父子俩齐上阵，好嘛，你特码竟然说我自恋。】


    周朝郁反问：【你看见我哭过？】


    萧嘉：【……】


    萧嘉的确没看见过，但谁知道哭没哭过呢？而且他开视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安慰，单纯想看周朝郁得知这件事的样子罢了。


    毕竟真哥们儿就是不能错过对方的每一个瞬间啊。


    萧嘉：【所以你在哪儿呢，不接我电话】


    周朝郁：【酒吧，肖强他们来了】


    萧嘉：【行吧，那你们先聚。哦对了，还有第二个重大发现没跟你说】


    周朝郁罕见地发了个表情包，是前阵子萧嘉来酒吧的时候严力将他嘴巴捏成鸭子嘴状的照片，后来被严力配了五个字：闭上你的嘴。


    然而萧嘉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发他的消息：【你哥们儿，我，加上了林听晚的微信（奸笑）】


    周朝郁微不可察地顿了下，随即恢复平常，没回这条。


    萧嘉追问：【你不想要吗？】


    【不想】


    偏萧嘉不消停，继续轰炸：【我看了看林听晚的朋友圈，大部分都是她画的画，画的还挺好，正好，我打算给公司弄个宣传手册，你说我找她怎么样？】


    周朝郁回得敷衍：【爱找不找，关我屁事】


    与肖强他们热聊的严力抽空瞄了眼身侧沉着脸不耐烦的男人，不禁询问：“你和萧嘉聊天呢？是不他又犯贱了？”


    周朝郁嗯了声。


    严力大笑：“你说他一已婚有娃的人，咋还这么幼稚。”


    “谁知道。”


    周朝郁耐心已经尽失，却仍没摁灭手机。


    聊天框里适时又弹出一条：【那我就找，我打算改天请她来公司参观一下，你来不来？】


    片刻，纯黑背景一个月亮的头像以一句简短的话结束了今晚上的此次对话。


    【没兴趣】


    周朝郁彻底收起手机，双手抄进卫衣兜，漫不经意掀眸凝望某一处。


    那里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