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煕跟着小展熟悉了一下县廨后，小展将她带到后院的住处后告知：“因你是县廨里唯一的女娘，后院我们住的地方没有单独房间了，只有谢县尉院子两侧还有厢房，所以辟了一间出来给你住。”


    “谢县尉平日经常宿在理事厅，偶尔才会回来换洗，倒是与你见不了几面，你就当自己家，千万别拘束。”


    “嗯，谢谢你小展。”瞧着小展一副叮嘱她的模样，到真像她弟弟一样。


    “那我就不进去了，今天你先收拾一番，明日估计就得和我们一起跟谢县尉出去办事了。”


    “好的。”见小展要出去，苏清煕想着自己的土豆毁在大火中，仅有三文的她不够重新买食材做给药老。


    一句话：钱不够。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当说？”


    小展诧异一瞬后，裂开嘴笑着说：“以后就是同僚，有何不可说。”


    “我可否先向你借一些钱，去置办一下东西？”


    小展一听，“这有何难？”他豪气地将身上的钱袋子给了她，“苏姑娘，这是十两银子，拿去用吧。”


    苏清煕看着手中绣着枫叶的钱袋子，想到还是好人多啊！这么大笔钱说给就给，不像那个狗官，两顿饭钱的诊金都不给。


    她随意收拾一下，便出了门，这应该是她穿来后第一次以轻松的姿态踏入青云县的街道。


    晨光漫过城门，在青石板上投下温润光泽，临街店铺早已忙碌起来，药铺门前的铜香炉腾起缕缕药香，混着隔壁包子铺的蒸汽在街心氤氲成雾。


    苏清煕看着什么都好奇极了，她将刚才三文钱买的肉包吃完后，不忘干正事，买了一些糖果子，分发给街上游玩的小孩，让他们去打听打听哪户人家中女眷最近有异常。


    接着她似不经意地进了家南纸店，她想看看这卖文房四宝的地方有没有卖她今天捡到的那种墨块。


    结果老板看了半天后，摇摇头说：“这墨不像是本县产的，倒像是邻县涞县产的。”


    苏清煕记下，谢过老板后见天色尚早，决定顺便给自己置备两身换洗的衣服，于是她循着记忆中陪原书女主萧惜雪去过的绸缎铺走去。


    才刚到铺子门口，店内就传来不友善的声音，“哟，苏娘子这又是从哪听到的风声赶来此的，人家惜雪姑娘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东施效颦罢了。”柜台后身穿湖绸直裰的掌柜屈指敲了敲手中算盘，惊得正在整理布匹的活计慌忙垂下了头。


    门口被风吹起的整匹杭罗飘动间透出少女似笑非笑的脸庞。


    “这就是掌柜的好客之道？”苏清煕浅浅笑着，迈进店内，“怪不得如此冷清。”


    伙计适时抖开一匹云锦，光线透过窗棂将浮沉渡成金粉，掌柜手中的笔尖悬在账册上，“云锦可不是给家雀做的窝，你说是吧苏娘子？不过那件缠枝莲纹的褙子，倒正合破落户穿。”他另一只手故意将算盘珠拨得震天响。


    铺子深处传来绸缎撕裂般的轻笑，两位女客从蜀锦屏风后转出，腕间玉镯撞出碎玉声响，其中梳高髻的妇人捏着帕子虚点：“王掌柜这话岔了，这萧家清贫那是捐钱捐粮造成的，是菩萨心肠，可与这半道子捡来的苏娘子不是一家。”


    旁边一人附和道：“就是，惜雪姐姐天天去施粥，她就去勾搭白四郎，这不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来买身素衣，竟又被跟到这，真是赶不走的狗皮膏药，枉了惜雪天天念叨这个干妹妹...”年轻女子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后面传来的一声“妹妹”给打断了。


    这是苏清煕正式见着原文中的女主——萧惜雪。


    见着她，萧惜雪双眼欲滴，眼睛红通通的像兔子般无害，云鬓轻挽，弱柳扶风，不愧是原书女主。


    萧惜雪和萧氏挽着手一并出来，萧氏眼里似有一瞬的诧异，虽然掩饰极好，但还是被苏清煕敏锐地察觉到了。


    “清煕妹妹，你还在与娘置气吗？是她误会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消消气行吗？”她小跑到苏清煕身边，打算像往常一样牵起她的手，却不曾想苏清煕避开了。


