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晕晕乎乎的，呼吸被搅乱，司梵清双手僵硬地垂于身侧，瞳孔骤缩，手脚都酥软了，他像是被骇得不轻，好半晌没敢动作。


    微阖的双唇被迫张开，一截柔软温热的舌端抵住贝齿，侵略感骤然袭来，稍一使力将要破城而入……


    他蓦地惊醒，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终于觉察到不对劲，惊惶失措地推开丛玥站起身来。他慌不择路，髋骨撞到了桌角，逃命似的匆匆退出门去。


    后背抵住房门，司梵清缓缓舒了一口气，心跳如擂鼓，快要喘不上气来了。他又羞又恼，在心底一遍一遍斥责丛玥不懂尊师重道，行事荒唐，竟敢唐突尊长。


    忽地想起她伤口感染，意识并不清醒，心底的愠怒未免消减了些许。


    到底是有心事，司梵清辗转不安，彻夜难眠，及至破晓时分，才昏昏沉沉阖眼睡去。


    次日清早，盥洗更衣毕，丛玥容光焕发，浑身充满了干劲。


    “小师叔！”她轻轻叩响屋门，却未听见回应。站在门口候了半歇，才听见里头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司梵清推开门，眼下赫然缀着一片乌青，昨夜的画面仍在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心下忸怩，没有抬眼去看屋外站着的人。


    “进来罢。”


    丛玥仍沉浸在元气恢复的喜悦里，并未发现小师叔的异样，跟个没事人似的，抬起欢快的脚步，紧跟着司梵清进屋。


    “小师叔，我不难受了，伤口不痒也不疼，谢谢小师叔为我换药。”


    她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来司梵清更是羞恼交加，恨不能就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师叔，你怎的起晚了？昨夜没睡好吗？我们何时启程回境月宗？”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丛玥精神抖擞，亦步亦趋地缀在司梵清身后，心底的疑问连珠炮似的往外冒。


    司梵清脚步一滞，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观其神色，丛玥似乎并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


    冷不防他忽地停下步伐，丛玥结结实实撞了上去，额头撞上他挺直的脊背，两人齐齐愣住。


    “小师叔，你突然停下做什么？”丛玥抬手揉了揉被撞得晕乎乎的脑袋，瞪着一双墨黑明亮的眸子瞧他。


    “你跟着我做什么？”从小到大，司梵清时常这么问丛玥，跟着他做什么……有个活生生的人一声不吭，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别提有多别扭了。


    丛玥心里坦坦荡荡，往榻前的躺椅上一坐，直言道：“跟着你一起回境月宗。”


    司梵清一噎，径直朝床榻的方向去，抿着唇埋头收拾行李，不搭理人了。


    回到境月宗五日了，除却修炼时，丛玥再没单独见过小师叔。


    练功的时候，小师叔冷着脸同她说话，视线亦瞥向别处，避免与她对视。


    仿佛时光回溯，回到了年少时期，小师叔便是这样高高在上，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难以言状的嫌弃。


    丛玥不明就里，不禁怀疑，小师叔是有意冷落她，对她不理不睬，至于原因……


    她绞尽脑汁，只当小师叔因她在青云宗恣意妄为而迁怒于她，即便她摒弃前嫌，救了何焱等人。


    长辈们不都宽宏大量，鲜少与小辈计较吗？小师叔待她也未免过于苛刻了。


    近日时有怪事发生，师姐师兄们都看在眼里，疑惑极了。


    往日闲暇时，小辈们纷纷躲着小师叔，远远瞧见他便绕道而行；而今风水轮流转，小师叔甚少于人前训斥小辈们喧哗聒噪，不知规矩……


    尤其是有丛玥在场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抑或是众人集体中了蛊惑之力，得失心疯了。


    从青云宗回来以后，小师叔见了丛玥，如同老鼠见了猫，恨不能立时掉头鼠窜，原地消失，实在是好生古怪。


    小辈们看在眼里，藏在心里，无人敢在小师叔跟前泄露半句。六师姐着实好奇得紧，没忍住凑在丛玥耳畔窃窃私语，将小辈们的疑惑悉数说给她听。


    丛玥听完，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小师叔哪里不对劲了。这些时日以来，小师叔并非是在冷落她，而是有意躲着她。


    ?道家打坐注重气息调和与心神宁静，丛玥心不在焉，早已神游天际，视线有意无意地朝司梵清所在的方向瞟去。


    小师叔抿着唇的模样格外招人，仿佛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丛玥莫名觉得他的唇应当是柔软而温热的，触感极佳。许是盯着小师叔看得太久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似乎亲过他的唇瓣。


    某些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画面杂乱无章地显现在脑海里，逐渐清晰可辨。丛玥惊觉，她确实亲过小师叔的唇。


    思绪拉回从前，她下意识抬手，曲起指节碰了一下自己的唇瓣，温热的触感仍留有余温。


    “丛玥……”