    萧惜雪咬唇，“清煕妹妹，你别生气了，我让四郎请你喝茶怎么样？你不是惯爱见着四郎吗？”


    苏清煕脑海中飘过一串点，给她无语的。


    苏清煕掷地有声的拒绝道：“我从未如此想过，比起见他，我更喜欢在谢大人手下干活。”


    “谢大人？你说的可是新上任的谢县尉？”一旁的高髻妇人突然问道。


    “正是。”


    萧氏怀疑她是不是脑袋抽风了，“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就你还能在县尉手下做事？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忽然有一种事情脱离掌控的错觉，苏清煕怎么还活着？而且还在县尉手底下做事？


    她成为县尉手下，那还会是从前那个听她话的蠢货吗！


    如果她不在萧家，萧惜雪的“好运”怎么来？


    萧氏心慌得厉害，她一把拽住苏清煕的手腕，“走，跟我回家！”


    “你从今天就搬来和惜雪一起住，做什么事，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帮衬着惜雪，以后惜雪过得好不就是你过得好！”


    苏清煕：“......”


    她反手一扯，挣脱开被拽住的手，垂眸一看，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你知道我的院子失火了吗？”她盯着萧氏，在她说出这一句话时，果不其然萧氏眼神闪烁，心理学上这是心虚的表现，“如果不是谢大人相救，我可能早已丧生火海！”


    “什，什么！你院子失火了？”萧氏鼻尖开始冒汗，“我和惜雪昨日去了庄子，今天一回来便来这买布了，没听说呀？”


    苏清煕眼神一暗，看萧氏这心虚的表现，她有八成肯定这次失火不是意外。


    “干娘，所以你在得知家中失火后，竟也没有一句关心女儿的安危吗？”像是被提醒，萧氏亦步亦趋紧跟着结结巴巴才问道：“那你有没有受伤？”


    “呵，我能站在这自然是没什么大碍，这都多亏了谢大人相救，他说我以后就住在县廨了。”苏清煕不合时宜地笑了，“不过女儿的衣物都被烧干净了，干娘是不是得为女儿置办几身？要不然谢大人问起，还以为我在家中不受待见呢，是吧？”


    “是是，叫王掌柜拿几匹去年的布。”萧氏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苏清煕指着墙上挂着的时新布匹以及刚才活计手中的云锦，说道：“拿这些吧，我瞧瞧破落户能不能穿。”掌柜看了一眼面如菜色的萧氏，只见萧氏咬碎了牙才点了头，从萧氏扭曲的面庞也看得出这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呢。


    不过是几匹布，远不及萧氏从原主身上搜刮得多，她只不过是替原主小出一口气。


    她心满意足地从绸缎铺离开，身后几人各怀鬼胎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出来后她马不停蹄地赶去买食材，一会还得去还诊金。


    最后苏清煕领着半块猪肉，一兜子瓶瓶罐罐，以及半袋子的土豆小葱回了县廨。


    她找小牛问了县廨里的膳堂所在，现在不是饭点，膳堂倒可以借她一用。


    在现代她可是看过不少美食节目，露一手不成问题。


    她用水洗净买来的食材，先用猪肉煸出猪油，又将小葱切成段，弄好后都留一旁备用，接着就是处理土豆了，她准备做一道金丝土豆饼，这是她爷爷在世时最喜爱的一道吃食。


    这道菜不难做，难的是用柴火灶时需要调整火力，避免外焦内生，因此苏清煕需要多加一个步骤，加盖闷煎片刻。


    她将土豆去皮后切成细丝，以往的土豆丝是需要浸泡过水，但是恰恰这道菜不需要过水，因为土豆里含淀粉，做金丝土豆饼需要保留其中淀粉以增强黏性。


    接下来就是调制面糊，将刚才准备的土豆丝加入鸡蛋、盐、五香粉等，再通过少量多次加入面粉，搅拌至粘连成团即可。


    一旁的膳堂师傅见着这奇特的做法，顿时走不动道了，站在一旁仔细观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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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地问道：“你这做的什么呀？瞧着怪模怪样的。”


    苏清煕卖个关子，调皮地说：“黄叔，待会你就知道了。”


    她将刚才煸出来的猪油重新倒入锅里烧热，取一勺土豆丝糊摊成薄饼，用铲压平，再转中小火煎至定形，待两面金黄酥脆后即可出锅。


    “完成了，金丝土豆饼。”她取了几块用食盒装好，还剩下一些分给黄叔，“黄叔你尝尝看？”


    “这饼两面金黄，其上土豆丝根根分明倒应了‘金丝’之名，妙！”膳堂厨子黄叔尝了一口，“女娃子，你不介意我一会照着你这个做法做飧食吧。”


    “不介意的，做的时候还可以往里添加任意食材以增加口感。”


    又给黄叔讲了些注意事项后，苏清煕这才拎着食盒去济世堂。


    这次她轻车熟路地直接走到后院，恰巧碰到上次药老后面的小药童，她连忙喊住，“小郎中留步！”


    小药童回首见是她，甜甜地跑过来，这个漂亮姐姐他喜欢。


    “漂亮姐姐又是你，师伯没有看好你家人的病吗？”


    “漂亮姐姐？”苏清煕没好气，想不到小药童是这么叫她的，“我叫清煕，带我去见你师伯吧，我带来了好吃的。”


    她提起手中食盒，香气从食盒边缘飘出来，诱地小药童眼睛一亮。


    “随我来！”


    路上苏清煕才知晓这小药童叫洛云，自小就被抛弃，是被药老在河边捡来的。


    这次小药童直接带着她进到药老所住的屋子，里面药材医书随处可见，多到都快无处下脚了。


    照例小药童去喊他的师伯。


    趁着这会功夫，她看见落在地上的医书全都是毒蛊相关，不知道狗官的毒有没有眉目了。


    正想着，药老凭空出现，“小女娃，听说你给‘诊金’来了！”


    “是，我做了金丝土豆饼，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她取下食盒盖子，将金丝土豆饼拿出来，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希望您不要嫌弃。”


    药老摆摆手，假装生气道：“老头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闻了一下，砸吧一下嘴，“老头我早就饿了！你来得真及时！”说完他捡了两个饼子给小药童，又递给她一个，见她没接，方又说道：“你不吃那这些都是我的啦？”


    药老嘴上说着不客气，却还是给她留了一个。


    苏清煕看着药老递给自己的动作，想到自己爷爷也喜欢这样给自己吃的，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这次她没再拒绝，伸手接过。


    “小女娃，谢县尉的毒有眉目了，但是我还需要再面诊确定一下。”


    苏清煕：“？”


    她何时透露过狗官的身份？


    药老一看，吹眉瞪眼，“怎么？我行医这么多年，连这点身份都看不出来？”


    “当然不是质疑您了！”苏清煕赶忙认错，“我在想您老不仅医术高超，还眼力一绝，我呀不知道要学多少年呢！”


    药老头被吹得一乐，就差要马上认下她当孙女了。


    但是，“药老，不瞒您说，狗...谢县尉已经回县廨了，我见他似乎已无大碍。”


    “这只是表象，你有所不知，这聚魂散取毒名却根本不是毒，而是蛊。”药老捻着胡须，继续说：“中了此蛊会似中毒之症，但却是藏在经脉中的蛊虫带来的，它会用毒麻痹寄主，最后由内而外一点点蚕食掉寄主，你所看到的是毒素散去后，蛊虫进入了休眠。”


    小药童震惊出声：“蛊虫休眠后会一直休眠下去吗？”


    “不会，此蛊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休眠后会持续产生毒素，直至达到一定量后苏醒，再次醒来的它会脱胎成蛊王。”


    苏清煕明了，这蛊的毒不易解，若解了毒则蛊虫陷入休眠，积累毒素直至脱胎成王。


    现在这毒被她解了后，这蛊直接来到第二阶段，她抬头问道：“药老，积累毒素到成蛊王需要多少时间？”


    “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