    小师叔冷淡的声音骤然响彻耳畔，丛玥猛地惊醒，盲然地抬眼望着司梵清，脑海里那副生动的面容与眼前之人重合，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现实或是梦境。


    “修炼不专心，屡教不改。”司梵清微微蹙起眉头，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


    又又又……被小师叔训斥了。


    丛玥立时挺直脊背，低眉敛目不去看他，规规矩矩打坐冥想。忽地灵光一闪，小师叔不理睬她甚至避着她的真正原因逐渐浮出水面。


    伤口感染，意识不清之际，她以下犯上亲了小师叔，事后没事人一样不知收敛，小师叔定是恼羞成怒。


    身为长辈，亦不好发作，他只得将委屈咽下，有口难言。这才躲瘟疫一般绕着她走，眼不见心不烦。


    想通了这茬，丛玥豁然开朗。


    夜阑人静，两座相邻的院落皆已落锁。小辈们稍长大些后，纪云卿便吩咐女修与男修分东西院而居。此后，丛玥在院子里碰上小师叔的概率几乎为零。


    两处院落中央立着一个大影壁，倚墙生长的桂树枝叶摇晃，忽见一个黑影如黑猫一般轻盈地落入男修居住的西院。


    司梵清刚熄灭烛火，侧身躺在榻上。紧阖的槛窗蓦地发出一声“啪嗒”声，继而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他忙要坐起身来，忽见一个人影乘着月光从窗口翻进屋来。


    “丛玥，你……”司梵清惊得面色煞白，腾地坐直身形。


    丛玥动作飞快，眨眼睛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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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司梵清近前，“小师叔，我知道你为何总是不理我了。”


    她的语气颇为认真，仿佛此事至关重要，逼得她非要半夜翻墙入室。


    司梵清忙不迭将外袍披上，起身点燃了烛火，“你究竟要做什么？”他着实被丛玥的举动骇得心惊肉跳，登时有些气急败坏。


    丛玥不接茬，自顾自道：“从青云宗回来以后，你一直不搭理我，还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我亲了你？”


    司梵清呼吸一滞，托在掌心的油灯险些打翻在地，他登时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慌了手脚。丛玥怎么会忽然提及这茬？她想起什么了吗？


    见小师叔抿着唇不说话，丛玥略感恼火，径直走到他跟前，气鼓鼓地拿眼瞪着他，一本正经道：“小师叔，我让你亲回来，算是扯平了。”


    “什么？”司梵清终于抬眼朝她看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没忍住轻叱一声，“荒唐。”


    “小师叔……”


    见他不动，丛玥睁大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主动凑上去亲他，试图借此同小师叔扯平了。


    鼻尖将要抵住司梵清眉心，忽地想起小师叔曾说她眼睛又大又圆，盯着人看时瘆人得很，丛玥赶忙闭上双眼，展开一条缝隙偷偷打量对方。


    司梵清简直不敢相信，丛玥竟是这般没大没小，不知礼数。


    眼看着那双微阖的眸子在眼前逐渐放大，司梵清下意识往后躲，后背抵住墙壁，退无可退，他心下发慌，抬起一只手按在丛玥头顶，使力将人往后推开。


    “丛玥！”他加重语气唤她，“别胡闹了。”


    丛玥愣怔了片刻，张大双眼不解地望着司梵清，小师叔耳根红了，脸颊连带眼尾也绯红成一片，与发起高热的人一般无二。


    小师叔这是……生气了？这回当真是恼羞成怒了。


    丛玥立马松开掐在他腰间的一只手，站直身形，小心翼翼地观察小师叔的反应。


    “回去歇息罢。”司梵清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翻窗。他像是累极了，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同丛玥纠缠。


    丛玥依言往门口去，三步两回头。小师叔今晚的反应，她实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司梵清理了理被丛玥揉皱了的衣裳，转身坐在榻上，睡意全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哪里是恼羞成怒，不过是那日意外来得太过突然，他惊慌失措，事后一见到丛玥便忸怩不安，不知如何面对她。


    “丛玥，深更半夜，不睡觉，爬墙上作甚？”


    丛玥百思不解，坐在墙上思考人生，身后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骤然响起，身形微晃，她险些径直从墙上摔落下去。


    “师尊……”看清来人，丛玥心下惴惴不安，心虚地往西边的院子里瞥了一眼，小师叔房里烛火未熄，她后背没来由地冒出一层薄汗来。


    身形一闪，丛玥稳稳当当地落在纪云卿跟前，随意胡诌道：“师尊，我看流星呢！”说罢，她抬手一指漆黑的天际，莫说流星，就连星星也没见着几颗。


    许是听见了屋外的动静，司梵清究竟放心不下，推开门走出屋子，一抬眼，正对上纪云卿意味深长的视线。